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看了眼沈天，满眼询问。
沈天摸出手机，挠头道：“大概半小时了。”
仲校长摸出烟，手有些颤抖，不断的失去学生让他的神经绷到了极限。他点了几次烟没有点燃，最后深吸口气，叹道：“希望不要超过血界。”
三个冰凉的手术台几乎紧靠着，女孩鲜血不住往下淌，在地上形成了薄薄一层血迹。
“内出血严重，胸内压过大，手术刀。”姜玄说着，手术刀已经切开了申羽灵胸膛。只听扑嗤一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周围的医生满脸都是。
“止血针，血管钳…”姜玄脸色肃然，动作迅速，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一项步骤，整个手术室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一切均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维斯恩学院在半个小时之内，动员了所有资源，来这里医生都是特派的精英，有着丰富的经验，此时也只听从姜玄的指示，执行他们的每一项工作。
燕离和韩林都没有离开，作为与治疗的无关人员，他们在里面确实有些碍手碍脚，但为了保证医生们的安全，他们必须在。
抱手靠在手术室车厢壁的燕离，此时正闭眼假寐，黑色纹路的匕首她捡了回来，手指翻转之间，匕首划着一道道圆弧，在她手掌附近打转。
突然一声沙哑地嘶叫，极其微弱，却让燕离咻地睁眼，转头看着一位正在接受手术的女孩。
她的肌肤正在逐渐变得苍白而透明，铁青色的血管正在皮肤下蔓延，麻醉中的韩林女孩明明已经失去了意识和行动力，可她喉咙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发出高频的嘶吼，这仿佛要戳破耳膜的叫声完全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带着无法言语的痛苦挣扎。
正在为申羽灵缝合血管的姜玄闻声也转头，看了一眼，道：“欧尼，数据。”
【R波锁定，魅血因子活跃度24.8%，即将超过血界。】“血液导流，止血针减缓流速。”姜玄冷静地对那女孩身边的医生道，“另外，束缚她的手脚。”
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交代完一切的时候，另一边的女孩却突然挣扎起来，整个移动手术室都因为她的剧烈挣扎而摇晃起来。
“呼——呼——”急促的喘息让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的手指弯成鸡爪状，僵硬而颤抖。
“捆住她，用三倍计量八代因子抗体。”姜玄有条不紊地道。
几名医生将针剂注入输液器中，那名女孩的剧烈反应稍微减弱了一些。
可没有安静三秒钟，那女孩再次挣扎起来，金属的手术台被她折腾得咯吱作响，身旁的手术器具被掀翻在地，发出清脆的落地声响。
“吼——”
一只骨翼随着她的嘶叫嗖地伸展开，在这个本来就狭小的空间内，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旁边站立的一名医生的肚腹。
燕离双眼一眯，手里匕首一转，毫不留情地冲那个女孩的心脏插了下去。
凄厉的声音带着对人世最后的牵挂，回荡在手术室周围，燕离下手是决绝、毫不留情的，所以韩林才让她留在车厢里。
这种情况下，一旦心慈手软，后果往往就是增加了一名自己的敌人，以及增加了更多无辜的伤亡。
“他怎么样？”燕离瞥了一眼倒地的医生。
当即有人检查后，摇头道：“致命伤，没救了。”
一抬头，燕离正对上姜玄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视线中带着一些哀怜。或者，是伤感？她只觉得心头一跳，仿佛埋在心底深处的情绪被人看穿，有些无所遁形。随即她避开他的视线，微微偏头，再次抱手站立在一边，闭目养神。
对于病人，姜玄的态度一直严谨，眼神交流只是一瞬，他很快继续手上未完成的动作。
车外的三人也听到了那声惨叫，直到最后再次回归寂静，沈天才咽了咽口水，紧张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仲校长的脸色可以用黑锅来形容，沈天不敢在校长面前多言，悄悄靠近了正望天发呆的韩林，戳了戳：“血界是什么？”
韩林看了沈天一眼，那冰冷的眼神让沈天甚至错觉那个柔声对他说“我等你很久了”的少年不是眼前这货。
“你不知道？”韩林的声音波澜不惊。
沈天想，废话！他要知道还用得着问吗？但在韩林逼人的视线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干脆抬头学韩林那四十五度忧郁望天的姿态。
“魅血因子与生物血液结合，会产生剧毒。”韩林的声音突兀响起，“但狩魅者的身体有所不同，根据体质的不同，能承受的魅血因子浓度不同，我们把能承受的浓度称为血界。血界范围内，狩魅者的身体是安全的。一旦超过…”
沈天道：“怎样？”
韩林顿了顿，伸出两根指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魅血因子反噬，立即中毒而亡，另一种是向着纯种魅族转化，人类的血液被完全排斥。这和魅族的特性一样，要么是消灭敌人，要么则是同化。一般情况下，我们宁愿是第一种情况，而不愿是第二种。”
说到这里，韩林转头，盯着安静的移动手术室，半晌没有移开视线。
沈天却是想，要是他的话，宁愿第二种不是第一种，不管变成什么形态，只要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事在人为，很多事只要肯做，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真的死了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
但这话他可不敢对着韩林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学被伤然后转化，最后还得默默的灭掉已非族类的同学，韩林心里恐怕不好受吧。要是他这时候再来句，其实杀掉转化的同学是错的，这不是找抽嘛。
可能不习惯如此沉重的氛围，沈天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个受伤的女孩对你有意思，知道不？”
他想起申羽灵对燕离的逼迫，或许那个女孩从未对韩林说过什么，为了燕离不再遇到那种情况，他不介意做次红娘。哦，不，月老才对，他可不是女人。
可没想到韩林闻言，愣愣问道：“对我有什么意思？”
沈天又想起韩林对他那种怪异的口气，一拍额头，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揽住韩林的肩头：“我说小弟，不是哥哥说你，男人呢，应该有正常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样你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知道不？不要把心思动在莫名其妙的方面。”
韩林闻言，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天，半晌才坚定的点头：“一定谨记在心。”
感觉这小子和自己想的不在一条线上，沈天也懒得解释，直接说道：“等我们安全回去，我们去找点美女来看，你需要加强一点异性教育。”
“干嘛要看美女？”
“呐，这个问题是这样的…”
沈天在一边给韩林灌输“古怪”的思想，而仲校长则正在和部长通电话。
“我的意思，魅族虽然一直和我们处于平衡状态，包括他们近期活动频繁，也不可能发生他们大规模袭击学生的事件，”仲校长脸色凝重，“他们恐怕是得了什么消息，知道我们的行动，派人阻止以达到他们的未知目的。”
部长沉默半晌，电话里传出阴沉的声音：“这次行动保密等级是几级？”
“A级，除了相关配合人员，包括前去的学生都不知道外出的原因。”
“看来协会中有内奸。”部长道。
“我也如此猜测，加上韩林也受伤，行动暂缓，没有让他们单独离开。”仲校长道，“但对方在我们出发前阻止，难道是有了找寻伏魔剑的办法，否则他们大可在我们到手的时候再来抢夺，而不是想办法拖延我们的行动。”
“有这个可能。”
部长的声音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停顿最为长久，他似乎有些喃喃自语：“暂且不论魅族怎么有了探寻猎人武器的办法，到底，谁是内奸？”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蛋生即将完结，接下来会全力更新这部，请多多支持，嘿嘿
第二卷 伏魔剑
第一章 古棺
天际渐渐翻起了鱼肚白，忙碌了一晚上的警察与部队也相继开始撤离，燕离望着天边泛起的晨光，微微眯起眼睛，她从未觉得晨光如此柔和，或许昨天晚上整晚在那集中的手术灯照射下，她对光的感应变得迟钝了吧。
看着相继被转走进行重症监护的两个女孩，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三个人抬进去，只有两个人被抬出，剩下的一个，被结束了异变的生命。
冷不丁一件外套从头将她笼罩住，淡淡的药香是姜玄的味道，燕离伸手拉住衣角将自己包裹起来，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校长说派专车过来。”
“嗯。”燕离应了声，道，“我饿了。”本来想说一句，忙碌一晚上辛苦了，快去吃早餐之类的话，可那些关心的东西，她已经习惯埋在心底，怎么也说不出口。
姜玄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微笑道：“想吃什么？”
“三袋豆浆，五个馒头，两个鸡蛋。”
“你吃得了这么多吗？”姜玄诧异。
“反正剩下的你解决，不行吗？”
姜玄微愣，随即笑意更深：“知道了，我马上去买。”
“等等。”
“还想吃什么？”姜玄笑道。
燕离的口气淡淡的，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买好给我电话，我不在这种露天的地方吃。”
姜玄点头，摸摸燕离的脑袋，说道：“知道了，我会找个能坐下好好吃饭，顺便休息一下等专车来接我们的地方。”
金色的阳光开始铺洒进这个空旷的广场，忙碌的黑衣人正在指挥大型起重机械将昨晚战斗过的痕迹用另一种可以令公众信服的方式表现出来，说到底魅族的存在只限于不见光的黑暗中，哪怕电影电视、小说将血族炒作得沸沸扬扬，那也只能让人觉得永生不死的妖异血腥的怪物，仅仅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中。
没人知道，血族在这片国土里，不过是从远古就与人类相生相依的称作“魅”的群体。
沈天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接近了燕离，说实在的，他每次面对燕离都需要勇气，那个漠然而强势的女孩，既让他害怕，又让他怜悯，最后终归化成一种心疼，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搭白。
“嗨，早晨好！”
燕离与沈天对视一眼，然后慢慢转头，视线之冰冷，让沈天觉得浓浓的寒意从每个毛孔钻进皮肤里，又沿着背脊往身上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还是死皮耐脸的又出现在燕离眼前。
“能聊聊吗？”沈天嬉笑着脸问道。
燕离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呐，你看，我昨晚非常英勇的砍下了一只吸血鬼伯爵的胳膊，呃，好吧，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砍下他的脑袋，可我拿的那把弯刀太重了，挥不动，怎么也觉得别扭，失准是必然的。”
燕离点头：“你确实把尼伯根刀挥得像是镰刀。”
“咳咳，”沈天轻咳一声，心里嘀咕道，“要是我可以把那把什么尼泊尔刀挥舞得像你们那么顺手，我还怕那些怪物干嘛。”
“嘛，不管怎么说，那只怪物是我伤的，另外那个小子也是我帮忙包扎的，我不是那么没用吧？”
“韩林将魅血因子浓度控制到了20%，细胞分裂复制速度增加了十倍，不用你包扎，利用自愈能力他自己都能好。”燕离毫不留情地说。
沈天讪讪地笑了笑，心想，果然不是人类，胸口开了碗大个窟窿，就那么酷酷地站着半晚上就能痊愈？他记得包扎的时候还看见那颗跳动的心脏一角了，要是换成他，估计早去阴间见亲切的爷爷奶奶们了。
“说吧，到底什么事？”燕离看着天空，目光幽深。
这个侧面，也好美！
沈天一时间又看得呆了，微风轻轻地拂动着燕离的长发，晨光中的她沾染着一丝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感，绝美的五官少了几分冷厉，多了几分灵动和美好。
“我，咳咳，”沈天收回自己浮想联翩的粉色思想，看着燕离道，“我昨晚听校长和韩林说，你们的任务没有中止，协会没想到魅族对那把剑的重视程度会这么高，所以你们更要找回那把剑。那个…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燕离嘴里说不想和他多说，但还是没有离开。
“你害怕世界末日吗？”
“不怕。”
“那你和魅族战斗的动力是什么？”沈天想起昨晚的凄厉惨叫，想起燕离留在车厢里的原因，他就不由得心疼。这个女孩，真的是本性冷漠还是原则性过强？前一刻还是同学，她下一刻怎么能忍心下手？
“动力？”燕离仿佛是第一次思考这个词，沉默许久，终是没有回答。
“没有想过什么拯救人类，带来光明未来之类的大道理，至少也想过保护某人，守护自己的生命之类的吧？”
都没有，燕离半点反应都没有，想来那些都不是她的理由。
很难相信，一个对魅族战斗看起来得心应手似乎已经无数次面临这样环境的女孩，居然不知道自己战斗的意义。
半晌，燕离终于漠然而自白地说了句：“我没别的事做。”
沈天哑然，这是什么意思？太无聊了所以去逮几只吸血的家伙来练练身手？还是太无聊了正巧看着吸血的家伙们不爽而开始狠狠揍死他们？
冷场太久，沈天自己都待不住，干笑了两声，指着自己问道：“那么你觉得我能阻止世界末日吗？”
燕离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能有比你更瘦弱的‘世界末日’那个人的话。”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一定也不好笑，但她是在试图开玩笑吧？沈天觉得自己难得能和燕离如此轻松的说话，一定要保持这个良好的势头。可她为什么要开玩笑，他到底该怎么反应？
笑两声？啊，不，太假了！
要不装作没听见，哦！该死，她怎么一直盯着他？
尴尬之间，燕离的手机响起，沈天终于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好，我马上过来。”她简短地应道，抬眼看着沈天，“早餐，要不要一起？”
“没问题，我去买！”沈天忙道。
“姜玄买了。”
“哦。”沈天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医生啊，你不是刚做完手术吗？忙了一晚上不累吗？居然还有精神去买早餐。能不能多歇息一会，害得他连挣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早餐吃得特别安静，姜玄也确实像是累了，喝着豆浆的时候都耷拉着眼皮，没有吃完手里的东西，他就已经伏在那张边检人员休息室的桌上睡了过去。
燕离咬着吸管，瞥了眼姜玄，微微起身，又坐了下去。最后还是一咬牙，脱下身上姜玄的外套，靠近了他。
“小离。”姜玄喃喃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在。”
“别脱，天冷。”
燕离刚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她紧了紧手里的外套，突然扭头盯着沈天，目光之凌厉，吓得沈天差点一口豆浆呛到。
“咳咳咳！”沈天觉得自己在燕离的目光下，仿佛被剥光的少女，他讪讪地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我把外套给他吧？”
“你觉得呢？”
沈天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这还用说吗？医生救死扶伤了一晚上，救回两条鲜活的生命，累得睡着，就算不看在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份上，作为兄弟就不能坐视不理！”
“他要和你是兄弟，母亲会从坟中爬出来揍他吧。”
又来了，这是玩笑话吗？还是单纯的讽刺？！沈天给姜玄盖外套的手一僵，欲哭无泪。好不容易燕离愿意敞开心胸和他多说几句话了，可不带这么考验他反应的。
“开玩笑的。”果然，她补充了一句。
真的一点都不好笑，沈天抚额，彻底无语。喜欢男人的韩林，不懂得与人交流的燕离，从猎人的角度来说，两个人都是强大，可从一个人类个体来看，哪个都是古怪的。
看来上帝很公平，给了强大的力量，必然让他们有所缺陷。
不过，他们这是要等多久？维斯恩学院的学生几乎都撤离了，本来高高兴兴出行的学生发生这种事情，欢喜瞬间变成了哀悼吧。
所以沈天也很想问这些坚持了万千年的猎人们，长久以来的持续战争，这些还在豆蔻年华就早早卷入死亡的陷阱中的活力少年少女，这些在幕后工作，却随时会迎来死亡，就像昨夜那个医生一样，突然暴毙的人员们，他们是为了什么坚持与魅族为敌呢？
好吧，如此多的问题，就当他是职业习惯吧。
“是我的错。”
仲校长的声音在接待室里沉重的回荡，对于三名女生一死一重伤，还有一个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结果，他满眼都是后悔和沮丧，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颤抖得几乎带起了一丝呜咽。
他的接待室，与此说是会客，不如说是他在实验室隔壁开辟的一个杂物间，这里堆满了零散的机械仪器，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化学药剂的酸臭。
部长喝了口咖啡，说道：“出了内奸，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不怨你。”
“可至今不知道谁是内奸。”
“只要他们还活动，迟早会露出马脚，你就别计较了。”
“可是…”仲校长摇了摇头，瞳孔的颜色突然变了，幽深地像是无法散去的浓墨，声音像飘忽而来地幽灵，“其实我们应该派出高等级猎人，直接送他们去寻找伏魔剑。”
“仲校长！”部长的声音变得严肃而冷厉，“你不要忘记我们现在所有可用人员在干什么？若非如此，第一次的护送任务又怎么轮得到那些学生们？”
仲校长一直与部长话不投机，他拧起眉头：“一具古棺而已，有必要派出所有人员去监守吗？”
部长冷笑道：“天真，你知道这具古棺在哪里发现的？昆仑山！考察的探险队带回了神秘墓穴的消息，我们花费了大量代价才封住悠悠众口，将墓穴的开发权据为己有，你要知道那是什么墓穴，是魅族的墓穴！”
“所以你以此类推这古棺沉睡着魅族的始祖？”
“就算不是始祖，也是前几代高等级纯血统，后期的魅族几乎都还在这个世间行走，若是要论有伤亡的日子，当属当年那段狩魅者征战的时间，这个墓穴绝对是那时候的。对于远古魅族那超乎想象的能力，我们知之甚少，如果不派出所有人，万一出了意外谁也承担不了那个后果！”
“所以你就为了一个猜测，眼睁睁看着我的学生们去送死吗？”仲校长恼怒道。
“要是远古魅族真的没死而苏醒，到时候死的不是你的那几个学生，而是我们人类，全部人类！‘吾王之恨，必以血终’，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魅族千万年流传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