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还游不够吗

“有人落水了!”

巨大的落水声和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明涟湖宁静的气氛,不一会儿,各艘停靠在湖边的画舫里的游客都被这阵动静惊动了,纷纷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画舫上的人靠在栏杆上,对着湖中水花飞溅的地方指指点点,不时小声议论,都在疑惑湖中的情况。

白怜婳沉落的地方咕噜咕噜冒出一串串气泡,但她的头很快就从水中冒了出来,只是脸上再也不见刚才的媚态,湿答答的头发凌乱地沾满一脸,看上去就像一个从湖底爬出来的水鬼。

她呛了几口水,双手不停的在水面上胡乱扑腾,不断大声呼救。

“救命!”

“救…救命…”

白怜婳呼叫声不断,一沉一浮间,她似乎又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可任凭她怎样呼救,画舫上和岸边的人仍然在围观,始终没有人愿意下水施救。

“怜婳姐!”这时,从对面的画舫里冲出来了一个青衣小侍女,扑倒画舫的栅栏边探出头去,大惊失色地看着在湖里挣扎的白怜婳。

下一刻,她怒气冲冲地抬起头,直冲着对面画舫上的凤渊辰一行人大喊:“喂!对面船的,你们也太过份了吧?为什么要把怜婳推下湖!?”

可是并没有人理会她。

或许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见对方压根儿不答理自己,小侍女脸上怒容更甚:“还不快把怜婳姐救上来?若是让我们王妃…”似是意识到自己说漏口了,小侍女脸色一变,连忙捂住了嘴巴。

这下小侍女也不敢再继续朝对面大吼了,她一边着急地盯着水面,一边转头往船舱里大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怜婳姐落水了!”

明涟湖岸边。

冷梓月从最初的惊怔中回过神,扯了一下手中的手帕,像是十分解气似的嘲讽出声:“不过区区一个青楼女子,也敢嚣张,真是活该!”

而云暖暖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里扑腾的白怜婳,嘴角微微抽搐。

游湖…

这下白怜婳的确是游湖去了,只不过是在湖里游…

这果然是真正的“游湖”!

如此曲解一个词的意思,大概只有凤渊辰能做得出来了吧?

这么想着,她不由自主抬头看向画舫上的凤渊辰。

察觉到她的注视,凤渊辰迎着她的视线冲她微微一笑。云暖暖脸上一热,像做坏事当场被抓包一样,赶紧撇过头躲开了他的目光,假装没有看见他。

就在小侍女大声呼救的时候,有两艘小船像离弦的

箭般驶离了岸边,快速驶近在湖中扑腾的白怜婳。

其中一艘小船稍微落后,白怜婳很快被另一条小船的人打捞上去了。

像是商量好一般,在白怜婳被救上来后,两艘小船掉转了船头,一同驶向凤渊辰的画舫。

“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脆弱的咳嗽声,凤御翊扶着浑身湿透的白怜婳登上了凤渊辰的画舫。

白怜婳虚弱地依靠在凤御翊的怀里,两腮通红,被打湿的发丝贴在她的脸侧。落水虽然破坏了她妖媚的形象,却给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气质。

“狐狸精…”岸边的冷梓月恨恨咬牙,几乎要扯碎手中的手帕。

“白姑娘,你没事吧?”凤御翊一脸关切地看着怀里的白怜婳,握着她的手细声问道。

可是白怜婳却没有理会他,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迈着颤抖的脚步走上前,突然扑通地跪在了凤渊辰面前,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瑟瑟发抖。

“王爷,就算您…您不待见小女子,也不用这么做吧…”她咬紧了唇,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瞪着眼前的人,似是在责备他的做法。

凤渊辰嘴角微扬,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他目光冰冷地盯着地上的女人,缓缓开口:“哦?难道白姑娘刚才游湖游得还不够尽兴?要不要再去一次?”

“我…”白怜婳没料到凤渊辰会无情到如此的地步,脸色一白,什么也说不上来。她索性两眼一翻,当着所有人的面晕了过去。

“白姑娘!”凤御翊赶紧上前,及时扶住了快要倒在地上的白怜婳,眼中露出一丝痛惜之色。

看到这一幕情景,冷梓月更加气结,手中的手帕都快要被她扯碎了:“哼,装不下去就装晕吗?果真是狐狸精…”

“…”云暖暖无言地看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冷梓月,心里为她手中可怜的手帕默哀。

怀里的美人依靠在他的怀里,看似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凤御翊有些气愤地抬起头,刚想跨出脚步去质问凤渊辰的时候,却发现眼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立刻僵硬了动作。

可是动作已经做出了,退缩不是他的所为,凤御翊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叔…您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本王可没王侄那么有闲情雅致。”凤渊辰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轻易将他话里责怪的意思化解了,更有暗里讽刺他“不务正业”的意思。

凤御翊皱起了眉:“王叔…”

不过凤御翊来不及把话说完,画舫下突然传来的一声

怒吼打断了他。

“翊王!你那是什么意思?!”

又一个人登上了画舫。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腰系一条青玉带,头戴白玉冠。

景王凤御景大步流星地直冲凤御翊走去,俊朗的眉眼间满是怒意,边走边大声道:“你居然敢跟本王抢人!”

凤御景的这一声怒吼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凤御翊深蹙起眉,微愕之后眼中隐隐有了一丝怒意,他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凤御景的怒视,冷冷问道:“景王这话是何意?”

“哼!凤御翊,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凤御景用力一甩衣袖,袖下的拳头握起,“刚才若不是你故意撞本王的船,救下白姑娘的就是本王了!”

凤御翊眼睛闪了一下,但紧皱的眉依旧没松开:“景王,救人为重,谁救下白姑娘都是一样的,你又何须介怀?”

凤御景冷哼了一声,怒瞪着他:“凤御翊,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暗地里的小动作,你抢走本王的白姑娘也算了,还弄出一些不真实的谣言,破坏本王的名声,好让她…哼!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

凤御翊终于被这一番话激怒了,也厉声反驳道:“凤御景!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什么意思,你不是清楚得很吗?”凤御景脸色阴沉,语气极为不善,“你对邪王…”

“两位王侄似乎都是这位白姑娘的入幕之宾?”

突然一个风轻云淡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凤御景和凤御翊的争吵。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着渗透人心的冰寒凉意。

凤御景像是才刚注意到凤渊辰的存在一样,乍然一惊,随即有些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一步:“王…王叔…”

“翊王,也许你上次抄先皇的训导抄得还不够?”凤渊辰挑了挑眉,目光扫向凤御景,“至于景王…你的双腿才好,莫非你前几天吸取的教训还不足?”

凤御景和凤御翊的脸色不约而同一白。

“闹够了就带人离开本王的画舫,本王讨厌不请自来的人。”凤渊辰对之视若不见,突然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地甩给他们脸色看。

说完后,他一甩衣袖,大步走入了船舱中,留下脸色僵硬的两人。

当画舫上暗潮汹涌的时候,四周看热闹的游客已经悄悄议论开来了——

“听到了吗?景王和翊王的话…”

“听到了!他们吵起来了,江湖八卦上刊登的消息果然是真的!”

“没错没错,我也听见了!好一句‘抢人’,

暗示极深!而且,我还听见了景王提到了‘邪王’…”

“可怜的白园主成了导火线。难怪这两位王爷总是针锋相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那两人对邪王都是如此用情至深啊,哎!好一个虐恋情深!”

……

听着从四方八面蜂拥而来的感慨声,原本还在气愤咬牙的冷梓月脸色愈发铁青。

她酿跄着后退着,终于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王妃!”紧跟在冷梓月身后的两个小丫鬟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接着了冷梓月倒下的身体。

“快扶王妃到马车上。”其中一个小丫鬟急促地催促道,又转头抱歉看了云暖暖一眼,“云小姐,对不起,奴婢先带王妃回去休息了。”

两个丫鬟朝云暖暖福了福身,一人一边搀扶着晕倒的冷梓月离开了。

“…”

云暖暖捡起冷梓月落下的手帕,目送着她们一行离开的身影,又看了看眼中的手帕,只觉莫名其妙。

算了,反正又不关她的事,还是别多想了。至于这条手帕,有机会再还给冷梓月吧!

云暖暖摇了摇头,将手帕收了起来,接着往停泊在岸边的画舫走去。

不过她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如银铃、脆如黄莺的声音:“云二小姐,请留步。”

 

<20>考虑得怎样

云暖暖循声回过头去,看见正有一对她不认识的双胞胎少女正向她袅袅走来。

两人长相几乎一样,身材也同样的纤细玲珑,面容打扮得精致美丽,显然花了不少的心思。唯一不同的是两位少女的穿着,一个身着粉色淡雅长裙,绣有兰花花纹;另一个身着桃红色长裙,配以牡丹图案。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不认识,但云暖暖总觉得这两个少女很眼熟。

云暖暖上下打量着来人,疑惑地开口问道:“请问你们是…”

“云二小姐不记得我们姐妹了?”身着桃红色长裙的少女才刚展露出的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似是不太相信地反问,“莫非云二小姐已经忘记在狩猎场发生的那件事了?”

这句话是疑问,也是试探。

不过以前的事,现在的云暖暖还真不知道。听桃红色长裙少女那语气也像是来者不善,云暖暖夜不打算再理会这两人,冷着脸说着一句“抱歉,我失陪了”,转身要离开。

桃红色长裙的少女一时怔然,似是无法理解云暖暖的冷漠。

倒是站在她旁边的粉衣少女不悦地发出一声冷哼,意有所指地说道:“也是,云二小姐是丞相府高贵的嫡女,怎么会记得我们这些低人一等的庶女!”

她特意咬重了某些字音,话里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哪知道云暖暖看也不看她一眼,将她当作空气一般直接忽略。

“惗语妹妹你别乱说!”桃红色长裙的少女见状,连忙低声斥责道,又上前一步拦住了云暖暖的去路,连连赔罪,“云二小姐,我妹妹口直心快,你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鲶鱼?对食物尤其敏感的云暖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那个粉衣少女。

桃红色长裙少女还以为云暖暖被自己的话打动,眼中有了一丝喜色,赶紧接着说道:“云小姐,不记得也罢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夜嫚语,这是我妹妹夜惗语,我们是将军府的小姐。”

夜嫚语?夜惗语?

咕~

少女话刚落音,云暖暖的肚子就很争气地发出一声抗议。

这下她对这两个人的印象就更不好了——鳗鱼?鲶鱼?

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改一个这么好吃的名字!

“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没有察觉到云暖暖的语气开始变得不爽起来,夜嫚语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诱惑的语气道:“云二小姐,百花宴快开始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对夜若离那个贱人在之前大出风头很不满,所以你不想在才艺比赛上胜过那个贱人吗?”

云暖暖挑起眉,却不表态:“所以呢?”

“我们合作吧!只要你用丞相府的力量助我们娘亲成为将军府的正室。”夜嫚语勾唇阴鸷一笑,语气里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似乎料定了云暖暖必然会答应,“我们可以帮助你赢得比赛,还可以让夜若离那贱人身败名裂!”

“…没兴趣!”云暖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扔下三个字,转身掉头就走。

得意的笑容瞬间僵硬在嘴角,夜嫚语眼中的神色转为错愕,一时僵在了原地。

夜惗语的脸色同样沉了下去,她死死盯着云暖暖的背影,冷声道:“哼!云暖暖,你少嚣张!你就不怕我们把你在狩猎场陷害夜若离,导致她重伤差点致死的事说出去吗?”

狩猎场?重伤致死?

云暖暖一怔。

如果她没有记错,就是似乎就是整个故事的开始。

在狩猎进行得紧张之时,夜嫚语和夜惗语两个庶妹怂恿用迷恋的眼神看着凤御翊的夜若离,让她去跟正在狩猎场中策马奔驰的凤御翊示爱,结果被翊王无情拒绝,心碎神伤死在了翊王的马蹄之下。

于是,真正的夜若离逝去,那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女杀手取代了她。

这件事分明就是夜嫚语和夜惗语所为的,但听她们这么一说——难道说,这件事也跟“云暖暖”有关?!

果然,不等云暖暖开口,夜惗语就已经用阴恻恻的声音解答了她的疑问:“别忘记了,那时候是你怂恿我们对夜若离这么说的…”

“…”

所以说,前身真不是一个好人。

可是,那时候的夜若离只是一个花痴傻子,怎么一个个都撞坏了脑子,想着去算计她?夜若离到底有什么好算计的?

云暖暖沉默不语,夜惗语却认为是自己的话起了威胁的效果,不由洋洋自得起来,接下来的话带了几分胜利者的耀武扬威:“所以,云二小姐,你考虑得怎样?”

“哦,那你们就说出去吧。”云暖暖回过神,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只徒留身后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云暖暖!你——”

不过还没有走出几步,云暖暖就被一个熟悉的人拦住了去路。

原应该跟随着凤渊辰进了画舫的飞沂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肃着一张脸恭敬地说道:“云小姐,我家主子请你到画舫上一聚。”

云暖暖脚步一顿,一脸警惕地问:“他叫我去干什么?”

“主子想请云小姐去游湖。”飞沂如实回答。

云暖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瞪着他:“你家主子不会是要把我扔到湖里吧?”她可没有忘记刚才凤渊辰让人把白怜婳扔下湖的那一幕!

飞沂嘴角一抽:“云小姐,我家主子是不会把你扔下湖的…”

云暖暖眨了眨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就在这发怔的片刻,后面那两个少女已经追了上来。

只是抢在她们说话之前,云暖暖突然回头问了一句:“两位夜小姐喜欢游湖吗?”

夜家两姐妹不约而同一怔,立刻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当然…”夜惗语皱着眉开口道,“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云暖暖对着两人弯唇甜甜一笑,又将视线转向了飞沂,“我去见你家主子,这里交给你了。”

飞沂只觉背后一股莫名寒气冒起,可是等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云暖暖已经走远了。

“啊——”

云暖暖走上画舫,听着身后响起的那两声咚咚的落水声,心里无比解气。

被别人威胁的感觉最讨厌了!

鱼什么的,既然不能烤来吃,还是到湖里游吧!

云暖暖带着忐忑的心情走入画舫里,刚才那阵愉悦的快意随着她愈渐接近画舫内部而变了质。

说实话,她真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冲动,答应了来到这艘画舫上。因为,这里面有个比夜家姐妹和白怜婳加起来可怕了百倍不止的人。

掀开那层帘幕,云暖暖一眼就到了那个正在厅堂里的人。她与他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她却不敢贸然上前。

“暖暖,怎么不过来?”凤渊辰放下手中的酒杯,挑起眉看向站在入口犹豫不前的云暖暖,笑了一下。

云暖暖却总觉得那笑容不怀好意。

“我…”她黑眼珠乱转,脑袋飞快运转,正想随口掰个理由转身逃跑。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凤渊辰重新拿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有些惋惜地说道:“真可惜,暖暖你不肯领情,看来本王特别为你准备的美食都浪费了。”

美食!

对啊,差点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云暖暖刚迈出的脚缩了回来,立刻把初衷都扔到脑后去了。她提着裙子朝凤渊辰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满桌的食物。

炭烧生蚝、香葱焗花蟹、清蒸龙虾、鱼翅羹、扇贝冬瓜汤…各式各样的海鲜所制作而成的美食堆满一桌,引得她垂涎欲滴。

其中还有一盆类似是牛肉的炒肉片,可是她直觉却认为那不是牛肉,不然单单的牛肉出现在一桌海鲜里,不是太异类了吗?

“这是什么?”云暖暖指了指那盘炒肉片,转头看向凤渊辰,疑惑地问。

凤渊辰笑了一下,解释道:“这是从海里运回来的新鲜鲸鱼肉,要不要尝一尝?”

鲸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