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呢？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却只是作为姚启安的女伴来参加晚宴的。不像林灯，人家可是被江先生亲自邀请过来的青年作家！
云青青突然间感到深深的绝望——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已经永远都不可能比得上林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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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国》
第一百三十九章 《理想国》
林灯今日演讲的主题, 叫做《理想国》。
原稿是她自己写的, 林灯憋了好久才写出来。写完之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好在她身边有萧凯这个大文豪在。
通读过林灯的稿子之后，萧凯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给林灯提了一点建议。
林灯听完之后，终于知道她的原稿是哪里不对劲了——她写的太像入党申请书了, 文学性不够强, 字里行间都不自觉地带着歌功颂德的意味，有点假大空。
林灯想了想，她好像是从小写这种东西写习惯了, 所以才不自觉地写成了这种风格。
既然要改, 不如便改得彻底——她本是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较为写实地描述了百年后的世界。而经过大改之后, 在林灯现在的演讲当中，她讲述的是一个几百年后、她也未曾经历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没有战火，没有硝烟, 国与国之间只有科技上的竞争。人们生活富足，精神独立, 思想自由，都可以有坚实的物质基础去追求理想生活。
在“理想国”当中，没有政治家只手遮天, 没有资本家翻云覆雨，普通群众有公平受教育的权力，可以自由发声, 文艺工作者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担心被封禁，甚至被暗杀。
科学家受到尊重，不断研发出促进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新科技……人们的生活变得越发便利，文明程度得到大幅度地提高。
说到最后，不仅仅是听众，就连林灯自己都完全沉浸于她所描绘的“理想国”中去了，完全忘记了紧张是什么。
她只是单纯地想，如果有一天真的能有那样的一个社会、那样的一个国家诞生，该有多好啊。
但林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有幸活到那个时候、见证那一切奇迹的发生了。
她只能提出美好的愿景，让这个在动荡中艰难前行的国家，留有一线希望。
……
林灯的演讲结束之后，全场掌声雷动，场面一度非常热烈。
林灯没想到自己的演讲反响会这么好，不由激动得嘴角颤抖，脸上的微笑都有些保持不住。
台下有很多台照相机在拍 ，林灯怕自己好不容易完成了演讲，到最后却出洋相，所以赶忙向听众微微鞠了一躬，匆忙下台。
谁知她走下讲台之后，掌声还是没有停歇，一直持续到江先生重新上台，以手势示意大家停止，掌声才歇了下去。
“感谢夜雨寒灯先生精彩的演讲。由于时间的原因，我们暂时不提供提问环节。稍后的晚宴上，欢迎各位自由交流。”江先生一顿，宣布：“到此，我们所有青年作家的开幕演讲便告一段落了。最后，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文学月刊》的主编萧凯先生致辞。”
因为萧凯是以“苏渝”的身份，而不是“闻说”的身份来的，所以他在文坛的“咖位”还不够高，不足以进行开幕演讲。
不过作为赞助了青年作家晚宴多年的萧家公子，每年萧凯总是要简单地说上几句的。
萧凯的简单说几句，是真的简单说几句。
他是向来不爱说废话的一个人，场面话只说了几句，便让大家自由活动，尽情享受这个愉快的夜晚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个夜晚的确是令人愉悦的。因为他们见到了他们一直想见的神秘人物，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夜雨寒灯！
这些青年作家虽然是文人，但他们对电子、科技都很感兴趣。而且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夜雨寒灯竟然如此年轻漂亮。看她穿着一身白色鱼尾羽裙的样子，就好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子一样，尤其是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简直比当红的影星还要耀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只可惜名花虽美，却已有主。自打下台之后，萧凯便紧紧地跟在林灯的身边，一刻都不曾离开过。
这倒也能理解——任谁交到了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华的女朋友，都要看紧了好吧！
哪怕是出身显赫的萧家公子也不能免俗。
……
魏景宁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林灯，更没想到林灯就是那个他十分欣赏的夜雨寒灯。
几年过去了，他至今还是单身一人。今天他代表上海教育厅来参加这个宴会，带的女伴是他的表妹祝青葙。
看到林灯一脸幸福地挽着萧凯手臂的样子，魏景宁的心里不禁微微发酸。
他本以为林灯和萧凯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两人一定无法长久的。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一起了这么久，看起来还很恩爱甜蜜的样子。
他想起前两日在报纸上看到的报道，如今他们公然出双入对，想来已是得到了萧家家长的默许，好事将近了。
“表哥，那位就是当初小姨介绍给你的林小姐吗？”林灯的事情，祝青葙多少听说过一些。
听家里人说，魏景宁到这个年纪了都还不结婚，就是因为曾经相中了一位林小姐，结果没有追成。
但这件事情，魏景宁本人是一直不承认的。这几年来，他并没有在林灯一棵树上吊死，还是有去家里安排的相亲。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一直都没有遇到另一个让他动心的人罢了，所以他便一直以拼事业为由，单到了如今。
现在见林灯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魏景宁觉得，他也是时候该彻底放下了。
这么一想，他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的。”
祝青葙点点头，评价道：“林小姐果然很漂亮，还这么有思想、有才华……她和萧公子，也算是‘女才郎貌’。”
魏景宁听了，不由好笑地说：“为何是‘女才郎貌’，不是郎才女貌呢？难道萧公子没有才华吗？他可是复旦文学院的系主任，《文学月刊》的创始人兼主编。”
“有是有，可我看过《文学月刊》，苏渝，也就是萧凯，他根本没有亲自写过几篇文章好吧。还不是借着家里的关系，聚集了一群知名作家给他撑场面吗？”祝青葙年纪小，还在读中学，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恕我直言，我觉得萧公子的才华并配不上林小姐这样的天纵奇才。他也就是这份美貌嘛……可以和林小姐匹敌一下。”
听了小表妹的看法，魏景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
人群的另一边，云青青看着林灯被人们众星捧月似的围了起来，成为了当晚毫无悬念的焦点人物，不由气得银牙暗咬。
在往年的宴会上，最受人瞩目的人可是他们家启安。而云青青作为姚启安的女伴，自然会陪在他的身侧，接受许多人的奉承和讨好。
今年，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的。毕竟夜雨寒灯虽然优秀，却只能算是半个文人。有些人没看过她的文章，有些人对她根本没兴趣，有些人则是想趁机在姚启安面前多露露脸，多得一些提携。
这样的人，往往是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新人作家，想要借此机会抱姚启安大腿的。
这些人想接近姚启安，主要靠两招——一是大力宣扬国学，二是拼命批判闻说。
他们眼前这个名叫文婴的青年作家，显然选择了后者。
“姚先生，我崇拜您很久了。今日见到您本人，真是三生有幸！姚先生和我想象当中一样的温文儒雅，玉树临风，真是翩翩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啊！”
如此这般捧他的话，姚启安听得多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过奖”。
文婴见了，便赶忙接着说道：“那个闻说，还在公然与您论战，他是什么出身？简直无法和您相比。”
姚启安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十分别扭：“你知道他是什么出身？”
“不能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吧。”文婴一脸笃定地说：“我们家乡那边的人都说，这闻说定然是出身底层，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所以才总是这样以恶意揣测别人、写出来的文章字字如刀、刻薄至极。”
让文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样诋毁闻说，可身为他的死对头，姚启安却并没有露出喜悦的神色。
恰恰相反，姚启安微微皱着眉，一脸失望地看着他说：“现在的邀请函，都不是江先生亲自发的了吧？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邀请过来？”
文婴听了这话，瞬间脸色煞白。
不过让他血液倒流的事情，还在后面。
晚餐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在宴会厅里或坐、或站，围成了一个圈。
由江虞钦先生亲自出马，给今晚的“清辩”做主持人。
面对这一环节，最激动的人莫过于云青青。
但和别人不一样的是，她在乎的不是什么文学、什么哲学、什么思想，而是一个让她公然发言的机会。
她早已想好，要在今日的晚宴上公开林灯就是姚启安前妻，还有萧凯就是闻说的事实。
她这辈子是没有希望赶上林灯了，但她可以把林灯、还有她的男朋友萧凯，从神坛上给拉下来。
老天爷总不能这样不公平，让她独自一人在泥淖中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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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
第一百四十章 保护
关于爆出萧凯就是闻说这件事, 云青青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
她觉得自家“夫君”样样都好, 却总是处处被这个闻说压一头，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为了帮姚启安夺回在论战中失去的面子，她打算当众戳穿萧凯的马甲, 让所有人都知道闻说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代表人民群众的“民主战士”，而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家财万贯的“资本家”。
到那时候, 她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信服闻说写的文章。
至于林灯，要击垮她也很简单, 只要说出她曾经离过婚的事实, 从此之后，所有人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她。
云青青越想越兴奋, 她控制不住地举起了手，在得到江先生的允许后，她第一个站了起来。
一旁的姚启安疑惑地看向她, 低声询问道：“青青，你要做什么？”
以往云青青虽然也在思辨会上发过言, 但都是在很后面的时候、参与别人发起的讨论。像今天这样头一个发言，还是第一次。
姚启安忽然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果然，云青青没有理会他, 而是直直地看向萧凯：“萧先生，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随着云青青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萧凯的身上。
云青青忍不住面露微笑：“请问你是抱着什么心态, 找一个离过婚的女子做女友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萧凯，以及他身旁的林灯。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起来——他们真是没想到，星火科技的总经理，发明新科技的夜雨寒灯，眼前这个仙女一般的女子，竟然是个弃妇？
哪个男人竟然这么眼瞎？
还是说，这个林小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是恶疾，以至于遭到了夫家的厌恶？
一时之间，许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云青青这么说，脸色最难看的人莫过于姚启安。
他一把拽住了云青青的手，气愤地说：“你在做什么？”
云青青温柔地看着他，低声道：“启安，难道你就甘心看着他们两个风光无限，双宿双-飞吗？我们不好过，他们也休想好过！”
“你疯了！”姚启安眉头紧皱，“到此为止吧，请你离开这里！”
“到此为止？”云青青摇摇头，偏执地说：“那可不行，我还要说出萧凯的真实身份呢！”
此时的姚启安从来都没有那么后悔过——他以前不该什么都说给云青青听的！
论战输给了人家，就采取不正当的手段攻讦对手，他若是真的容许云青青这么做了，世人会怎么看他？
就算他说这件事不是他授意云青青做的，以他和云青青的关系，会有人相信他吗？
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有人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而贬低萧凯，可他姚启安从今以后，也与“光明磊落”这四个字无缘了。
姚启安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所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云青青：“云青青，你如果真的那么做了，我会恨你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云青青闻言，不由一脸受伤地看着他说：“启安，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话虽如此，云青青还是顺从姚启安的意思坐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了。
她想要“曝光”萧凯的真实身份，为的本来就是帮助姚启安打击对手，让姚启安感激她。
可是现在，姚启安明显不希望她那样做，如果她再坚持的话，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云青青选择了顺从。
只是姚启安此时，已是对她失望透顶：“青青，我原以为你是懂我的，可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根本不懂真正的我。”
“启安……”云青青听了这话，只觉心如刀割，眼泪立即夺眶而出。
姚启安却没有再看她一眼。
对面的萧凯已经站了起来，：“婚姻是我们的私事，不方便在这里多谈。不过说起婚姻本身的话，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萧凯是大学讲师，又有丰富的宣讲经验，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凝在了他的身上，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满清未灭之时，提起婚姻二字，无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盲婚哑嫁早已不可取，也不该取。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应当有新的婚姻观。我们可以尊重父母的意见，但我们必须自己选择将会陪伴我们终生的伴侣。”
萧凯的声音不大不小，不缓不急，却是掷地有声。许多人听了，都情不自禁地点起了头。
“对于敢于挣脱包办婚姻的女子，我们应当感到尊重和敬佩，而不是以满清遗老的眼光，去批判这样的女子。只有在一个宽容、友善、开明的社会环境下，人们才能收获真正的幸福。”
萧凯说完之后，人们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魏景宁第一个鼓起了掌。在他的带头之下，所有人都给予了萧凯掌声，包括姚启安。
在云青青开口为难林灯的时候，在听到萧凯刚才的那番话之后，姚启安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以他目前的情况，相比于萧凯，他根本无法给林灯一段稳定、和谐的婚姻关系。
或许，弥补自己过错最好的方式，不是重新和她在一起、亲自补偿她，而是选择放手，守护她真正的幸福。
左思右想之后，姚启安还是决定站起来接着说道：“萧先生说的没错。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曾经有过一段婚姻。我想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各位，勇于结束一段包办婚姻没有错，但在结束一段婚姻之前，请认真审视你们的婚姻，珍惜、善待对方，先尽量修补你们的关系，不要在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看向林灯。可姚启安不想再给林灯带来麻烦了，所以只能硬生生地忍住了。
姚启安继续说道：“在正式结束一段婚姻之前，也不要贸然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如萧先生所说，时代变了，如今的社会再也不是一个男子三妻四妾的年代，也不应如此。希望各位都能珍惜拥有的，得到想要的，谢谢。”
姚启安的这一番话，大大地出乎了林灯和萧凯的意料。
林灯是没有想到，姚启安竟然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错，思想上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萧凯则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死对头”竟然会附和自己的观点。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林灯和萧凯过去和姚启安有争执，那都是对事不对人。
既然如今姚启安与他们的想法相同，那为他鼓一鼓掌，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
晚宴结束之后，萧凯先送了林灯回家。
林灯本还想再和萧凯说几句话，谁知萧凯说了句“晚安，早点休息”之后，转身就要走。
林灯有点急了，不由拉住了他：“凯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啊~”
“我生什么气啊。”见林灯有些担忧的样子，萧凯心中一软，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我要回去抓紧改一篇文章出来，明天早上就要发表。”
林灯不由好奇：“什么文章，这样急？”
“今日你以夜雨寒灯的身份出席晚宴，还被云青青揭露了你曾经结过婚的事情，不管是正经报纸还是小报，一定会大肆报道。”
林灯还是不大明白：“这和你急着发表文章有什么关系？”
“我很早就想过，闻说的身份不可能永远成迷。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现在，我想这个时机到了。”
林灯惊讶：“你是想用一个更大的新闻，降低人们对我的过去的关注度？”
这和现代危机公关的道理差不多，一个热搜爆了，若是想要遮掩的话，除了撤热搜之外，转移人们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爆出一个更大的新闻。
萧凯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说：“灯灯，你相信我，我丝毫不介意你的过去。但我不想让你的私生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他们一定要议论一个人的话，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林灯忍不住掉下眼泪：“你怎么那么傻……可你是闻说，你是闻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