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幸福的生活^^

施大头,祖上十几代都是贫农, 面朝黄土背朝天, 谁能想得到他会是个语言天才呢?

苏纯钧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就是施大头给的。

在遇见施大头以前, 他或许自认并不骄傲,但他是自豪的。这份自豪不止是家世带给他的, 还有他自己挣来的。

他自认是非常有才能的。

这也并不假。他确实很有才华。从小就学什么都快,十岁就出国留学, 十五岁归国,十七岁遇上亲爹另娶叛出家门,二十岁自己就能养活自己还能上大学,入学成绩还相当不错,他有什么理由不自信呢?

他也不觉得他看不起谁, 虽然班级中的许多同学确实都比不上他。或者是成绩比不上,或者是阅历比不上。他还很愿意在闲暇时帮助同学进步,就比如施大头, 他就常常帮助他纠正口音, 教他学习语言的一些小窍门。

然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杨玉燕从旁配音。她从未婚夫苏先生的神色中, 觉得此时应有这一句话。

施大头同学从识字班进入正式教室后的第一年还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傻瓜。

苏纯钧讲施大头第一次进教室时,裤腿一高一低, 学校发的布鞋趿拉着穿,踩的像垃圾堆里捡来的,而且身上还很臭,头剃了个光头。

这不是说施大头同学要去当和尚, 而是说他身上有虱子,所以才需要剃头。

在一个集体生活的地方,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的卫生习惯就很难保持在一个水平上。

苏纯钧刚入学时还非常天真,以为学校会像英国的学校一样有着不同标准的宿舍,而他,当然要住在单人单间的宿舍里,里面有沙发有衣柜有书柜有带床垫的床和干净的枕头,最好再有一个客厅用来交际。

可大学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他在白日做梦。

学校确实有不同标准的宿舍,不过另一个宿舍叫女子宿舍。苏纯钧显然不具备住进去的硬件条件,他只能去住男子宿舍。

男子宿舍全是大通铺,一个宿舍里住着三十多个男同学,有人不洗脚,有人不刷牙,有人把稻草铺在床上,有人身上有虱子,床上有臭虫,行李里可以养老鼠蟑螂。

把一个本来已经尝尽世间苦楚的苏纯钧逼得不得不出去找房子住,宁可省下生活费,饿得头晕眼花,穿二手旧衣服,都不肯住宿舍。

这是何等泯灭人性的酷刑。

杨玉燕很是同情,这也不妨碍她笑一笑。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愿意去帮助施大头纠正口音,他在人格上已经是闪闪发光的了。

然后他在教会施大头以后就遭受了更大的打击。

命运何其不公平。

杨玉燕都要落泪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天才。

或许血缘、血统、家庭教育等等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但有一种人,天生就具有超越阶级的天份。

他们的名字,就叫做天才。

施大头,他碰巧就是一个出身泥腿子的天才。

天知道施家的基因里怎么会有学语言的天分,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但这偏偏就在他的眼前发生了。

施大头连城里话都学不会,但他学起英语来就像喝水一样简单,然后,一通,百通。

虽然西语有着相似的外形和近似的语言规则,它们都是学会读音就能学会语言,读音与意义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这跟中国的象型字有着完全不同的规则,中国字是读音是读音,意思是意思,学会读音不代表你就能学会意思,你学会读音以后,你还要去学每一个字的意思,等学会了每一个字的意思,你还要去学它们组合起来的意思,而以上三条路都不相通,它们是单独存在的,却必须搭配使用,这能够折磨死任何一个外国人。

相比起中文来,西语确实更容易学。但这也不是一个连之乎者也都没学过的泥腿子能轻松学会的!

可对施大头来说,他学得太快了。他学会英语后,就学起了法语,跟着就是俄语、德语。日语是他在学习上述语言的间隙捎带着学的,用他的话说就是“换换脑子”。

假如不是亲眼所见,苏纯钧一定不信。可由不得他不信,这世上真有的天才,就在他眼前,还是个农家子弟,在他捧着书看的时候,施大头在下地;在他在英国求学的时候,施大头在下地,在挨打;在他入学以后自以为可以凭一身才华救中国的时候,施大头刚刚入学,第一次学习拿笔,一笔一划的从三百千开始入门抄书。

一年以后,他跟他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

五年以后,他超过了他过去十几年所学的成就。

苏纯钧能这么痛快的决定从学校毕业投入官场,很难说不是受到打击后逃跑了。他只是觉得在学校方面,他应该把事情交给更擅长的人才,至于他,也有他更擅长的事。

总之,说服自己后,他爽快的调头跳进了名利场,很快就如鱼得水般扶摇而上。在这里,他也能像喝水般轻松的取得成功。他一面对着过去的自己妥协,一面遗憾他还是更像父亲。

不过有父亲这面镜子,他就不会再走错路。

苏纯钧就着酒菜把施大头的故事讲完了,占据了未婚妻杨二小姐所有的注意力和剩下的所有的时间,直到席终,大家需要告辞了,祝颜舒从别的桌回来,看到喝醉的代教授与施大头。

杨玉燕:“施无为同学。”

从此她再也不叫人家大头了,做为对天才的尊敬,她以后都会好好的称呼他的学名:施无为。

祝颜舒嗯嗯道:“纯钧,你把代教授和这个同学都带回去吧,等他们酒醒了再送他们回学校。”

张妈说:“喝醉的人不能没人照顾,容易出事的。他们回学校没人侍候吧?”

苏纯钧:“应该是没有的……”

代教授没有请下人的习惯,他自己一个人住着那个小红楼,白天倒是有不少学生在里面,可晚上就他一个人。

施大头住的男生宿舍里倒是有不少人,可是哪一个也不负责照顾一个喝醉的男同学啊。

万一这两人醉得睡过去再吐酒了呢?这种死法可是很痛苦的。

张妈拍大腿:“我就说……那还是都带回去吧,就放在你那屋里,你先照顾照顾,明天再送他们回学校。”

苏纯钧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上前扶起代教授,再喊来另一个人扶施大头。

杨玉燕:“施无为同学,走路小心点。”

苏纯钧深吸一口气,将这两个走路绊蒜的醉鬼都扶回了自己那间屋,有了三个醉鬼的加持,顿时那间不大的屋子里就闲人免进了。

张妈特意端着水盆来帮忙,在门口放下水盆就走,喊苏纯钧给自己擦洗擦洗,也给他的教授和同学也擦洗擦洗。

张妈:“一会儿我再给你送醒酒汤上来。”

杨玉燕和杨玉蝉特意抱了两床被子送上来,看到两个醉鬼已经躺到苏纯钧的床上了,杨玉燕不舍得苏纯钧吃苦,难过道:“那你睡哪里啊?我把被子抱来就是让你铺到地上,让他们睡的。”

苏纯钧顿时神清气爽,大方的说:“没关系,我在桌上靠一晚上就行。”

这怎么行呢?

杨玉燕实在是不忍心刚出炉的未婚夫吃这种苦头,回去磨了祝颜舒一会儿就借来一把钥匙,给苏纯钧送过来。

她说:“这是原来丁家住的那一家的钥匙,里面有床,你去那里睡吧。就算要你看着他们,也不必一整晚不睡。”

祝家楼现在搬空了五家了,似乎是有一家搬走以后,越来越多的人都获得了搬家的勇气,纷纷搬走另觅他处。

他们中有的是搬到了更便宜的地方,有的则是回了老家。

丁家住的那个房间足有三十平大,比苏纯钧这个房间要大一倍。他早就看中那一间,想租下来整修一番做个新房的。

现在拿到了钥匙,他立刻毫不客气的就去开门了。

祝家楼当时建的时候,用的是英国的设计师,所以房间设计还是很不错的,所有的房间都是鱼骨状排列,而且都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门。不止是面对走廊的这一排有门,在房间里也都有同样的门可以做连通。

祝颜舒当时改建房子进行出租,就是将所有房间里的门都封死,只保留了面向走廊的房门,将房间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独立房间。

当然,她们母女自己住的那一层就没有改了,只是重新装了马桶、走了水管等管线。

丁家租的那一间房有两扇窗户,采光非常好,苏纯钧一见就喜欢,他在心内盘算一扇窗户前摆桌子,另一扇窗户前摆沙发,这里放一个书柜,那里放衣柜,再加三个斗柜,这边放个桌子,再放两把椅子。

还是有点小了,如果隔壁搬走就好了,这样可以把房间里的门重新拆开启用,那边就可以变成卧室,这里是会客室。

床可以摆在里面,用四柱床,可以挂帘子。这样早上起来拉开窗帘,床上睡觉的人也不会受影响。

苏纯钧把目光定在一贯爱赖床的未婚妻身上,觉得这个设计好极了。

不过现在丁家在一个窗户那里装个了灶,需要拆掉!

墙壁上有许多小孩子瞎画的东西,需要重新刷墙贴墙纸。

丁家应该私接电线了,墙上有拆掉的电线的痕迹,需要重新走线装灯具,正中一个大灯,墙壁上四个壁灯,角落里再留出两根线放台灯……

苏纯钧在屋里转了一圈,心里盘算要不要装电话?肯定是要买收音机的,那要不要再买个唱片机呢?

杨玉燕站在旁边看他在屋里转来转去,不知在干什么,散步?喝醉了转圈?

她上前拉住看起来像是喝醉了的未婚夫,把他拉到一个旧床前:“我给你铺好了,你躺下睡一会儿吧。”

这床就是刚才苏纯钧畅想未来幸福生活蓝图时,未婚妻小姐亲手铺的!

苏纯钧一屁股坐下来,真诚感叹:“铺得真好。”

绝对是个贤妻良母了!

他握着未婚妻的小手,想把她也拉到床上来坐一坐,感受一下这软乎乎的床和被子,拉了两下,未婚妻站住没动,像钢铁般坚定。

好吧,他暂时放弃了。

“我以后不会让你干活的,我们雇个人。”他说着情话,“以后你不用做家务,每天就上上学,写写字,读读书,等我回家,陪你一起读书写作业。”

杨玉燕觉得这日子好像也不是很幸福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胆小的施大头

张妈煮了一锅米汤, 拿香油拌了咸菜, 做了极为简单的晚饭。

祝颜舒还在屋里睡着, 张妈喊杨玉燕和杨玉蝉出来吃饭。

她说:“燕燕,你上楼上去看一看苏先生醒了没有。还有代教授和施同学, 要是醒了,就喊苏先生下来端饭。”

已经定了名份之后,张妈就不肯跑腿了, 理直气壮的支使起了杨玉燕。

杨玉燕于是蹬蹬蹬跑到楼上,先去丁家敲门, 一推门发现门是开的,里面没人, 她再转到苏纯钧的家里, 看到三个人都醒了,正围坐在一起好像在聊什么“政府公信力”这种奇特的话题。屋里的炉子正在烧水,桌上的水盆里还有半盆,显然是他们酒醒以后先洗了脸, 再烧水准备喝。

她敲敲门,唤起三人的注意。

苏纯钧一看到是杨二小姐, 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起身快步过来将门大开, 道:“快进来,是来喊我们去吃饭的吗?”

杨玉燕笑嘻嘻的摇摇头:“张妈做好了,喊你下去端。”

真当张妈是便宜佣人了?以前苏纯钧去吃饭她都要抱怨多刷一个碗,现在再多两个人, 张妈当然不肯侍候!能多做一锅饭让他们吃就够善良的了。

苏纯钧最了解张妈的脾气,以前没少受白眼,他笑着说:“那我就去端吧,下去吃也太麻烦了,家里地方还小。辛苦张妈了。”

施无为连忙站起来说:“我去,我去,纯钧你坐,跟教授接着说吧。”

施无为越过苏纯钧快步下楼,苏纯钧跟在后面,与杨二小姐亲热交谈,置好兄弟于不顾。

两人站在楼梯上,杨玉燕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苏纯钧说:“代教授问我有没有字,想给我取一个字。”订婚了就等于结婚了,已经是成年的大人了,取个字大家也更好称呼,代教授一直觉得苏纯钧的名字太过锋芒毕露,对他本人并不好。

可这里头还有一项糊涂官司没解决呢。苏纯钧刚才就是在给代教授解释这个。

嗯?她刚才听的明明不是这个?他们的话题这么跳跃的吗?

杨玉燕:“你没有字吗?代教授想给你取个什么字?”

苏纯钧笑着说:“这里头麻烦的地方在于……”他左右一张望,装作要谈什么机密之事,引-诱杨玉燕弯腰低头,两人头碰头凑在一起讲悄悄话。

他说:“我现在这个名字,就是我原本的字。”

杨玉燕:“什么?”

两人在楼梯上消磨许多时间,直到施无为端着米汤锅已经回来了,两人连三阶都没走完。

施无为蹬蹬蹬越过此二人把米汤送进屋,跟代教授说:“纯钧在楼梯上跟人说话呢。”

代教授勺起锅里的米汤,说:“他好不容易有了名份,自然要兴奋一阵子的。这米汤煮得颇有学校食堂的风范了。”米粒都能数着,汤清的可以照人影子。

施无为笑着说:“张妈说咱们中午吃了大鱼大肉,晚上要素一素,不然肚子会坏的。”

代教授放下勺子,开始掏兜:“老人说的话都是要听的,有道理。大头,你去楼下寻个食摊买四碗面上来。”他掏出一块钱递给施无为。

苏纯钧此时又牵着杨玉燕回来了,看到就说:“这钱不够,再掏一块才够。”

代教授乍舌:“这个地界的东西怎么这么贵啊?”又掏出一块,一起拍在施无为的手心。

苏纯钧格外热情的说:“我这里有个锅,你拿锅去。”

施无为一手拿钱,一手拿锅下楼去了,杨玉燕这才明白这些人原来是嫌晚饭不够吃。

可今天人人都为订婚的事累得一身汗,张妈回来还要干活,她也不能再去辛苦张妈,索性就当没看到。

她跟上来是想听苏纯钧接着说下去。

她说:“你接着讲啊,你现在的名字是你以前的字,然后呢?”

代教授这下知道苏纯钧是怎么在吃饭的点把人家姑娘给骗回来的了。

苏纯钧拉开椅子让杨玉燕坐下,接着说:“后来啊……”

后来,张妈就上来喊人了。

张妈棒打鸳鸯,把杨玉燕拉下去吃晚饭了。

杨玉燕在自家的晚饭桌上将苏纯钧的话又学了一遍。

听众只有两位,就是张妈与杨玉蝉。祝颜舒中午与老同学喝酒喝多了,现在根本不想起来,也不想吃晚饭。

就是杨玉燕和杨玉蝉也没多少胃口,捧着碗细细的吸米汤当水喝,又解渴又解饿,嘴里没味还可以吃咸菜。

杨玉燕说:“原来纯钧两个字就是他的字,他的名字原来叫守拙。”

杨玉蝉说:“名字叫守拙,字才取成纯钧。这就说的通了。我以前就觉得他的名字太有气势,一般的父母很少给自己孩子取这样的名字。杀气太重,对命数不好的。”

杨玉燕惊讶:“姐,你都是大学生了,还信命啊?”

杨玉蝉吸一口米汤:“你要是知道大学里还教四书五经是不是要吓死啊?”

张妈连忙说:“燕燕,快说菩萨莫怪!你这孩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敬神明,神明是会听到的。”

杨玉燕扬头:“我是无神论者。”

然后被张妈在背上连拍四五下,低头乖乖说:“菩萨莫怪,呸呸呸。”

苏纯钧现在再要取字,就麻烦了。他现在的名本来就是字,再取,那到底要怎么论呢?

就是代教授也觉得这种事很有意思,吃完一碗面条,对苏纯钧说:“我已经想好给你取什么字了。”

苏纯钧说笑话:“教授您不会要给我取字为面条吧?”

代教授:“你要愿意我也没意见。”

施无为就哈哈笑起来,声音大的像打雷,笑完把他自己吓一跳,左右看一看,说:“苏剑,你这里不会有邻居说什么吧?”

苏纯钧:“没事,左右都搬完了。教授,你给我取个什么字?”

代教授说:“中庸。位正当中,便宜行事。盼你日后做事不要太极端了。”

苏中庸。

苏纯钧在嘴里念了几遍,没有说话。

施无为念了几遍说:“这名字一听就像是苏剑的剑变钝了。”

以前说起苏纯钧,想起的就是一柄雪白的剑锋,锐利得很,好像这个人也变得尖锐了。

改成苏中庸,人好像一下子就变平凡了不少,没那么扎眼了。

代教授说:“钝点好,钝点结实。”

苏纯钧起身郑重的说:“多谢老师赐字。”

代教授笑着说:“坐下吧。”

施无为好奇的问:“教授,你有没有字?”

代教授说:“有,是校长赠给我的,我才一回国,与他喝了一次酒,他就赠了我一个字。你们猜是什么?”

代教授大名代玉书,念起来虽然雅,但当年起名时就是东家夫人给小书童取的,他叫玉书,还有一个叫洗砚的。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个名字,相反,他一直很喜欢,玉质高洁,书藏智慧,他愿意做人中之玉,将美好送给人间。

他还仿着自己的名字给他最小的弟弟起名叫玉生。玉生后来也被卖到了少东家身边,听说笨得很,不像他当年那么聪明,可少东家非说玉生是他弟弟应该也会读书,逼玉生读书,逼得玉生天天偷哭。

苏纯钧曾在小红楼见过代教授自己的墨宝,此时就说:“是不是锄东?”

代教授笑道:“你见过我画的画,这不是猜出来的。”

校长请他当教授,就说希望他能化身为一柄锄头,替禾苗松土除草,助禾苗生长成才,虽然终身与泥土为伍,却能种出万千金稻,活民万千。

代教授听了这番话,领了这个字,就义不容辞了。

他也确实一直实践着当时校长对他说的这番话,赠给他的这个字。

施无为看看恩师与同窗,没有说话。

苏纯钧人精一个,连忙说:“教授,你也给大头取一个字吧,就他没有。”

代教授看了施无为一眼,摇头说:“他还没成亲呢,等他什么时候成亲了,是个大人了,我再给他取也不迟。”

施无为苦笑:“教授,我家都没人了,娶老婆……”

代教授摇头:“不娶老婆也行,你先毕业吧。”

施无为听到这个话,又沉默了。

苏纯钧看一看这对师徒,没有办法劝。

代教授一直想让施无为出去留学,他的天份在这里放着,浪费就等于扼杀。他要是愿意出去,留学的费用全由学校包了,连接收的学校都找好了,代教授亲自替他写荐书,以校友的身份推荐他入学,校长都准备好了国民政府的政府批文,保证施无为出去身份上没有一点问题不说,还能得到一定的庇护,算他出公差。

可施无为虽然脑子好,可胆子太小,他根本不敢出去。

他没有野心,不想当大官,也不想赚大钱,平生所愿就是吃饱穿暖,官府不来抓丁。

他学东西虽然快,可这对他来说太简单了,没有挑战性就没有足够的动力。

代教授早就发现他的这项缺点,虽然一直劝他出去,但也并不想勉强他。他是留过学的人,很清楚在国外会不会学习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有一颗坚强的心反而更重要。

不然就很容易被各种压力打击到无法承受。

施无为就是欠缺了这一点,这也让代教授不敢放他出去,生怕送出去的是个活人,回来的就是一纸讣告。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施无为不出去,以他的水平留在学校教书编书也是足够胜任的。

只是他仍然不死心,想压榨出施无为的潜力,总盼着他睡醒一觉了就突然决定要出去留学了!那他一定立刻订船票送他上船。

唉,只能想一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已阅关闭

杨玉燕早上再去敲门, 代教授和施无为竟然已经先走了。

杨玉燕很惊讶:“他们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张妈都做了他们的饭了。”

苏纯钧:“他们天刚亮就走了。张妈做了什么?”

杨玉燕跟他一起下楼:“张妈买了三笼包子呢。”

苏纯钧笑道:“放心,剩不下来, 我能吃得下。”

张妈的标准是女子一顿两个包子, 男子一顿四个包子,不管大小, 都是这个标准,多的一个都没有。她拿准了客人是没有胆量说自己没吃饱的!

代教授从昨晚的米汤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所以一早就带施无为回学校吃饭了。

杨玉燕听苏纯钧一番讲解,被逗笑了:“张妈是个仔细人,再说家里现在情况也不太好。”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