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立刻就被舞小姐传出去了。

但高家远在山西,这些人只好先对着马家使劲,今天宪兵队去找马家请他们认捐一批军大衣,明天宪兵队再去找马家请他们认捐一批布鞋,后天宪兵队再去找马家请他们认捐五千斤粮食。

宪兵队天天登门,马家苦不堪言,却不敢关店,生怕关了店这些大兵就跑到家里去找人了。

现在马家早就没有精力再来找祝颜舒的麻烦了,那个要来求婚的高家人想必也不会再来了。

祝颜舒叹气:“被这些人粘上,不脱掉几层皮是跑不掉的。”她当年凭着老脸面,上上下下都打点清楚,哪怕是救火队这样的小衙门,她也是按月给钱,从不敢拖延。

这几十年下来,扔到衙门里的钱都够二十万了。

没有这些钱,她们母女凭什么在地界这么好的地方过这么舒心的日子?

她遇事就周知各位亲友,难道只是为了出气吗?不,那叫哭穷。她被杨虚鹤离婚,她哭一次,杨玉燕进医院住半年,她哭一次,马太太介绍个不合意的女婿,她再哭一次。哭得多了,人家就知道她是个弱女子了,就不会以为她很有钱了。

这还是她爹爹教她的呢。当时她记得爹爹逢年过节,还有清明、中秋等合家节日就会请遍好友到家里来,再把她抱到膝上,对着亲友们追忆早就去世的爷爷、奶奶,还有早就离开家再也没有音信的叔伯们,追忆到后来,爹爹就会静静的落泪。

等爹爹去世,他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教她,等他去后,她要怎么哭,要对着谁哭,不但要在丧礼上哭,还要一直哭到四九,日后每年他的生日、祭日、春节、清明,她都要对着亲友们哭。

爹爹说,从此后,她一年只能做四件新衣服,买四件新首饰,开一次舞会。

爹爹说,她要把省钱、没钱、家里穷挂在嘴边。

爹爹说,他去后三年,她要把房子全都租出去,以后要让人以为她就靠租金生活,银行里的钱不到真的需要的时候不能去取,藏在家里的金子珠宝谁都不能说。

爹爹让她做一个聪明的孩子。

祝颜舒眨了下泛潮的眼睛,低头喝燕窝。

苏纯钧道:“虽然是这样,我也会多盯着些,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不过现在外面人人都以为祝家早就内囊尽空,祝颜舒是打肿脸充胖子,这样也好,省得那些苍蝇盯上祝家。

祝颜舒微笑道:“多谢苏老师,燕燕,还不快谢谢苏老师?”

杨玉燕早就不吃了,只是没下桌,仍坐在苏老师旁边听他们说话。她现在不由自主的开始注意起身材来,早上只肯吃两只元宵。

闻言,她斜了一眼苏纯钧,揪着桌布下的流苏说:“对他还用谢?”

这话说的甜,苏纯钧笑眯眯的盯着她看:“二小姐说的对,当然不用。”

祝颜舒嫌弃杨玉燕不矜持,可又不好当着苏纯钧的面讲她,只好暗暗的瞪了她一眼。

她扔下碗,站起来:“算了,我才不管你了呢。张妈,我回去躺一躺,过年累着了,我歇几天,这几天都不见客人了。”马家的事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有点烫手了,她想避一避了,免得被搅进去惹一身腥。

苏纯钧连忙起身,“祝女士,我今天想去看望我的大学教授代先生,不知可不可以邀二小姐同去?”

他一使眼色,祝颜舒就想起与他约定要将杨玉燕送去读大学的事了,连忙转回来,积极道:“当然可以呀!也叫燕燕去受一受熏陶。不知代教授有没有什么喜好?我们应该准备什么礼物呢?”

苏纯钧:“那倒是不必,代教授对学生十分亲切,不爱收学生的礼。我看不如把燕燕写的字带几张过去请代教授指点一番,也是个理由。”

祝颜舒马上喜道:“好啊。”她兴致勃勃的对杨玉燕说,“你不是抄了一本子的诗吗?正好带过去!”

杨玉燕浑身汗毛直竖,从听到的那一刻就尴尬极了!双手一撑直身而立,拒绝道:“不行!”

祝颜舒一怔,马上想到可能是杨玉燕在摘抄时写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情窦初开,抄一些艳诗艳词也是可能的,现在的报纸上也有许多现代诗冒出来,写女人的脖子汗毛胳膊大腿,相当露骨难看,但却很受年轻人的追捧,万一杨玉燕在本子抄了这些,那倒确实不适合让人看。

她转口道:“不愿意就不愿意,你嚷什么?没规矩!”

杨玉燕的小脸红得吓人,不敢瞪祝颜舒,不过现在她与苏老师的关系不同了,倒是可以对他撒气,于是一双眼睛虎气生生的瞪过去,杀气四溢。

苏纯钧被瞪得心里就是一蹦,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哪怕是挨二小姐这一瞪,他都觉得舒服。他怔怔的看着二小姐红似晚霞的脸蛋,露出一个求饶认错的怯生生的笑来。

杨玉燕受了一场无端端的惊吓,一直到被祝颜舒和张妈送出门都是冷着脸,没有一丝笑。

祝颜舒看她这样,不由得又看不惯了,拧了下她的脸蛋说:“你是去做客呀,笑都不会了吗?”

杨玉燕只好听亲妈的笑了一下,才被苏老师牵下楼。

两人坐上黄包车,苏纯钧才在她耳边问:“你都抄了什么诗?莎士比亚还是普希金?”

杨玉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脸又开始发烧了。

苏纯钧小声:“普希金?”

然后就被杨二小姐在脚上狠狠的踩了一下。

看来猜对了。

他带着杨二小姐读诗时,自然也免不了选一些名家大作,爱情诗在诗作中占比非常大,除了吟诵自然的诗作之外,爱情也是一个会激发人共鸣的题材。如果杨二小姐想读一读爱情的滋味,普希金更像她的胃口。

苏纯钧悄悄在车上握住她的手,那柔软的小手挣了一下,但没有挣开他,就乖乖的待在他的手心里了。

“以后我们一起读,我还有许多诗没有教给你呢。”他微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只有燕燕,晚安^^

☆、令人瞠目的大学与教授

黄包车一直将他们拉到了大学中, 车到门前便停下来, 苏纯钧扶杨玉燕下车。

苏纯钧此时才解释:“代教授是归国人士, 就住在学校里。”

他怕杨玉燕听说是要到学校来会紧张, 因为他从祝颜舒那里知道的就是杨二小姐极度厌学。所以一直到目的地了,他才坦言。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杨二小姐不但不紧张,反而张大眼睛一直好奇的左右张望,看到一群走过的学生会好奇,看到一群男生剔着西瓜盖头会偷笑, 看到一群西瓜盖头男学生爬树更是舍不得移开半分目光。

苏纯钧不得不拉着她走, 免得她看入神了就不走了。

“好玩吗?”他笑着替她理了理衣服袖子。

“好玩。”杨二小姐浑然不觉,还有心发问:“为什么都是男生?”

苏纯钧笑着解释:“女学生人数少,通常都在文艺楼那边活动。”

杨玉燕又看到几个明显年纪超过学生的人走过去, 但他们都穿着学生装。

“怎么还有年纪那么大的?”头发都花白了还在上大学吗?

苏纯钧:“我们大学创办的宗旨就是有教无类,任何人只要有向学之心,通过了入学考试,都可以来上学。”

接着,她又看到了一群军官走过去,身姿挺拔,气质不俗。于是这又让杨二小姐又伸脖子做了一回颈椎运动,一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才转回来,更加激动兴奋的小声问:“怎么还有军官呀!”

苏纯钧微笑:“他们来接受教育。”

往里走更加让人惊讶。

杨玉燕先是看到了一条河!两边堤岸种着柳树,一条土路笔直的延伸向前。

河上还有鹅!

还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

这还不是最让她惊讶的, 她原本以为这是养来观赏的,陶冶情操的,结果苏纯钧在旁边说:“这是食堂养的。”

杨玉燕:“……”

真实用啊。

这也不是最让她惊讶的。

再往前走,还有菜地,菜地里还有鸡鸭,不远处还看到了牛和驴和马,更远一点的房子里仿佛传来了猪叫,几个学生扛着钉耙,提着木桶,笑声朗朗的走来。

苏纯钧在旁边笑道:“他们是去喂猪的。”

此时一架驴车从旁边悠悠走过,驴车上是堆粪,隔着老远就飘来一股浓郁的异味。

讲句老实话,她从来没见过粪车,这是第一回。

如果说这里是乡间,那倒更合适些。唯独不像大学校园。

杨玉燕发出如此感叹:“没想到大学里是这个样子的。”

苏纯钧涌上一股笑意,乐得见她误会。他指着前方的草坡说:“走过那个地方就是代教授的家了。”

虽然已经是冬天,地上的草却没全都变黄,半黄半绿,全都瘦弱得很,露出下面的土地,但仍有几根不分时节胡乱发芽的嫩叶伸出来,点缀在枯黄瘦弱的草叶之间,仿佛细小的花朵。

杨玉燕以为看到了野花,看错好几次,弯腰低头仔细辨认才发现是新发的芽。

“这么早就发芽了呢。”她可从来不知道。

苏纯钧低头瞧,也看到了,说:“过了年就算是春天了,快了。”

两人走上草坡,举目望去,草坡尽头是一幢红色的小楼房,白色的栏杆,白色的门窗,白色的屋顶,仿佛童话中的小屋突然跳到了眼前。

杨玉燕瞬间就忘了刚才看到的粪车,将此时眼前的景致记下,认为这才是大学的真容,果然美丽动人。

小楼盖得很好看,英式标准的对称建筑模式,远看虽小,走近看才发现并不小,隐约还能看到屋里学生们的身影。

苏纯钧说:“代教授在英国留学,还去过法国、德国和利物浦。校长说他带来了外国的新思想,让我们可以从自己人的角度去看待外国,非常、非常珍贵。我们一直以来翻译外国人的著作,学习外国的技术和思想,想找出打败他们的办法。但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从外国人的角度看其实非常偏狭,我们以前是走了很多弯路的。”

杨玉燕从他的话时听出来,他非常崇拜代教授,这让她不也免有点紧张起来了。

苏纯钧领着她走到别墅前,伸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她道:“代教授好像正在跟他们上课,我们从这边进去。”

他领着她绕着别墅转了半圈,从一个门进去,她本以为是什么门呢,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了灶和案板,还有堆成山的柴火、煤等物。

杨玉燕不敢相信:“……这里是厨房?”

苏纯钧回头对她眨眨眼:“我以前都是从这边进去的。”

以前上课时从厨房进教室?

杨玉燕对苏老师刮目相看!

现在不是饭点,所以厨房里没有人在做饭,但也能闻到菜味和面香味,还能看到地上摆的成筐的萝卜、土豆、玉米、白菜、青辣椒等。

苏纯钧牵着她从满地的菜筐中间穿过,仔细看过菜之后说:“今天中午的菜挺多啊,这么多种。”语气中有淡淡的羡慕。

杨玉燕:“……”

看来苏老师以前真的是饿才会到祝家吃饭的,他真的不是在装。他去祝家,饭占七成,她占三成。

苏纯钧走出厨房才对她解释:“代教授常自掏腰包请学生们吃饭,在他这里吃的饭比在食堂吃的还好。”

杨玉燕认真点头。

她懂,真的懂。苏老师真的是饿过来的,太可怜了,今晚就跟张妈说多给他做一点。

走出厨房,便来到更加光明明亮的走廊上。走廊上头顶装着顶灯,墙壁上装着壁灯,还都是雕花的款式,相当讲究。

地板还拼贴出了几何图案,墙壁上甚至贴了壁纸。

这不像学校教室,就是一个真正的别墅,还是很讲究的那一种。

如果不是代教授钱包太鼓替学校的房子做装饰,那就是学校真的非常重视他,才会替他盖了这么好的房子。

苏纯钧道:“代教授平时住在三楼,一楼二楼都是教室,图书馆还有代教授自己收藏的书。”

杨玉燕点点头,跟着就看到墙壁上突现一大块污渍,雪白的壁纸上突然出现这么一大块污渍实在太难看了。

苏纯钧看到它反而怀念发笑:“这是我们在走廊里打架的时候把墨水泼上去了,我们想趁代教授没发现用水洗干净,结果就洗成了这么一大块。”

杨玉燕真心发问:“代教授生气了吧?”有没有抽你们?

苏纯钧一本正经:“我还劝他们不能用水洗,早些向代教授承认错误呢,所以代教授没有生我的气。”言下之意,其他的同学都没跑得了。

杨玉燕真诚的说:“苏老师,你真坏呀。”

这时一个声音与她异口同声:“苏纯钧!又显摆你的坏水了是吧!”

一个细瘦的脖子支着一颗大脑袋的青年男子站在走廊的另一头大声喊,笑得很开心,他身上穿的衣服皱巴巴的,一看就很久没洗过,两只袖子挽高,在冬天这样很不合时宜,他还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时尚的很土气,他的两条裤脚一高一低,趿拉着鞋穿,也剪了一个西瓜盖头,还中分。

青年这时看到了杨玉燕,故意夸张的弯腰伸头,声音更加大了:“哟!苏纯钧带着个女孩子!”

苏纯钧生怕他吓着了杨玉燕,马上喝止他:“施无为!”

两人各站走廊一头,互相喊话,声音极高,死人也会被他们吵醒。

于是,两人中间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年约四十出头,穿着马甲、衬衣、西装裤、棕色皮鞋,他头发向后梳,发际线完好,他轮流看了一眼那个青年与苏纯钧,他把头扭过来时,杨玉燕发现他简直帅到没有朋友!浓眉似剑,秀目如星,笔直的鼻梁,含笑的嘴角,他微笑着说话,苏老师却马上紧张起来了。

他说:“施无为,苏纯钧,你们太吵了,我正在上课呢。”他看向杨玉燕,含笑点头。

苏老师马上替她介绍:“代教授,这是我的学生,她姓杨,在家排行第二,小名玉燕。”

代教授笑道:“杨二小姐你好,请不必客气,来这里的都是朋友。纯钧,你先领杨二小姐去茶室坐一坐,泡壶茶,拿些点心出来招待客人,我一会儿下课了就过来。施无为。”

施无为紧张的已经连抹好几遍脑袋了,闻声马上立正站好:“教授好!”

代教授笑眯眯的说:“你去厨房把菜洗一洗,把土豆削一削吧,吃饭就要付出劳动。”

施无为:“是,教授!”然后撒丫子跑了。

代教授赶走这两只皮猴子就又回去上课了。

苏纯钧带着杨玉燕去茶室,施施然的泡茶拿点心,然后脱下西装外套,撸起袖子,戴上围裙,现场表演打奶油。

在祝家喝咖啡吃饼干是不会再现打奶油放上去的,那就要累死张妈了。

苏纯钧却在这里给她表演抱着一个盆用蛋抽熟练的打奶油,手都要舞出残影来了。

杨玉燕先是坐着看,后来站着看,再后来开始鼓掌。

苏纯钧脸上带着飞溅出来的奶油点点,笑着说:“以后在家我也打奶油给你吃,我还会烤蛋糕呢。”

杨玉燕震惊无比:“你会烤蛋糕吗?”

苏纯钧兴奋道:“会呀,我还会烤饼干呢!”

杨玉燕顿时生出自愧不如之心来。

她一个女人还不会烤蛋糕饼干打奶油呢,她竟然不如男人!

这时门口有人清了清喉咙。

杨玉燕和苏纯钧看过去,是代教授。

代教授一手挽着西装外套,站在门口,礼貌且客气,就是似乎在瞪苏老师,瞪得苏老师变乖了不少,低头不说话,专心打奶油。

杨玉燕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马上变乖巧,依在苏老师身边不说话。

代教授再次瞪了苏老师一眼,“苏纯钧,解释一下。”

苏纯钧已经打好了奶油,将奶油装好端过去,放下袖子,再带着杨玉燕走过去,恭恭敬敬的重新介绍:“代教授,这是我的学生,杨玉燕,我受她家长所托带她来拜访您。燕燕,这是代教授。”

杨玉燕便乖乖问好。

听到是“家长所托”,代教授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些了,他请杨玉燕坐下。

杨玉燕坐下后才发现苏老师还站着。

苏纯钧不等她发问就赶紧说:“我站着就好。”

代教授静静的喝茶,刚下课,他的嗓子早就干了。喝完一盏茶,他也看懂这对小男女之间并不是不堪的爱情,苏纯钧明显是在等这个小姑娘长大成熟,他用呵护花朵的力气去呵护她,这让他刚才升起的火气降下了不少。

不过他放下茶杯后还是对苏纯钧说:“苏纯钧,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都在其次,言传身教排在首位。一个道德败坏的老师教不出一个正直的学生,一个总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手中却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那是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的。”

苏纯钧正色道:“多谢代教授教诲,我会铭记在心。”

杨玉燕此时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机锋,想了想,发言道:“代教授,不知你认不认识杨虚鹤?”

代教授笑得很客套:“久闻大名,只是未能一见。”

杨玉燕仰首道:“他正是家父。”

代教授听出这小姑娘想说什么,也好奇她会说什么,就静待她发言。

杨玉燕:“我不耻家父的行径,必不会选择与他一样的人。我的爱情,是要与爱我的人相爱,与我爱的人共携白首,我们应当可以共同进步,互相促进,而不会拖着对方的后腿沉入泥潭。”她看了一眼苏老师,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

这是杨玉燕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坦承她对苏纯钧的心思不纯。

对外人开口比对家里人开口要容易得多。

而且,她觉得她有义务也有责任维护苏老师,因为他们是一国的。

听到这番话后,代教授去看苏纯钧,发现这个往日冷漠讥嘲的学生眼睛里像盛了一条银河,他再看杨玉燕,一个纯洁的心灵打动了一个冷漠的心灵,只要他们日后不会互相伤害,那真是世上最美好也是最传奇的爱情了。他还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却盼望着能够看到美丽的爱情之花盛放。

“纯钧,坐吧。”代教授示意了一下,苏纯钧这才在杨玉燕的身旁落座。

苏纯钧虽然是去年年中才毕业,但他在财政局的风光已经流传到学校中来了,在师生中褒贬不一。

代教授也是比较担心这个学生的,担心他离开学校以后乱花渐欲迷人眼。

“纯钧,我听说你在财政局人缘不错,正好我打算再买一批教具,不知能不能借一借你的东风啊?”代教授笑着问。

杨玉燕不妨这个苏老师推崇的教授竟然一开口就想让苏老师开条子,顿生恶感。

苏纯钧不疑有他,当下就道:“这个不难,随便找个名目就行,不知教授想买什么教具,什么时候要?我安排一下。”

代教授盯着他看,眼角却看到杨玉燕的神情,那叫一个嫉恶如仇,仿佛他是大恶人,苏纯钧是正被他欺压的大好人。

代教授顿时就想笑了,强忍住,一本正经的跟苏纯钧讨论起来。

教具吗?先不急,先给他弄一点好酒好烟过来,还有好衣服好手表好钢笔好皮鞋,当然,如果能有回扣来点实在的黄金白银就更好了。

苏纯钧听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后知后觉的看到旁边一座名为杨二小姐的火山就要暴发,再看代教授一脸促狭,登时哭笑不得,“教授!”

代玉书哈哈大笑起来。

苏纯钧赶紧牵着杨玉燕走到窗边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劝哄她:“不要生气,教授是故意的,教授最喜欢闹我们了。”

因为许多学生刚来上学时都不太习惯学校的氛围,一部分学生出身贫困,一部分学生出身富贵,两下碰撞起来,矛盾纷纷。但学校却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地方,不可能容许他们在这里搞阶级斗争。代教授为首的许多教授就想了许多办法,或是罚学生一起干活,或是令学生一起游戏,代教授还喜欢开玩笑,特别是在课堂上,就是为了让大家放开包袱,这也是教授的一片苦心——或许只是因为教授自己的兴趣。

杨玉燕后知后觉,“代教授在逗我吗?”

苏纯钧好笑着承认:“对。”

杨玉燕马上去看代教授,结果代教授笑得特别开心的对她招手,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个认真、严肃、客套、还有点傲气的代教授了。

杨玉燕目瞪口呆。

这居然是教授?!这居然是教授干的事?!

她看过去,代教授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仍有笑意。而且他正在大口的吃蛋糕,抹的就是苏纯钧刚才打出来的奶油。

苏纯钧马上安慰她:“没事,我以前也被教授整过,我们都被教授整过。”被教授整过以后,他们才敢在走廊里打架,在教室里踢球。百无禁忌,从发现教授是一个百无禁忌的人开始。

“你现在肯定不怕教授了吧?”他问道。

杨玉燕扪心自问,发现她是真的不怕了。因为她觉得这个教授,好像是一个很宽容的老师啊。

苏纯钧这才牵着她走回来,重新落座。

杨玉燕眨着眼睛重新打量代教授,发现他面容和煦,童心未泯,笑容中仍带着稍许天真之态。

而且,他很帅。一个帅哥的恶作剧,总是无法让人生气呢。

代教授舔掉手指上的奶油,笑着说:“讲课结束后就是容易饿。刚才不好意思。”他转向杨玉燕,正色道:“我本来以为是苏纯钧这小子不地道,当人家老师还拐了个女学生,结果听到你的话,得知你们是真心的,我看你这么维护她,就忍不住逗一逗你们。纯钧他名字是剑,人也过于冷傲孤高,现在看到他在你身边变得柔和多了,我也能更放心了。”

冷傲?孤高?

这是谁啊?

杨玉燕更加好奇上学时的苏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了。

代教授笑眯眯的说:“想不想知道他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

杨玉燕立刻抛弃前嫌,积极道:“想!”

苏纯钧大惊失色:“教授!你要讲道义啊!”

代教授便失望又遗憾的说:“唉,那看来不能说了。”

杨玉燕也失望又遗憾,哎哟,冷傲孤高的苏老师是什么样的啊?她真的好想知道啊!

苏纯钧焦急之下,竟然觉得这说不定是劝杨玉燕上大学的一个理由。他思考片刻,拿不定主意这办法到底有用没用。可他去看代教授时,发现代教授正在看他,还在使眼色。

莫非代教授猜到了他为什么领杨玉燕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燕燕,晚安

☆、读书令人快乐

代教授喝完茶, 就让杨玉燕与苏纯钧在茶室坐着。

“今天你们来得巧,中午就留下吃饭吧, 有人送了许多粉条给我, 今天中午我来做一道大菜!”代教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