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即日起前往岷山郡彻查一切,务必还黄大人、更还岷山之民一个公道。”

“微臣遵命!呐”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跪拜,素珍也随众跪下,又悄悄看了首列权非同一眼。整堂他都没有多说一句什么,更没帮李兆廷辩护,他嘴边噙笑,一派风情依然。这位权相比任何一个人更懂得,越是思辩,只会越发加剧矛盾,且他对李兆廷抱着极大信心。

又是一场激.烈较量伊始,这次还涉上李兆廷,素珍希望他能赢,却又忍不住想:这黄天霸到底是好官,还是酷吏?若万一是后者……

冯美人曾说过,纵使先帝之父太宗皇帝有他一套治国手腕,但亦因他是德义之人,致令官场留下不少隐患,譬如各地虚报政绩、相瞒情况、先帝德靖恰恰相反,过于残戾,她那假身份夏家的文字案便由此而来……总之,这官员里的事情多着呢。

她明明已跟自己说过绝不要多事,却又忍不住多思多想……正叹气皱眉之际,又听得严鞑出列禀报道:“皇上,楚河郡皇家新陵与祭天之塔修建过程中出现钱根短缺问题,工部请求朝廷拨款五十万两过去。”

銮座上,连玉眉头猛地一收,随之淡淡看向工部尚书蔡北堂,“蔡卿,朕记得这新陵与祭天塔的工程,朝廷此前才拨过大笔款项立项,怎么转眼又要拨款了?”

蔡北堂眼珠一转,很快恭声答道:“回皇上,陵园乃为皇太后百年之后而建,下面众司造监自是不敢有丝毫马虎,石料、木材、工匠……每一道工序选的都是最好的料子最好的人选。正是顾及到皇太后此前所说,不宜过于铺张浪费,是以费用摊度都往最紧里计算,现下一旦真来实施,却是不够了!可又断不能在材料上缩减经费呀,这岂非对皇太后不敬,微臣只好斗胆再报了。”

“嗯,既事关母后百年大业,这确是应当的。”

连玉挑眉一笑,对那蔡北堂道,蔡北堂一惊,立下又道:“一切……一切但凭皇上审批。”

连玉五指弯起,敲敲桌案,道:“这样罢,朕将这笔款项先行批下,朕也到那楚河郡视察视察工程进展,毕竟事关皇太后啊。”

蔡北堂明显一震,“自当……自当听从皇上吩咐,微臣这就伴驾南下。”

素珍心想,这皇陵修建是各级官员最可敛钱之项,这又是打着孝安的旗号,半年前,大周数地才又起过旱灾,连玉顾虑国库,却又绝不能驳了孝安颜面。继黄从岳之后,这位北堂大人又是一名重要的中立派高官,真假清官,监督连玉才刚收复部份中立党人,这时却逢上此等大事,还是一遇两桩,关系到肃整腐.败,又不能不与之硬碰,这还真是……

看他遇上难题,她既高兴,心情又有些闷堵,一时之间竟不知哪种心思才算正确,身心躁动的她微微握紧拳。

此时,连玉点人,“蔡卿仍是留在京中罢,各地工程文书多,不宜离开。严相,七弟、九弟……”

他微微沉吟一下,没再多点,“你们随朕走一趟。朕离京后,朝中各事,由三哥四哥暂时摄政代理,权相魏卿辅助,京畿安全便由慕容将军、霍侯、和晁将军照看了,有劳各位了。”

各人齐声应喏,声音彻于庭。

素珍本有丝忐忑,只怕连玉将她点了伴驾视察,此时知自作多情,竟又有丝古怪的失落。

后来,连玉又处理了些官员所奏之事,但都无这二事重大了。素珍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连玉几乎对朝议的每一个问题都事有准备,给出的答案,众臣多是信服,少有辩谏,心知他事前必定仔细批阅了奏章,若换作是她,这般每日危襟而坐,怕是要疯。

听着这些看似枯燥却蕴含天下的朝事,素珍竟不觉时间难过,只觉一晃便到了下朝时间。

不意临走前,连玉又掷下一块巨石进湖,道,众卿可有想过下届科举亦将选拔作女子为官?

一时,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连玉这始作俑者却没事似的,一笑先行离去。

出门的时侯,隐隐听得几个官员低声议论,说天子乃铁血之人,对这吏治怕是有的整了。又说天子竟要选拔女子为官,这岂非让牝鸡司晨。言语间语气既惶恐又激动,又猜测女子为官这主意可是来自孝安。

素珍想着连玉所提也是心头怦跳,只是她有要事在身,暂时顾不了这些八卦,正要去追那刑部尚书萧越而去,连琴和连捷在她前面走过,连琴也是皱眉问道:“七哥,你说六哥为何会提此议?”

连捷笑说怕是此前妙音和他提到的,那位小姐素有大志向。

连琴一怔,哈哈笑了,“那女人可忒是大胆,她这魏国千金还想做这大周的女官不成?”

连捷道:“只要六哥愿意,怎么不能?”

素珍听着微微顿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随即又想,她这是要替无烟难过,这后宫,只怕从此又多一名劲敌了。

她一想过后,赶紧复追萧越去,这萧越正和李兆廷、晁晃等人并排而走,他们的头儿权非同反不知哪里去了。

她正想上前搭讪,却教斜角里突然转出的一人截住。

正正是她方才还奇怪去向的权非同。

男人看着她,笑吟吟问道:“喝酒去如何?”

素珍本便被他吓了一跳,闻言更是一惊,心想非奸即盗啊,连忙道:“木大哥,小弟不巧正好有事,改天请你。”

权非同“哟”的一声,皮笑肉不笑,轻声道:“贤弟事情可真多啊,每每在我相邀之时。”

素珍一看左右,果见许多官员都对二人在行着注目礼,低声道:“大哥,我昨晚才到你府上去,皇上那里怕是也知道了,今儿又……这不好吧,大哥就行行好,改天我……”昨晚,是不得不为之,正愁怎么向连玉解释呢。

“行,你欠我三次饭局。”

“是是是。”

素珍对他亦是忌惮,却亦有数分抱歉,权非同实送过三次人情给她了。考前饭食照顾一回,公堂一回,街上被裴禽.兽追杀一回。

她心想他日还是要相还于他,一揖道:“必定。”

权非同自是看出她的敷衍,眉目微微一挑,突然伸手握住她鬓边发丝。

素珍顿时瞪大眼睛,想起昨晚李兆廷和她说的话,暗暗心惊,这人应该也知她性.别了。

她这幅模样,惹得权非同哈哈大笑。

“回头必请大哥。”

素珍告辞着,飞也似地逃了。

权非同看着前方背影,笑靥似花,眼里却缓缓抹过丝戾色。

另一边,素珍截下萧越,李兆廷从非多事之人,和晁晃先行告辞。

午膳时辰,素珍去了刑部。

说是奉连玉之命,来查一些卷宗,二十年内全国各县刑事案件的卷宗包括最近的冯氏案、傅静书案、还有柳将军案的资料她都要,看看可有冤案要翻,只因皇上新登登基,希望作些有益于民的举措。

萧越点头,“应当应当,皇上明察,李大人也辛苦了。”

他大方的亲自将她带到资料室,毫不怠慢。今日朝堂上皇帝虽无表示,但这李怀素俨然已是皇帝跟前大红人,这受伤得皇帝亲自抱起去医治的人有多少?

素珍的目的自是在冯家抄斩一案,她此前正愁如何来刑部讨要卷宗,奉机案后,她看似已成为连玉心腹,正是好办。

要下这许多卷宗,是为掩人耳目,连玉这当口应该已查到她“夏小姐”的身份了。二十年全国案件里,正好包括了蓟县夏家的案子。

——

136 送爱入局(6)

李兆廷给她造的这新身份,正方便她办事。shu絝酆暵她来刑部查找卷宗的事,连玉迟早会知道,但会以为她是要翻查夏家案的资料,暂且不会牵扯到冯家那里去。他们会认为,她是以其他案子来遮掩夏家案,实际上,正好相反,她是以夏家案来遮掩她冯家的案子。

资料库内卷宗成千上万,但都是类别分明,井井有条,萧越临走前,命人将二十年份的资料都找出来给她。

案卷堆满两个桌案,一二十栋,高高而叠,但每份资料上都有时间和地点索引,找起来并不艰涩,冯家案执行于最近数月,不消多久,素珍便找到了冯家抄斩一案的卷宗。

库房极大,却因堆满卷宗而光线昏暗,素珍又关上门密查。

灯火被燃起,昏暗之中.共着荧荧,素珍却颤抖了手,死死盯着手中卷宗,一时,只听到自己绵重的呼吸之声,汗浸湿了内里衣衫,却竟不敢翻阅茕。

还差一步就知道真相了,她这是怎么了,在害怕什么?

脑里缓缓现出爹娘,哥哥红绡儿的模样,半空中,又有双冷清眼睛看着她,这双眼随之缓缓变成含笑慵懒的模样——

这是……五年前的石头,五年后的连玉?

她大惊,狠狠咬在唇上,一口甜腥溢出,她猛地将卷宗打开。

其中一段字句顿时跳入眼帘:

查大周前提刑公事冯少卿为晋王党余孽,与其妻、一子一女获绞死刑。刑后曝尸县城楼三天,以儆效尤呐。

执行人是……严鞑。

前提刑公事,爹爹以前竟是朝官!

严鞑……严相,是他?两相震撼之下,素珍咽喉发出一声闷响,她咬紧牙,视线缓缓移动到记录时间之处。

落的是……德靖皇帝的年号!

也就是说,是先帝期间批下的案子。

不是连玉,不是连玉!

她紧紧盯着那几个字,呼吸一松,竟颓然跌坐到地上。

良久,她将卷宗放回去,又将十多年前夏家案的卷子抽出来,微微用力做出数道握痕,而后放回原来的地方。

素珍走出刑部衙门的时候,夕阳已西下。

一名男子从库房背后缓缓走出,盯着少年身影踟蹰消失。

这人面如冠玉,眉眼清俊,通身都温雅斐然,正是那吏部侍郎李兆廷。

库房前两名看守小吏数天前便亲见萧越将他带过来两次,立下满脸堆笑道:“李大人,又过来了,可是有要事?”

李兆廷道:“找点资料,已和你们萧尚书知会过。”

小吏自不多话,恭恭敬敬让他进了去。

靡靡灯火下,库房资料还未来的及手,李兆廷将一份卷子从众卷中抽出,他打开一看,里面正是片刻前素珍看过的内容,他将这份卷宗——冯家案的卷宗卷折叠好放进自己腰带之内,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圈折整齐的卷宗放进千万份卷宗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吹熄了灯火,缓缓走出库房。

数天天他便来过这里。

和权非同说的是,一查当年晋王案的资料,毕竟,在冯少卿将晋王转解提刑衙门之前,晋王被刑部扣押过。

冯少卿彼时甚得德靖帝赏识,冯少卿乃德靖帝年间一任状元,冯少卿出身贫农之家,德靖帝不知晋王曾对来京读书赴考的冯少卿一见赏识,对他有过资助。是已冯少卿提出由他来审晋王,德靖皇帝欣然许之。

权非同却是后来不知从何得知晋冯的渊源,并认为,晋王当年曾将太宗皇帝真正传位密诏交给冯少卿,以鬼才冯少卿之智,必将之藏在一妥贴之处,很可能便是提刑衙门或是提刑府。这也是他当初要举荐李兆廷成为提刑的原因。

数天前一个夜晚,李兆廷提出来这里一查晋王被抄家之后包括当时刑部尚书与之交谈所录详细卷宗,权非同同意了。

然,李兆廷来到这里,并没有翻查晋王的档案,而是查阅了冯家案的卷宗。随后他吩咐魏成辉做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假卷宗,再过来将假卷宗放了进去,将真卷宗抽了出来。

没有人能伪造出这么一份完美的假卷宗,但三朝老臣,熟知京畿的魏成辉却可以。

今天来此,便是将此前的假卷宗取回,将真卷宗放回去。

嗯,冯素珍看的是假卷宗。

他知道,她一定来看。他要她死心,她要报仇的人已经死了,他要她远离京城。这是他替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自此,亦再不相欠。

有句话叫螳螂捕蝉。

素珍不知道,她走出刑部的时候,内里有人,也不知,衙门对面小巷亦有两名锦袍男子。

正是清早在朝堂见过的连捷和连琴。

连琴冷笑,“朱雀这两天派去鲁蓟那边的探子有了消息,报说她是罪囚夏家遗孤,六哥说她指不定会这里查看夏家案的呈堂记录,她果来了。”

连捷颔首,“我不想做绝,但正如我方才所说,六哥有无烟,有阿顾,此时又多个聪颖骄傲的妙音,各色各样的女子,并非她不可。若她不肯对六哥坦诚交心,对六哥有任何威胁,我都不会放过。”

“六哥说过,说不准她身上还有秘密。他会将她戳出来,到时,只要教我知道,除想翻她那夏家的死人案子,她还有任何想法,我也……”

连琴“嗯”了声,狠狠一点头,盯着前方那瘦削背影消失在街角,目中皆是腥残色。

——

137 送爱入局(7)

傍晚,宫。shu絝酆暵

连玉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门外内侍恭恭敬敬报道:“皇上,双城姑娘求见。”

连玉搁下笔,“请姑娘进来。”

很快,女子进来下拜,“见过皇上。”

脸上并非没有一丝惶恐的,苦笑道:“若非传唤,双城实不该到这御书房来,是双城冒昧了。”

连玉微微挑眉,“不该你也来了,有什么说吧,朕不怪你。”

男人示意她坐下来,眼中有浅浅笑意,一双琥眸暖褐流动,宛如单薄琉璃,却教人看不到底。

以前,他从不会开这些玩笑,他变了。越发虚怀若谷,让人无法掌握茕。

双城有些出神,直至连玉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咯咯几声提醒了她的微微失态。

她没有就坐,弯腰又福了一福,轻声道:“听说皇上三天后将启程南下视察皇陵施工进展,双城请求……请求伴驾。”

连玉眸中微有严色,“双城,朕此次去并非游玩。”

“奴.婢知道,”双城仍是苦笑,“只是,奴.婢实在惶恐在这宫中担惊受怕的日子……”

“朕已下过旨,谁都不敢动你。”

“若是皇太后呢?呐”

“她不会,”连玉淡淡一句,突然似乎想起什么,微叹了口气,“倒是朕疏忽了,若她让无烟来当这个丑人,倒是棘手。”

“她会让魏妃害我……”双城闻言亦是微微一震,半晌,方道:“皇上倒明白女子心态。”

连玉轻笑,“不是明白女子心态,而是这世间权力之峰,尔虞我诈,借刀杀人,大抵如是。”

“双城,回去准备一下,你也随驾出行罢。”

双城一怔而喜,盈盈拜谢。她是极为隐忍之人,只是此刻久唯的喜悦搅动着心扉,又见那金色夕光从窗户映入,鎏金之辉古拙而宁致,连玉因是守丧期间,一身白色便服,襟修梅竹,两手交握叠放在桌上,风流优雅到极致,那眼底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强大力量,刚柔之间,让人不敢仰望。一时不由得痴了,心中翻来覆去,竟是那句:为何如今伴在这人身边的,不是她?

虽已是苦苦压抑,却终究再也按捺不住,将心里压抑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皇上当初接双城进宫是不是因为阿萝姐姐?”

虽是问了,却害怕听到答案。

连玉亦是微微变了脸色,半晌,终淡淡道:“你曾于宫中上书房读书,没多久却因身子不好而辍,直至阿萝不在一段时日,你身子方见好转,去了那民间私塾求学,这一去便是数年。若你自此不回倒好,你却终是回来了,虽说你和权相定了亲,婚期定在三载之后,母.后终是不放心,因为你长的和你姐姐极为相像……遂宣你进宫,祝勉你与权相尽早成婚。”

“嗯,皇太后不喜奴.婢姐姐,也不喜奴.婢,只怕奴.婢这一回京……会引起皇上的想法。”双城说到此处,也是微微攥紧手指,两颊红了。

连玉看她羞涩不安,怕吓到她,微微一叹,声音也不复方才冷淡,“你进宫那天,缻妃病了,朕去看她,这病来的恰巧,朕焉不知其中蹊跷,母.后其实也知拦朕不住,不过是借此提醒朕不要去看你,但朕最终还是过去了。”

“想看看你,看看阿萝的妹子如今长的怎样了,过的可好。”

双城眼眶一热,却倔强的一声不吭,身手轻轻揾去眼泪,抬首紧紧看向眼前年轻又威严的君王。

“可惜,朕那天失态了,乍看你一刹,将茶杯都摔了个粉碎,你旧时未长成,和阿萝只不过有五六分相像,如今却足有七八分。”

“加之你婉拒了太后,不愿将婚期提前,那一下,朕便知道,必须要将你接进宫来。否则,母.后未必会放过你,宫外太多可乘之机,只有将你放在朕眼皮底下,朕才放心。”

双城喃喃低语道:“你将我接进来,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嗯,搞砸了你和权相的婚事,朕亦是抱歉,没有告诉你,是不希望你活在随时会被谋害的恐惧中,只是如今缻妃的事你已是担了惊,朕便索性一并与你说了。”

“莫要害怕,除非朕死了,否则谁也不能动你。”

连玉扬唇笑言,眼底却是深邃而沉稳的笃定。

这是一个帝王的承诺,何况,这是个能力卓绝的帝王。

双城心下怦跳,轻轻捂住嘴,一直如尖刀悬于头额的忧戚荒凉在这一刻被他抚了安,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谢谢你,姐夫。”

她眼梢荡起丝妩.媚.

连玉一怔。那是连玉此前并未见过的,出现在清冷的她的身上。

她进来时带上门,此时,双城一看窗子,飞快走到窗边掩上窗,又飞快折回,走到连玉身边,俯身吻住了他。

一触即退。

男子柔软温热又充满阳刚气息的唇瓣,让她心跳加速让她慌乱,她匆匆看他一眼,看他皱起的眉眼,赶紧开门跑了出去。

一路上,她脚步匆匆,嘴角却不断溢出久违的笑意,心想,便是一向气度沉着的连玉这下也是要乱了。

禁不住高兴的微微晕眩。

……

御书房中,连玉确是有些被慑,实是万万意料不到——他微微皱住眉头,顺手拿起茶盅,却迟迟没有漱口,不得不承认方才一瞬心中亦是微微一动,那双和阿萝十足的眼睛……

素珍回到提刑府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

大伙在厅上等她吃饭,福伯连忙替她置了碗筷,想了想,又拿了封信递给她,说是权府过来的。

138 送爱入局(8)

她心情本便乱,只让他们先吃,拿了信径自回房,众人看她神色古怪,便要跟过去,却教她锁在了房外。shu絝酆暵

她很快拆了信。

信仍是来自李兆廷,此次亦仍是借了权非同的名义,连玉要疑,也不会扯到他身上,否则,她和李兆廷都麻烦茕。

“度卿已阅刑部公文,吾早阅之。迄今,惟有一言,仍乃当初所愿,请速离京。”

原来,他此前已去过刑部!

素珍紧握双手,现在她该怎么做,本来清晰的目标、前行的脚步,一瞬间突然全部乱了呐。

李兆廷信中其实还有没说的话,那隐晦的话她明白。

他一直都认为她大胆莽为,身份迟早被捅破。

天下皆知李兆廷和冯素珍有婚约在身,但毕竟冯素珍已“身死”,婚约也名存实亡,李兆廷虽是权非同门下,如今和连玉抗持着,然两派之争是持久之战,李兆廷又是谨慎才智之人,一段时间内都绝不会出事。

若她继续留下来,世事难料,再小心,都难免不会露出破绽,就像奉机案,她一时仁慈,被捅穿为女儿身。

伴君如伴虎,尤是像连玉这般城府的人,她不是没有见过他怎样去破对手的深局,她藏的再深,他未必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