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了刘子俊的婚约。”柳舒荷淡淡道。

“真的?”周沫儿喜道。

上下打量了下柳舒荷,周沫儿皱眉问:“没那么简单吧?”

柳舒荷闻言点点头,笑道: “确实不简单,我娘还好,尽量帮着我说服我爹,要不然我可能还关着。”

“就是关着这么简单?”周沫儿不相信。

柳舒荷不在意的笑道:“当然不是,我不吃东西,打算饿死自己。我爹到底还是爱我的,舍不得我就这样死。再加上我娘在劝他一下,自然就答应了不再考虑刘子俊。”

周沫儿看了看她瘦削的脸,皱眉问:“你……身子没问题吧?”

柳舒荷一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吧?我那是吓唬我爹,要是不这样他也不能答应我。”

“你说的对,无论如何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有了好身体才有其他。”周沫儿劝道。

她自然知道不是柳舒荷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不过始终她的家人,周沫儿不好胡说,只让她保重身体。

忙碌了半日,夜色慢慢降临,周沫儿陪着张氏将客人一一送走,累得几乎站不住。

“夫人,二少夫人,老夫人有请。”嬷嬷站在阴影里,声音有些失真。

张氏微不可见的叹口气,道:“走吧!”

荣寿堂

正是老夫人每夜应该入睡的时辰,今夜却灯火通明,正房里坐了一屋子人却寂静无声,气氛也没有了早上的欢快,有些凝重。

第85章

“先说荣寿堂院子门口有油的事。”老夫人语气沉沉, 一整天都笑吟吟待客的老夫人, 这会儿脸色难看得不行。

“老奴知道今日客人会很多,昨夜连夜打扫的院子内外, 快天亮了才打扫干净, 还全部查看了一遍才回去睡觉的, 求老夫人明查。”一个五十多岁的仆人跪在地上, 不停磕头。

“你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福贵嬷嬷上前一步问道。

见她站出来,江淮岳眼神冷了冷。

“老奴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啊!跟平日里一样的, 只是回房路上碰上了修剪花草的花伯,花伯早在前几日就已经修剪好了花草,不知他今日这么早来后院做什么?”

“让花伯来回话。”老夫人冷淡道。

半刻钟后, 老夫人面前跪下一个六旬左右的老人,一身粗布衣衫, 脸上皱纹深刻, 皮肤晒得黑油油的。他这样似乎是顶着太阳修剪花草才这样子的。

“花伯, 早上有人看到你进了后院, 你有什么话说?”福贵嬷嬷厉声道。

花伯一愣,反应过来后道:“老奴想起来园子里有盆花忘记放上假山了,就摆在了小路上。”

老夫人皱眉,福贵嬷嬷忙问清楚是哪个假山,花伯说的明明白白, 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老夫人想了想, 问道:“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妥当的奇怪的事?”

花伯想了想, 道:“老奴看到……有个丫鬟手里提着食盒往荣寿堂这边过来。”

花伯说完, 深深磕下头去,道:“老奴知道世子夫人在荣寿堂门口摔了一跤,老奴想来禀告的,只是老奴不过是一个粗笨剪草护花的,实在见不到老夫人和各位主子。”

“你有什么话说?如今见到各位主子了,老夫人也在,会给你做主的。”福贵嬷嬷忙道。

“老奴看到那丫鬟有些慌乱,她手里的食盒滴了几滴汤出来。待她走了,老奴……上前去查看了一下,发现不像是喝的汤,倒像是油。”

福贵嬷嬷一喜,老夫人坐直的身子。江淮岳终于看向了他。

“你说的可是属实?”江淮岳淡淡问道。

花伯见江淮岳问话,忙磕头道:“老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求世子明鉴。”

“你可是认出来了那丫鬟?”江淮岳忙问。

花伯想了想道:“老奴在后院里经常见到各个院子里的丫鬟,她好像是清晖堂的……”

江淮岳面色更冷,吩咐道:“把清晖堂的丫鬟都叫过来。”

“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江淮岳又问。

不出意外的,花伯摇了摇头,又道:“老奴要是看到她,一定能认出来的。”

一刻钟后,荣寿堂里站了一排丫鬟,其中初兰初秋初冬都在,大丫鬟模样的还有一个周沫儿不认识的,估计就是那个替代她的。

花伯左右看看,伸手一指那个周沫儿不认识的大丫鬟,道:“就是她。”

那丫鬟镇定的看着花伯,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人,跪下道:“奴婢初柳,见过老夫人。”

“你为何一大早提着油往荣寿堂去,我倒不知道,你何时成了跑腿的丫鬟了?”江淮岳冷笑道。

“奴婢没有提着油啊!”初柳一脸的莫名其妙。

老夫人看向地上跪着的花伯,问:“你确定看清楚了?”

花伯不惧老夫人威严的眼神,只道:“老奴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看错的。”

初柳看着花伯笃定的眼神,道:“花伯,我今日一大早确实看到你了,你又如何知道,我提的是油,不是早膳?”

花伯愣了下,才低声道:“老奴不敢欺瞒众位主子,老奴是因为好奇主子的早膳才去看滴落在地上的东西……”

“你们下去。”江淮岳吩咐清晖堂的丫鬟,众人赶紧出去,生怕沾染上一般。

然后对听了花伯的话后有些慌乱的初柳道:“你确定不招吗?”

“奴婢,奴婢……”初柳终于有些慌了。

江淮岳已经转开眼睛,淡淡吩咐道:“打,打到肯说为止。”

马上就有两个粗壮的仆妇进来像拖小鸡似得将挣扎不休的初柳拖了出去。随即就传来板子拍在皮肉的沉闷声。

周沫儿皱眉听着,实在没想到最先查出来居然是清晖堂的丫鬟。

等初柳再被拖进来时,是真的拖进来的,下半身已经看不出来衣衫本来的颜色,一片暗红,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周沫儿觉得她几乎快要死了。

“奴婢说……不要再打了,奴婢说就是。”初柳强撑了一口气,看向老夫人旁边的福贵嬷嬷,伸出手指指了过去。

“是她……”说完就晕了过去。

福贵嬷嬷见手指指向自己,忙侧了侧身子,她这一侧不要紧,露出来后面的丫鬟,那丫鬟眼神慌乱,往后退了一步。

盼儿。

周沫儿见过这个丫鬟,顶着赵如萱的身份颐气指使。给周沫儿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站在罚跪的初春面前,说丫鬟最要紧是本分什么的。主要意思是不要妄想爬主子的床……

赵如萱唰的起身,想责问地上的初柳,却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气急败坏道:“泼醒她,胡说八道什么?”

“坐下。你急什么?”江语蓉呵斥。

赵如萱不情不愿的坐下,还忍不住还嘴道:“娘,她明明就是胡说八道。盼儿怎么可能吩咐她做这种事情?”

江语蓉瞪她一眼,扫了屋子里的人一遍,才道:“有你外祖母在,你怕什么?查清楚了再说。”

江淮岳不理会她们,淡淡道:“泼醒了,问清楚,免得祖母说我冤枉了表妹身边的丫鬟。”

老夫人神情不大好看,不过没说话算是默认,也就是她也觉得跟盼儿没关系了?要不然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几个板子下去,还怕她不说实话?

江淮岳见此,眼神更加冷漠。

地上的初柳被一小桶水泼了上去,现在正值腊月,那水里面还有碎冰,一泼上去她就打了个寒战,眼睛睁开来。待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形,忙哭求道:“奴婢……有错,求……主子饶……命。”

“到底是谁指使你的?”江淮岳站起身,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初柳目光在屋子里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被她看到的人都紧张了一下,特别是二房一家,身子都往里缩了缩。

“就是她……她说……只要事成……提拔我……做……管事……”初柳说话间又晕了过去。

“拖出去。”江淮岳冷冷道。

眼见着初柳被拖出去,地上留着一摊混着水的血迹,有的地方呈现淡淡的粉红色水渍。

“拖出去打到愿意说为止。”江淮岳不看任何人,淡淡吩咐道。

“不行,盼儿是我的丫鬟,怀疑她就是怀疑我,外祖母,不能打她。”赵如萱站起身急道。

老夫人闭上眼睛,道:“萱丫头,既然有人指认,她不说难以服众,要是她没有,自然不会招出什么来。”

盼儿挣扎着大叫小姐,还是被那两个仆妇拖了出去。稍顷,一模一样的板子声传来,半晌后,一个差不多的血人拖了进来。

赵如萱捂着眼睛不敢看。

“愿意说么?”江淮岳问。

盼儿的眼睛却望向赵如萱的方向。

江语蓉突然出声道:“盼儿,念着你忠心耿耿伺候如萱多年,今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的弟弟,让他平安长大。”

江淮岳眼神闪过厉光。老夫人似乎诧异的看了江语蓉一眼,低下头若有所思。

“奴婢没有 ,那丫头诬赖我。”盼儿强撑着一口气流利的说完。

看向江语蓉道:“奴婢……多谢……夫人……”

话一说完,一口鲜血喷出,趴在地上不动了。

这是……死了?

看那鲜血喷出的模样,不像是被打死的,倒像是自己咬舌自尽的。仆妇上前摸了摸她脖子,禀告道:“老夫人,这丫头已经没气了。”

屋子里静谧了一瞬。赵如萱突然尖叫了起来,被江语蓉一把捂住嘴,道:“没事啊!如萱不怕。”

江语蓉轻声安抚,赵如萱慌乱的眸子渐渐地镇定下来。

“拖下去吧!”老夫人吩咐道。

江淮岳冷笑一声。

冷笑声虽轻,在此刻静谧的屋子里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语蓉不满了,道:“岳儿,如萱的丫头被你逼死一个,你还不满意?”

又看向老夫人,道:“娘,您看岳儿自从娶了萧灵薇,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不向着自己家人,倒把那个女人捧着护着,我估计现在岳儿心里,别说我们,您和大嫂都要靠边。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宝。明明就是她自己不小心落了胎,如今却来查这些丫鬟。这也就罢了,脾气大得不分场合不分时辰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今日多少人暗地里笑话我们镇国公府……”

“姑母的意思是,灵薇自己不小心,就活该我镇国公府嫡孙就这么没了?”江淮岳冷冷道。

“她再小心,也防不住有心人设计陷害。”

江淮岳说完,不待江语蓉说话,看向一直没说话脸色沉沉的江蜀,道:“父亲,出事之后我马上让人去追查那个大夫,好在及时,我的人在京城外十里追上了他……并且带了回来。”

他说话间仔细盯着江语蓉和赵如萱神色,江语蓉还是那副镇定的模样,赵如萱眼神慌乱了一瞬,被江淮岳看个正着。

“让他来说说吧!”江蜀语气阴沉,显然他已经极为不悦。今日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事顺心如意。

张氏知道老夫人心情不好,她只要一开口就会被同样心情不好的老夫人训斥,她身为儿媳妇又不能反驳,只把自己的存在感一再降低,这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道:“这就好,我的孙子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到底没再指责。张氏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她倒是不怕老夫人训斥,只是觉得她掌家多年,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训斥,对她威信有损,不利于以后掌家。

外面有人进来,白天见到的那个大夫此刻没有了白日里的利落,只萎靡的被人拖了进来,众人仔细看去,才发现他的腿不自然的弯曲着。

江淮岳淡淡道:“我见他那么会跑,一会儿的功夫就跑到了京城十里开外,怕他再跑才打断了他的腿。放心,不影响他说话。”

周沫儿觉得,自己一直没有真的认识过这些人,他们才是真的冷漠。

第86章

“你为何那个时候会出现在镇国公府门口, 要是还想活命, 你就老实交代,要不然, 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去, 就说你对镇国公府图谋不轨。”江蜀冷淡道。

地上的大夫瑟缩了下, 道:“我只是锦康堂的里抓药的学徒, 两日前,有人找到我让我今日在镇国公府门口等着, 只要有人出来,我就架着锦康堂印记的马车从门口过……”

江淮岳的手捏成了拳头,按捺住怒气, 问道:“然后呢?”

江淮岳面色虽然平静,但是眼睛已经红了, 地上那人看到后, 往后缩了下, 低着头道:“让我开那个药给世子夫人吃, 只要夫人喝下去,就给我五百两银子……小人一时鬼迷心窍,不该收这种来路不正的银子,起了害人之心,你们放过我吧!我不过是一个抓药的伙计, 药方都是那人给我的。”

江淮岳冷笑, 问道:“你把我儿子的命杀了, 让我放过你?我放过你了, 又有人放过我们夫妻么?”

那人不服气道:“那个不是落胎药,世子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杀的,不关我的事啊……”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江淮岳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冷冷问道。

那大夫一愣,才道:“小人不知道,他没说他是谁,只是吩咐我成事后他在玲珑阁对面的茶楼等我。”

江淮岳弯腰,伸出手去握住他想要缩回去的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地上的人惨叫一声。

听得周沫儿头皮发麻,转开眼睛不再看了。

“我说……我说……那个人嘴角上面有颗红色小痣……”大夫喘着粗气,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了一般。

周沫儿眉头一皱,嘴角有颗红痣的人她见过一个,赵昱身边的随从就有颗痣。抬眼看了看江语蓉和赵如萱,她们一脸的义愤填膺,似乎还在为大夫所作所为生气。

“哼,这不是知道了?嘴角有痣的人,刚刚好为知道一个。”江淮岳冷笑道。

他的眼神冰凉的看向上首的老夫人,淡淡道:“祖母,您想知道么?”

老夫人犹带怒意眼神疑惑的看着他。她当然想知道是谁想要害他们镇国公府的嫡孙。这个孩子关系着镇国公府的未来,萧灵薇不能生孩子对于镇国公府影响不可谓不大。

江淮岳已经不看她,看向江蜀问道:“父亲,您想知道吗?”

“你要是知道就说,敢算计我镇国公府的嫡孙,无论是谁,都是我镇国公府的敌人。”江蜀脸色冰冷道。

老夫人也道:“你父亲说得对,胆子大到算计我镇国公府,一定是我们的敌人。”

赵如萱眼神慌乱的看向江语蓉,见她神色镇定,才微微放下心来。

江淮岳扫了屋子里也圈,才冷笑道:“那个人就是我姑父身边的随从。”

“不可能……”老夫人反驳。随即想到什么,面色微微一变,严厉的看向江语蓉。

“祖母,姑母在这儿都不着急,您急什么?”江淮岳看向江语蓉淡淡道。

“岳儿,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姑母,是镇国公府的姑奶奶,我怎么会对镇国公府的子嗣下手?”江语蓉脸上怒气冲冲,一副受了冤枉极力辩解的模样。

“姑母,我没说你啊!”江淮岳淡淡道。

“我只不过是说那人是姑父身边的随从而已,不关你的事。”

江语蓉这才放松了下,还是辩解道:“岳儿,你也不能就凭一个外人就怀疑你姑父,他也不会谋害镇国公府的子嗣,这对他没有好处。再说,嘴角有痣的可不止你姑父的随从,天底下相似的人都有,更何况一颗痣……”

“所以,我派人请了姑父身边的随从前来对质。是不是他看看就知道了。”江淮岳淡淡道。

坐在一边的赵如萱心里越来越慌,她似乎才发现,江淮岳对她早已没有了青梅竹马的情谊,不知何时开始,对她和她母亲都是淡淡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从萧灵薇进门……不,在那之前,好像是自从江淮岳认识萧灵薇,他对她就再没了以前的和颜悦色。

果然是个嫉妒成性的狐媚子。

江语蓉不满,道:“岳儿,你怎么能不信任我和你姑父?我们是一家人,再怎样我们都不会伤害镇国公府的子嗣的……”

江淮岳伸手打断她,道:“姑母这话说得好笑,姑父姓赵,我们镇国公府姓江,如何就是一家人?怕是姑母在镇国公府住得久了,就把这里当做家了?

所以,姑母现在这样说,还为时过早,等他们对质过后再说不迟,要真说姑母说的,没有一点害人之心,我给姑母磕头道歉便是。”

两人说话间,外面绑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嘴角一颗鲜红的小痣,不在意的人不会发现的。

那人一身细布短衣长裤,被人推进来,嘴里似乎还说着什么,一进来看到江语蓉,眼睛一亮,忙道:“夫人救我……”

“她救不了你。”江淮岳淡淡道。

那假大夫看了一眼他的脸,连声道:“就是他……他让我来的,银票也是他给我的。”

江淮岳嘲讽一笑,吩咐道:“拖他下去。”

马上就有人进来把大夫拖了出去,大夫还犹自不甘心的求饶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放过我……放过我,不关我的事……”

求饶的声音渐行渐远。

“你为什么要让他下药?”江淮岳声音轻轻,带着不自知的怒意。

随从看了一眼江语蓉,道:“我为我家小姐不甘,萧灵薇何德何能能得你另眼相看,我家小姐哪点比不上她?我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