姬灵又是一愣:“前辈这修为,竟是个散修吗?”

这些问题乔晚实在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还在思忖间,师净仪则偷偷地捣了姬灵一把。

“阿灵,退下,没看到陆前辈不愿多谈这事儿吗?”

当下十分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前辈可是没想好要拜入哪个宗门。”

乔晚低声应诺:“的确没考虑好。”

师净仪默默打好了腹稿这才道:“如今这世道太乱,小宗门生存尚已费力,更遑论护好门下的弟子,这修真界的大派中,有昆山,云烟仙府,青阳书院,大悲涯这四大派,陆家,萧家,岑家这三大家。其中昆山是首选,但如今已过了昆山招收弟子的时候,崇德古苑与青阳书院……”

师净仪顿了顿,默默换了个委婉的措辞:“这两者统归儒门,相较不平书院,对弟子学识要求比较高。”

乔晚秒懂,那就是文化分要求比较高。

“云烟仙府,多招收女子,至于大悲涯,那得出家。”

姬灵突然插了一嘴:“要不是妙法尊者还在闭关,那要我拜入大光明殿当尼姑我都乐意。”

这还没走到不平书院呢,就先碰上了臧大江这样的魔修,还输得尤其惨烈,师净仪心里有意向这位陆前辈安利不平书院,干脆就将各家各派的缺点都拎出来说了一遍。

“而陆家,萧家,岑家这三家,说实在的,毕竟是宗族,更重血脉,我们这些弟子很难有出头之日。”

乔晚不是傻的,当然也能察觉出师净仪那点儿心思,不过她本来就是个伪的,也不好意思去指责人家有自己的心眼,再说了,人家这也是好心,如果不平书院真如师净仪说的那样是不二之选,她与师净仪同行路上也好接个伴。

在深刻地比较了一番各家的优劣和自己的“文化成绩”之后,乔晚果断地选择了兼容并蓄,有教无类的不平书院。

一个有意相邀,一个顺坡就驴,乔晚淡定地想,皆大欢喜。

师净仪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色:“太好了,这样陆前辈就能与我等同行了!”

姬灵好奇地问:“陆前辈你要和我们一道儿拜入不平书院吗?!”

被众人欢欣的视线包围着,熟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乔晚,嘴角抿出个含蓄的礼貌的弧度:“呃……这一路上还请诸位道友多多包涵。”

这事决定下来之后,众人也都累了,兼之身上又受了伤,没心思再说笑,纷纷躺下来歇息。

侧耳听着淅淅沥沥的夜雨,想着自己这未知的前路,乔晚心里一沉,攥紧了衣摆,努力憋住眼泪,疲倦地闭上了眼。

翌日一大早,师净仪等一行人准备出发。

照他们的意思打算先去附近的白云乡。

师净仪勒马走在前面,笑道:“听说那位孤剑谢行止正要奔赴南线战场,如今就在白云乡歇脚,我们打算先去拜会他一面。”

“陆前辈可有兴趣?”

“孤剑谢行止?”乔晚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但细想又觉得有点儿头痛,只好作罢。

“是,”师净仪笑道,“孤剑谢行止,病剑陆辟寒,沧浪剑孟沧浪,照海仙子白珊湖,这都是修真界最年轻有为的一辈,哦不对,还要加个乔晚。”

姬灵一边补充:“可惜乔道友已经失踪许久啦。”

说着说着,眼里又心生向往之意,“倘若能与谢道友相交该多好呀。”

胡越也叹了口气:“别想了,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谢道友下榻的客栈说不定都被包围了,我们能见着一片衣角就不错了。”

毕竟他们天资也说不上有多出众。

那可是谢行止啊。

一年前在北境战场上,孤身一人一剑,砍翻了不知道多少魔修,直到如今,脸上还留着道疤。

旁听着这些少年少女言语里的激动和雀跃,乔晚默默想,这修真界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时髦不少,这难道就是追星吗?

“说到这个,乔道友之前不也是昆山一个无名无姓的普通弟子吗?虽说是玉清真人座下弟子,但这师徒俩关系也就如此。最后还不是靠自己努力,与谢道友等人相交。”

另一个少年突然道:“我们虽然修为不高,但我们不是有陆前辈吗?”

“对啊对啊,我们有陆前辈啊!”

其他人眼睛纷纷一亮:“有陆前辈在,说不定谢道友见我们一面呢。”

然后纷纷将渴望的眼神投向了乔晚:“陆前辈!陆前辈,我们进了白云乡这就去拜访谢道友可好?!”

乔晚:“……”

闻言顿时囧了。

她真的只是个西贝货,听他们的意思这位谢道友还是个高冷的男神级别任人物,就她这种大忽悠,刚站到人家门前,说不定就被扫地出门了喂!

但这几个少年少女激动地却好像下一秒就一定能见到谢行止一样。

他们年纪都不大,在乔晚看来,不过是些高中生。

乔晚无力扶额。

现在这状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等到了这位谢道友下榻的客栈,她再告诉他们,她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本事。

很快,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白云乡城门前。

而在另一厢。

臧大江忐忑地看着面前这黑袍人。

“所以你这就跑了?”黑袍人冷冷地横了他一眼,眼里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他娘的是不是傻,人都知道是骡子是马还得牵出来遛遛呢,就个连脸都没漏的家伙,把你给吓回来了?”

这位黑袍人不是别人,正是负责白云乡这块儿的魔修张长风,仔细算算,还属于臧大江的顶头上司。

两人都是修真界叛变出来的“修奸”,如今张长风混得比自己好,臧大江心里有点儿不满。

说的倒好听,那是你没真正对上那道天雷啊。

但也不敢发作。

毕竟这位张长风是在魔君面前刷过脸的人物。

虽说裴春争不定记得有张长风这么号人物,但只这一点就够张长风整整吹嘘上半年。

一想到裴春争,张长风心里就忍不住悠悠荡荡地直往下沉。

当初见到这位魔君的时候,是在魔宫里。

空荡荡的魔宫,就点着一排幽暗的烛灯,纱幔轻扬中,那位魔君赤着脚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乌发像帘子一样披散在颊侧,脸色苍白得像雪,甚至泛着点儿病态的红晕,眼里微微透着红光。

明明是个少年,张长风抬头看到这第一眼,就恍若看到了点儿“女儿娇”之意。

据说那些曾经在昆山见过裴春争一面的魔修都说,这位魔君快控制不住自身的魔气了,在魔气常年累月的影响之下,愈加暴虐和阴暗。

想到这儿,张长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刻收敛了情绪,冷笑道:“你自己不敢去,我去。”

“我倒想看看这马车里坐着的到底真是个高人,还是个装神弄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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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残粉

到达白云乡城门前时, 临近日暮时分,天上又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

一脚踩在地上, 又湿又滑的,□□飞溅了一裤脚的泥点子。

姬灵爱俏, 攥紧了衣摆, 拧下了一捧的水,踢踏着一地的泥泞,脸上已经有了点儿埋怨之意。

“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这雨下得胡越心里也有点儿崩溃。

师净仪沉吟了一声,向大家伙儿征求意见:“大家今日可还愿意去拜访谢道友?要不改天?”

“去!!”一干少年少拧着衣摆,想也没想,异口同声道, 紧跟着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听说谢道友不过是在白云乡歇个脚,要等到明天,谢道友走了那怎么办?”

“但我们如今这幅模样……”师净仪有点儿犹豫。

也不是他不想去, 主要是他们现在这样的确是有碍观瞻。

但师净仪显然是低估了谢行止这帮脑残粉的热情。

“去啊, 仪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更何况陆道友还在呢!”

姬灵一扭头, 兴冲冲地把球踢给了乔晚:“陆道友,你说呢?”

这是个必须得斟酌的回答,看出师净仪脸上的动摇之色,乔晚仔细斟酌了一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如先去看看。”

眼看乔晚也同意了,几个少年立刻推搡着笑了起来。

师净仪脸上也露出个无奈的笑,将马头调转:“那行, 就先去看看谢道友在不在吧。”

毕竟,谢行止,乔晚之辈对这些恰逢少年的年轻修士来说,都是不亚于传奇的人物,谁不想亲眼见传奇一面呢。

谢行止在白云乡下榻的消息,早在一天前就传遍了方圆十里。

白云乡本来就不大,城中只有一间客栈,无需打听,一行人就赶到了这客栈前。

来到客栈前时,乔晚微微一滞,呆了。

这是和何等热情的追星现场!!!

客栈前不少车队拥挤在一块儿,这大多数都是和师净仪等人差不多的少年,也是奔着投奔不平书院去的,路上听闻谢行止在此处下榻,还有些不顺路的少年少女们,特地绕了大远路,就为了见谢行止一面。

姬灵下巴哐当一声差点儿砸在了地上,“这……这得怎么进去啊。”

乔晚默默地,风中凌乱地站在原地,世界观在崩塌之后又一次被捏把捏把重塑了起来。

身边另一伙少年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突然笑道:“诸位道友你们也是来看谢道友的?”

师净仪嘴角一抽:“是,但没想到诸位竟是……竟是如此热情。”

那一伙少年衣着华贵,明显是出生什么宗族富户,虽然这几日淫雨绵绵,但面前这些少年郎袍角干干净净。

其中一人兴致勃勃地上前攀谈:“这位道友也是去不平书院的吗?”

“是。”师净仪惊喜道:“诸位难道也是?”

那人丢了马鞭笑道:“是,在下姓尹,名子诚,不知这位道友尊姓大名?”

师净仪微微一愣:“尹?可是那个和甘家起名的那个风滦尹家?”

尹子诚莞尔一笑:“正是。”

师净仪却有点儿窘迫了,再看向面前这一干少年,心里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我姓师,名叫师净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本来就出生平民,姓氏自然比不上这些一看就是出生世家的少年显赫。

两方人马都陆陆续续地彼此介绍了一下。

“在下姓吕,苍梧洲的那个吕氏,名叫吕劲。”

“在下姓郭,封丘郭,郭泰霖。”

“在下姓方,方凌君。”

“方凌君?”姬灵好奇地问,“方凌青是你什么人。”

少年笑道:“正是在下族兄。”

但察觉到并非同路人之后,气氛稍稍冷淡了不少。

其实这些少年心情也十分憔悴,他们特地饶了远路就是为了见谢行止一面,结果在半道儿上被个魔修打劫了,不仅狼狈地丢了不少钱帛,好不容易赶到了白云乡,又赶上下雨,到现在,又被堵在了客栈前。

乔晚微微侧目,有些惊讶。

抱着客观的态度,这几天来她一直用“学术”的眼光考察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矛盾。

乔晚忍不住沉思,略有些走神。

有点儿像一个岌岌可危的封建王朝,即将走向终结,而不少世家大族却还抱着些自矜自骄,负隅顽抗。

明明人的能力已经能做到一剑搬山,在空中御剑,甚至像她之前误打误撞那样,都能利用雷电了,偏偏却没诞生出什么新科技来。

没有反抗,没有革新,世家大族牢牢保持着上部的资源。

这个世界明明可以发展的更好的,乔晚抿紧了唇。

似乎是察觉出来了对方的冷淡之意,胡越几个面色也有点儿不好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一套?

当下,立刻扯了乔晚骄傲地站出来:“这个是陆……前辈。”

胡越骄傲地笑道:“这可是我们当中顶顶厉害的人物,别看陆姑娘生得清秀,指不定尹道友你也打不过她呢。”

尹子诚等人看着乔晚讶然。

尹子诚那一行人中的一个少年道:“但这……这姑娘看上去并无修为在身啊。”

“这位道友你这就不懂了吧。”胡越笑道:“这是因为……”

师净仪轻喝:“阿越!”

这一声轻喝登时把还在炫耀的胡越给喊清醒了,清醒之后,顿时毛了。

完蛋了,光顾着炫耀,胡越战战兢兢地瞥了乔晚一眼,忘了陆前辈不愿意在人前显露了。

乔晚倒没觉得有什么失礼的,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又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

见乔晚全然不在意的模样,胡越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尹子诚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儿好笑。

这姑娘看着明显就没修为啊。

这几个少年一看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被个骗子骗得团团转,将个骗子奉为座上宾。

虽然心里有点儿好笑和不屑,但万万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不是同路人罢了,何必多谈。

两方再次寒暄了两句之后,又各自散开。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了,一直等不到谢行止,尹子诚等人率先出了客栈,去附近的酒楼里弄点儿东西填填肚子。

不巧正好和乔晚一干人撞了个正着。

在桌前落了座,大家伙纷纷掏出钱袋聚在一起清点了一下,又默默计算了一下这些酒菜的价格。

颇有些学生党出去吃喝时扣扣索索的悲催感。

乔晚也伸手在身上一摸,摸出了点儿灵石,一齐放了上去。

师净仪忙道:“陆前辈,前几日是你救了我们大家,这顿饭就不用前辈破费了。”

乔晚摇摇头,低声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大家同路,这一路上有不少需要花上钱的地方,钱这东西,还是算清楚比较好,免得不清不楚的日后闹矛盾。”

这话说得在理,师净仪也不好再阻拦。

邻桌的世家少年们,点了一桌酒菜,在席间高声谈笑,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可是乱世啊……还有这等雄厚的财力。

咬着馒头的胡越一脸艳羡。

可能是有点儿恼怒了之前胡越的冒犯,这些少年心气不平,有意无意地谈笑道:“我和你们说过那事儿吗?就我家一个仆人,之前遇到个江湖骗子的那事。”

“我家那仆人也是个蠢的,那骗子一身修为都没有,偏偏还要装隐士高人……”

乔·江湖骗子·大忽悠·晚顿觉自己膝盖中了一枪。

对方明显是把自己当成江湖骗子了。

少年言语里虽然存了点儿戏谑的心思,但本心倒不坏,主要是为了提醒胡越这一干人,别被这粉衣服的骗子给骗了。

姬灵咬牙切齿地涨红了脸,愤慨地小声道:“他们……他们这什么意思啊!”

师净仪轻喝:“阿灵别多嘴。”

又看向乔晚。

膝盖中了一枪的乔晚顶着个面瘫脸,表示自己不在意。

师净仪松了口气,又道:“吃完就走,别与他们起冲突。”

他们吃完下楼的时候,楼上这些少年还在谈笑。

眼见着师净仪他们被反应,一个少年大感不平:“这算什么呀,我们好心提点,这还不听。”

尹子诚不赞同地摇头:“算了,说不通的。”

那少年还是一脸郁闷:“我这不是也为了他们好吗?子诚你也知道,之前我们被那魔修搞得有多狼狈。”

“要是这陆什么……”

一想到那披黑斗篷的魔修,方凌君就忍不住一个哆嗦。

这魔修太强了,他们几个联合在一块儿,竟然还对付不了他一个。

或许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从楼梯上突然走上来了个熟悉的身影。

披着黑色的大斗篷,腰间别着把剑,上刻“碧涛”二字。

这人正是听了张长风消息,急急忙忙赶来的臧大江。

一掀开兜帽,就撞见了之前被自己打劫的这几人,臧大江立刻就乐了。

而尹子诚等人面色也顿时一变,暗叫了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