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包子,但此时,她不能与她们起冲突,多生事端,她遂笑道:“姑娘言重,我本来就是个不受宠的,与宫中其他娘娘比不得。”

她说着从怀中拿了些碎银出来,放到桌上,道:“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这是给各位姐妹的一点心意,日后还望各位多担待。”

银两很快被众人一扫而空,只剩那俏丽的宫女没拿,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素珍听得众人唤她“吉儿”,言语间多有奉承,确定她是这里的头没错。

她问拿块布巾擦洗,无人理睬,但总算也没有人寻她麻烦,后来,她索性把自己带来的衣裳撕了件,出去院中石井处打了盆水,端回来将凉席清刷干净,又将被枕卷起拿出去扔了。

她心中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但至少这第一晚,除了要睡在这张让她感觉浑身难受的床上之外,总算是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翌日起来,果然证实了她的预感。五更天被那吉儿唤醒,起来的时候其他宫女还在睡,吉儿说,她是新来的,需要尽快上手,接着便指着院中一堆脏衣裳让她濯洗。

素珍看了眼,约莫六七十件。

素珍在家中并未干过这等活事,和冷血上京,是自己管自己,在提刑府的时候,除去贴身衣物,外袍夹袄官服都有福伯替她打点好,交由底下仆人清洗,此时让她浆洗这大堆衣裳,无疑是困难。

她知她们是有意为难,这些衣服也不知谁人穿过,方一走近,一股酸臭腥馊之味便扑鼻而来。

但她什么也没说,把桶拿到井边汲了水,略有些吃力地搬回,便在小凳坐下,把地上席面衣服拿过,一声不响洗刷起来。

小鬼头,你阿.娘也知你不好受,但你瞧,至少这非严寒时节,我们的处境也不算太坏是不是。娘既能把你爹的兄弟给弄出去,就一定能想出法子把你平安带出去

。她心中笑笑暗道,间或施了一下身子,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不挤压到肚子。哪怕,如今两个月光景,肚子尚未现形。

过了半个时辰,她听得院中宫女起来,几个大厢房均有人出入,看到她,瞭了数眼,不久,她们从外面取回早膳,她双手酸痛,肚子也是饿得厉害,但自不会有人来招呼,她自己打了水把手略略洗了洗,往身上一抹,便掀帐而入。

屋内宫女齐刷刷看来,吉儿嘴一撇,淡淡道:“这里没有你的碗。”

——

凌晨一点多的更是12号的是,这是13的更新。下节见。

501 遭罪(四)

素珍也不动怒,只问道:“敢问姐姐,这碗筷该在哪里取?”

吉儿嗤一声笑,“我怎么知道?反正我们的东西自打进来便备好的,娘娘出身高贵,自然不知还要准备这些,如今……你到御膳房问一问?”

她说罢,其他宫女都笑了。素珍淡淡回了句“多谢”,便退了出去糌。

院中,有宫女用完膳食陆续从其他厢房出来,三三两两在闲聊,准备干活,偶尔朝她递来几眼,又低低私语楮。

她们看她,素珍也在打量她们。她略一思索,从怀中拿了贯钱在手,突然走到几个宫人面前,把其中一人拽过,那个被她过的宫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这钱给你,买你的碗筷,快,否则,我就给别人了。”素珍笑道。

那宫女一愣之下,很快跑回自己所住屋子,很快便取来一副碗筷交与素珍,素珍也把钱给了她,她走回宫女群中,众人好奇,七嘴八舌问什么事,那宫女说了,颇有几分洋洋得意之意,但随即被两个姐妹拉住,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宫女吃了一惊,有些忌惮地张口看着素珍。

素珍知有些人是听祈执事或吉儿说过自己的事,她自然不会到御膳房去,御膳房怎会理她一个小小弃妃,再说,那是萧司膳的天下,是以她特意挑了个看去老实巴交的来讨要东西。

此时东西既已要到,她走回自己所住厢房,掀帐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她不会傻到真去御膳房问要东西吧”,另一个人说“这种享乐惯了的娘娘懂什么”,又有人道“我看她昨天说话似乎是个很聪明……”,这话说到此处,便没了声音,众人看到了门口帘边的她。

素珍轻声道:“你们继续,我来盛点吃的。”

吉儿明显也是有些惊住,但随即阴阳怪气地笑道:“行,既然来了,就拿吧,我拿给你。”

桌上还有点用剩的咸菜和两个馒头,另石锅中还有点稀饭。她说着把咸菜和馒头拣起一股脑扔进锅中,又把锅拿起来。

素珍仍旧没有动怒,只快步走过来,伸手接过之际,吉儿唇角微扬,素珍知有诈,但饶是她手缩的快,还是被热气腾腾的稀饭浇了一下。

“对不住了,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吉儿故意赔笑道,眸中却是一派笑嘲弄。

手背腾的便疼了起来,素珍看了眼红了的肌肤,也不理她,把碗筷拿到桌前,重重搁下,方才开口:“我是惹怒龙颜被贬至此的,不是因为得罪哪位宫妃。皇上说,大伙儿干些什么,我便干些什么,他是要我受苦受罚,但除此以外,他没有要我命的意思,我若饿死渴死折在此处,把他看我吃苦的兴致都打断了,你们信不信,这宫房里的一干人都逃不了干系?”

“浣衣局看人眼色办事,可皇上到时若要出气,难道会找他最宠爱的皇后还是妃嫔?可宫女就不同了,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这吃食家生就放在这里,你们谁不小心把它摔了也不是不可以。”她说罢,淡淡看了众人一眼,却连看也没看吉儿,就走了出去。

背后一时静极,唯有吉儿微微冷笑的声音。

出得去,只见院中不少宫女已开始坐下干活,那祈执事已到,正掩着鼻子站在她负责清洗的衣物旁边,素珍看的清楚,她身边站着几名宫女,手捧浴盆,每个盆中又是一大叠衣服。

素珍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祈姑姑早。”

祈执事看她出现,淡淡开口:“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娘娘是新人,这开始难免要多做一些,奴婢按规矩办事,望娘娘莫怪才好。”

素珍也淡淡回道:“那是应当。姑姑也请吧,此处脏污,不宜多留。”

她走回去坐好,把方才捋起的袖子再次放下。这女官是老人了,和这些宫女不同,她唬不住她!

那祈执事微微皱眉,看吉儿走出来,搁下句“你好好干吧”便走了上去,素珍余光过去,但见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素珍一声笑,这苦日子才开始,阿萝她们不会放过她。

烫伤的手,下到凉水中,也还是侵心疼。

到得午膳时间,素珍的腰几乎直不起来,却也才将早上那堆衣服完全浆洗干净。她瞥了眼那几只大盆,那里又是上百件衣服……四周宫女虽也是辛苦,但活比她少多了。她咬牙舀了半勺净水冲了冲已褪了一层皮

L的双手,慢慢站起来,回屋取饭。

这次,吉儿倒没为难,她饿得狠了,狼吞虎咽地扒饭入口,听到她和众人窃窃讥笑之声。

那些笑声刺耳异常,素珍心中一怒,几乎想把东西扣到吉儿脸上。

但想归想,终于,她还是没有。

若连开始她都熬不住,又如何走下去?

她把饭几口吃完,又咕噜喝了几口水,随即一擦嘴角,走了出去,重往那小凳子坐了下去。

此时,通往浣衣局路上,悄然出现两道身影。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低道:“郭姑姑,这次真是谢谢你了,你做事考虑周详,这把娘娘在哪个宫房办事都打听好,我们要求人办事也好使多了。”

女的正是郭司珍,她闻言,叹了口气,“我和浣衣局的祈女官没什么交情,而且这人看着面善,却城府阴沉,颇有些手段,这怕是不会卖我的人情,我只能跟邻院一名女官说上几句,希望她有时能过来照看打点一下。她和祈女官是一起从低层宫女熬过来的,二人倒有些情谊。”

她身旁的自是小陆子无疑,他大喜道:“如此已再好不过……”

他正说得一句,突然有些目瞪口呆看着前面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微笑:“我在此处有何可奇怪?倒是你,一个小小内侍,有何资格过问我行藏!”

“既是一个小人物,萧司膳何必跟他计较。我们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郭司珍眸光微闪,淡淡回了句,随即一招小陆子,便欲离开。

萧司膳脚步一动,挡到她前面,“郭司珍不忙走。不是我找你,是皇后娘娘知道郭司珍必定过来一趟,让我在此恭候罢。”

郭司珍不禁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自有皇后娘娘的思虑,但也少不得你在旁说些什么。”

萧司膳双眸半眯,“我说还是不说又有什么打紧,倒是郭司珍要记住,皇后娘娘说了,她虽属意我尚宫之位,但她并无动你之意。但若郭司珍把不该管的事也管了,那便别怪她也多管闲事了。”

郭司珍脸色顿变,半晌,她低声说道:“烦劳萧司膳回娘娘一声,奴婢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只是终究主仆一场。望娘娘体谅,奴婢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

萧司膳闻言,啧啧一笑,也并不多留,随之返身走了。

小陆子朝她背影狠狠啐了几口,“这贝戋婢,狗仗人势!郭姑姑,我们走。”

他伸手去搀郭司珍,却发现身旁女子纹丝未动,他不由得奇怪,道:“郭姑姑,那贝戋人走了,我们也可以走了。”

“对不住,小陆子,我去不了了。”郭司珍声音轻轻落到他耳畔。

小陆子愣住,“你……你方才不是骗她的吗?”

郭司珍苦笑一声,“我不是骗她的,淑妃娘娘这事我是真的管不了了,我怎么可能骗她,皇后统率六宫,浣衣局她在盯着呢,我若做了什么她焉能不知?”

小陆子怔怔看着她,“那姑姑是再也不帮珍主子了?我们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啊。”

郭司珍一怒,冷冷道:“我想帮,但我帮不了,我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之位,虽然算不了什么,但至少不愁吃喝。我敬重淑妃,但我们非亲非故,我不可能为她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若如此仁义,那么,你就去送这个死!”她咬牙说着,拂袖离去。

小陆子怔留原地,默站良久,方从怀中掏出些东西来。那是两贯钱。

他省吃俭用,攒了许久方才存下的所有积蓄。可是,这么点钱,在这个吃人的人世间,在这个到处是龙潭虎穴的宫中,又能帮到那个人什么!

他不由得蹲下身子,想起许久之前,他躲在人群中,看到那个人身披枣红官袍,站在公堂最高的地方,冷冷看着堂下真正犯嫌。那是当朝高官的儿子。

可她脸上是一副坚不可摧的严肃凛然,仿佛,谁都无法阻止她翻案。

他当时就知道,他被嫁祸栽赃的亲人一定会没事。那时,他还不知,她只是个姑娘。

他呜呜哭起来。

“好了,别哭了,郭司珍有她的苦衷,但本宫不怕皇后,这浣衣局本宫

今日就要闯一闯。郭姑姑无法打点的,就让本宫来。”

他正哭得伤心,却听得背后一道声音轻轻响起。他又惊又喜,颤然返身,却见几步之遥,竟是那位自魏国嫁过来的贵妃娘娘!

“奴才拜见妙妃娘娘,求娘娘救过我家主子。”他跪下泣求。

一身华翠的女子温言道:“起来罢,主子落难你却不忘初心,是个好小伙。”

她身旁的丫头却大急,“主子,你疯了吗,你今日来此看淑妃,已是仁至义尽,如今还要为她和皇后作对?”

“我没疯。正是因为我没疯,我才要这么做。”妙音笑,“我受过她的恩惠,再说,一个连自己生死也被捏在手中的人,竟还能将情郎兄弟救出险境的人,就冲这份豪气,我不能不帮。”

502 遭罪(五)

“主子!”十五急得直跺脚。

“好了,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言!螳螂捕蝉,我就知道皇后她们不会善罢甘休。果然跟着过来,还真没让我‘失望’。”妙音微微冷笑,说罢便走。

小陆子千恩万谢跟在后面,十五无法,只得跟在后面楮。

三人很快赶到浣衣局糌。

“妙妃呀,你怎么也到此间来了?”妙音正想让十五进去知会一声,突听得淡淡一声,她一凛回身,却随即如被钉在原地,发不出一丝声音来,眸中只剩惊愕!

还是来人先开口:“妙妃,此处肮脏不堪,不是你该来地方,哀家希望日后莫要在此看到了你。”

短短几句,却是威仪无比,煞气暗藏。

妙音眸光一紧,欠身道:“娘娘,这淑妃把外边的人带进宫自是不对,但念在她父亲面上,还有她待皇上也是——”

“你助助皇上打下江山,哀家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你,可你眼里到底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晋王妃眸光乍阴,冷冷一声喝,十五心惊,正要劝阻妙音,所幸妙音已然福了一福,没有再说。

晋王妃脸色稍霁,道:“哀家宫中还有事,先回了,你也莫在此多留,回吧。”

“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嗯。”

晋王妃点点头,携众侍离开,这时,跟在她身边的一名女子方才轻声开口:“母后,臣妾留下来与妙妹妹说几句罢。”

“好。你妙妹妹这人心好,但好心要看对什么人,也罢,你既是六宫之主,便与她好好说一说,倒也不负了皇上对你的信任。”晋王妃离去前,瞥了眼妙音,如是说道。

妙音见她走远,忽地一声笑,“我还以为自己黄雀在后,原来黄雀在后的却是另有他人。皇后娘娘猜到嫔妾会来。”

阿萝也是淡淡一笑,“妙妃这话未免太伤人心。本宫这样做,只是望你悬崖勒马,不想你为此怒了皇上,罪了太后。”

“怒不怒了皇上妙音不知,如今当真是罪了太后,在太后心中,哪怕我不进,她心中对我印象也不如前。如今,我也无法帮到淑妃分毫。皇后娘娘这一石二鸟之计用的真好。”妙音冷冷道。

梅儿一听,不由得冷笑道:“贵妃娘娘,奴婢曾听过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想太后不那样想你,不来不什么结了吗?你自己做的事,如今竟怪到我主子身上,似乎不是这个理罢。”

“真是可笑!本宫也只知,在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婢子无论想说什么,都不敢先我开口,这是最基本的教养,皇后姐姐,你确定这样的丫头能衬得起您的身份?”妙音反唇相讥,末了,朝阿萝欠身一礼,“皇后姐姐,嫔妾真不认为自己是你的敌手,你的敌手应该是魏家那位姑娘。你大可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淑妃更是。连玉已死,你何必再处处针对于她?你的事我也听皇上说过。罪真不在冯素珍。姐姐好好想想,嫔妾告辞。”

她说罢,招过十五和小陆子离开,才走几步,阿萝的声音在背后冷冷传来,“罪不在她,罪不在他们,难道罪在我?”

“你当时若不把气撒在顾双城身上,根本不会被孝安拿住把柄。今日伴在连玉身边的也是你。错过了的便罢,你好好的同皇上在一起不也很好?”

“妙小姐,”阿萝突然便笑了,“我道你为何会帮冯素珍,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你无非是想借我多番阻挠让冯素珍不好过来提醒皇上,我还念着连玉。你是想帮她,还是其实你还想得到一些什么?”

妙音微微一震,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眼见她离开,梅儿与阿萝咬耳朵,“娘娘,依奴婢看,那妙音正是此意,幸好你早料到她们会来,早派人监视,这她们一行动,我们也把太后给领来了,否则,她仗着自己对皇上有恩,我们也未必压得住。”

“嗯。”阿萝微微眯眸,随后又淡淡道:“可是,恩是无法永远守住一个男人的心的。我倒是不太担心这点。

“那什么才能守住皇上的心?”梅儿一怔问道。

“爱,他对一个女人的爱,真正的爱恋。”阿萝轻声道:“待报仇以后,我也是时候把心从连玉身上全收回来了。否则,皇上一旦感受到,哪怕是妙音的恩,也会逐渐把我压下去。何况,还有魏无泪,还有这后宫三千。但若我是全心爱他,他本是爱我

L,这宫中就没什么太可怕了。”

……

宫墙另一侧,妙音停下脚步,歉疚地看着小陆子,低声道:“对不起,这一次,我也没有办法帮你到你主子了。”

小陆子却用力摇头,伤心道:“方才我还怪郭姑姑,但现下,我倒是明白了,这怎能怪你们?”

“这样,小陆子,本宫虽无法到浣衣局说上什么,但我看看能不能从皇上那边着手,若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

“谢谢娘娘大恩。”小陆子跪下叩首。

妙音携十五走远,回头还能看到小陆子在那感激磕头,突然自嘲一笑,“十五,我心里难受。”

十五诧异,很快意识到什么:“小姐是因为没能帮上那冯素珍而难受?”

妙音摇头,“皇后说对了,我是想帮淑妃不错,只是,同时我也确有私心。皇上有时在我那就寝,能感觉他夜中睡得并不安稳,皇后才是皇上的至爱,可我希望那个是……我。皇后若对淑妃做些什么,我带几句话给他,他知道了,也许会稍稍心软放过淑妃,也明白,皇后还没有忘记旧人。”

浣衣局里,素珍并不知道这番暗涌,但也警惕地防着一切,她开始习惯,也许该说,不得不习惯这种高强度的生活。

十多天里,她们没有在膳食上面为难她,但却有洗不完的衣服,等晚上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屋中,她们会把她的床铺弄湿。前些天,她天亮的时候,还会拿被席出去晾,后来,她放弃了,因为晾干了,吉儿她们还会继续。后来,她便蜷在一边,枕着湿冷入眠。

小陆子偶尔给她带来消息,妙音的,还有无情的。小陆子职小卑微,倒不会有人阻止他来。他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无情暗中找过小陆子,让他把消息和银两带给她。

他虽统领着六扇门,却至不比郭司珍,无法深入这内宫脉络,唯有向李兆廷说情。

但,李兆廷不为所动,妙音那边也一样。

当然,他们都没有让小陆子多转达,但每次那句,设法向皇上说情,一定会想办法,她便明白,李兆廷的态度强硬如铁。

十天前,她对小莲子说一定有办法,可是,此时她却开始绝望。

没完没了的活儿让她根本没时间再似从前那般到宫中各处勘测,也没有纸笔墨砚,让她来编排,甚至,这些活已让她不堪重负,她虽仍无法沾床便睡,但浑身疼累得根本想不出一丝东西来。

她有时真想让小陆子转告无情,哥哥,我熬不下去了,你能不能接我出去。

她知道,只要她这么说,无情一定会趁拼死闯宫。可是,这没有用,她不能把这唯一的亲人给害死,哪怕,她对他再怨,他始终是她哥哥。

这一晚,她和往常一般,拖着疲惫无比的身躯回到寝处,却见人人脸色古怪,似是十分兴奋,她心中一凛,快步走会自己床铺处一摸,压在被下无情给的银两果然不见了。

她这两天太累,无情给的包裹接过,塞回自己的地方便干活,也忘了找个地儿藏好。

床上和往日一样,也是湿漉漉一片,她们拿了她的银两,竟还做这缺德事!她的小莲子每天就在这样的地方成长,生活,就似连玉幼年,甚至,比起连玉那时的苦况,还更甚。她心中怒气被彻底点燃,双手紧捏,缓缓站起,往屋中环了一眼。

吉儿笑道:“怎么,娘娘终于受不住这里的生活,看样子这是要拿我们撤气来着是不是?”

素珍冷冷盯着她,手中骨节微微作响。

这时,突有人掀帐而入,见状皱眉道:“你们替娘娘把被褥弄干,娘娘,请随奴婢出来一趟。”

这人一出声,众人都吃了一惊,怎么会是祈执事?!

这淑妃娘娘每天的活就是她派的。

那祈执事见素珍未动,又唤了一声,素珍也是心中一咯噔,她不是不知道萧司膳吩咐过这祈女官什么,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

莫要是阿萝等在背后又做什么。但想归想,她也不可能不跟她出去。

一路上,祈执事一声不响,尽挑小径走。她的神色绝非善意,相反,眸中更有几分阴鸷暗沉,素珍心中越发惊疑,她这是要带她去哪里?别是找个什么地方把她杀了埋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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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除非李兆廷下令,否则,这宫中还真没人敢这样做。

难道她是要把她领去见什么人?可若是阿萝他们,这见面的地方不会如此神秘,可若是无情,又说不通,无情没有这能耐,办到这事。难道是妙音?

她们走进了一个院子。

突然,前面的人停住脚步。

这里是一片残桓败瓦,看样子是一座废弃了的宫院。

“娘娘,就是这里,有人见娘娘。奴婢先行告退。”祈执事说着,又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素珍一惊,但见前方黑暗的屋子里,有个人缓缓走出来。

503 遭罪(六)

“谁?谁在那里?”素珍试探着唤了一声。

黑暗中突然一亮,就在对方手中,却是这人燃亮了火折子,来人的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素珍一怔,“是你?”

对方没有出声,深邃的眼光把她全身上下看了个遍。随后捻熄了火折子,几步过来,把她双手握进自己掌中楮。

“疼不疼,累不累?糌”

低沉的声音在昏暗中传来,那话语中的无奈和叹息,仿佛久违的温情,让素珍鼻头微微一酸,也忘了去挣脱。

寂静无声,好一会,对方把她手握得更紧,轻轻摩挲,那男女有别的异样触感让她浑身颤了一下,连忙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