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毕竟第一天来,怕王荷花多想。她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搅合事儿的。希望荷花姐能明白她的意思。

  王荷花诧异:“可医生也说了,得加小心啊。为了孩子都喝药呢。但这两天确实是说了,说夏天妹子去医务室汇报的太勤快了,一周去告诉一声就行,或者有点儿啥异样去。

  你是不知道啊,别说夏天了,就是我跟着每次去都提心吊胆的,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我也实在是怕了,大妹子,我心里真是慌慌的,就怕有个万一啊,你说宋阿姨和叶叔叔没一个人在家,顶门立户的还躺医院里一个。”

  从不话痨爱多言语的王荷花,今天逮到小毛算是打开了话匣子,从夏天和叶伯煊归来后,她心理压力大着呢,两面跑,两面忙活,两面都跟着操心。都不知道该咋办好了…

  以前她只要听令就行,现在虽然也听命于夏天,可她跟着着急上火,偷着吃好几次上火药了。

  小毛很是理解地点点头,熬完冰糖沙果了,就开始和面,瞅了瞅旁边砂锅上的鸡汤,先说正事儿:“那鸡汤差不多了吧?”

  王荷花立时打开砂锅盖瞅了瞅:“咋有股子怪味儿呢?大妹子,你人参放多了吧?”

  “呃…应该没事儿吧。我就切、切那么点儿。心、心理作用。”小毛说完觉得有点儿冒失不妥,又补了句:“荷花姐今个儿见到医生问问,放多少是食补啊?别给补大发了。”

  小毛凑到近前,往砂锅里又扔了几个大枣和二十多个枸杞。

  “妹子,桂圆放吗?”

  “扔进去吧。”

  “没听说过放苹果啊?苹果呢?那得啥味儿啦?”

  小毛挠挠脑袋:“都是有营、营养的,放、放吧。今儿个不给妹子留了。都、都给妹夫送去。”

  试试水,看看妹夫有反应没…

  关键时刻,妹夫可以弃了,妹妹是亲妹妹。

  王荷花很认同地点点头,还给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夏天本来也不爱喝鸡汤。”

  俩人忙活完鸡汤的事儿,就让它继续小火炖着,本该接上一个话题,结果俩人一打岔直接就给略过去了。

  “夏天不爱吃饺子啊。我一提包肉馅饺子。她就要吐的架势。你这活面是要做点儿啥啊?”

  小毛手上动作不停歇,嘴上也没耽误唠嗑:“不爱吃饺、饺子就吃混沌。有、有菜有肉,有营养。不能老依着她。试试,咱们就避开忌讳,不要问、问她,问她啥她都摇头,就端盆坐她跟前吃。慢慢地。她就被带动起来了。”

  王荷花想了想刚才夏天特意找盆吃饭的样子,似乎是明白了小毛的用意,很憨厚地跟着点点头:“那不能就这点儿面。咱家有,你等我给你再舀点儿。”

  小毛一把按住要起身的王荷花:“荷花姐,就这些,将将巴巴三大碗。咱、咱们一人一碗。你得让她吃不够想、想得慌,不能一次给吃饱喽。”

  “哎呦。大妹子。叶家可不是咱农村家庭,人家不按量分,从来不缺吃的,夏天真吃不够咋办。哪有让她眼巴巴看着饿着的道理。”

  “得均、均衡。她饿了,没够吃才好呢,我给她*蛋糕、做别的。”

  “行吧。那把中午剩饭热热。送医院去。”

  “嗯,我、我看有苦苣菜。我给他拌一个解解毒。”鸡汤不太保准,那就绿叶青菜上找补。

  可怜的叶伯煊,并不知道自己晚上的饭食是两道“苦菜”,人参放多了就特别苦,苦苣菜就更不用说了。还有最关键的,他媳妇是他的“救命恩人”,给他的晚饭多添了一道程序,要不然更是食不下咽。

  也多亏叶伯煊体格壮实又年轻,赶上弱吧点儿的,都得鼻子出血,还得贼眉鼠眼的偷偷擦掉,以为是媳妇天天给他“梳洗打扮”,憋的呢…

  王荷花看着鬼灵精怪的小毛,忽然噗嗤一声就笑了,她咋就觉得这个妹子这么有喜感呢。

  小毛跟着王荷花的笑声,嘿嘿地一起傻笑。

  夏天刚下楼到了客厅,就看到厨房有热气,以及好久没有过的显得热闹的说话声。

  又细闻了闻,有股什么味儿?

  夏天进了厨房就问:“嫂子,你没休息啊?”说完就奔砂锅去了。

  小毛顺口胡诌:“休了休息了,刚起。”

  “哎呦,荷花姐,你给我拿个汤勺过来,我尝尝。”

  小毛手持擀面杖,急了,挥舞着:“使不得使不得。妹、妹子,给妹夫的,你别尝。”心里太没底了。

  夏天皱了一下眉:“哪来的人参?”一回头吓一跳,因为小毛正举着一个带着须子的野山参呢。

  “我的天啊!”夏天拍拍心脏的位置,黄金有价参无价啊!一把抓住小毛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接过人参,脸色都变了,回头就嘱咐王荷花:

  “荷花姐,你把那个小砂锅换个大砂锅,多添点儿水,继续煲。还有啊,原来的一点儿都不能倒。”

  “嫂子,你跟我进屋一趟。”

  夏天直接给满脸涨红臊的要命的小毛,拽宋雅萍屋里去了。

  小毛以为自己惹祸了,啥也不懂就好心办错事的瞎帮忙。

  夏天坐在床上,心疼的不得了,看着那好好的人参须子少了点儿,真儿真儿的觉得可惜的要命。

  “嫂子,哪来的呀?”夏天小心翼翼地捧着老山参,低着头仔细查看着还少哪没有。

  小毛就跟犯错的小孩儿似的,两只手搅动着衣角:“我、我那去世的爹娘留给我的。”

  夏天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这才转头看向小毛:“嫂子,你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吗?”

  “啥、啥值也是跟人吃的不是?”

  夏天忽然无言以对了,她酝酿了半响才说:“它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能给你好几个家。”

  “可别地。我、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你哥了。”说完就捂脸了。哎呦,都没跟夏秋说过这话呢,先跟妹子表白了。

  夏天先是微笑,慢慢的咧开嘴大笑。从回来后,她第一次笑出了声,笑的她心里松快很多很多,有了缝隙,进了阳光。

  小毛使劲拽了拽自己的短发,被夏天笑得有点儿发毛:

  “哎呦,你可差不多、多点儿。这是干啥玩意儿?就、就一句话你至于嘛。”

  夏天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我是说,它能让你买几套房子。过不了多少年,就能让你变的比平常人富裕得多。要是全须全尾的,价值更高。

  即便你现在出手卖了,我在京都都能给你卖个好价。让你吃喝住都不比别人差,有自己的家。但现在不合适,最好等几年。

  如果我没看错,它这么大个儿,最少几十年,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百年呀!咱们得偷摸找老师傅验验货。”

  夏天心里、嘴上都是一阵唏嘘。

  小毛愣愣地听完,听完就觉得心里有底气了,冬子将来上学有钱了?她和夏秋能自己盖大砖房了?

  小毛重新从夏天手里接过人参,忽然就有了点儿不好意思,侧头看着夏天欲言又止。

  夏天明白,那么困苦,冷不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是精神上的冲击。人之常情。

  “妹子,我知道它值钱,不知、知道它这么值钱。反正也、也拽掉须子了,已经不是全须全尾了。那啥,我割掉一半儿你给我卖喽,剩下的、剩、剩下的给你补,你看行、行吗?”

  小毛说完脸更红了。你说这叫啥事儿啊?拿来了,又要揣走一半儿。哎呀,她也没为自己,为妹子的娘家,都自家人,妹子应该不会多心对她有意见吧?

  夏天拽住小毛不停扭着衣角的手,很感动,那份心暖让她眼窝发烫,是人参的事儿,又不是人参的事儿。

  人参能估价,可嫂子的这份情,她能此时此刻说出这番话,根本就是无价的。这是夏家的一“宝”啊。

  “你听我说,嫂子。我身子虚,根本不能大补。叶伯煊不需要。这是伯父伯母留给你的念想,不要轻易出手卖掉。”

  小毛急急地打断:“就、就虚才补呢。别逼我,逼我、我现在就掰两瓣儿。”

  夏天一把抢过人参:“你信我,我给你保管。我有需要的时候会掰须子吃的。剩下的主干部分,我会在行情好的时候出手帮你卖掉。”

  小毛还要以德服人呢,夏天赶紧摆手制止:“嫂子,别让我一个孕妇跟着着急。将来有一天,它能派上大用场。”

  最后都商量完了就听夏天的了,小毛再出卧室前,补问了一句:

  “现在不卖啊?卖、卖了有钱让你哥找工作时活动活动。咱家能、能日子好过点儿。”大娘就不用都病倒在炕上了,还心疼胆疼没钱咋整了。

  呦,小毛的形象再次在夏天的心中刷新了高度。

  现在是什么年代?人都正直着呢,嫂子能在现在的年代就想到“人情问题”,就想到“送礼好办事”,这平时为人处世得多活络啊?有发展啊。比她强多了。

  不过夏天瞬间又心疼了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女孩儿,她是得见识过多少人情冷暖,才能有这份“心机”。

  夏天换了说话方式,不再像和夏爱国他们那样沟通,而是单刀直入的对小毛说道:“现在不合适。嫂子,过不了几年,咱夏家不会比那些富人家差!你信吗?”

  小毛很认真的看着夏天:“我、我真信!”L

第三七三章 它证明爱得并不糊涂(四千字)

  当天晚上,叶伯煊“有幸”喝到了人参大补汤。

  苦不苦?甜…

  为啥呢?

  因为叶伯煊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夏天的“情书”。

  夏天没去医院,选择和小毛说说话、一起腌菜。

  “情书”是这样写的…

  “我亲爱的帅哥、我的丈夫、将来会白发苍苍的老伴:

  从前,你伟岸的身姿是欣喜、是浪漫、是期待、是安全的依靠。

  保护我、守候我,那些个分开又数着手指盼相见的日日夜夜,我们分享着彼此惦念的心路历程,我们认真为彼此改变为人处事的性情,我们见面时会难舍难分。

  会在午夜时分琢磨对方做什么呢?会回忆我们上次见面时、你的眼神。

  在这个叫*情的旅程中,我们犹如第一次离家的孩子般,去探索、发现、分享,遇到分歧、用爱意退让。

  我们都很虔诚、认真地去对待这段感情、这段毫不知情的陌生的旅途。

  我以为爱情的浓烈度,也就这样了。

  却没想到,爱,远远比我想象的要伟大,它让我变得不知所措,让我知道,原来“爱”能让人奋不顾身。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

  正是那些往日时光,

  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

  身上穿着旧衣裳。

  海拉尔多雪的冬天,

  传来三套车的歌唱,

  伊敏河旁温柔的夏夜,

  手风琴声在飘荡。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为了生活天天奔忙,

  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时光。你的眼睛就会发亮,还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你不只是伟岸了,又越来越体贴了,我不害怕了,不怕变老了,我开始期待了,期待你和我满脸皱纹、还会深情相拥。感恩上苍“你还陪着我”而热泪盈眶。然后我们一起幸福地看着儿女长大的模样。

  你的妻子,未来的没牙老太太夏天。”

  叶伯煊本以为王荷花递给他的是夏天的“通知书”,通知他明天有事儿不能来啊。或者是汇报,汇报吃了啥喝了啥,却没想到是情书。

  突如其来的情书,让叶伯煊在王荷花面前没掌控好自己的表情。那种喜悦让小宋和王荷花都感受到了。

  王荷花一时感叹啊,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她今天吃的怎么样?午休了吗?”

  王荷花不再是严肃的表情。脸上挂上轻松了些的笑容:

  “今天东北老家来人了。是夏天那个没过门的嫂子。那个大妹子人好,说话做事儿都爽利,还有办法。比我会照顾夏天。

  她这一来,夏天中午吃了咱家那中盆一大盆底汤泡饭。晚上吃了一大海碗混沌,连汤都喝了。

  我出来前,小毛、啊。就是她那个没过门的嫂子,现在妹子就叫她嫂子呢。说让我放心,待会蒸点儿鸡蛋糕,再让她吃一顿。

  下午还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觉,我看脸色气色都不错。除了上楼给你写信,我看那姑嫂俩经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呵呵,我们仨个一起唠嗑啥的。”

  叶伯煊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不是丈母娘来了。

  不过不管来的是谁,只要能让媳妇开心点儿、身体好一些就成。大舅哥那个未婚妻?

  “代我向嫂子问好。得麻烦她了。”

  王荷花瞄了瞄叶伯煊就像毫无味觉喝的汤,直到离开病房,叶伯煊也没出现什么身体不适的症状,王荷花脚步轻快、彻底放了心。

  得了,也不用向医生打听人参怎么用了,夏天妹子说了,就这一顿,以后没有了。

  等小宋端着饭盆去刷洗时,叶伯煊从枕头底拿出了信,又读了一遍。

  看完后,就握着信,看向窗外。心里是化不开的浓情。

  真快啊,一年间发生了好多事儿。如果不是媳妇的这一封信,他都察觉不出来。

  他是一个不爱去回忆的人,只会一门心思往前迈,就像一个敢闯敢拼的游牧少年般,始终在征途上,一往无前。

  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他从不擅于去回头剪辑下那些珍贵的“镜头”,慢慢地,也许他就忘记了,那该多遗憾。

  似乎迎娶夏天的场景还在眼前,在外地度蜜月爬窗户只为睡一起那种急迫的心情,他摸摸胸口还能回想的起来。

  感觉没过多少日子,却一晃就是一年。

  一年间,本该是属于男女之情最浓的时候,然而因为几件事,他们就直接跨越了那些浮夸、没有“地基”的阶段,直接迈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像血液一般融化进心肺。

  先是他匆匆离开数月,毫无音讯参加实战演习,媳妇在新婚没两天就为他胆战心惊,接着奶奶病重去世,是母亲和媳妇跪在床前,替他和父亲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重孝在身,他回去后,当他顶起一切时,他才发现他那新婚妻子整整瘦了十斤。

  再后来两地分居,他们经常会没有任何征兆就吵架,也会莫名其妙就和好。

  吵架、沟通,碰到下一个问题,媳妇又会再次生气,然后他依然不清楚问题在哪。

  有一阵他很伤感,感情出问题了?很沮丧,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然后他穿着这身军装,奔赴灾区、一往无前地行走在天地间,什么都不惧,他、叶伯煊,对得起祖国、人民、父母的养育之恩,他是一名响当当的硬汉。

  可他发现,当他很硬气地在地洞里时,一切硬汉的底气,都抵不上媳妇在废墟中那声声嘶喊。

  那声声嘶哑的“叶伯煊”,犹如火焰一般,让他明白了,走多远都得记得回家的路,外面无论多难。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住院才几天,叶伯煊双手搓了搓脸,他变得多愁善感了。就家里那个小妖精闹的。

  这情书…

  写的好。

  唉!也许不是多愁善感,不是自己娘们了,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了,情更浓了,不知道方式就很迷茫。就天天琢磨。

  媳妇好啊。好到他一想就心暖得要命,好到他这么自信的人,怎么就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不努力。就配不上她了呢?

  你说自己媳妇怎么就那么厉害?这给他心挠的,挠得乱七八糟…

  当夏天第二天清晨如约而至,气色比较不错地出现在病房时,叶伯煊见到夏天时脸红了。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叶伯煊只在夏天刚出现时望了一眼,然后就看向其他地方。眼神不停地躲闪着。

  叶伯煊的表现,搞得夏天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她吧,一直开放型。把一些情到浓时的表白当爱情滋润霜用了,没觉得咋地,写的时候感动、害羞。见到真人了,她也能hold住。

  两个人犹如一年前刚结婚的角色互换。叶伯煊跟个新娘子似的、脸红心跳,夏天跟个大男人一般、故作镇定、主动出击。

  一直心理状态占优势的叶伯煊,慢慢开始变的讨好了。

  “你咋了?”夏天觉得今儿个叶伯煊有点儿不对劲。

  叶伯煊先是清了清嗓子,等着其他人都出去的功夫,回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

  “嫂子不是来了吗?怎么没看见她?”

  “唉!别提了。昨晚我们仨个出去溜溜弯儿,结果回来又登记。今早嫂子想起早出去转转买块儿豆腐,又被门口哨兵拦住了。呵呵,她没耐性,急脾气,我看她有点儿生气了,正跟家收拾菜呢。”

  夏天说话的功夫,王荷花和小宋像以往一样出了病房。

  叶伯煊先是挠了挠鼻子,然后忽然伸出手臂:“你来。”

  “嗯?”夏天端着尿盆正准备例行每天的“工作”。

  夏天放下了盆子,来到叶伯煊近前:“你想要起身?等平躺着解决完了再起来,好不好?”

  叶伯煊伸长一只胳膊,一手搂着夏天的脖子,另一侧手腕用力就坐了起来。起来了就趁夏天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搂夏天入怀。

  夏天的耳边就想起了醇厚的男中音:“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