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疼!”

唐咪的魂, 这下彻底被召回了。

腮帮子被扯得疼,她没好气地拍掉程昊双手,使劲儿揉了揉:“发什么疯?”

“帮你叫个魂。”

唐咪只能听见他重重的从胸腔传来的叹息, “我以为小猫你天不怕地不怕。”

“谁说的?我是柔弱无辜小绵羊, 怕的东西可多了。”

怕丑怕死怕没钱。

电梯“叮的”又响了。

进来一对年轻小姑娘, 一眼一眼地看唐咪和程昊:“啊!你、你们……”

“日唐CP!”

对方兴奋得脸颊都泛红了, 跟说相声似的:

“你是日天!”

“你是糖糖!”

唐咪:“……”

她优雅而不失礼貌地笑笑:“是我们。”

“那你们是住这个小区,对不对?!难怪好几回,远远地看背影像……啊啊啊啊,好幸福,你俩就跟视频看上去一样甜!”

“嘘,能帮忙保个密么?”

……不,我不住这儿,真的。

唐咪不想搬家。

两位姑娘点头如捣蒜:“没问题!”

“能帮忙签个名吗?”

唐咪现在提不起劲,不过还是给人签了名、合了影,下电梯时,只觉得脑袋里还有上百只鸭子在叫。

年轻女孩的热情,真是让人吃不消。

“行了,到了,回头……”唐咪住嘴,摆摆手:“明天见。”

程昊看着她,点了下头:“明天见。”

旁边的小迷妹们一阵“好帅”地尖叫。

唐咪进了么,被暖气一熏,喝完老妈端来的热牛奶,才觉得脚踏回了地上。

“快去洗个澡,穿得这什么……”

唐爸唐妈有着她们那个阶层老年人特有的审美,认定黑黢黢的一片不好看,“给你放好了水,快去泡泡。”

“嗳。”

像是有一杯热水重新注入心里,唐咪脆生生应道。

泡在浴缸里,她才有时间理思路。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太杂,她见了程昊的父亲,又知道林智斌干的这么一段往事,想想以前,阶层限制了她的想象,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水汽熏得她昏昏欲睡,唐咪敷着面膜,竟然真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片叶子,黏在程昊头上,看着他跟秦思思吃饭、跳舞,看着另一个自己锒铛入狱,还看到……

她醒了过来,梦里的老太太出现在了眼前,头发还是乌黑浓密的,手里拿着块毛巾,跟擦猪皮一样地往她身上擦,嘟嘟囔囔:

“谁都快凉了,怎么能在这儿睡呢?”

“醒了就快点爬起来,真不省心!”

哦,是梦啊。

唐咪嘴角弯了起来,幸好是梦。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着浴巾,一边擦一边起身,老太太出去给她煮姜汤,她换好睡衣,拿起手机。

发现不久前成型的三人群里,大财主爸爸一连十个专享红包把她炸了出来。

红包名字一律是:给儿媳妇压惊。

唐咪犹豫了下,土豪出手,通常都好几万好几万的,要一下子收那么多,是不是会留下坏印象?

可她太好奇了。

大不了点了再还回去,唐咪抱着期待,点开。

一毛?!

还不信了。

唐咪再点开:还是一毛。

十个一毛,正好凑成一块,一根冰冰乐。

正巧,土豪爸爸发来消息:【拿去,不客气,请你吃根冰冰乐!】

这下,什么乱七八糟的想头都没了。

果然是压惊红包,巨有效,唐咪哭笑不得,却还在群里发了个甜甜的表情。

糖糖糖:【谢叔叔。】

她甩手十个两毛:【请叔叔吃两根。】

那边的程爸爸看着手机:儿媳妇上道,会玩!

傻儿子只会用“……”应付他。

寂寞孤独的老年人啊,还是需要这样乖巧可爱的的女儿来治愈,哪里像自家那个傻小子,十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程叔叔甩手又一个红包。

唐咪以为是一毛,毫不在意地点开,然后,她被土豪叔叔的大金毛给闪瞎了眼。

一二三四五六,妈呀,一百万根冰冰乐,吃不完嘞!

唐咪吓得手抖,立马发了回去。

糖糖糖:【叔叔,吃不完了。】咱家终于有人疼了,JPG。

程爸爸:【去逛个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家傻儿子喜欢。】

暗中窥屏的傻儿子:……

程:【不用你养,爸爸。糖糖还欠我钱。】

还能不能让人愉快地聊天了?!

想起被抽走的缩水了一大半的片酬,唐咪立刻就萎了。她蔫蔫地在群里说了句“晚安”,干脆关机睡觉,第二天要拍双人封的。

另一边的程昊,在车里,被老父亲拎着耳朵身体力行地教育,什么叫注孤身,老来晚景凄凉,并用自己这个实例,完美地证明了这个观点。

第69章 单人封

第二天醒来时, 唐咪发现, 昨晚泡浴睡着的后果是, 她发烧了。

老太太熬的姜汤显然没有起什么作用, 脚踩在开了地暖的地板上,像踩入了一团空空的棉花里。

作为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小喽喽,她是没资格请假的,何况对方摄影棚租了, 摄像师、灯光师都找好了, 临时换时间,那叫不敬业——

放业内,是要上黑名单的。

“小咪,起床了!”

楼下传来太上中气十足的喊声。

唐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等洗漱完, 坐在梳妆镜前怕水、拍乳、上底妆时,不算太热的天气,竟然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起身, 做了几个基础的舞蹈动作,直到感觉浑身筋骨被拉开, 软绵绵的感觉去了些,才下楼吃早饭。

李蓉和程昊一人一边坐在餐桌前,客厅内静得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妈, 我爸呢?”

唐眯随手拉开椅子。

“你爸去石关了, 那边有点事, 过几天回来。”

唐妈妈端来一碗熬得糯糯的大米粥, 又殷勤地催李蓉多吃几个包子,至于程昊,她态度也缓和了些,端来一盘小菜芯,让他随便就着吃点。

唐咪应了一声,没什么胃口,大米粥入嘴里,没滋没味的,怕老太太担心,还是强着塞了下去。

程昊眉心微簇,视线从她过分水润的眼角划过,落到“天然腮红”上。

等到了车上,唐咪还没说话,程昊就俯身过去,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声音淡淡:

“你发烧了。”

他之前的感觉没有错。

唐咪张开手臂,小脸透出一股不正常的红:

“抱。”

程昊叹了口气:“你啊。”

果真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额头,吩咐司机:“去最近的医院。”

“要拍杂志,不去。”

唐咪拎得清,绝对不会跟前途过不去,程昊看着她,又叹了口气,认识她这么多年,好像把这一辈子的气都给叹完了。

拗不过她,车还是照原来的路径走。

李蓉坐在前座,弯了弯嘴角。

上回问小猫,她还嘴犟,说谈感情不如谈钱,可照现在看,她又像回到了大学时的样子,满身的刺收敛起来,露出一个乖巧又甜美的内核,对比她那些层出不穷的追求者,小猫对程昊,明显不同。

“小猫,我们要先去盛大,公司安排我们跟章姐的车过去。”

作为一个微博粉丝已经进军千万大关的三线女艺人,唐咪涨势太快,公司还没来得及配车。

程昊让司机中途将三人放下车,自己先去正恒处理公事。

一进公司,唐咪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从前台到人事,甚至连经过的清洁工阿姨,看她的眼神都透着股奇怪,而这种奇怪不像正向,反倒是“啊、这人不好惹”的反向情绪……

这种感觉很微妙,一般人感受不出来。

最起码,李蓉就完全没接收到这段情绪波频。

“小月,你感受到了吗?”

李蓉就听旁边两人跟地下党接头那样,对着她听不懂的暗号。

“恩,不太对劲。”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要查一下吗?”

唐咪的发烧,没让她变迟钝,反倒更敏锐了。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看到经纪部给她推来的一份新合约为止。

双人封,变成了单人封。

章语忻不拍了,用更准确的话来说,杂志方出面换掉了她,理由是隐婚,隐婚对象,很不巧,唐咪也认识,《无限生长》的主持人俞一海,前阵子刚见。

“新闻刚出来十分钟,”经理默了默,看着她的表情很奇异,“但杂志社的合约,提前一个小时就送了过来。”

要不是唐咪是当事人,恐怕也会认为,这是她为了挤下章语忻而耍的心计。

多巧合啊,要拍双人封,章语忻隐婚的消息就爆出来。红秀这期主打甜蜜少女风,一个隐婚有孩子的女艺人,显然是不合格的,换掉她,简直顺理成章。

可爆出的时机这么巧妙,要在这么短时间,寻找到一个有档期又合适的人选很难,顺势从双人封变成单人封——

逻辑自洽,简直完美。

唯一的漏洞,就是这份换人合约,提前一个小时就送了过来:杂志社那边工作失误。

百口莫辩的阳谋。

何况她身后,确实站着一尊大佛。

作为直接受益人唐咪,显然是无法自证的,她笑着拿过合约,摘掉笔帽,麻溜地将合约签了,发现原来合约书标注的五百块报酬,变成了一万块:质的飞越。

她心里那一点毛躁瞬间被抚平了。

红秀单人封,即使她资历不够,但拍完这一封,在时尚界的地位,不够也够了。

“谢谢经理。”

经理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还望唐小姐日后多提携。”

“……另外,公司还给你派了辆保姆车,就在停车场,司机和生活助理现在都在车上等,工资从公司财务走账。至于造型团队……唐小姐如果有推荐人选,公司也会纳入考虑。”

鸟枪换炮啊。

唐咪没有道理不接受,“谢谢。”

李蓉在一旁与经理又寒暄了几句,三人才出了经理办公室。

去车库的路上,唐咪先给程昊打了个电话。

对面估计在开晨会,手机响了会没人接,她掐断了。

“会不会是程总……”

“不会。”

唐咪刷着手机,果然微博、知乎、头条全部被这一条新闻刷爆了。

匿名人以PPT形式爆料,第一张,就是章语忻和俞一海的结婚证,结婚日期清清楚楚地显示,章语忻是六年前结的婚,但从后来的合照看,孩子绝不止四岁,大约上小学了,背着个XX小学的书包,个头到俞一海的腰,三人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

“这是要毁了章语忻啊,真狠。”

李蓉也在看,照领证的时间,章语忻恐怕未满二十就生了孩子,后来到了法定婚龄,才匆匆领了证。

放到很多地方,尤其是结婚早的农村,这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可放到一位公众人物身上,就算是丑闻了。尤其章语忻对外的人设,操的是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仙气儿,眼下微博评论几乎不能看。

唐咪之前也没将章语忻和俞一海联系起来。

下电梯前,她先给薛祁轩去了个电话:

“薛哥,海哥那事……”

“我就问一句,这事,是你干的吗?”

薛祁轩声音听起来很郑重。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薛祁轩安静了会,他笑:“本来我想说,随便你说什么,我都信,可等你真说了,我发现,还真没办法全信。你说,人这心,隔了一层皮,要像信自己一样全盘信任对方,是真难。”

唐咪没说话。

电梯门开了。

地库的穿堂风打到身上,吹得大衣衣摆不停地晃,唐咪额头有点烧,身上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