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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夫人见陆宝棠消停下来了也就没再看她,只是在心里继续打着主意。

家中的现银不够。

崔妤的聘礼又不能比宝安的少。

她皱着眉,抿着唇,脸色是越来越沉,好一会,她终于开了口,沉声道:“卖地吧。”这个时候卖铺子什么的,太过打眼,卖地卖山头的,远离京中,倒是可以避着些人。

王氏和陆宝棠对她这番话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萧知如今也懒得理会他们,听到这番话,也不过顺口问道:“那母亲是打算卖哪一块?”

陆老夫人捻着佛珠,沉吟了一会,说道:“就小庆安山那一块吧。”

那块地位置佳,可每年的收成却不算好,不过陆老夫人选择这块地却还有一个原因,这块地是当初顾珍赠予她的,那个时候她借口那处离护国寺近,倒是个适合清修的地方。

顾珍便把这块地赠予给她。

只是后来她也只是去过几回,尤其看着收成这么差,更是把原本打理庄园的人都发卖了一大半。

如今把这块地卖了正好。

萧知听到“小庆安山”的时候,脸色有一刹那的变化,她眼眸微垂,压下心中那些愤怒,拿着她赠予的地卖出去,折现成银子给崔妤做嫁妆,真是有他们的!

要是她死了,听到这样的话,都得活活气醒。

很好。

真是,好极了!

她低着头,旁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陆老夫人原本是打算这事让萧知去处置的,可想了想她这个年纪,还是摇了摇头,“这事,我会让人去做的,老五家的,你就不必管了。”

她也没跟人打商量。

说完。

便又说起另一桩事,“今日找你过来还有一件事,无咎成婚是大事,你到底年轻,往日又没主持过什么宴席,这次婚事就交给王氏,你在一旁协助。”

王氏母女一听这话,脊背都挺直了一些。

萧知倒是没说什么,她早就猜到陆家不会让她管这件事,她也没想过要管。

帮崔妤和陆承策鞍前马后。

凭什么?

所以她应得十分坦然,“是,我知道了。”

陆老夫人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然,她也不是不知道这阵子底下那些管事的想法和做法,原本还以为萧知会坐立不安才是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再多说什么了。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

她也就未再多说什么,随口交待一两句就让他们退下了。

刚出去。

陆宝棠就跟忍不住似的,直接冲到了萧知的面前,讥嘲道:“我说过的,你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了,等到崔姐姐进门,你的用处也就没了。”

越说。

她脸上的笑也就变得越嚣张,肆意妄为的嗤笑道:“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

“三小姐,你!”如意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她原本是侯在一侧,此时却沉着一张脸站到萧知身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旁的萧知给拦住了。

萧知手扶着如意的胳膊,望着陆宝棠的那张脸上挂着笑,嗓音也很柔,“三小姐知道白家那位小姐,如今怎么样了吗?”

陆宝棠一愣,似是不解。

未等她开口询问,便听到萧知说道:“白家那位姑娘啊,没了名声,没了清白,现在还被文安侯府那位公子缠着,听说这几日文安侯府已经请了媒婆登门了。”

“恐怕再过几日,咱们京中就又要多一桩喜事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宝棠拧着眉,还是听不懂她的意思。

“没什么——”萧知神情闲适地抚了抚自己的袖子,看着往她这边走来的王氏,语气淡淡地说道:“我啊,只是由衷地劝诫三小姐日后行事说话多注意点,别跟那位白姑娘落到一样的地步。”

“毕竟。”

她上下打量人一眼,十分怜悯地说道,“如今你的名声也是十分不好听了呢。”

说完,萧知也不顾母女两人是哪般神情,十分有修养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仪态万千的转身离开了。

等走远了。

萧知同身边的如意说道:“这几日,陆家要卖地,你找个人压价去买下来。”

“地?”

如意一怔,“什么地?”

萧知望着前边的路,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淡:“小庆安山那一块,他们打算卖了给崔妤做聘银。”

“什么?!”

如意脸色一变,好一会,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陆家这些人,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拿着主子赠予的地,去给崔妤做聘礼,也亏他们做得出来!

萧知听得这话,也只是嗤笑一声。

不要脸?

他们不要脸的事还做得少吗?她现在倒是有些可怜起崔妤了,她那么满心欢喜的要嫁进来,哪里知道这个陆家却是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

很好。

她经历过的这些,承受过的这些,也让崔妤都经历一次,承受一次吧。

***

几日后。

萧知清晨刚醒来,如意便拿着小庆安山的地契过来了,她看了一眼也没有说道什么,只是细声嘱托一句,“着人好生照料着。”

当初母妃给她的那些嫁妆,如今属于她的也不多了。

“是。”

“五爷呢?他又去书房了吗?”萧知握着帕子,问道。

话音刚落。

不等如意开口,帘子便被人打了起来,陆重渊进来了。

“你今日怎么没有去书房?”萧知把手里的帕子扔进水盆,笑着朝陆重渊迎过去。

陆重渊见她过来,也露了一个很浅的笑,等她半蹲在自己身前,便低头垂眸,伸手抚向她的头,温声说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

什么马车?

萧知一怔,刚想开口,脸色便是一变,好一会,她才看着陆重渊,呐呐道:“你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陆家这些人,肯定是会一个个打脸的。

明天见呀。

第66章

等正式坐上马车的时候, 萧知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靠坐着车厢,往日清丽冷静的一张脸此时就跟呆住了似的,双目也有些发怔。

她没有想到这一日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而怔楞过去后, 便是担忧, 真的不会有事吗?哥哥他真的能够平平安安的出去吗?如果他被发现了, 那该怎么办?

越想。

她的小脸就变得越发苍白起来。

放在膝盖上那双纤细又柔弱的手,此时也紧紧交握着, 跟一团麻花似的。

陆重渊余光瞥见她脸上的神情, 他放下手中的书, 递了一盏温热的茶过去, 放在萧知的面前,等看到对面的人呆呆朝他望过来的时候,开口同她说道:“不烫了,喝吧。”

“什么?”

萧知一怔,等反应过来他说得是茶, 才点了点头。

双手捧着茶盏。

她低着头, 慢慢喝着。

茶是上好的茶, 底下人刚送上来的六安瓜片,是往日她最喜欢的味道,可今日她明显没有这个心思品茶,纵然这样一口一口喝着, 也如牛嚼牡丹似的, 一点味道都品不出。

陆重渊见她还是这般, 皱了皱眉。

他伸手把萧知手里的那盏茶接了过来,察觉到她疑惑不解的目光,语气平平地说道:“不想喝,就别喝了。”

话刚说完。

他又跟了一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城外我已经让庆俞安排好马车和人手了,只要出了这个城门,他就安全了。”

语气虽然很平,却是在抚平她心中的担忧。

萧知听到这话,还是没有办法放轻松,城门外是做好了准备,可城门口呢她虽然醒来后没出过这道城门,但也知道如今的城门看守十分严谨,平日里进进出出都查得很严,当初师父出城门的时候就费了好大的力气。

他还算好。

年纪大,又是一个人出行。

那些城门口看守的人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毕竟京城里头的人都以为当初的柳太医柳述早已经死了,谁也没想到当年的他能够逃出生天。

可哥哥不一样。

若是待会真得被查马车,肯定一眼就能发现。

机会不多。

如果哥哥被发现了,那么他就彻底完了,别说再去夏国了,恐怕立刻就会被人送去天牢,而且哥哥现在的身份是窜逃的罪犯,若是被人发现出现在陆重渊的车里,恐怕就连陆重渊也难逃一劫。

勾结朝廷罪犯。

这样的罪名,任谁都摘不过。

这样一想。

萧知除了担心哥哥的安危,也忍不住在想,自己找陆重渊帮忙到底对不对?如果真的被发现,牵连到他那该怎么办?

轻轻抿了抿唇,萧知抬头望着陆重渊,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事到如今,再多的话其实也不过是虚谈罢了,在她找上陆重渊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些后果。

她考虑到了,却还是找上了陆重渊。

只因那个时候。

除了陆重渊,她心中再也没有可以轻信之人。

她只是没想到

陆重渊会答应得这么爽快,甚至不曾多问一句。

萧知心下有无限的感触,可嘴巴却像是被针缝起来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只能伸出手,握住眼前这个男人修长的手。

突然被人握住了手。

陆重渊身形一顿,他垂眸看了看眼前人的面容,最终落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

他什么都没说,伸手把萧知的手包拢在掌心之中。

马车里没人说话,顿时就变得安静起来,这会时辰尚早,一路过去,也不见多少行人马车,唯有几个卖早饭的摊子已经支了起来,隔着车帘,不时能听到他们吆喝叫卖的声音。

等车子停下,跪坐在一侧的如意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同两人低声说道:“五爷,夫人,到千秋巷了。”

萧知点了点头。

刚才那颗没有落下的心又跟着提起了一些。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男人朝这边走来,他往日惯常穿广袖长衫,如今却头戴斗笠,身穿劲衣,看起来和普通的江湖剑客没有什么差别。

顾辞这一路过来的时候都是低着头的。

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隐约还是能从他挺拔的身影上,看出一份极其优雅的风采。

庆俞见他过来便侯在一侧,拱手行礼,至于如意,更是忙挪开了膝盖,让开好大一块地方,低着头,冲人喊道:“世子爷。”

“嗯。”

顾辞手拉着车帘,温润的嗓音自喉间响起。

他刚想上车,余光却瞥见阿萝和陆重渊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像两株分不开的藤蔓似的,脚下的步子一顿,不过也只是一息的光景,他就恢复如常了。

走上马车。

落下车帘。

他那张温润秀雅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朝陆重渊点头,喊他:“陆都督。”

陆重渊对其他人从来都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如今见顾辞请安问礼也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

余光倒是不动声色地朝对面坐着的萧知看了一眼。

在见到她那张清雅的脸上,露出无数复杂的神情,有激动,有紧张,有担忧甚至在看到顾辞出现的那一刹那,她那只原本同他握着的手就不自觉地挣扎开去,似是想握住顾辞的袖子一般。

陆重渊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没有问过萧知,她和顾辞的关系,但也能够察觉出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就像是生活多年的亲人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清楚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想到这一层。

他本来就十分不好看的脸色,此时便沉得更加厉害了。

尤其是看到自己那只落在膝盖上,孤影单只的手,更是连眉梢眼角,甚至就连头发丝,都表现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偏偏惹他不高兴的人,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变化,反而目光死死地盯着顾辞。

陆重渊看着看着,心里就更加不高兴了,要不是确定这两人的熟稔感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恐怕他早就要拿顾辞开刀了。

萧知的确没有发现陆重渊的变脸,也没有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不好,在顾辞出现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管不了别的了,她想跟以前一样,握住他的袖子,喊他“哥哥”。

到底还记着自己如今的身份,没有喊出口。

可虽然没有握住他的袖子,她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顾辞的身影,眼巴巴地望着他,红唇微张,似是有无数的话要同他说。

她也的确有许多话要同他说。

但一来时间不对,二来场景也不对,只能暂且压下这些心思,紧抿着唇望着他。

顾辞已经就座了,马车也已经继续缓缓往前行驶,萧知没有注意到陆重渊的变脸,他却是注意到了。

恐怕除了他这位傻妹妹之外。

任谁瞧见这样的陆重渊,都能察觉到他此时的不高兴。

实在是太明显了。

顾辞心里隐约能猜出陆重渊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却还是有些惊愕。

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就连他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从这位陆大都督的脸上看到这样“吃醋到甚至有些憋屈”的表情。

沉着脸,紧抿着唇,拳头都紧握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倒不是嘲笑的那一种,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罢了,而在这一份笑意之外,他心中本来残留的那抹担忧也逐渐消散了。

原本还担心阿萝日后的处境。

可如今看来

恐怕这位陆都督宁可自己受伤,也绝不会伤害阿萝一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