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了一声,捡起瓶子退了出来。瓶子里装的是上好的白药,我知道市价起码要纹银三百两。等我清理干净,怀着私心便将剩下的药连同瓶子一起藏在了怀里。老妖怪也不点破,只在我又伸手摸药杵的时候出声阻止了我。

“为师知道你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那个臭小子,是故心不在焉。以为师之见,他对你倒也不像是没有心的。”

我魂不守舍地道:“若是有心,他又何必这样对我。”

老妖怪却道:“你这个小孽障,明明聪明绝顶,却到底年幼。男人的心思,岂是你可以随便猜疑的。他必定有难言之隐。”

我茫茫然:“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妖怪摇摇头,只道:“难说啊。丫头,你年纪尚幼,但为师阅人无数,看得出来你以后必是绝色美人。日后你会遇到许许多多出色男子。你当真现在就要认定那小子?”

我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只道:“我只知对我好的人虽多,却从来也没有人同他一般无怨无悔。我心知我其实是个难消停的人,无论脾性还是耐心都是极差的,纵然美貌倾城,才冠天下,也是不能同人毫无隐瞒的长相处的。再说,现在的男子,有几个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偏好炼药,还毒药春药生冷不忌的?只有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真正做回了自我。”我已经装了两辈子了,实在不想再装了。

老妖怪摸摸胡子,笑道:“你这丫头,虽然懈怠了一些,倒是投了为师的脾性。为师来教你,若是实在拿不下那小子,可以…”

他招招手,我附耳过去,结果他叽里咕噜地讲了一通,我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最后又变得通红。

汗,这个老不休,他竟要我在实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便直接给孙念如下药,拖上床万事大吉…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赞同的表情实在太明显,我又被在头上砸了一个大包,赶了出去。临出去前,老妖怪还愤愤骂了一句:“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孽障!”

我试着跟他商量:“师父,打人不打脸,你把我的脸打花了,我出去是不好交代的,您看咱能不能…”

结果我被老妖怪砸得夺门而出。身后还有他的叫骂:“老子什么时候打过你?啊?老子从来不动手打人!”

是,他从来不动手打人,他只丢东西砸人…

我摸着头欲哭无泪地走在回出云楼的路上,迎面走来那四个嘻嘻哈哈的混小子。他们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人,都大汗淋漓,畅快无比的模样。我捂着头,转身就走。

谁知没走出几步就被绿冉给认出来了。他在我身后大声道:“思嘉!找了你一个下午,你竟在这里闲逛!比赛也不来给我加油,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我只得停住脚步。耳中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已经走了上来,我只得回过头去,不顾他们一个个大惊失色,叹了一口气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去给你加油?”

绿冉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沈一入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把我拉过去,仔细看我头上的两个伤口,道:“这是…这到底是…”

距离太近,我有点不自在,只扭捏着道:“一边是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人丢了个碗出来,砸的。我刚上好药出来,走了几步又撞到了柱子,结果这边就成这样了…”我漫不经心地撒着谎,眼睛里定定地看着站在沈一入身边的孙念如。

他漆黑的双目深不见底,像这样毫无顾忌地盯着我,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都要想不起来了。我仔细地分辨他目中的感情,有压抑,有心痛…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老妖怪说你对我不是无心,这可是真的?

我正心不在焉,额上的伤口却突然一痛。是沈一入伸了手过来,轻轻地抚了上去。他垂下眼睛,低声道:“思嘉,上面有药渣。你随我到我房里来,我有上好的创药。”

我寻思着,他房间离孙念如那里近,也能同路一段时间,便点了点头说好。虽然一路上都被凌云隐嘲笑,可是我一句也没回嘴,只愣愣地看着身旁那人的左手。他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如此匀称美丽,又似蕴含着无限力量。

沈一入说他有上好的创药,的确没有骗我。孙念如亲自去打了水来,我自己细细地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由着沈一入给我上药。他一打开药瓶子我就闻到与我藏在怀里那瓶白药相似的味道,只是有些不纯。我没说话,由着他给我上药。心里却又觉得好笑,我把极品白药洗了,巴巴地赶来这里让他给我上次品,又是为了哪般?

既然碰到了,晚饭自然是要一起吃的。热闹的大食堂里,我只埋头苦吃,一边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赛况。据说孙念如今天那一场打得实在是惨烈,简直可以说是险胜。对手虽然不弱,但也绝对没有强到令他如此头疼的地步。结果谢宗主果然又骂了他一顿。

进入前十的除了这四个小子和谢鸢天,还有一个剑宗的大弟子,名叫李盘。我见过,但是不熟。比去年还多了一个,谢宗主自然高兴得不得了。而且从这次比赛的情况来看,剑宗这几个弟子的实力都比去年长进了太多,名次一定会大大靠前。只是孙念如的状态却着实令人担忧。虽然就算他不行还有凌云隐,魁首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剑宗去的,但是谢宗主终归还是不大舒服。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夜月色迷蒙,我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是,他的确对我好,无怨无悔,可是这里头,可有一丝情意在?我自可纠缠不休,我自可花样百出,可是,有意思么?

我总归是个要走的人的。

沈一入他们几个跟前十的男弟子们扎成堆偷偷去喝酒说话,便将我这个头破血流的大小姐塞给了孙念如,让他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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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谦谦君子,淑女好逑(三)

更新时间2010-1-13 21:19:23 字数:2429

 我心里难受的很,也就没有去同他纠缠。他自然也不与我多话,中规中矩地走在我后面。

他趁着月色送我到出云楼楼下,突然叫住我。我回过头去看他,他只道:“下次,多加小心。”

我刚被人打成这样,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何况我现在我最大的心事就是他,也许是想得多了,一看到他就觉得累。心底竟生出一丝悲哀来,我别过了脸,只道:“念如,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似是一愣,然后低下了头,只道:“思嘉,我一直…”

“罢了罢了。”我心知他又要说一直把我当妹妹看,疲惫地挥挥手阻止他说下去。我真想问问他,如果是妹妹你亲我做什么?你中了春药为什么还要只喊我的名字抱着我不撒手?为什么药性渐去的时候你还要抱我?如果你不死你就不敢喜欢我么?

但是我只觉得累,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摸了摸头,叹息了一声道:“我好像有点被砸傻了…”

孙念如不说话,也不走,只站得远远地看着我。

我瞅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他比赛的事情,便暗自思量了一番,道:“念如,明天你们的比赛,我还是不会去看的。但听说莲宴的魁首,会得到当朝雍王府中的一盆珍贵的剑竹兰花。我很想要,你能不能,替我赢回来?”说完我又觉得有些自嘲,给我这个妹妹送盆子花,不为过吧。

他沉默了一会,就在我要甩袖而去的时候竟点了点头,道:“可以的,思嘉,只要是你想要。”

我不说话,只笑了一笑。

他又道:“去年那一盆,若是你想要,我也可以一并送给你。”

我摇摇头,道:“念如,莲宴魁首是何等荣耀,剑竹兰花又是何等珍贵,总要留给你一个纪念。”

他似乎想伸手摸我的头,我下意识地躲了躲,笑道:“别,我怕疼。”

“既然怕疼,那还不小心。”他看着我,被阴影笼去了神色。

我的心突然又奇异地动了动。怎么会这样呢?那么短的时间,我竟然又觉得悲伤,又觉得欢喜,竟经历了这么多大喜大悲。我以为他会马上就走,结果他却没有。

他在我面前站了很久,我也让他看了很久。最终,我听到他叹息了一声,道:“思嘉,你不开心。我不想的…”

我一怔,竟生出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可是他却不再多说,真的就这样转身走了。我简直觉得我就要这么疯了。

结果莲宴决出前三甲的时候,孙念如竟被一个九阳派的弟子折了腿。虽然险胜,但是之后的比赛是不能参加了。谢宗主自然心急,破口大骂之后才知道前一天夜里竟有人在他的饮食里动了手脚。他身子不舒服,还强自上阵,才会恍惚到被对方有机可趁。谢宗主自知心急失言,又是心痛又是无奈,赶紧把谢宅里的大夫都赶来给他治疗。

我本不想去看他,可是还是等所有人都去忙下午的比赛的时候偷偷溜进他屋子里去。他一只脚简直被包成了粽子。我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伸手去拉他的袖子。

他本来还在休息,累到竟然我走得这么近也不曾察觉。我一拉他的袖子,他就醒了,一看到是我,又有些不自在,只道:“思嘉,你别哭了,我没事的。”

我擦擦眼泪坐下来,伸手要去拆他脚上的绷带。他僵了一下,也没阻止我。我絮絮叨叨地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可怎么办,这个脚成这个样子,要修养好长时间的。这下完了,父亲是一定要给我重新找过师父了…”

他右腿小腿的位置青紫血肿一大片,甚是骇人。我的手抖了抖,他难堪地别过了脸。我只管哭,一边把他腿上木板重新固定过,然后把绷带小心地给他缠上去。然后又去看了看大夫留下的方子,抽了抽鼻子,改了几个。

我道:“我改了大夫的方子。”

他只道:“嗯。”

我又道:“你要喝我的还是喝他的,随你的便。”

他又道:“嗯。”

我:“那你是要喝他的还是喝我的?”我赌气地看着他。

他坐在床上,浓密的睫毛扑闪,突然笑了一笑,道:“喝你的。”

我一愣,然后也笑了,脸上还挂着眼泪。我道:“就该如此,这道方子其实是我师父开的,他故意弄成这样,就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来看你,是留给我的考验。幸好你识相,不然,哼哼。”

他只管笑,不说话。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现在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也很想多跟他相处。可是一看到他我又心慌得不得了,又想躲。尤其是他那个心思,根本就跟我不一样。我便想起身回去了。

正在我打算开口的时候,他突然道:“思嘉,那盆剑竹兰花…”

我忙摇摇头,走上去在床前坐下来道:“不打紧,你有伤在身…”

谁知他却坚定地道:“不,我既然答应过你,便一定会做到。”他突然伸手来拉我,手指抖得厉害,他道:“思嘉,你看着我。只要你看着我,我一定能赢!”

我看着他,慢慢地把手抽回来。我低下头,喃喃地道:“念如,我不会去的。”傻瓜,你怎么就是不懂,我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结果第二天我一开始的确是没打算要去看他。可是他还是勉强支撑着参加了比赛。等消息传到我这里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了大半。他竟然拖着一副那样的身子险胜了沈一入,正在同凌云隐酣斗。

我的手在一抖,险些将手中的银针插进我自己的大腿里。老妖怪看了我一眼,只道:“去吧。”

比赛场上呼声震天。我却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毫不避讳地挤入人群,惹来一片谩骂,我也通通不要管。

有人在说,这孙念如也实在太过逞强,纵使让他赢了这一场莲宴,却一辈子也站不起来了,值得么?

我顿时浑身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一个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将我的神智拉回了现实,我回头一看,却是萧素素。她也认出了我,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扑闪扑闪,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活像我要虐待她一般。我哪里有功夫管她,一把推开她继续往前面挤。因为个头小,我几次要被人潮涌没。最后还是站在前排的沈一入眼尖,发现了我,一把将我拖了过去。

耳旁兵刃相接之声不绝于耳,我撑着膝盖喘气,一时竟不敢抬头去看。

沈一入神色有些复杂,他道:“没想到,这竟然就是念如的实力…他竟,从来也不曾真正展示出来过…”

我猛的抬起头。

却见台上,当中正立着一人,身姿挺拔如松,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竟然是骨折了的。然而他却站着一动不动,一手负在背后,单手持剑,沉着应战。一道蓝影在他周围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如若不是空气之中时常传来兵刃相接之声,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竟打得那样激烈。

沈一入的手扶在我肩上,我只低声道:“一入,他同你们不一样。从一开始,除了剑,他什么都没有。”

肩上的手一紧,我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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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谦谦君子,淑女好逑(四)

更新时间2010-1-15 18:51:24 字数:2371

 很突然地,台上传来一声如指甲划过玻璃一般的刺耳声音,叫人心中发毛。我急忙抬头看去,却见孙念如果然神色一变,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挥挡住身侧凌云隐的进攻,然而他的剑却纠缠着凌云隐的剑一起刺到了地上。他扶着剑,气喘吁吁。

众人一片哗然。凌云隐已经打红了眼,落地之后只身形一闪便又攻过去!

这一个瞬间,我仿佛感觉到我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重负,就要生生胀裂!

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如果他死了…如果他还活着!

然而我却没有功夫细想,胜负眨眼便分了出来。在一片哗然声中,孙念如的位置终于明显地移动过了。他似乎跃了好大一步,动作迅猛如同山中奔流而下的清泉,然后停在了凌云隐背后。时间似乎凝固在这一刹那。

“叮”,地一声,是孙念如用力将剑刺入了地下,脸色苍白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而他身后,凌云隐举起的袖子上,此时才刺啦地碎了一大块。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谢宗主动容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宣布:“本届莲宴魁首,孙念如!”然后他大步从上面走下来,一边用力挥手:“来人!快来人!把孙念如抬回去!再找大夫来!”

他被抬下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我,竟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般对我笑了笑。我的手脚突然发软,如果不是沈一入扶住就要一下子就要跪下去。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喜欢,何必如此苦苦躲避。如果不喜欢,又何必这样用心?难道真是为了信守那所谓的诺言,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哄我这个“妹妹”高兴?

骨折的病人,除了要静卧修养之外,膳食也是很重要的。

骨折初期,受伤部位瘀血肿胀,经络不通,气血阻滞,此期治疗以活血化瘀,行气消散为主。用老妖怪的话说,便是“淤不去则骨不生”。在这段时间,饮食要以清淡为主。我每日亲自用三七十克,当归十克,肉鸽一只共炖烂熟,叫半音拎去给他,每日她都提着空空的食盒回来。我也央求老妖怪出面杜绝了任何人给他送过于油腻的补品。在这段时间越油腻的东西越有害。

得了老妖怪的保证,我便没有去看他。当初兴奋得屁颠屁颠地宣布要倒追的劲头一下子丢去了十万八千里以外。我就像一颗蔫了吧唧的小黄花,天天蹲在家里,拼命找事情做来分散注意力。

听半音说,那位萧素素小姐,自从送补品被拒之后,便天天腻在他的屋子里。当然,这是在有人的情况下,毕竟她不是我,没那个胆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还听说,他们似乎相谈甚欢…

半音还说,萧素素对孙念如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连谢宗主都有意成全。

孙念如并未表态。

我专心致志地描着药经,头也不抬。

那边老妖怪又在哀叹连连。我忍不住道:“师父,是不是徒儿又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没理由啊,这两天我进步神速,一本药书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现在手中这本,却是更高深的药理了。

老妖怪道:“徒儿,你这副模样,比前些日子更加面目可憎。”

我:“…”

老妖怪不耐烦地摆摆手,厌恶地道:“罢罢罢,横竖你悟性过人,这种看书的事情,你就回去自己看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我只得摸摸鼻子,夹着书走路。想着我生辰将近,他做师父的没有礼物也就罢了,竟也不给我一个好脸色,真真可气。

不过他倒是给了我不少好药,治我头上的伤。不过几天功夫,当初流血的那个竟已经消得只剩下一个浅粉色的痕迹。至于肿起来的那个,根本就已经没了影子。还好,我本来还打算剪额发遮掩的。

回想从莲宴结束到现在整整三天,厉空山不管我,我也不上课。孙念如有伤,我也不用练功。于是天天泡在小药房找老妖怪听他骂挨他砸。出云楼呆不住,也不想出去玩,谁也不想见。整一整,我倒有好几天没见过其他人了。

前面说了,出云楼我是呆不住的。现在连老妖怪都不待见我了,将我轰了出来,我又能去哪里?人说在最后一张保护伞被揭去了之后,就会变得胆大包天。于是我胆大包天地扑去了孙念如的住处。

结果没等我走近,我就看到萧素素脸红如潮地在老远的地方张望。她身着一件浅黄色的碎花长裙,粉面含春,好一个娇俏的丽人。她侧对着我,嘴唇微嘟,垂着睫毛同一边的丫头说些什么,似在犹豫,眼睛却时不时要往那边的房间望一望。

我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打道回府。把这在午睡的半音从被窝里捞出来,不顾她喃喃抗议,我冷着脸把手中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丢出去,吩咐道:“伺候我梳妆。”

褪下窄袖长裙,冰凉的丝绸熨帖上来,好像在身上披上了一层美丽的浅粉色樱花。半音解开我头上的马尾,上好的青丝铺散下来。她将它们半挽起,留下长长的半束垂过胸前。因为年龄尚幼,我不能用发簪,于是满头青丝便连一粒能看见的装饰都没有。我挑了殷红的胭脂,亲自用细细的小毛笔沾了,在光洁的额头上点出一朵细致的樱花。半音在身边,水眸扑闪,被我冷冽的脸色吓得欲言又止。

我用染了花汁的清水净手,半音用细致白绸给我细细地擦干,柔若无骨的风姿。

出门的时候突然变了天,浓云滚滚,好像要下雨。半音拿了雪白的油纸伞跟在我身边,比我更享受路边的人惊艳的目光。

行至孙念如的门前,半音上前敲了敲门。兴许是因为我突然变得大家闺秀起来,她的行为举止连同声音也变得大方得体:“念如少爷,二小姐来看您了。”

我听着门里的说笑声一下子安静下来,然后过了半晌,一个人来开了门。正是萧素素身边的丫头。她见了我也是一愣,侧了侧身子让开,低眉顺眼地道:“二小姐。”

屋子里,同孙念如一同坐在桌前的萧素素一下子站了起来,局促地站去了一边,眼中还时不时求助地看向孙念如。几天不见,孙念如的脸色好了很多,与我记忆中那一种被抬下赛擂的苍白完全不同。

我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礼数周到地同萧素素见了礼,这才转身道:“念如。”

他似乎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萧素素忙道:“世兄,你小心点。”

孙念如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有些不自在地道:“萧小姐,如果没事的话,请先回去吧。”

萧素素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又怯生生地看了看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丫头走了。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作者说:昨天坐火车回家,火车晚点,回到家已经是半夜,又兼一大堆琐事,所以没打招呼就断更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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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谦谦君子,淑女好逑(五)

更新时间2010-1-16 22:28:12 字数:2294

 嘱咐半音出去把门给关上了,我提着繁复的裙子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茶,状似无意那般道:“还好吧。”

他道:“嗯。”

我瞅了他一眼,站起来道:“来,给我看看。我也算是半个大夫。”我伸手去扶他,他的身体在接触到我的时候不自在地僵了僵。我把他扶到床上坐下,突然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他全身僵住。

憋着笑,我像没事人一样蹲下来把他的双腿扶到床上去,然后按着他的肩膀慢慢地把他按倒在床上,小声嘱咐:“不要动。”

他任我摆布,一句话也没有。

我坐下来,小心地拆他脚上的绷带。他腿上的淤青已经化开了很多,看起来恢复得很好。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去,极轻地流连了几下。听到他一下子变得急促的呼吸,我也没说话,只管给他将腿重新包好。我道:“恢复得不错。这段时间切记一定要忌口,决不能吃油腻之物。骨头汤也绝不能喝,那东西不但油腻,还会引起消化不良等症,不利愈合。”

“嗯”,他看了我一眼,小小声地道,“除了你的汤,我每天只吃药房配的膳食。”

我笑了,凑过去轻声道:“嗯,这样,我很开心。”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脸,没说话。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蹬掉鞋子脱掉外袍爬上了床。他似乎全身一震,全身都僵硬得厉害,我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指也在发抖,慢慢地爬到里面去,睡在了他身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绚烂的衣袖洒在他身上,一方细致一方朴实,却说不出的融洽。

“思嘉,你…”

我止住他的话头,道:“念如,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吧。”顿了顿,见他不做声,我又道:“念如,我这些日子思前想后想了许多,实在也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要我。也许我真的是一个脾气顶坏的人,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淑女。就像现在一样,我相信任何一个有廉耻之心的女子,也不会做出我这等事来。但我知道你不是嫌弃我这一点。”

“我想过,你我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你又早已经看过我的脚…”感觉到他又是一僵,我不禁眉开眼笑,道,“我曾想过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不如就用这个来威胁你。像你这样坦荡一个君子,必定不会不负责任。可是我却不想强求于你…”

我翻身起来伏在他胸膛上,低声道:“你能告诉我么?告诉我你真正的心思。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不再纠缠你。”我伸手缠住他的脖子,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上,听着他急促又稳健的心跳,心中不禁又有些伤感,只道:“也许我这一辈子,真的不该耽误一个像你这么好的人。听说有人向我提亲,反正我总归是要走的,不如寻个不相识的人嫁了,祸害他个一二十年,然后拍拍手走路…念如你告诉我啊,说给我听,让我就这么死心吧…”

腰上突然一紧,是他的双臂缠了上来。我有些惊愕,抬起头来,却见他面红如潮,呼吸急促,额上隐约有细汗渗出。他伸手轻轻地抚过我额头上那一朵娇艳的樱花,神情仿佛极痛苦。他道:“思嘉,你为何要这么说?你明知道我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又何必说这些来让我难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大可不必如此了。只要你说一声,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去做,你又何必再,这样…”

他说不下去了。我的心情慢慢地由惊愕转成了茫然,然后又变成了悲愤。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我是玩弄他的么?难道他认为我是另有所图的吗?

他又道:“你同一入,明明…他是个好人,你应当好好珍惜他才是…你素来不喜欢盛装打扮,又何必这样…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同我说一声便是,我定当…”

??我和沈一入?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还要再说,我却已经怒火中烧,一下子翻身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另有所图来引诱你的?”

他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别过了脸,不说话。我登时觉得身上披着的那件娇艳的夏衣像是都长了刺,刺得我浑身都疼。他见我全身发抖,想伸手来碰我,被我一下避开了。

我气得话都说不顺,怒道:“好,好极了!原来在你心里,我便是这种人!也对,像我这种不知廉耻离经叛道的荡妇淫娃,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也一点都不稀奇!我…”我怒极,实在找不到东西来泄愤,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花团锦簇,索性伸手去扯自己的腰带。

外面突然轰隆一声雷响,好像是要下雨了。孙念如一见我动作,登时大惊失色,急忙拉住我的手,在雷声中大喊:“思嘉!”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哭着继续解衣服,怒道:“不要你管我!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脱完衣服就走!这件破衣服我再也不穿了!我再也不穿女装了!”

他大惊,手忙脚乱地来按我:“你脱了衣服还要怎么出去?!”

我只管哭,他拉住我的手我便抽回去去扯领口,哭道:“不要你管!反正在你心中我便是这么不知廉耻的一个女人,我就算光着身子跑出去又有什么稀奇!你放开,你放开我!”

外面已经响起了下雨声,伴随着雷声阵阵,掩去了我不管不顾的大哭。我把衣服脱了个七七八八,翻个身就想爬下床继续脱干净了好走人,却被他一把抱住腰拖了回去。

“放手!”

“思嘉!”他气得浑身发抖,不管不顾地把我按到怀里紧紧抱住,“不要再胡闹了!”

我挣扎不动,他已经濒临失控,按在我身上的力道不分轻重,越扭疼的越厉害。我不动了,突然想起那一个午后。

后山的丛林里,那棵隐蔽的树上。那个时候的我俨然不知愁的娇俏少女,挑着眉角对身边像琥珀一样的温润少年说:“你明知我胡闹,却还是陪着我。”

是了,原来如此。他明知我胡闹,也会陪我。不管我是多么的离经叛道,是多么的不知廉耻,又是多么的面目可憎。可是他始终保留了自己的那一颗心不肯给我。他说他可以把命给我,却就是不肯把那一颗心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