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相处过几天,要不是前几天她娘的家书里提起过几句,要不是她还对种地插秧那段日子有深刻记忆,王小芳很容易就被夏天归类为过普通关系了。

  “小芳?”夏天捂着嘴小声叫道。

  她不是有意表现出的不礼貌。实在是王小芳的这一身破衣烂衫太出乎她的意料。

  王小芳从见到了叶伯煊后。就带着小跑紧跟叶伯煊的大步子,一双紧脚的鞋磨得她小脚趾生疼生疼的,已经穿了几年的棉鞋周边起了毛边儿。如果有人细细观察就会发现,红布绒棉鞋的鞋面上,能够看出她的大脚趾已经凸了出来。

  上衣的棉袄袖子和前大襟有两个刮破的洞,一眼就能看见棉袄里面常年没钱拆洗添棉的黑心棉花。

  王小芳看出来了叶伯煊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她也不多言多语。

  刚碰面时,王小芳只是小声地对叶伯煊说了句:“夏天是我的朋友。”说完就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害羞的成分全部来源于难堪。

  每个女孩儿都爱美。尤其是站在高高大大的异性面前,更是希望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不是这样丢脸。

  叶伯煊看见夏天和王小芳终于“相认”了,明知道是认识人。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插话问道:“你确定认识吧?”

  他媳妇怎么这形象的朋友也有,关键是他实在看不惯“埋汰”。

  夏天想脱口而出“废话”,可话到嘴边儿忍了下来。这可是外人,不是叶伯亭。她在外人面前要时刻给叶伯煊留面子:

  “嗯,你早上去食堂吃饭吧。”

  叶伯煊心里不舒服了,这是撵他?他都主动说话了,这人怎么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叶伯煊不太高兴地点点头走了,自始至终都没和王小芳打过招呼。

  “甜甜,这样不好吧?我、我一来,你就…是不是我在不方便啊?”王小芳搅着衣服角站在门口,吱吱呜呜地。

  夏天不知道对方是挨冻的还是真急了,总之看到王小芳眼圈儿发红,赶紧开口解释道:

  “快进屋!没那个事儿,他早操时间短,我这不是想让你换衣服什么的都自在一些嘛,他去食堂吃饭也方便。你拖鞋进…”夏天哑了音儿,僵硬着脖子抬头看向王小芳。

  “我,我不穿鞋了,脚脏,光脚就行。早就冻木了。我是逃出来的,又蹲火车站,又钻车厢的,我…”

  夏天烧好了热水,找出自己的换洗衣服放到了浴室里,叮嘱了一下王小芳怎么使用后,就赶紧去了厨房。

  她刚才都听到小芳的肚子饿得直叫唤了,夏天想了想淘米做了大米粥,用肉沫炒了点儿黄豆芽。

  甭管是因为啥隔着这么远来投奔她,她不能在小芳又冷又饿的状态下就迫不及待地问,再说了,如果没难处,谁能离家出走啊!可见受了大委屈。

  王小芳睡着了,一路扒火车走山路,在对着夏天哭了一场,委委屈屈诉说她是逃出来的,她爹一定要让她嫁给一个岁数大的粗汉子时,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夏天听得一声叹息。问她之后有什么计划时,王小芳也没说出来其他,只是拽着她的衣服袖子求收留,哪怕就一段日子也好,甚至急切地拽着夏天问道:“你家雇我吧,我当保姆,洗衣做饭。”

  王小芳在夏天家里睡得云山雾罩,疲惫不堪过后的结果就是大白天都好眠。可梨树村却炸了锅。

  王小芳的父亲王老四以及她的母亲此时正坐在夏爱国家哭闹,而夏爱国家目前就俩人,一个是老太太,一位是正在编筐的小毛。

  老太太怒着一张脸:

  “滚出去!缺了八辈子大德的玩意儿!跟谁家哭丧呢?!把你娘找来,我非得问问她,还要不要这张老脸。我们老夏家该你们的欠你们的啊?我们家甜甜认识你家小芳倒了八辈子霉了!要知道你们这样,我们管你们那破事儿呢!”

  王小芳的母亲盘腿儿坐在夏家的炕头拍着大?腿嚎哭不止:“婶子啊,我求求你了,把小芳交出来吧,那是我的命?根子!”

  小毛都已经好久不激动了,她听人劝吃饱饭,从回来后就刻意放慢自己的语速,尽量能不激动就不激动,想要自己克服口吃的毛病。

  可就眼前的事儿,家里就剩老太太一个战斗力了,夏老头出门下棋了,夏爱国和苏美丽领着冬子去了苏家屯,小毛怎能不上前战斗,她蹭蹭蹭跑回自己屋,翻出宋雅萍送她的药片,抠出两片就塞进了嘴,拿着水杯一仰脖儿干掉一杯。

  也不知道是药效的事儿,还是心理作用,小毛杀伤力很大的冲回狼哭鬼嚎的大屋,进屋第一句就是:

  “我呸!”L

第四八零章 全武行(二更)

  “我们家大半夜收留她时,你们不来串个门感恩戴德表示一番也就算了,现在人没了过来找我们说道!

  她在我家避难一宿没回家时怎么不是你的命?根子?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前段日子她住我家的事儿!瞎啊!看不着她都衣不蔽体了,回去穿的我妹子衣裳?”

  小毛直奔王小芳的母亲,她觉得这女人最可恨!生出来了却护不明白,拿卖女儿当发家致富的筹码,就是臭不要脸!

  就是性情再软和、完犊子到极点的女人,也有自己不能触碰的底线。

  可她呢,一位母亲,先是嫁大女儿给个心智不全的,这又卖二女儿给那么大岁数的,咋就能有这样的亲妈呢?她比小芳她爹都可恨!

  王老四上前一步,烟袋锅子不忘离手,举起烟杆对着小毛的方向,没想真挥手打人,只是想吓唬吓唬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

  老太太不干了,怕小毛吃亏,腿脚比往常利索多了,小脚老太太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了地儿,厉着声音喊道:“王老四!你敢打我们家孩子试试!”

  “你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地玩应!跟特么谁说话呢,没有教养的东西!”王老四骂骂咧咧,情绪激动真对着小毛的方向挥动烟杆儿。

  他都打习惯了,打他家里的几个丫头打顺手了,一般这时候,家里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被他的狰狞表情吓得直抱头乱窜的,就是孩儿她娘都不敢上前。

  可王老四不了解小毛,那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吗?被自行车撞了,她都敢拿着人家的脑袋要往地上摔的暴力分子,更何况当她面儿骂她没爹没娘。

  小毛隔着护着她的老太太跳了起来。一把抢下烟袋锅子,犹如职业篮球运动员扣篮得分一般,装烟叶子的那一面对着王老四的脑袋就是一下子,打得王老四顿时头晕眼花。

  王小芳她娘“熬”地一声,也从炕上蹿了下来。场面彻底混乱了。

  “你骂谁呢?!你倒是有爹娘养!原来就养出你、你这么个败类东西!人狗不如!靠卖孩子为生!打得你闺女宁可半夜逃跑,都不听你的!还恬不知耻找别人家来!你咋地?你动手试试!你在、在我夏家耍泼、我弄死你!”

  小毛跳脚大骂,趁着王老四暂无还手之力。烟袋锅子又敲向他的肩膀、胳膊。逮哪打哪!

  她向来能动手时绝不吵吵,因为她嘴?巴不利索,她也吵不过!

  什么尊卑之道、要对长辈有礼貌。她从不在意这些,她就知道对什么人说什么话,那些大道理给圣人吧,她是小女子。对着蛮不讲理、到别人家破口大骂的人,只能以牙还牙!

  王老四上前一步。不顾老太太的阻拦,一把推开老太太,老太太顿时一屁蹲儿坐在了地上,疼得她脸色扭曲了一下。这可真是、真是天降霉运啊!这关夏家啥事儿啊!

  摔得浑身疼痛,老太太自己顺着心口窝,她都快被这噩运气岔气儿了!

  小毛一看奶奶被推倒了。就这样人事儿不懂的家伙,你还和他说啥!拿着烟袋锅子几步跳走。一把扯开欲要上前和她撕扯的王小芳她娘。

  妈滴,逼急眼了,我剁了你们!小毛和这对儿中年夫妻撕扯了几下就逃开了,跑到了厨房里,紧跟着出来的王老四被吓了一跳。

  “你干啥?!你还没王法了呢!”再牛气的人,见到菜刀也得躲!

  “我让你们臭、臭不要脸!我替天行道,让你们到我家作闹!”

  小毛拎着菜刀步步紧逼,那表情、动作,悍气十足,不像女将,比淘小子还玩劣,大有菜刀在手,天下她有的架势。

  也许是小毛眼睛里的认真,再一个也有王小芳她娘哭闹着拽着王老四的胳膊,俩人从夏家厨房被小毛逼得倒退出夏家的门。

  屋里的老太太听声傻眼了一瞬,啥玩意儿?菜刀?!

  哎呀妈呀,祖宗啊,这要出了人命得下大狱!虎不虎啊?!为那样的人也不值当!

  老太太两手杵着屋地,胳膊使力,忍着尾椎的疼痛,站了起来。

  “毛啊!毛!别跟他们虎了吧唧的一般见识啊!你听奶说,奶找李群发做主去!你快放下啊!”

  老太太这大半辈子的岁月中,也没见识过村儿里干仗直接上菜刀的,一般干大发的都是用扁担锄头就算够够的了!她急三火四地边往屋外挪动,边扯着嗓门喊。

  东北的大平房,还是冬天,各家各户都会拿破旧的棉被当厚门帘遮挡在门口,算是保暖的一种方法吧,外加屋里烧柴火供暖,家家户户只要入冬就紧关大门。

  夏家之前的动静,不留意听、真听不真亮,可小毛举着菜刀逼着王老四两口子出了屋门站在了院子里,邻居们听到了。

  夏老头刚走到道口就听到了骂骂咧咧的男声,他两手插在暖袖子里,驻足听了听方向,听清楚了,脸色变了,驼着背的老头在厚实的雪地上小跑了起来。

  夏家碰到老王家,真是有理说不清,这是一场“飞来横祸”啊!

  王老四指着夏老头的鼻子,当着半村儿人的面前质问道:“我就问你们老夏家,是不是我家小芳去找你家孙女啦?你们要是不给地址,她哪来的胆子!”

  小毛心里叹气,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大娘不该给地址,到底和她预料的一样一样滴!

  叶伯煊晚上回家后,看见正帮夏天端菜的王小芳时,低头间皱了皱眉头。

  这女孩、他不喜。不仅是穿的破旧寒酸脏兮兮的事儿,而是看人眼神躲闪,怎么都觉得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夏天没有像以往一般说句“回来啦”之类的,而是探头瞅了一眼就回了厨房。王小芳知道是夏天的丈夫回来了,有些紧张。

  “没事儿,该吃就吃,吃饱饭,别多想。”夏天小声嘱咐道,就怕王小芳太拘束。

  “不了吧,我就在厨房对付一口就得了,不上桌了。”王小芳像是吓着了般,直摆手拒绝道。

  夏天直视王小芳:“小芳,你这样,我们也不自然,你放松些。总是这么紧张兮兮的,我们家气氛也会怪怪的。不是要呆几天吗?你总不能一直这样。”L

第四八一章 蓬头垢面惹人厌(一更)

  夏天并没有许诺让王小芳常驻沙家浜,言外之意是“就这么着可不行”。

  具体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写信时间太久了,打电话电报都等不及,得打电话了,让小姑夫去趟她家。

  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被亲生父亲打跑,音信全无,身无分文,不说其他,最起码得告诉王家一声。

  甭管那对父母怎么着,这么大个姑娘家就此没了影踪,她必须得告知,别最后好心收留变成帮倒忙,再让她们老夏家里外不是人。

  所以无论王小芳怎么和夏天哭诉,夏天都没吐话答应,更是立场坚定地表示一定要告诉梨树村一声。

  平日里勤快利索的王小芳,在拿饭碗时分了心,一个瓷勺掉落在地,瓷勺落地摔碎的声音,在无声的叶家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王小芳窘迫,对自己恼火,还有那么点儿无助,心里还掺杂着委屈,觉得寄人篱下可真不易,而自己被父母逼到了角落里,要逃到朋友家也许才能改变命运。

  种种复杂的思绪,让这个刚过二十岁生日的女孩万般无力,眼眶发红。

  回到家里就躲进书房的叶伯煊,听到声音,放下手上的书籍。双手环胸靠坐在椅子上,等着夏天喊他吃饭。

  “没事儿没事儿!没扎到脚吧?一个勺子而已。”夏天扶着腰赶了过来。

  “对不起。”哭了,王小芳现在神经十分脆弱,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夏天能怎么办?劝吧,面前这人正是敏?感期,可是翻来覆去地劝解。夏天说了没有五遍也有三遍了,这眼瞅着要吃饭了,又哭了。谁家吃饭前哭哭啼啼的?

  夏天很无奈,强打起精神继续劝解。

  夏天这一天的精神头也不算很好,中午没睡午觉,把王小芳身上的衣服都泡在了洗衣盆里,又一壶壶烧水对着脏衣服挨个烫烫。

  说实话。那换下来的棉袄棉裤都有味道了。真得消消毒。夏天干这活时还得背人,怕王小芳多想,趁着她睡着忙活的。

  夏天一天没休息。更是怕自己睡醒一觉起来发现王小芳做饭洗衣。

  来者是客,王小芳帮着拿拿饭碗什么的无可厚非,可真拿人家当劳工使唤,夏天做不出来。

  做晚饭的时候。夏天特意拿出了两块肉,笑嘻嘻说要给王小芳露一手。怎么劝她进屋,王小芳也不听劝,夏天没办法才让她扒棵葱,掰瓣蒜的。

  晚上回房睡觉时。夏天关好了卧室门,她的本意是这次一定要下决心改掉叶伯煊乱花钱不经她同意的毛病。

  上次亭子那事儿因为刚结婚还和婆婆公公一起生活,她就没说透。这次再这么不了了之,以后没法开展工作。

  可这世间的事儿啊。还真不是随她的意来的,由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前耍脾气,不得不说话:

  “我说…”

  “你那个…”

  夏天低头间眨了眨眼睛:“你先说吧。”

  叶伯煊抿了抿唇:“你那朋友、你不能留!因为什么而来,我不管。中转站也不行!我宁可掏钱让她去住招待所。”

  夏天撩下了脸子,想要扬声说话,忽然想起隔壁还有人,压低声音控诉道:

  “怎么的?谁还没有点儿难处?我老家来个人,你瞅你这叽叽歪歪的样儿!刚一天而已!你就保证你朋友以后不会这样?那是我同村的小姐妹,当年我种地累得都要直不起腰了,她干完手头的活还帮我呢!”

  叶伯煊皱眉,表情有点儿痛苦:“你眼睛是不是不好使?她那头发里有虱子!都爬出来了,你看不着吗?这不是老家来个人的事儿!我最受不了脏乱、你不清楚吗?”

  叶伯煊陈述完不能忍受的理由后,两只胳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自己的脸色也有点儿泛起微红。

  背后说一个女孩子的坏话,真是叶伯煊有生之年第一次干的事儿,他洁癖这毛病是可以控制,但不代表没有底线。他现在都不忍回想,他怕自己会吐。

  他真是受不住了,晚上吃饭,那个王小芳坐他对面,一餐时间始终低头,黑压压的两个大辫子,头顶处有白点儿,外加其他不明物体。

  叶伯煊开始以为是屋里有小飞虫,因为夏天养了芦荟等绿色植物。

  可…

  他眼神好耳力强,全军区都是出了名的,就在他装作无意间、实则认真观察是不是飞虫时,看到了那个大姑娘的头皮处爬出了个虱子。

  叶伯煊觉得自己没有当场就扔下饭碗,真是为了夏天的面子,难为死他了!

  在那之后,王小芳拿筷子夹菜,他就只吃白米饭,一口菜都没动。

  这也是让叶伯煊决定不能让步,必须让王小芳离开的原因。她可住他家书房那屋,他以后还怎么看书!

  夏天呆愣了一下:“她洗澡了呀,我真没注意到。”回答完,夏天看着叶伯煊双手来回搓着胳膊的动作,自己的头皮都痒了起来,两只手使劲地挠了挠头皮,好好的马尾辫儿,立刻变得乱七八糟。

  叶伯煊抬头,眼睛直视夏天,眼神里写满了“无语”二字。夫妻对视沉默了两分钟…

  还是夏天开口打破了无言对视:“打电话吧?你明天先给小姑夫打电话,就得麻烦他骑车去趟我家了,告诉她爹娘一声她在这里。再问问我爹娘,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咋办呀,可我就知道一点,我说,不能人家才到就撵走吧?我成啥人了?你忍忍吧。我…”

  夏天知道叶伯煊心里不乐意,试图安抚道:

  “唉!她也不容易,二十岁的大姑娘,被她爹许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啥样儿人都不知道,就是礼钱多,说是彩礼钱给她二哥娶媳妇用。赶上偏心的父母了,命苦。她以前不埋汰,特别干净勤快个小姑娘,要不然我俩怎么能成为朋友!

  这不是大半夜的,话儿赶话儿被她爹给打了吗?你是不知道啊,她那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被烟杆敲打的,三九寒天的,她如果有招,咋能翻板杖子(翻墙)逃跑呢?走夜路扒火车,换谁都得脏兮兮。兜里一分钱没有,躲查票的…”

  夏天明白了,她即便说出花儿来,叶伯煊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我明天就让她剪头发,长那东西,不给全部去掉,不是吸血吗?”

  叶伯煊使劲拽被子,围得严严实实的,给了夏天一个后背,他现在想想都恶心:“打住!可别说了!”

第四八二章 计上心来(二更)

  两个人只冷战了一?夜,一?夜过后因为王小芳事件而开口说话,这和计划完全不一样。

  夏天想通过吵架彻底修理修理叶伯煊,叶伯煊计划夏天如果不收回“伤害他的话”,他就找茬“气”她…

  赵玉凤和楼上的贾金凤以及夏天站在走廊里,正说着关于妞妞的话题,交接完睡着的妞妞后,仨人也没急着散去。

  看到叶家冷不丁出现的王小芳后,贾金凤无意中说道:

  “这是你远方亲戚吗?来干啥的?我可昨天听说了嫂子你家来人了,穿的…呵呵,对啦,嗳?她找不找活儿啊?管吃管喝管住,不过她是大姑娘家,就怕影响不好。”

  赵玉凤使劲拍了一下贾金凤:“胡说八道什么呐!馊主意!你今儿个看不了妞妞、我来!”转过头有点儿尴尬地看着夏天。

  团长爱人可是农村出身,那来的人虽然穿得寒酸到极点,可没准儿是实在亲属呢!这不是变相挖苦夏天嘛!

  贾金凤有点儿尴尬,越解释越乱:“你瞅瞅我!嫂子,别和我一样的,当我瞎说,我这不是一时替刘营长着急嘛!你比城里人儿还城里人儿!我总忘了你是农村来的!”

  “没事儿,确实老家来的,没结婚时同村儿的小姐妹。”

  贾金凤嗓门略大,还敞着门说话,她向来叽叽喳喳说投入了不压低声音,屋里的王小芳听了个差不离儿。

  王小芳坐在厨房的板凳上,心里琢磨着几个关键词:找活儿?看孩子?营长?

  如果能那样也好,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不知道他妻子去了哪里…

  只要不回村儿。怎么着她都愿意,王小芳觉得自己怎么选择都会比回村儿强。

  王小芳这次离家出走,给夏天带来的可能是麻烦和不便,可对于当事人来说,这次是希望、转变、破釜沉舟。

  王小芳什么都没有,拉下脸来求助夏天,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了。

  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时。摆在眼前的唯有出路最重要。那么以前那些最在意的面子、自尊心,都会给眼前的窘迫让路。

  人是随着环境变化,到啥时候说啥话。

  王小芳梳着到脖颈处的学生头。两条长长的大辫子被剪掉了,夏天帮忙剪的发型,她告诉王小芳“其实剪断了头发意味着重生,换种活法。也许能好运。”

  夏天说完后,递给王小芳一个篦子。王小芳生长于农村,对这个梳子是干什么用的再熟悉不过,她脸色发烧,她诚恳的对夏天说:“我来。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有些话不用说破,如果不傻,都懂。

  当时夏天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摇头,心里却在叹气。为王小芳的未来,也为自己的左右为难。

  可她知道自己再犯难,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女孩,换位思考,夏天觉得自己更该包容一些。

  王小芳下了决心,打算一会儿夏天进屋就打听打听,如果可行,她不在意那些虚无的名声。

  “刘营长,我是夏天的朋友,我叫王小芳。”

  王小芳涨红着一张脸,苹果肌的颧骨处还有两块被风吹皱的高原红,她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继续道:“对不起,你可以觉得我唐突,但我也是真没有办法了。”

  之后的十分钟时间里,王小芳堵住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回话的刘行天进行哭诉。

  夏天是在午休时,被通讯兵敲门告知让她去趟团长办公室,夏天就心里明白了,这是小姑夫给她回话了,叶伯煊派人叫她去听电话。

  所以说无巧不成书,刘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就发现妞妞有点儿发烧,把孩子托付给赵玉凤就心里有点儿放不下。

  从不离岗的刘行天,今儿个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趁着尿遁的功夫,以急行军的速度,去了趟马大山家看一眼妞妞,出了门正要赶回去,就碰到了隔壁弟妹的朋友。

  刘行天面对着一个大姑娘家,还冲着他倒苦水抹眼泪,很窘迫,他还不能明显表现出不耐烦,不冲别人,就冲团长那两口子,也得差不多点儿。

  他一不能训斥,二不能溜走的,很怕伤了面前这大姑娘的自尊心。三是他有点儿动心了。

  这姑娘说每个月给她开八块钱就能照顾妞妞吃喝,五块钱得邮回老家堵住那对儿不咋地的父母悠悠之口,不用再惦记拿她嫁人换钱给哥哥娶媳妇,三元留着自己用。

  八块钱对于营级的刘行天还真不算贵。他以前月月只留十元寄回老家,五块钱买烟抽,剩下好几十交给张曼玲,不还是不够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