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她出差引起了公公不满?不。不会,婆婆都没说什么,以她对公公的了解。他只会举双手支持她的努力工作。

  “爸,您可以再说的…再说两句吗?”

  “你现在在军报属于骨干力量了吧?最近几天会有外出采访的任务。你还年轻,不懂得急流勇退也是以退为进。”

  叶志清说得很含糊。

  夏天却忽然间听懂了。福至心灵…

  秋高气爽了,可天儿还太热。她还是回去养胎吧,别给叶家带来麻烦。

  “爸。我最近身体状况真的很不好。需要回家休息。我想我目前只能胜任关于给孤儿安家的采访报道,其他方面有心无力。我想我得回家写材料了,正常上下班都做不到,得和李主任请长假。过几个月更是不成了。”

  叶志清点点头:“好。我希望看到你写出有实质意义的报道,真正地帮助到别人,爸爸会亲自把关。你先下楼吧。”

  夏天差点儿给叶志清敬了个军礼。还好没完全被公公的气势吓傻,呵呵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叶志清等夏天离开后才笑了。

  妻子、儿子。每一个本该对夏天了解至深的人,都说夏天觉悟不够,人太耿直不够聪慧。

  刚才儿子还在担心“一根筋”的儿媳会不会强烈要求坚守岗位。

  错了,他们都错了。儿媳不是一般的聪明,谁给叶家添乱,她都不会。

  不明朗啊,有事儿要发生啊!他不能说透,她却听懂了。

  这孩子从农村走向城市,不说如鱼得水吧,至少适应良好。仅是个高中学历,见识无非也就是当兵这两年的事儿,可她就是能想到很多,一点就透。

  难得的是他发现自己这个儿媳心中存有大爱、大义,是个踏踏实实肯干有意义事的人。

  伯煊这个媳妇娶得好,夏家这个亲家,他从前还是小瞧了啊!

  还好自己那两个只有个空壳子的女儿女婿在外地。

  叶志清想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亭子娇气傲慢的性格赖他们啊,对比起来,自家女儿比儿媳差了些。

  亭子表面看着聪明,实际上不够稳重。她的性情很容易得罪有心之人。看起来不好接触,实际上心性太过单纯。

  屈磊这个女婿嘛,对女儿好这些方面,目前看来还不错。

  可觉悟…叶志清摇了摇头。

  屈磊心思重啊!重可以,可却是算计自己的得失,只想小家的那点儿事儿,大方向上根本没那个本事琢磨。他没那个脑子能想明白。

  伯煊和他曾经提过关于房子方面、屈磊的那些小算计。

  他听过后,虽然没说什么,可那一刻他就明白,这小子发展前景不大。

  男人中真正的强者,该琢磨的是未来的发展,静心苦练学习,看屈磊目前的势头正好相反,心思用的根本不是地方。

  叶家能对他如何,他们屈家将来怎样,只要他琢磨过把两者之间串联起来,那他就废了。

  夏天下楼就开始帮忙端菜盛饭,叶伯煊的眼神始终不离夏天忙碌的身影。

  夏天来回端了三趟,叶伯煊瞄了三遍。

  夏天叹气,蹲在轮椅前小声嘟囔:“我主动提出要回家养胎了。你不要什么事情想的太多,会老的更快,到时候我还是个小妇人,而你是个糟老头了。”说完就起身溜走。

  宋雅萍小声向夏天打听:“你爸刚才找你说了什么?”

  夏天眨了眨凤眼,心里在想台词,几秒钟也跟宋雅萍一样的小声音量回答道:“妈,你怎么不直接问我爸?”

  把“皮球”踢了回去。

  “你!你就气我吧。”宋雅萍就闹不明白了,她家这个儿媳怎么就那么不好摆弄,前一刻乖乖巧巧感激涕零,下一刻就敢跟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天转身走了,钻进厨房就不出来了,等着人到齐再露面。

  叶伯煊的耳朵动了动,低头抿唇笑了。

  席间,叶志清给小毛倒了一杯酒,还问道:“农闲时,如果可以的情况下,等你回去转告你…”说到这顿住了,宋雅萍接道:“她还没进门,得管咱们亲家叫大爷大娘或者叔叔阿姨。”

  “噢,转告你大爷大娘来这串串门,你们都常来看看。”

  这一顿中秋家宴,大家过得都非常顺心顺意,甚至比春节还有节日的氛围,毕竟大家长叶志清难得的在家。

  夏天在她们要离开时,对宋雅萍说:“妈,把你那台小收音机给我带着呗?”

  宋雅萍愣了愣,赶紧去给夏天装上。

  叶志清和叶伯煊彼此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叶伯煊甚至很意外地看了他媳妇好几眼…L

第三九三章 治愈系姑嫂(二更三千字)

  夏天到了医院和叶伯煊说起了悄悄话,真的是悄悄地说,她把小毛安排在走廊里醒酒,小毛微醺状态,喝酒咋兴奋吶?

  夏天趴在叶伯煊的耳边,叶伯煊觉得自己指定是受伤太久了,治疗时间长,太耽误夫妻感情方面的、交流…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脸热耳热,心还噗通噗通呢!

  可夏天的下一句话,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叶伯煊的热度。

  夏天凑近,再凑近,凑的恨不得让自己进叶伯煊耳朵眼里说话才开口道:

  “我要不要让裴兵进医院养后背伤啊?据说你们俩掉地洞里时,你压着大地、他压着你、石块压着他后背。”

  叶伯煊笑容渐渐消失,直至冷着一张脸:“你什么意思?”

  夏天无知无觉,还在那神神秘秘地眨动下眼睛、挑了挑眉头:“你懂的!”

  叶伯煊真生气了,生的闷气。

  敢情你爬上车就在司机面前要求和我一起回医院,又把嫂子明晃晃的放在走廊,大刀阔斧赶走小宋,就为了和我俩趴耳朵说裴兵?

  他没表现出来,可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他比你强,你还是琢磨明白自己的那点儿事儿吧。”

  夏天“啊”了一声,“我就是有点儿惦记。”说完了还叹了口气。

  叶伯煊心口发酸,关系真瓷实啊!

  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原来还没到这程度呢!瞧瞧,现在都拿人家当亲大哥看待了,是不是慢慢地都能取代他的地位啊?

  “哼。”叶伯煊嗤了一声,扭头拿枕头下放的书。认真看了起来。哼的很小声,哼的叶伯煊异常憋屈。他都沦落成什么样了?连哼都不敢痛痛快快大声表达情绪。

  夏天专注着考虑不告诉能如何,根本没发现。

  夏天慢半拍儿寻思了两分钟,再转头看到叶伯煊安安静静的在看书,站了起来,拽了拽衣襟:“我回家写请假报告。你歇着吧,早点儿睡哈。”

  叶伯煊头都没抬。“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夏天也没发现眼前这位正在闹脾气。出病房时,还回头和叶伯煊摆手再见,叶伯煊面无表情。想要说点儿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等病房门刚一关上,叶伯煊就使劲地把手中的书扔到了沙发上,砸出了声音。

  夏天忽然重新打开病房门。探进来脑袋瓜:“什么动静?”疑惑、警惕地看了看病房里的东西。被地震都快吓破胆儿了。

  “书、书没拿住,掉了。”

  夏天上下打量了叶伯煊一眼。皱了皱眉头:“都几点了?别看了,这小灯泡费眼睛。睡觉,睡觉。”关门走了。

  叶伯煊呼出一口长气,呼气吸气完了。顿觉无力,很颓废。

  世界上最憋屈的事儿莫过于、我正在生气,而你不但不知道原因、还根本没发现。

  半斤八两的叶伯煊和夏天。在对待宁浔漪和裴兵的问题上,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将来,他们还要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嫂子,咱俩别骑车了,我觉得你酒后驾驶不好。”

  “嗯,确、确实不好。后劲太大。”

  夏天想了想说:“我们边走边唠嗑。天儿也不那么热了,晚上散步最好。”

  小毛推着自行车,脸上带笑往前走,夏天也跟着笑了,她真是搞不懂嫂子怎么天天那么多乐呵的事儿。

  想到了宋雅萍说的话,收敛了下表情,特意挎上小毛的胳膊,问道:

  “嫂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能别介意吗?当然了,你介不介意我都得问,就不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开头了,咱姐妹俩没必要。”

  小毛斜睨夏天笑道:“跟我客、客气啥。”

  “是这样的,我婆婆托人给你买了几盒治疗你口吃的药。她说你这么好的女孩,该有完美的人生。听听,完美的人生,我觉得你值得拥有。”

  小毛握着自行车车把的手、紧握了下。

  夏天看到了,拽紧小毛的胳膊。从前她不问,是因为她明白夫妻之间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呢,何况她和小毛。

  “谢、谢谢阿姨了…”小毛停住了脚,看向夏天,眼圈儿发红。

  过去她娘没那个条件在意她这个,娘醒了就琢磨让她吃饱穿暖。

  后来娘没了,到了夏家生活,说实在的,她只求别被人嘲笑就好,大爷大娘对她很好,包容她、体谅她,就这样就好,她常常对自己这样说。

  不是谁家都能接受一个像她这样的孩子。可妹妹的婆婆…

  她懂,人家不是冲她,冲的是妹妹,拿妹妹当回事儿、当个宝。

  夏天拽了拽小毛的衣服袖子:“嫂子,哭这个动作不符合你的气质。您啊,还是笑嘻嘻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别占用我哭吧精的名头。”

  小毛被夏天瞬间逗得展颜一笑:“知、知道啦。还你!还你!”

  “我要说的是、听说那药有副作用,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刚才我婆婆以专业的角度分析了下,说如果你这不是遗传的,是可以自己慢慢矫正的。所以我想问你,嫂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从小就这样吗?”

  小毛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夏天刚才逗她的话,又换成轻快的表情,只是开口话题即沉重:

  “我爹刚没那、那年,有坏人、就是那种地痞子来我家抢东西。我们那么穷,要是被人抢了粮,我和我娘就得被饿死。那阵我娘就扯着不大的我,吓的躲、躲了起来。”

  “怎么没叫警察呢?”

  “妹妹,你不记得前些年都有饿死人的吗?粮食、吃食高于一、一切。都红眼了,还警察呢。知道我们院子住着孤儿寡母,专挑软柿子捏、捏吧。”

  夏天哑口无言,小毛从前的二十年,到底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她不仅是要像个男孩一般坚强吧…能出落成现在这样的好嫂子,她才是最难得的。

  “…他们翻啊,眼睛真毒啊,眼尖的要死!一下子就翻、翻到了高粱米,我就急了!冲出来想、想理论,想喊,被气的没法没法的了,真的,不骗你,当、当时我觉得我差点儿没被气背过气儿去。”

  夏天没听到下文,侧头问道:“那结果呢?”

  小毛翻了个大白眼,喝了二两茅台的小毛脸色红扑扑的,夏天猜测也有可能是激动的。

  “结果?他姥、姥姥的!结果粮不但没保住!我还这这样了呗!

  其中有个王、王八蛋家住附近,我大了,认出了他。我说个题外、外话,他们化成灰我都记得,我现在还午夜梦回做梦揍他们呢!

  啊,我继续…我认识了兄弟们,给他家门房烧了。设个套,让他和他家邻、邻居怀疑撕打一块堆儿了。哎呦,我那口气才算咽下。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妹妹,你不知道,当时心里啊,痛、痛快!”

  夏天想笑,她知道她不该笑,可她听得高兴的不得了。

  她努力板住面部表情,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

  不知道为何,她没从小毛的讲述中感觉到愁苦,只从她的语言和表情动作上感觉到乐呵了。

  最关键的是,嫂子不是遗传的,能矫正好!当然了,她夏天得让嫂子少激动,瞧瞧,这气性是多大!

  “烧房子?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不怕被人寻着蛛丝马迹抓你进牢房啊?再说万一人家发现了,你家就剩你一个女孩了,打击报复怎么办呀?”

  小毛无语,她妹妹是个军人,正直着呢!还是太年轻啊!

  好吧,在叶家时,夏天没被叶志清感叹太年轻,到了小毛这里,夏天成了没见过世面的…

  “你不懂。这人啊,你、你得和能听明白道理的人讲理、讲道义。你和无赖只能讲拳头,他都不干人事了,你还指望他能听懂人话?妹妹,你还太嫩。”

  夏天感叹:“你真是不走寻常路。嫂子,你以后慢慢说话,多在大家面前开口表达,卡壳不要紧。”

  小毛马上执行,放缓语调慢慢说道:“从前不敢,总觉得笑话我一个、幸福了所有人。现在,听你的,一字一句说。”

  夏天拍巴掌:“你这句就成功了。我看我婆婆白忙活了,那药啊,估计得放过期。”

  “那、那可别,白瞎了。”

  “嫂子,你看你又着急。”

  “谁让你祸害东西了。”

  “那是药,祸害就祸害了。真有副作用,不能多吃。你自己练习矫正。”

  “妹妹,给我唱个歌吧?我没见到你领奖章、遗憾。没听到你唱歌,也可惜。”

  夏天知道,小毛想说的是“羡慕”,或许羡慕不够准确,她只是想像她一样,穿这个时代最好看的军装,干有意义的事儿,端她常念叨的国家饭碗。

  那个“饭碗”也许在小毛眼里,比赚很多很多钱都要好…

  八月十五,月亮走,她们走。星空照耀回家的路,路上流淌着夏天的哼唱,微醺的小毛,觉得歌词真美:

  “请你为我再将双手舞动,就让我们把爱留在心中,看人生匆匆,愿我们同享光荣,愿我们的梦永不落空…”L

第三九四章 国之丧(一更)

  李和兴开会归来时,满脸严肃郑重之色,敲了敲范葭的办公室门,摆摆手。

  “…情况就是这样。咱们需要外派记者了,各个记者站也得抓紧派人去采访报道。一定要把好关。”

  范葭点点头,想了想问道:“您是不是已经给夏天同志安排工作任务了?一上午没看到她来上班。”

  与其说范葭是想了解手下的具体工作情况,不如说她真有点儿担心夏天的身体。

  她女儿出院那天,她特意去了妇产科,向李医生打听了夏天的身体情况。

  最近夏天很拼,出差、外出报道,赶稿件,她遥遥领先于别人。

  夏天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翻阅、查找,午休时间,别人聊天的话题,她也从来不参与。

  原来的夏天即便手头有工作,给她的感觉也很游手好闲,因为谁说什么话题,她都能参与几句。

  李和兴沉思了两分钟,才开口回答范葭:“昨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了,说身体情况有点儿糟糕,在家写作,想休息一段日子。门口哨兵转交给我的请假报告,我批准了。”

  范葭倒没多说什么平时她常念叨的以工作为先,点点头出去安排任务去了。

  今时今日的范葭,完全没有想到想要再见夏天,需要一整年的时间。

  夏天留给新来报到的同事印象只是传说、没有共事的机会。

  她华丽的转身,长时间的成为前辈说教指点新人的典范,被誉为军报历史上最强悍优秀的新人…

  下午时,夏天正搭个被单在书房的躺椅上休息睡觉,小毛坐在院子里洗着衣裳。

  小毛的身边放着一个板凳。凳子上放着小型收音机,她稀奇稀罕。

  正乐呵着用手扫掉搓衣板上的肥皂泡沫呢,忽然听到里面的重大通知,小毛被震惊得呆愣住了。

  她先是愣神,后又听到重复通知,赶紧站起,双手抱住收音机。两眼瞪得大大的。盯着收音机连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

  这个下午是不寻常的,所有安装广播喇叭的院落、操场,都在重复播放同一个新闻。

  “妹妹?妹妹!”小毛噔噔蹬跑进了屋。晃了晃夏天的摇椅,看到夏天睁眼清醒些了,小毛带着哭音诉说她刚刚听到的新闻通知。

  小毛随着自己的话音,也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情绪。她迷茫,她痛哭流涕。

  夏天刚睡醒的状态显得有些木呆呆。她两眼茫然的看着擦着眼泪的小毛,等小毛哭出了声音后,她才反应过来。

  夏天用手指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那个、那我们这两天不要乱出门了。除了去医院…”

  很显然,小毛的情绪要比夏天激动。她还没有等夏天说完就截断道:“咱们守着他老人家那么近,得去看看。他是神,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夏天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又被小毛再次哭着打断:

  “妹妹。你、你怎么不哭呀?”

  夏天垂下脑袋,用手擦眼:“我哭来着,很伤心。”

  各机关、各地方,从办公室到大型工厂,上至领导、下到黎民百姓,沉痛哀悼。肃穆的哀乐响彻华夏大地。

  从震惊接受到对天祈祷他老人家一路走好,处处都是哀鸣声。

  夏天去医院送饭、回大院取黑色衣服,心情随着气氛更是沉重。途径那些大爷常打太极拳的公园角落时,大爷大娘早已经弃了晨练,变成了小型的缅怀仪式。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独自出门的小毛哭的两眼通红回了家,她对夏天说:“他老人家是神,他一定还在,他那么伟大…广场上全是人,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五十公分,站的很整齐…妹妹,我们…”

  “嫂子,我们跟着一起默哀。在家也可以。”

  黑色九月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悄然划过的。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夏天每天在家依旧忙碌,并未真正闲下来,她手头上如何给孤儿安家的长篇建议性文件已经托裴兵上交给了李和兴。

  这份稿件完成时,夏天长呼出一口气,她没有多想,只是希望依靠自己的能力、最终为那些孩子做些什么而已。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获得了优秀报告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