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是代表着自己没吻时代的终结。

此外还有件更恐怖的事:跳崖时,暖歌怀里揣着的《银瓶梅》不慎失落…

很多个时辰过去了。

暖歌悠悠醒转的时候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天倒还是亮的。

雕花的窗,软软的床榻衬着白纱幔帐,整洁又舒服,手指轻抚过垫身的手绣锻面,光滑的如同上好的墨。空气中带了阵阵香气,却不是脂粉,应是榻旁小几上搁着的几支鲜花。

面对面的,有一个中年女子在认真的注视着自己,这女子眼睛瞪的很圆,满含了怒意,像是马上要喷火的表情。

暖歌心中一凛,掌心便开始条件反射似的抽抽着疼,如同被戒尺打了一样。眉头也皱紧了,尽量温柔尽量小心翼翼的唤着:“姑姑…”

“啪!”余泪才不吃这套,一巴掌拍到暖歌的脸颊,她的脸顿时红了一片,“死丫头敢让你姐姐玩自尽!丢了山河图,又让女儿墨见了水!”

“啊…啊…啊…山河图不小心让我沾了水弄花了…呃,我再画一幅嘛…至于墨…反正女儿墨又没化掉…啊…”暖歌一连串不间断的惨叫打破了闺房内的平静…

哈沸商学院位于山海郡城内东南一角,原本是块荒地,被雷小菊买来之后就不断的修葺再修葺,一直到余泪在负责的今时今日,俨然是个顶漂亮敞亮的大宅。有头门、二门,还有很多个学斋外加藏书楼和亭台水榭小花园。

暖歌噘着嘴,左手掩在袖子里朝松石学斋走,她昨日从崖上滚落,被救起后昏睡到下午,刚醒过来就被姑姑狠狠教训了一通,还罚了她一个月例银!听说表姐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送到乡下的桃花别院反思。纪墨染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说来关心下表姐,坏人!

呃,可兴许他也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忙的?一定是,这世道还是好人多嘛!

正在心里嘀咕着,前面水榭的两个人却吸引了她的视线。

看背影,是两个陌生的男子,一个极年轻,另一个…看上去颇老迈了,花白的头发倒也梳的齐整,手里提着个鸟笼,黑布蒙着。

新来的?没听娘亲提起过呢。暖歌疑惑的尽量加快了步子,近了,便轻咳一声,摆出惯用的大家闺秀范儿,柔声问了句:“前面那位公子可是新入书院的?”

那人闻声,身形顿了顿,又隔了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的转过脸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暖歌。

呃,呃?

汪汪他个太阳啊,看清楚了,他就是那个派人砍了树取蜜,后来又救了自己的少爷…

“啊!”暖歌本能的跳开一步,混沌的头脑立刻清明,脸红成了关公,昨日的回忆一股脑的涌了上来,“那什么,你怎么来了…那什么…你先逛着…呃多谢救命之恩,再会!再会!”

“占了便宜就想溜?”说话的当然是被占了便宜之人。

暖歌轻咳一声,心想脚底抹油逃跑果然也是不容易的。

一旁提着鸟笼的青衣老仆却笑容可掬的接过话说:“暖歌姑娘醒了吧。嗯,这是我家少陵少爷。可是救了姑娘的命。”

“啊,那什么,少陵少爷哈,多好的名字,一听就是好人,好人!”暖歌猛回头,双手迅速抱拳,“再会、再会!”

少陵眉头一扬,“有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是你替你表姐出的馊主意,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我…”暖歌欲哭无泪,那跳崖的主意不是她出的好不好,为什么连个陌生人都要埋怨她啊。

神色间忽然就由小小的狡猾变成了委屈,让少陵瞬间恍惚了下。坦白讲,无论是现在,还是崖边,她并不如那个表姐美丽,可是神色间自是有股子憨憨的神态是特别的。到底特别在哪里,他却并没时间去思考。

只有一点不用思考也能看出来的事情:她的脸颊红肿,显然是被人扇了耳光。

堂堂哈沸商学院的大小姐也会被打吗?

“暖歌小姐,你可以唤我一声忠叔。”青衣老仆毕恭毕敬的说着:“我家少爷最近会在学院小住,呵呵,也是因为得到了余院长的邀请。”

暖歌的眼睛里泪光盈盈,嘴角咬住一方香帕,脸上的悲戚让人不忍直视,“忠叔,我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追究其实是你家少爷砍树害我的事实了。毕竟这个天下是好人多的,可你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万万考虑好,这里的制度是很严格的,即使是客人也有很多的规矩,而且我的姑姑…我的姑姑为人正直从不徇私,我想她不会因为你们救了我而免掉或是减少你们的住宿费的。唉,其实我也感到不好意思…”

一旁站着的少陵少爷嘴角略有抽搐,这个丫头还真行,额上有擦伤、脚上有扭伤、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擦伤,可伤都没好利索就开始帮着她姑姑做生意了,果然是商学院出来的…这丫头太能胡诌,胆子也太大,闺秀外表和内心差距实在是天壤之别。

忠叔心下明了,眼神不经意间瞟向少爷,却见他仍是一脸严肃,便只有苦笑着继续说:“余院长说安排了少爷住松石斋。”

松石?岂不是离自己住的很近?暖歌心里大为恼火,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只在心里恨下决定,定让这个少陵住的万分不舒服!可是…想想便还是笑脸以对,“住便住了,可是…我昨天的事情呢,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觉得呢?”

“昨天什么事情?”少陵反问。

暖歌满意的点头,然后假装淡定的落荒而逃…

4

4、第4章...

“少爷,您真的要在这书院里住吗?”

“不然呢?天启有趣的地方我还有哪里没去过的?”少陵唇边的微笑绽起,一点梨涡,“反正我在他们眼里一直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走,跟上那丫头。”

话说,自从雷小菊死后,暖歌一直被余泪安排“留院任教”。对此她是同意的,反正除了这里她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商学院的经营大权交给了姑姑,自己从大小姐变成了先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至少事情多的时候就不会再想起娘亲和爹。

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年跟自己一起读书的伙伴们早就离开了商学院,连表姐小柔也去了余氏墨庄帮着姑姑经营,多少会有些寂寞。

可再怎么寂寞也没赚银子重要。姑姑说了,她在书斋代一堂的课就赚一堂的银子,蛮合理的。她最近瞧上一块玉佩,送表姐正合适,可这个月的例银被姑姑罚掉了,所以她要加紧用别的办法赚回来,身上的伤嘛…小事!

从水榭踱来书斋,想像中一大群子学子正练字的场面居然没有,书斋里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没有。

呃?人呢?暖歌疑惑的皱起了眉。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对哦,昨天姑姑启墨来着,那按惯例自然是放春假三天…居然给忘记了。可惜了三天的代课银子…

“暖歌姑娘。”书斋门口说话的,是青衣老仆忠叔。

暖歌回头看,少陵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咳!”暖歌假咳了声。

少陵微笑了起来,唇角居然还现出梨涡一点,看得暖歌略怔忡,可又觉得自己当夫子的不可被陌生男人的“美貌”迷惑,便故作严肃的安排少陵坐在了左边临水榭靠窗的空位。至于忠叔倒是极有眼力的,送他家少爷进来坐好便踱了出去。

暖歌等他出去了,半眯了眯眼睛走到少陵身边。

少陵不用抬头也知道她走近了,这丫头身上总有股淡淡的香气。

说来也无奈,这个暖歌掉崖也间接因他的人砍了树,所以他才“被迫”救人。可若是知道救人的代价是被她在混乱中啃了一口的话,恐怕他会放弃。

其实…蜂群的混乱之后她晕了过去,他气急败坏的扯掉蒙住自己和她头脸的斗篷,怒气冲天的刚想开吼,可她的表情却让他哭笑不得的保持了安静。

她手脚并用,紧紧的搂着他,脸颊靠在了他的肩头,“昏”的很香。

她的额头、手掌都蹭破了皮,暗说应该也是疼的,偏偏她脸上的表情…竟是恬然。她仍旧被自己的斗篷裹着,只有一截白莲藕似的手腕挣了出来露在外面,少陵忍不住顺着那手腕朝上看,她的手指细细的,粉红的指甲,可是…方才她就是用自己的左手覆在了他拉住藤条的右手之上,虽然覆不周全,可也确实挡住了很多的蜜蜂刺。

所以她的左手看上去就很有些“惨不忍睹”了,红肿一片,透着青紫。少陵心里一惊,偏偏藤索在此刻又下滑了几寸,他搂她腰的手便紧了些,于是她晕厥中竟还嘟囔了句:“汪汪你个太阳”。

少陵哑然失笑,又看清了她脖颈间挂着那块裹了金箔的小墨块,淡淡的香,不同于脂粉、不同于花草,那味道幽幽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女儿墨了,很独特。

“少陵兄,你从哪里来?”暖歌问着,打断了少陵的回忆。

程少陵扫了她一眼,“京城。”

“哦…京城好多出名的书院吧,

“算是吧。”少陵点点头,提笔就在纸上随便写了个书院的名字。

字不丑,跟他的人一样俊。暖歌斜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倒有些恼了,不恼别的,单恼自己的字还没这人写的好!

“还可以嘛!”暖歌不情不愿的表扬了句,转而又来了句,“只是字好看是不够的,你懂吗?”

少陵等待着她的下文。

“这是闻名全天启的哈沸商学院,培养的可是商界精英。你即然住进了这里,何不借此机会学一学经商呢?”暖歌的表情逐渐变的严肃,“看你的样子,府上条件应该是不差的,你想不想变得更好?”

“哦。”少陵用力点头,心下好笑。

“那就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多十倍,百倍,懂吗?”

“哦。”少陵眨了眨眼,“可是要怎么才算是努力。”

暖歌叹了口气,“唉,也是夫子跟你有缘,又得你所救,多少也要提点于你的。旁的学子我是定然不会教这么多,这样吧,你的基础太差,夫子要单独帮你补习。

“你?”少陵的语气淡淡的,明显不信任。

“告诉你,我可是强着呢,商学院里有名的过目不忘。”

少陵不置可否的笑笑。

“不骗你,真的过目不忘,但凡我见过的,都能背出来,或画出来。”

少陵心中一动,“听说你毁了家传的宝贝山河图,是一张画吧,也能画出来?”

“这你都听说了…”暖歌心虚不已,“那是我不小心而已,拿出山河图又没保护好给沾了水,不过…当然能,不然姑姑早把我赶出家门了是不?就是要让我将功赎罪嘛,等我身体好了些…就画回来!”

少陵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喂,你到底要不要入学?”暖歌正了正神色,边说边拉了长音,“如果从头开始补呢…”

说着,便神奇的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算盘,那算盘比暖歌的掌心还小些,可珠子却一颗不少,亮亮润润的很是好看。还没等少陵看清,暖歌细细的手指便已经飞快的拔动算盘珠子,珠子拔的越快,她的话也如连珠炮一样滚了出来:“一节课5钱银子十节课5两银子,一天算是两节课,减掉娘亲在世的时候安排的休息八日,一月便是至少五五二十五天,五十节课二十五两银子,你入学至少耽搁了三个月便是七十五两银子,再加上占用了夫子我的大量休息时间就算你二十五两好了,算起来一共便是一百两整,本夫子收费概不赊帐现银拿来全天启朝各地银号通存通兑的银票也行。”

少陵怔怔的看着暖歌,想了想,从袖笼中取了一百两给她。

暖歌得意洋洋的收起了算盘,笑逐颜开,“想像夫子这样的速度打算盘吗?学着点吧,夫子的算盘打的全院第一精!”

“哦。”少陵重重的点头,又补充了句,“恕在下有一事不明白。”

“讲!”暖歌百两银票在手,心情格外愉快。

“一天两节课减掉你娘亲安排的休息八日,为何一个月还是有二十五日,哇,莫非山海郡的日子过的是不同的?”

暖歌的唇角略有抽搐…摸出算盘又打了一遍…手心开始冒汗,自己不过就是不大会算帐…而已!轻咳了声掩饰下自己的脸红,“其实夫子刚才就是考考你,嗯,不错不错。”

“还我九两银子。”少陵朝着暖歌一摊手。

暖歌牙根痒痒的,“夫子身上没带碎银,明天给你。”

“唔,好。”少陵笑了。

暖歌擦了擦汗,可转念一想自己还是留下了九十一两啊,心下释然,便也笑了。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少陵脸上的不耐烦便有了一刻的滞住,眼底涌出的才是他心底真正的笑意,或许这个商学院果然是有趣的吧。

“即然教了学费,以后我可就是你的夫子了哦。呃,话说你买算盘了吗?要不要在夫子这里买?夫子有相熟的小店可以优惠很多哦,不贵不贵!买一个三两,买两个只要七两哦!”

“…你确定真的是商学院的夫子?一个三两,买二个居然还会贵了一两…”

“呃…是六两,明明是六两,你哪只耳朵听我讲是七两了,真是的,年纪轻轻的就患耳疾。”

“…”

“当学生的,一定要记住夫子的名字哦,将来你飞黄腾达了就要来报恩。呃,话说回来看起来你也不能腾达啥了,不过不要紧,夫子不会嫌弃你,记住哦,夫子的名字是余暖歌,好听吗?”暖歌岔开话题,拿过方才少陵写下他名字的纸,在空白处以毛笔认真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听。”少陵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那三个字,声音肯定的让自己都心惊。暖歌却并没注意到这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己的桌案前,拿了本册子搁在少陵面前,简单的吩咐着,“你第一天入学,先看看这个好了,夫子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忙,明天,明天夫子再来好好的教你好不好?”

少陵不置可否的接过册子。

暖歌便笑逐颜开的拍了拍他的额头,“真听话。”

拍完就出了书斋,朝学院头门的方向走去。

5

5、第5章...

忠叔一直守在外面,见暖歌走了便进到书斋,只见自己的少陵少爷仍旧怔怔的坐在书案后,捏着本册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少爷,那东西给暖歌小姐了吗?”

“我为什么要给她,那药是我自己拿来涂的,我右手上也有被蜜蜂蛰过的伤。”

忠叔一脸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本册子很是稀奇,前半部分一个字都没有,反而是一些古古怪怪的符号。忠叔自然是不认得,便好奇的问,“少爷,这是天书?”

少陵微皱了眉,“那丫头留下的,甚是古怪,难道是波斯文?”

“波斯…好远哦…”忠叔望天。

少陵不语,好奇心促使他继续研究着这册子,确实古怪哎,怎么写的?全是弯弯绕绕的。a、b、c、d、e、f…

其实暖歌不是那种拿银子不干活的人,只不过现在有比教少陵更重要的事情:找纪墨染。

表姐为了他都冒险自尽了,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绝不能!

出了书院,暖歌直奔纪府墨庄的门店,平时这个时候墨染都会在那里。可这一路上倒是不平静了。尤其是路过四婆、八婆、十三婆们经营的茶楼、脂粉店的时候,婆婆们远远的看见暖歌过来就兴奋的无以复加,全部冲过来围着暖歌问长问短。

“暖歌呀,伤好利索了?”

“暖歌呀,救你的是个年轻公子?府上在哪里?父母可健在?”

“暖歌呀,你回去劝劝小柔,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不该是她的就不是她的…”

暖歌心里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可也得强压着,便笑的愈发甜蜜了,“婆婆们,我是不慎落水,不慎!”

“可苏家小姐明明说了你是为了你表姐,你表姐是为了纪家少爷…”十三婆话说了一半,被八婆揪了一下便停下了,欲言又止外加欲语还休。

苏又晴,又是苏又晴!暖歌心里长叹一声,泄秘的果然是她,唯恐天下不乱!

对于暖歌来说,最讨厌的人恐怕便是苏又晴。此人小时候也在雷小菊的私塾念书,当初暖歌演乌鸦,属她的笑声最大。小时候已经跟暖歌是仇人了,长大了更甚,其实暖歌明白,苏又晴也喜欢纪墨染。这还了得!

可这世上有个千古难违的真理:越讨厌谁,就越能经常看见谁。

暖歌的人还没走进纪府墨庄门店,就已经听见苏又晴那无比讨厌的笑声…

“表哥,晚上我们去望月楼吃姜母鸭丝好不好?”

表哥表哥,一天到晚表哥叫的倒是亲,八杆子打不着的一门亲戚,嘁!大家闺秀不在闺房里呆着整天往外跑,真不象话!暖歌身子一闪,躲在大门旁偷听。

“今晚可能不行,我还要有些帐没有看完,明天好吗?”纪墨染温温和和的声音,配以清脆的算盘的声。

他居然还答应!暖歌眼冒火星,牙根痒痒的,听纪墨染话里的语气,他压根就没把表姐跳崖的事情当回事儿啊,居然还坐在这里看帐本!好吧!看来不下重药他是不知心疼的。

暖歌半眯了眼睛扭头便走,通常她这样的眯眼加扭头,都代表着她有主意了。

纪墨染,走着瞧!

回书院后,暖歌径直奔向松石斋,少陵果然还在。

“少陵,你想不想吃姜母鸭丝?”暖歌笑容可掬的问。

少陵摇头,“不想。”

“去嘛去嘛,鸭丝真的很不错,明天夫子请你吃?”暖歌的笑容更加的灿烂。

“不去。”

暖歌脸色一变,“不吃的话,夫子不教了。”

“不教我你没银子赚。”少陵的内容箭指暖歌的内心深处。

暖歌深呼吸,“夫子教你不是为了银子,夫子请你吃饭也是为了你好哦,吃姜母鸭丝会变聪明!”

“哼。”

“当然,夫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少陵刻意沉思状。

“就这么定了,明天晌午!”暖歌斩钉截铁的定下了约定,她自然注意不到少陵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

第二天晌午还没到,暖歌已经拉着少陵坐在了望月楼二楼靠窗的位置。

虽是早春,阳光却不错,照得人周身暖洋洋的。暖歌选的位置又好,视线宽的很。程少陵抿了口茶,视线不经意似的瞟过盯着窗外楼下官道的暖歌,这丫头,脸上写满了两个字:等人。

早知道她没这么好心请自己来吃姜母鸭丝了。少陵心下好笑,可鉴于自己“学生”的身份却也不能揭穿她,便只有呆坐着。

可是…不得不承认,暖歌安静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只有一点…吸引人视线的。她刻意打扮了下,着了身淡粉色的绣裙,外面还裹了件雪蓬,领口袖口滚了圈珠子,更衬托的粉颊娇娇嫩嫩,头发也盘了个俏皮的样式,单留脑后部分及腰而下,如瀑。

“少陵呀,夫子教你几句话,一会儿你就按照顺序来讲,莫多讲了别的,明白了吗?”暖歌忽然回了头,注视着少陵。

少陵本来正研视着暖歌,反倒被她的眼神捉了个正着,可这么多年练就的反应,让他立刻恢复了常态,笑着点头,露出唇边梨涡一点。

暖歌的心思不在少陵身上,自然注意不到他的小小失态,看他点头便满意的继续教着:“首先,一会儿你会看到两个人,一个很漂亮的公子叫纪墨染,一个很丑很丑的姑娘叫苏又晴。”

“哦,纪墨染,苏又晴。”

“嗯嗯,真聪明。”暖歌拍手笑了起来,“他们上楼之后呢,我会招呼他们走过来介绍,然后你就站起身,一抱拳说‘原来是纪师兄,久仰大名’,可是不许理丑姑娘苏又晴。”

“嗯。”少陵认真的点头。

“紧接着,我想办法让他们跟咱们坐一起,然后我就很亲密的问你,‘少陵哥呀,姐姐太忙,让我好好款待你的,你喜欢吃什么?’你就回答,喜欢吃鸭子,这样显得姐姐和你很熟悉,明白吗?”

“哦,鸭子。”

“然后,根据纪墨染的个性,我猜他一定会问你‘即然来商学院,想必府上也经商吧,生意不错吧?然后你就回答‘还好,都是熟客’”

“哦,熟客”。少陵重复着。

暖歌满意的点头,继续教着:“然后我就接过话夸你,我说你见多识广,游历八方,总是在外拓展家业。然后你就骄傲的说‘嗯,常年’。”

“哦,常年。”

“嗯嗯,多的话不要讲哦,我怕你记不住。这次你要是帮了我,免你一天的课时银子!”暖歌长舒了口气喜上眉梢,瞧着少陵就格外的英俊顺眼,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也着实不错啊,哦活活活活!

少陵便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正说着话,楼外官道上果然过来一辆马车,暖歌眼尖,认得车上刻的图腾应是纪府的了。慌忙扶了扶发间的钗环,脸颊上的笑容刻意又加深了些,眼神却瞄着楼梯口,没一会儿果然一前一后上来两人。

少陵不经意看过去,纪墨染他倒是也有过一眼之缘,依旧还是神采奕奕的翩翩公子。再瞧暖歌口中的丑女苏又晴…却是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