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生笑了笑:“尊重别人的一种方式。”

叶伯亭无所谓,想了想点点头:

“咱俩结婚那阵,我妈我哥都给我钱了,我也扔你书房放着呢,你知道吗?”

“嗯。早就看见了。过两天我发工资都给你,你想买啥就买啥。妈给你的那个钱最好能不动就不动,咱俩这点儿存款得给咱儿子攒着,将来娶媳妇。”季玉生有节奏地切着菜。

“你别老儿子儿子的。要是女儿呢?”叶伯亭不高兴了。

季玉生好笑道:“女儿更得加把劲了,看你就该知道,养女儿更费钱。”

当叶伯亭自掏腰包又拿出两千,凑整一万递给叶伯煊时,叶伯煊怔愣住了。

“什么意思?”叶伯煊皱眉。

叶伯亭上前一步微皱着鼻子道:“哥。别瞒着我了!你马上就要吃着肉住一整栋楼,到时候记着我今天的情,给你妹妹匀一间。拿着吧,我这也算是投资!”转头蹬着自行车上学走了。

叶伯煊坐在办公室里,绕开档案袋的线,刚才是用手颠,现在确定完准确的数目了,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小叔那个大嘴巴,看来是和季玉生说了。

忙啊,都忙。

大冬天的。本该猫冬的时节,夏老头却时常摇头感慨:

“这么大个院子,只剩下老弱病残。”

“老弱病残”虽不贴切,可还真是差不多了。

俩老人带着仨淘气孩子,其他人、包括苏美丽都只是客串。

夏冬被夏天安排出去了,寒假不准傻玩傻玩的,她找的京都当地的同学,教导夏冬英语。

小毛奔波在买手表倒手表的路上,手脚经常被冻到发痒才回家,进了家门直扑炕上缓着。一缓就是半个小时,都顾不上先吃饭。

夏秋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到了年底,忙碌到下班都不再准时准点儿。

至于叶伯煊和夏天两口子。更是早出晚归。

比如今天,叶伯煊下了班换上一套便装,匆匆忙忙的去和张毅汇合。

他此刻戴着安全帽,正站在别人施工一半的工地场边儿瞧着,和身边的张毅说着他的楼应该是什么样儿!

而夏天呢,她在“犀今“的厂房。手中的画笔不停顿的涂涂画画,耳朵边儿充斥着大型机器运转的噪音,但她的心却很平静,没觉得受到任何打扰。

刘芸着急,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图样,奈何夏天“吹毛求疵”,八个款式,画好了推翻再推翻。

在刘芸眼中,夏天更精神不好的行为是:她大冷天的蹲在后海那片地儿,或者其他人员密集的公园,说是要拿着图样做市场调研报告。实际上就是向那些过路的大姑娘小媳妇咨询。

只要有女人路过,夏天就会上前拿着图纸给人家看,问人家这个鞋样、女包款式会不会购买。

“唉!我说,这鞋样子比外面卖的款式还好,我不是大姑娘小媳妇中的一员吗?我应该比她们更有权威!你原来那张图样就很妙,真妙!”

夏天微微一笑,倒是好脾气的解释道:

“妙不妙、看销量,我们说好不算好,刘芸啊,大众的眼光是领导!

我们在追求精品时尚的同时,不能和社会脱轨。她们喜欢和敢不敢穿是两码事儿。这个尖皮鞋的样式需要再等等。

现在因为我这个样图速度放缓,可这一步最关键,投入生产就好了。要有耐心嘛。”

小辈们在忙着,夏爱国这个当父亲的,冥冥之中也踏上了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夏爱国最近吃完早饭就跑到新买的院子里,他自己走也就算了,苏美丽还得跟着去搭把手,他在做着家具。

对儿女们美其名曰的说法是,放下手表那一摊,是为了回梨树村之前,让夏天和叶伯煊能够顺利搬进去,他要拾掇房子,刮刮大白啥的。

本是折腾着当爱好,奈何他有个好姑爷。

叶伯煊忙里偷闲,给夏爱国置办了很多打家具的工具,各种需要的材料,趁手的家伙什,不但如此,还托人给新家拉去了好木头。

夏木匠,还真是一位真心喜欢做木匠活的技工。

夏爱国自从不去南方背手表了,外加有了新家,他彻底折腾开了。

后来干脆不再“闭门造车”,而是走街串巷的打听,打听有老手艺的人,他要学习。L

第七零三章 迎接八十年代

前段日子,宋雅萍去过一趟夏家和苏美丽聊过天后,说实话,心里上是有转变的。

转变的原因嘛,有很多。

至少宋雅萍在苏美丽的讲述中,在叶姑姑的劝解下,对“小贩”二字不再那么从骨子里的反感了。

往常觉得亲家一家小贩身份,给叶家能带来麻烦的忧虑,也在逐渐降低。

还有一点,就是当时在夏家的感受挺亲切的,但这点嘛,她现在不想承认了。

不想再次登门,不想如上次一般和苏美丽话家常,重新又端起了架子不去见夏家这些“普通人”,归其原因,源于“嫉妒”二字。

她把儿子抚养大,儿媳却拐着儿子没了影子。

现在别说叶伯煊不回大院了,就是闹闹和小碗儿、宋雅萍的宝贝们也见不着。

她这个当亲奶奶的想见见心肝宝贝,那得去夏家才能见着。

这算怎么回事儿?

宋雅萍把那份不甘不满,都慢慢积累成对夏天的抱怨。

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元旦过后就是春节,宋雅萍就不信了,不信夏天敢不回大院儿!

再依赖娘家又如何,娘家来了,你就能不回这了?用不着我看孩子就再不回来了?你夏天可别忘了,你的那些娘家人过了年就得离开京都!

你进了叶家门就是叶家人,敢不回来一个试试看?!

吴嫂战战兢兢的拿着抹布擦着家具,她现在只要稍微犯点儿错误,宋雅萍就用眼睛横她,不打不骂,用眼神折磨她。

谁还没个压力!这个家啊。越来越大,空旷的让她感到压抑。

自从叶伯亭出嫁,宋雅萍也只能去季家的小院子去看望亭子。

新结婚的小两口,正腻乎着,一般情况下也不来这面,如果不是季玉生最近经常有应酬,宋雅萍都是一个人坐在饭桌上吃饭。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房子。

原来荷花虽然话少。可宋雅萍拿她当家人晚辈看待,还能说上几句,让一起用餐也觉得正常。

唉!也嫁人了。

宋雅萍还嫌弃吴嫂。现在的叶家,主人和工勤人员很分明。

儿女们长大了,结婚了,又各自有了小家。本来能抓住儿子家一起生活,现在也都分开居住。

他们再回来。不会说是回家二字,而是回那面、回大院儿。

宋雅萍想想就心堵的厉害。

“爹,这是我画的图纸,您有空看看吧。老人们添家具。一般都要求个木料,但年轻人还是讲究个新潮、方便、不占地方还能放东西。

爹,其实您也不必非得学老手艺。那不是一天两天能出成效的。

比如我画的沙发,皮制方面你不用担心。还有布艺沙发,床的款式等等吧。希望我这几张图纸能给你参考参考。”

夏爱国两手搓了搓裤子,闻言有些发愣道:

“你是啥意思?”

夏天坐在刚做好的床头柜上,笑道:

“您啊,喜欢这个。我看别小打小闹的当爱好了。干脆好好发挥发挥,以后政策开放,开个家具厂得了。家具你玩意儿利润大着呢!

再说咱东北就是原木供应地啊!那是块宝地,您也清楚哪里出好木头。

至于样式,我画图纸的时候,捎手就带出来了。等将来真的发展的不错,咱得雇佣专业人士…”

“你不忙吗?我这眼瞅着也要回东北了,这能行吗?”

夏天确实是肚子里有一堆家具样式,但综合现在的国情去设计,也着实费些功夫。

主要她还得回忆,回忆八十年代那些组合家具长什么模样。

她糊弄夏爱国:“忙也能画图啊!您没看我都给闹闹和小碗儿画画吗?就这几张纸,我平常当玩了就能给您出几张图纸。”

夏爱国沉默不语。

夏天劝啊,叽哩哇啦的说了好大一通,直到小毛来喊她才离开。

闺女和儿媳离开了,夏爱国却没心思干活了。

他叼着烟,坐在门槛上,皱着眉琢磨着可行性。

要真那样大干,他得找很多老师傅一起。

工钱倒好说,能卖出去吗?

不过最近他这院子声音大,倒是来了几个附近的邻居看热闹,真有相中他做的木头床,还有书柜的。

但用什么方式卖呢?手表那么大点儿都严抓处理,他得有个地方摆这些啊?

夏天今天没去工厂,所以有空跑到新家来看看她爹。

本来早上都收拾好了,是要马上离开办正事的,奈何她娘义正言辞地说啦: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挣钱都挣疯眼啦?!麻溜痛快给我在家里打扫。新年新气象,不能把灰尘留到下一年。让我一个人收拾这大院子,你们是想累死我换个娘啊还是咋地?!”

听听,多歪的理论。

小毛挎着夏天的胳膊抱怨:

“我耽误这一天功夫,肯定少赚钱,年底都舍得花,唉!”

“没招啊,咱娘现在是老佛爷,谁说不是吶!我那也一堆事儿,不过我那得开春卖,倒是来得及。得咧,咱俩赶紧回去扫灰图吉利吧。”

“嗳?你这两天还得倒时间呢吧?得回那面瞅瞅啊?快过元旦、过年啥的,都得去大院儿那面过吧?提前回去看看,那面缺啥你买点儿啥,懂不?”

夏天仰头望天。

小毛要是不提大院儿,她都快忘了。

她又不是贱脾气,挨骂还惦记回去。

不过掰着手指想了想,亭子结婚后,三天回门,她去了一趟。连叶姑姑和叶二婶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清楚。

“到时候再说吧,咱家都不缺啥吃喝呢,更不用说我公婆了,我公公有特供的烟和酒,其余也不需要买。

我是真不愿意回去。我跟你说嫂子,我婆婆现在开口说的话,我都不用猜,她在那面说,我在这面背诵,一句不带漏的!”

小毛嘿嘿嘿笑了。

夏天戴着报纸做成的帽子,边干活还边分析自己着:

她是真变了!原来亲手给婆婆织毛衣,给公公做西服,到了年根底儿一准送给他们。

现在呢,懒得扯这一套,一点儿都不想做费心费力的事儿。

曾经也挨骂,也被婆婆数落,可她懂得要讨好、要努力。

现在别说讨好了,没心思往好了奔。

一次次失望,失望过后就是感叹,感叹咋对婆婆好都那个样儿,人家又不是她亲娘。

好话一句三东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不知不觉的,她的心里堆积了太多婆婆对她的寒。

也是在此刻,夏天才明白了,每一个儿媳真的努力过,只是努力过后变的无力了。L

第七零四章 好妈妈和坏爸爸(三更)

“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白云为我铺大道,东风送我飞向前,脚下是一片锦绣河山。

水兵爱大海,骑兵爱草原,

要问飞行员爱什么,我爱祖国的蓝天、天、天…”

叶伯煊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手边儿拿着他昨夜才赶出来的新年演讲稿,听着夏天墩地时的歌声,听到最后一句“蓝天”的颤声,唇角更是泛起了笑纹,摇了摇头。

都孩儿他娘了,还是这么顽皮。

夏天用着假声唱投入了,还带着动作,肩膀晃动着,拖布在她的手中呈现“一”字,舒发着自己的思想感情,自娱自乐着。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萌娃们闪亮登场。

大概是听见夏天唱歌了,小碗儿凑热闹,笑眯眯地模样,一看就是夏天亲生的,连讨好别人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小碗儿一手扯住拖布,另一只小胖手拍着胸脯,对夏天表白:

“我的好妈妈,下班回到家,劳动了一天,多么辛苦呀…妈妈妈妈快坐下,喝了那杯茶?让我亲亲你吧,我的好妈妈。”

夏天乐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甜的呀!

就这时候,满足百分百,觉得再生十个八个的都不带后悔的。

“哎呦,妈的心肝宝贝。来,让妈妈亲一个!”

叶伯煊吃味了。

他闺女请她妈妈喝茶,为啥指着他手里的水杯?咋不让爸爸喝茶?

“嗯!”叶伯煊清了清嗓子。

…夏天和小碗儿抱在一起:

“妈的好闺女。”

“妈妈我好吧?”

母女两异口同声的腻乎着。

“闹闹?过来,来爸爸这!”叶伯煊发号施令,打算拿闹闹这当突破口。

闹闹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他怎么这么倒霉啊?就比妹妹差一步!

叶伯煊把闹闹的小身子用两腿夹住,大掌拍了拍不太结实的小胸脯,闹闹立时皱起小眉头。轻点儿啊!这是亲爹吗?

“告诉爸爸,你怎么不唱?妹妹学歌,你又不好好学了是不是?”

闹闹很无助,无助也顶嘴。男子汉嘛,哪有被吓死的道理?!

“谁说的?”

叶伯煊和笑眯眯的夏天对视一眼,才低头难为他儿子道:

“那你唱个夸爸爸的歌曲,我看看你到底学没学。”

闹闹也和他的亲妹妹对视一眼。唱就唱,他一个“男子汉”,让唱不唱,扭扭捏捏不像样!

小身子扭动着离开叶伯煊两腿,俩小人儿站在屋地中间。

夏天低着脑袋闷头笑。宝贝们不用开口,她就猜到了会唱啥!

因为当时她教的时候,她儿子那个小大人儿还评价呢:

“这歌好!”

其实夏天懂,闹闹是想说:

“这歌写实。”

童声响起,声音是那么稚嫩,又直穿家长们的心:

“我有一个好爸爸,爸爸爸爸…”

叶伯煊满意,把演讲稿卷成了筒状敲打着手心,给孩子们伴奏。

“做起饭来,锵铛铛…”

小碗儿点着头撅着屁股。给哥哥鼓着劲儿:

“锵铛铛!”

“洗起衣服,嚓嚓嚓…”

二重唱小碗儿很给力:

“嚓嚓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