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给我清洗了擦伤严重的胳膊手臂,我看得出他有些不自在,给我上药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在不停地颤抖。他将药瓶放去一边,我紧紧抱住他。他僵了僵,伸手把我抱起来,自己坐在椅子里,让我坐进他怀里。

“思嘉,怪我么?”他亲了亲我的额头,低声道。

我道:“怪你做什么,根本不关你的事,八成是那个厉空山搞的鬼。上次你们滴血认亲的时候,我准备了一双浸泡过醋的筷子,想要彻底绝了厉空山在父亲面前的路子。你知道,血如果和醋酸搅和在一起,便会沉淀。我想厉空山一定知道我会动手脚,所以路上派了一个丫头来撞了我换了我的筷子。谁知道滴血认亲根本就是不科学的。”我顿了一顿,在考虑要不要解释一下“科学”这个词意思。最终还是算了,我又道:“小山被派来我这里,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她。她今天突然换了那一天撞我的行头,选了角度冲出来,让我起了疑心,也正让我进了他的套!”

我啰里八嗦一大堆,没注意到孙念如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最后我沮丧地道:“这下好了,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孙念如的手突然紧了紧,他道:“你不怪我就好了。”

我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我为什么要怪你?”

他笑,也不说话,低下头在我小小的鼻尖亲了一下,眼中却有一种无论如何也掩不去的忧伤。我后来想,就算那个时候再给我十倍的聪明,我也猜不到他说的竟是他将沈一入支走之事。

没过多久,就有人轻轻敲了小药房的门。果然是谢宗主派人来叫我。我冷笑了一声,跟着去了。

一入大堂,我就觉出气氛不对。座上的谢宗主满脸阴沉,青夫人一脸焦急。我身边跪着孙念如,竟还站着剑宗执掌家法的大弟子。沈一入他们三个站在一边。

谢宗主显然震怒,道:“孽障,你可知错!”

我冷笑一声,道:“思嘉不知。”

正在这时,两个嬷嬷带着小山进来。她已经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衫,显然也清理过了。她一看到我,竟做出一副惊骇莫名的模样,她身边的嬷嬷看了我一眼,小声地安抚她。

她们行过礼,其中一个嬷嬷道:“老爷,夫人,老身已经仔细给小山检查过了。这丫头身上到处都是伤,有掐伤,鞭伤,还有…”说着,她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看了我一眼,道:“还有用火折子烫伤的痕迹。”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谢宗主大怒:“你这孽障!我剑宗乃名门正派,待下人一向宽厚,怎么竟出了你这个孽障!枉为父一直认为你乖巧懂事,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可知错!”

我亦做不服气状,大声道:“思嘉不明白何错之有!这丫头自打进了我出云楼,我就不曾正眼看过她,她去哪里弄了一身伤回来,我又怎么会知道!莫说我不曾动过她,就算她身上那些东西真的拜思嘉所赐,父亲又当如何?!难道想为她从思嘉身上全都讨回去不成!”

谢宗主怒极,道:“你说她身上的伤非你所为,那你在院中对她动粗,人尽皆知,只因她冲撞了你。难道大伙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我冷笑不止:“她冲撞了我,我一言未发,她却上来抱住我的腿求我饶命,我倒要问她是何居心!小山,我虽不曾厚待你,可也算是待你不薄,你又是受何人指使陷害于我!”

小山立刻抖成一团,哭着只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谢宗主显然失控,站起来大约是想过来亲自收拾我,被青夫人死死抱住了腿:“夫君!息怒!您手重,思嘉是断然也受不住的!”

孙念如按住我的手,慌忙道:“师父息怒!弟子可以作证,思嘉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请师父息怒,查明真相,还思嘉一个清白!”

沈一入马上来跪在了我身边,深深下拜:“师父息怒!徒儿也认为这当中肯定有误会!”说着又忙像凌云隐和绿冉使眼色。

凌云隐瞪了我一眼,拖着绿冉跪了下来,道:“师父息怒!思嘉年幼,就算犯错也不是不可救药,请师父息怒!”

我一把甩开孙念如的手,怒道:“我没有错!小山你听着,这笔账我一定跟你算清楚!”

谢宗主气极,抖着声音道:“你这个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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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有女如此,家无宁日(五)

更新时间2010-2-2 17:33:04 字数:2222

 正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嬷嬷缓缓地道:“小山身上的伤还新,应当就是近期的事情。听闻小姐爱研药,请问都是用在了什么地方?”

我冷哼一声,道:“我的药,怎么也不会给这个出卖我的贱婢用!”

孙念如急道:“思嘉!”

谢宗主虽盛怒,但也不愿意伤了妻子,只道:“这个孽障如此荒唐,你还护着她做什么!来人,施家法!”

青夫人大骇,只抱着谢宗主的腿不肯撒手,声音隐隐带了哭腔:“夫君,万万使不得啊!婉卿若是在天有灵,只怕要肝肠寸断啊!夫君!不可啊!”

谢宗主略一顿。

我冷冷地道:“要打便打。你们根本没有给我申辩的机会。”

谢宗主终于彻底失控,怒道:“给我打!”

那两个嬷嬷立刻上来一左一右按住我,将我压下去。我还来不及抬头,背上已经狠狠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痛让我不禁闷哼出声。还没等我缓过神来,第二鞭又抽了下来。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接下来。

耳边是青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孙念如他们慌忙求情的声音。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很好,不用我装了。

我一直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折手段,即使伤了身边的人的心也不在乎。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很愧疚。因为想起了谢先生和姒女士。他们是真的爱我,我却一次一次地伤害他们。这些人也是真的关心我,我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故意激怒谢宗主,伤了我自己,也伤了他们。

没错,这一次我也是故意的。家法已经请了出来,就没有不施的道理。何况人总是容易被欺骗的,总以为自己是上帝,喜欢同情弱者。她是无权无势的丫头,又一身的伤。但是怎么抵得过我一个娇弱的大小姐被施了家法?我挨了打,我便成了可怜人,再说出事实,赢家便是我!

不过是十鞭,我却觉得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全身都失去了知觉,恍如又死了一遭。那两个嬷嬷大约觉得我是个大恶人,毫不留情地将我丢在了地上。

“师父,用刑完毕。”

我伏在地上,全身发抖。谢宗主似乎也有些不忍,只道:“你若知错,便罢了。为父不能不罚你,不然难以服众。”

我费力地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被我的眼神所惊,一时竟怔住了。我勉强笑了一笑,道:“父亲,可消了气?现在可容思嘉辩解?”

谢宗主叹了一声,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孙念如过来扶我,我看到他眼中欲杀人一般的冷光。我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讽刺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这个时候谁敢跟我说男女之大防?我道:“我想请半音和柳絮前来。”

谢宗主一怔。青夫人哭道:“夫君,您为什么不把事情查清楚再动手?!连思嘉房里的人也不先问过,难道您真的老糊涂了吗?!”

可想而知,半音一看到我,眼眶便红了。她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却极重感情,上次我服用三七痛得下不了床她还哭了好久。这会子看到我被用刑,当下便再也不顾礼仪扑了过来,抱着我哭道:“小姐!”

我抬了抬手,勉强安抚她:“好半音,不要哭了。哭肿了眼睛,又要我给你泡茶消肿了。”

半音只管哭,抱着我哭个没完没了。柳絮也在一旁擦眼泪。我和半音亲密,是人都看在眼里,他们眼中不由得有些狐疑。像我这么一个苛刻的主子,又怎么会同下人这样亲密?

谢宗主叹了一声,道:“半音,柳絮,你们来说吧。”

半音抢先道:“宗主!小姐平时对我们是极好的,绝对没有虐待之事!一定是这个死丫头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陷害小姐的!”说着,她便哭着要扑上去打小山,被人拖住,还在哭叫:“小姐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陷害小姐!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道:“半音,罢了,不要失礼…”

半音挣脱束缚她的人,扑过来扶我,哭道:“小姐,你何时遭过这种罪啊…”

谢宗主道:“柳絮,你说。”

柳絮在一旁擦眼泪,但是比起半音,要镇定很多,还不至于失控到连谢宗主在前也不知道怕。她看了一眼脸色已经煞白的小山,小声道:“小姐喜静,自打奴婢进了出云楼,就很少上过二楼。只是小姐从未苛待过奴婢,天冷了还会提醒奴婢添衣裳,还时常赏赐一些小东西让半音拿来给奴婢和小山。半音曾拿出过一件极漂亮的衣衫来给奴婢看,说是小姐送给她的,小姐下山置办衣衫,不但给夫人和大小姐添了,也没把她给忘了。奴婢想,小姐是个好人。”

谢宗主沉默了,看了我一眼,才又道:“那小山身上的伤…”

柳絮慌忙下拜,道:“奴婢不敢在宗主面前撒谎!小山从进了出云楼,就一直同奴婢在一起,自然也很少上二楼。小姐也很少见她,但是该她的赏赐一件也不少,待她也不薄!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冤枉小姐!”

青夫人忙道:“那么你也认为你家小姐是无辜的?”

柳絮咬了咬牙,道:“自然是的!奴婢相信小姐是好人!倒是小山,时常夜半偷偷溜出去,也不知去了哪里!平时人前人后神神秘秘,小姐也不大管我们,是以才让她如此放肆!”

到此时,小山已经完全垂下头去,全身发抖。她心知此次对付思嘉小姐是不明智的,但是一来那人哄着她,二来她也认为思嘉小姐不过是个十四岁的毛丫头,怎么能与那人比。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不过就是那人手中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到现在还在想是自己时运不济。

谢宗主又道:“那你家小姐时常在屋中研药,又是何故?”

半音忙道:“小姐喜欢看书,尤其爱看医书,若是宗主稍稍去打听一声,便知道小姐时常往药房去,说要见识各种书中记载的草药。小姐怕奴婢累着,也不要奴婢跟着伺候,但是药房的大夫是可以作证的!”

谢宗主还要再问,青夫人已经失去了耐心,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眼也不看面如死灰的小山,直直走到我身边来。她心疼地从孙念如手中接过我,却碰到我背上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她目中含泪,眼睛看着我,却是对谢宗主道:“夫君,你这下满意了吧?你白白打了我们的孩子!你要还那个丫头一个公道,谁来还孩子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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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有女如此,家无宁日(六)

更新时间2010-2-3 21:31:22 字数:2246

 谢宗主不做声,最后却叹了一声,道:“小山,将事实说出来”

青夫人抱着我,怒瞪着她:“不然就要将你送官查办!”

小山受了惊吓,抖得更厉害了,只一叠声地磕头:“宗主饶命!宗主饶命!”

事情至此,实情究竟如何,已经不用再猜了。谢宗主又愧又悔,但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也不回避,来到了我身边。那张与鸿渐辉惊人相似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他低声道:“思嘉,是父亲…”

我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中的冰冷已经成了一种柔弱的谅解。我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父亲,您不必如此。是思嘉太过倔强了,不然您也不会失控。何况,今日流言难平,您若是不责罚思嘉,恐怕谁也难以相信思嘉是无辜的。”

“但也不能为了声誉让你受苦。”谢宗主还在叹息。他的确是个君子。

青夫人云里雾里,只管抱着我狠狠地瞪着谢宗主。我道:“思嘉怎么能让剑宗名誉受损。况且父亲也是恨铁不成钢,爱之深责之切。思嘉从未怪过父亲。”

谢宗主道:“罢了,是为父太过冲动…”

青夫人道:“别说了!思嘉,娘带你回去疗伤!”说着,便兴师动众地要亲自抱我。谢宗主忙过来亲自抱了我。在一群嬷嬷丫头的簇拥下,我招摇地被他们送回了出云楼。

回去之后青夫人看着我染血的衣衫,免不了又是一顿哭哭啼啼。加上半音和柳絮,真可谓是热闹非凡。我也管不得这许多了,上了药,便抱着枕头沉沉睡去,我实在是累坏了。

那边,凌云隐道:“没想到真的误会了思嘉。”

绿冉也长叹了一声,道:“真想不通这丫头为何如此倔强,分明是自讨苦吃么。我早说过她绝对不是那种人,云隐你就是不信。”

沈一入和孙念如静静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孙念如站了一会,突然抽出了配剑就走。

凌云隐大惊,道:“念如,你要做什么?!”

孙念如恍若未闻,提剑直走。沈一入目中一沉,跟了上去,绿冉和凌云隐惊讶地对望了一眼,也匆匆跟了上去。

客房的小院子里,厉空山正在看书。他斜斜地坐在亭子的石桌前,一袭白衣,风流倜傥。院前突然传来吵闹声,他皱了皱眉,然而下一刻,他捏在手中的书就被人一剑劈成了两半。

“念如?”他沉着脸道,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看着他身后那三个面色各异的少年不说话。

孙念如怒道:“厉空山,思嘉今日因你而受责,如今我已经没有耐心同你耗!你给我滚出剑宗!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绿冉惊道:“念如!”然而他回头一看,凌云隐和沈一入却都像是想通了什么,面色奇差地盯着厉空山,顿时云里雾里。为何只有他什么都不明白?

厉空山将手中的碎屑丢去一边,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盛怒的三人,只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思嘉好手段!”

孙念如怒道:“休要再多言!”说着,便用剑指着他,道:“你给我听清楚,你若是不趁早滚,这里多的是人不会放过你!”

沈一入偏过头,也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道:“没想你到真的出手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厉空山还是笑,两根手指夹住剑,将直指自己鼻尖的剑按下去,只道:“思嘉倒是比我想的聪明,先是自讨了一顿打,然后再来解释。不但平息了谢宗主的怒火,还平息了流言。念如,这样的女子,你若是要娶,为兄是不反对的。”

顾不得去看其他几个人陡然变色的脸,孙念如怒极反笑,只道:“我不听你胡扯,总之你最好马上给我滚!若是你还要留下来,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说着,他将剑收回剑鞘。然后抬起头,猛地一拳攻上厉空山的腹部,直将他抵在了亭柱上。厉空山眼前一黑,只听孙念如在他耳边冷冷地道:“这一拳,是替思嘉打的。你若是不走,自然有人会收拾你。我可以告诉你,再过些日子,我便要下山了。你若再要纠缠,跟着我便是。谢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厉空山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他:“莫不是你在替我这个好哥哥担心?”

孙念如擒住他的肩膀,狠狠摔在亭柱上,看着他倒在地上,然后拂袖而去。沈一入走过去,伸手拍拍他的脸,道:“辽南王?你说你父亲若是知道他的好儿子竟终日厮混在这他最瞧不上的剑宗,会是什么反应呢?先生,您好自为之吧。”

言罢,也紧追着孙念如而去。凌云隐低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这次且先放过你!”

厉空山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却只是笑。他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却闷哼了一声。他自幼习武,后来却被亲兄弟算计得武功尽废。如今这样的痛楚,他也不是承担不住。

十天后,离别的日子终于来临。

我托伤呆在出云楼中,不肯去参加谢宗主为孙念如办的送行宴。月亮在窗外升到了正空,缺了小小的一个角。我心中一片如月凉水。

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我提着灯笼和小盒子,在他们的院子后面敲了敲他的窗户。窗户吱呀一声开了,孙念如穿着洁白的中衣站在那里,长发披散,似乎刚刚是已经休息了。他低头看见是我,似乎有些惊讶。我伸手将灯笼的盒子递给他,他又伸手出来把我抱了进去。

一进入这个温暖的怀抱,我便再也不想离开了。

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然后直接把我抱到了床上。自从我受伤,在出云楼静养,几乎一直也没有跟他见过面。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他的脑袋怎么就这么木,难道不会来夜探出云楼?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想见我?

他把我放下来,去点了蜡烛,然后整对上我有些幽怨的眼神,不由得一怔。直到我伸出手,他才过来抱我,轻轻地把我的头发撩去一边,道:“思嘉,你的伤怎么样了?”

作者说,呃,有人跟我提起加更的事。这样吧,一天之内,出现长评,收藏超过50个。以及票票累积超过500的时候,就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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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有女如此,家无宁日(七)

更新时间2010-2-4 19:12:19 字数:2883

 我道:“好得差不多了。师父那里有很多好药。”说起来我也想笑。老妖怪得知我竟被厉空山连续折腾了两次,果然如我想的一般大怒。他行事向来古怪,整的厉空山苦不堪言。一次是下了清心散。所谓清心散,还是老妖怪自己配的。佛门中人常说三千烦恼丝,他便配了清心散,让人脱发不断。厉空山好歹也是一个美男子,无故大面积脱发,又查不出原因,自然大骇。还有一次是遂了我上次的意思下了石妖。我可比不得这个毒祖宗。他若是下毒,又不想要对方解,对方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因此厉空山的肚子便老老实实地石化了五天。我估计他是在谢宅呆不下去了。

我一边笑,一边向后退,只道:“念如,你上来嘛。”

孙念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爬上了床。黑灯瞎火的我壮了熊胆,便拥着他躺了下去。他的身体在我手下,瘦削而坚韧,条理清晰,蕴含着无限的力量。我翻身趴在他身上,目中闪着烛影,轻声道:“念如,你亲亲我啊…”

他的手一僵,将我扶了下去。我不依不饶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也拉上来。他如丝一般的秀发铺散下来,隐没了烛火,我只能看到他在黑暗之中依然明亮的眼睛。我的手伸下去,抱住他纤瘦却极有质感的腰身,他的吻于是落下来。

先是轻柔如细雨一般的试探,我欣然受之,仰首回应。他便探了进来,手中也加了力气,将我更紧地贴向他。我的手不老实地伸进了他衣服里,抚摸他光洁的后背。他抬起头,略嗔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来,深深地吻住了我。我的手还在四处捣乱,他便吻得越来越急切,肆虐的舌头滑过我口腔中每一处柔软的地方,时而退出来摩擦我平整的牙床。

他的呼吸与我的交融,隐隐有些急促起来。我在他身上无意识地蹭了几下,陡然发现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我的双手和舌头还是一下僵住。

他在我唇上重重地吮了一下,然后又往上亲了亲我的眼睛,有些幽怨地看着我。但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声,道:“思嘉,我不会欺负你的。”

说着,他翻身下去,抬起手臂遮住了双眼,面色如潮,喘息浓重。我起身,却发现他的手还搭在我腰上不放,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把手拿下来,面上有些羞赧,只道:“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让你走,但是我不想…”

明天,就要分离了…

我被他眼中的忧伤所感,情不自禁地俯身下去,亲了亲他漂亮的眼睛。他的呼吸又一下浓重起来。我一边挑开他的衣襟,一边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缓缓地道:“你说不会欺负我,可是真的?”

我冰凉的手指触到他火热的胸膛。他的呼吸又重了一些,但是却没有伸手来阻止我,只苦笑了一声,道:“自然是真的。”

他的衣衫在我手指之下一点一点地敞开,在烛光中显出一分惑人的蜜色来。我顺着他的喉结,一点一点地吻下去,感觉他的肌肉在我唇下一点一点地紧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思嘉…”他无可奈何,抖着手把我扶起来。

我甩开他的手,手脚虚浮地爬下了床,走到桌前将那个小盒子拿过来。他伸手支起身子看着我,面色潮红。我走过去将他重新按到,爬到他里面,将小盒子放在了身边。他又支起了身子,我回头亲了他一下,又把他按倒。

从盒子里取出调好的颜料,我一只手按住他,将他的衣襟又挑开了一些。他有些惊疑地望着我,却没有反抗。我按住他心脏上的那个凸起,俯下身去,轻轻落笔。冰凉的颜料,让他胸口猛的一震。

我不厌其烦地将画歪的那一笔用袖子擦去,继续落笔,垂着眼睛道:“这是师父调配的华硝,可以保证一年不褪色…若是它全褪干净了,你还没回来,你也就不用见我了…”

借着昏暗的烛火,我在他心口上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他低头看了一眼,伸手缓缓握住我的手。我用一只手整理好那些东西,然后小心地避开那些颜料,俯身吻他。

他一动不动,任我挣开他的手在他身上继续抚摸,只有唇舌热情似火。我的手慢慢地划下去,犹犹豫豫,甚至有些发抖,重新唤起了他身体里冲动。直到我的手滑到他腰带处,他闷哼了一声,伸手抓住,离开了我的唇,目中氤氲一片:“思嘉…别胡闹。”

我摇摇头,甩开他的手,低头继续吻他,手慢慢地又探了下去。他再次抓住我的手,这次是坚定地,他坐了起来,将我扶开一些。

盈盈烛火之中,我们相对而坐,都在剧烈喘息。

半晌,他喘息稍定,伸手拉住我的手,却还是坐在那个距离上,一点也不敢靠近,笑得有些勉强:“思嘉,你不要把我当成圣人。”

此时我也冷静了一些,脸上臊得一阵一阵地热,避开脸不敢看他在烛火之中格外惑人的胸膛。

他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把衣衫拢好。然后轻声道:“今晚你会来,我确实是没有想到…”

离愁一下涌上来,羞涩也去了大半。我低着头道:“你答应过我的话,每一句你都要记得。”

他终于把我轻轻揽进怀里,声音轻如叹息:“好。”

沉默了一会,我道:“念如,我们来说会子话吧。不如说一说你儿时的趣事。”

他笑了,道:“儿时,哪里有什么趣事。除了练剑,就是练剑。我这一辈子遇到的事情,好像都没有你和我在一起之后多。思嘉,我觉得,你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你懂得那么多东西,又这样聪明,好像你在楼里的那十三年,都其实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已经学习生活了很多年一样…”

我心中一动,他这个说法虽然有些古怪,却惊人的接近事实。忍不住低声道:“我其实一点都不聪明,懂的也不多。念如,我其实是一个特别没良心的人。我伤害所有对我好的人,并且算计成功之后还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厉害…我现在知道错了,却回不去了。念如,或许,你有一天,你会恨我。”

闻言,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不会。”

不会。不会恨你。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急切的几乎是讨好的保证。他慎而重之地给出了这个答案。建立在一切可以预知的可能之上。

我心中一暖,在他怀里蹭了蹭,说不出话来。

他安抚似的轻轻拍我的背,突然道:“你知道么,我曾经,在你楼下听你唱过一首歌。那个时候我跟你还不熟悉,只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我一愣,然后苦苦思索,突然涨红了脸。可不就是那首把鸟儿也惊飞了的歌儿嘛。我懊恼地道:“我唱歌唱得不好,所以很少唱歌。好不容易触景伤情唱一次,却被你听了去!”

他笑了,胸膛轻轻震动。然后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东西,交到了我手上。

借着烛火一看,却是一把精致的小木梳。我顿时怔住。这可不就是我那天晚上拿来砸乌鸦的东西嘛,他竟然捡了回来,而且还一直放在身边…这么说,我虐心伤肝的折腾了这么久,这个却是在假正经?我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他似乎有些不自在,浓密的睫毛在烛火之中轻轻颤动,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这个东西捡了回来,然后一直没有还给你…思嘉,就送给我吧,好不好?”

我面色不善,他似乎有些惴惴不安。然后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道:“都已经被你藏了这么久了,我还能说什么。何况我这个人喜新厌旧的厉害,有了玉的,还要木头梳子做什么。”

那一夜,我们说了很多话。有的时候是他在说,我听着,有的时候则是我一个人在手舞足蹈得开心。他也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时不时会有一个淡淡的笑容给我,让我的心又快乐又酸涩。到了下半夜,我困得不行,虽然强撑着,拉着他叽叽咕咕了半天,却还是睡着了。在他怀里睡了一会,他把我叫起来的时候蜡烛下已经堆满了淤泥。他翻了窗户把我送了回去,临走时捏了捏我的手,什么都没说。我笑着把手收回来,对他说:“回去吧。”便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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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相思也不安宁(一)

更新时间2010-2-5 19:39:02 字数:2190

 转眼冬至。

厉空山在孙念如下山之后不久,便也跟着走了。谢宗主给我重新请了一位夫子来教我诗书,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姓冷,据说在大晋也是小有名气的。这位夫子是在谢宗主的消息发出去之后第二天便自己送上了门的,据说也是久仰我大名。他教学的方式比厉空山古板很多,却也负责得多。他是真心将我当做学生看待,根据我的程度因材施教。我挨手板的时候很多,有的时候甚至在沈一入他们面前就挨打,但是我都心悦诚服,刻苦学习。另外还有三位先生,一女二男,来教导我琴棋画。我学得仔细,很得他们欢心。

老妖怪的脾气还是暴躁,但是我却渐渐不挨打了。孙念如已经不在山中,我哪里还会再走神。

至于教导我剑术的,则变成了沈一入。他和孙念如不同,虽然永远都是笑脸相对,但绝不会纵容我。于是在他的调教下我勉强成了一名三脚猫。咳,也就是外室普通初学弟子的水准。

这一天,青夫人领着弟子扫雪。我披着厚厚的貂裘披风,戴着暖和的昭君帽,同谢鸢天一起站在旁边看,一边说着话。

谢鸢天年近二十,容颜愈发明艳不可逼视,上门提亲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但是谢宗主和青夫人始终不急,由着她自己来挑选。她也是一心扑在剑术上的,将男女之事看得很淡。她道:“今年的雪倒是下得早。”

我道:“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呢。”

谢鸢天笑了一笑,那边几个不时偷看的弟子瞬间失神。她道:“思嘉,你看那些雪,落下来的时候明明是六瓣,可是落到地上,却只会变得寻常灰尘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