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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将军,若我夏州全军尽出,突厥人趁机南下怎么办?”董成当时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方铮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笑道:“没关系,你尽管放心,突厥人绝对不敢南下,至少这几个月不敢南下。”

“为何?”

“我给突厥的两位可汗分别写了密信,说我华朝近来打算调动兵马,进入草原助战,同时也强调了一点,哪位可汗对咱们态度好,咱们就帮谁。你觉得这个关键的时期,突厥人会不会吃了豹子胆,敢来得罪咱们?”方铮笑得非常憨厚和纯真。

董成却大惊失色:“难道我朝真要派遣大军帮突厥人?”

方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董将军,我忽悠突厥人,怎么连你也被忽悠了?老子跟突厥人说话向来跟放屁似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啊?”董成冷汗冒出,结巴道:“你…你骗突厥可汗?而且同时骗两个可汗…”

方铮非常无辜的眨着眼:“有什么不对吗?”

“可…可是人无信不立…”

方铮愕然睁大了眼,非常茫然地问道:“信用?什么东西?值钱吗?”

董成满脸冷汗,拱手拜服:“方将军…厉害呐!皇上…更英明!”

方铮当仁不让的一挺胸,喜滋滋的道:“那是,子曰:每一个牛叉的大臣背后,总是站着一个更牛叉的皇上…”

“这…这是哪位‘子’曰的?”董成觉得自从见到方铮后,身上的冷汗就没停过。

“我家守门房的楞子。”

“…”

※※※

两军阵前,董成使劲甩甩头,似乎想甩掉这段不愉快的回忆。

半晌之后,他望着柴梦山苍白绝望的面孔,喟叹道:“梦山兄,你我戍边十余年,深蒙圣眷,同受皇恩,兄今日为何要做那万人唾弃的国贼耶?”

柴梦山咬着牙大喝道:“董成,你用不着教训我,成王败寇,如此而已!要战便战,不用废话!”

说完柴梦山拨马便走。

回到本部的柴梦山,背上已被冷汗浸湿,董成的夏州兵马出现在这里,意味着皇上早已有所布置,换句话说,太子,输定了。

“将军,我们冲出去吧!”部将围着柴梦山,焦急的大声道。

柴梦山抬眼望着对面漫山遍野的夏州边军,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神色,终于咬了咬牙,点头道:“传令!准备突围!”

“将军,往哪个方向突围?”

柴梦山目注前方,苍凉的道:“幽州,我们回不去了…天下之大,却已容不下我们,我们只能朝北方去…”

“北方?”众将面面相觑。

“对,北方!往西突围,然后转道向北,进入草原,突厥人正为汗位正统而互相交战,我们这五万人马若进入草原,必是两位突厥可汗争相拉拢的对象…”

柴梦山依依扫视着部将们,忽然喟叹道:“本将军对不起你们,把你们带入如此绝境,却不知今夜突围之后,我五万将士还能剩下多少…”

“末将誓死追随将军!”众将领满怀激荡,齐声大喝。

对面,夏州边军已擂起了战鼓,声势浩大的向他们席卷而来。

柴梦山扭头望向身后的长江,他忽然觉得这几日就像一场黄梁梦,在伸手即将触碰到成功的那一刹,却忽然栽进了无边的地狱之中,这令他不得不叹息,曾经,他离成功那么近,近得只要能渡过这条江,也许,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功臣。可惜…他还是败了,现在他要率领这五万将士突围而去,惶然如丧家之犬一般,进入华朝之外的草原,做那异乡的异客,也许这辈子,他再也没有机会踏入华朝一步…

太子殿下,你和你的父皇,还是相差太远了啊!

“全军结阵,往西,突围!”

※※※

京城,寿王府中。

昏暗的灯光下,寿王和他的幕僚孙槐正在低声细语。

“殿下,万没料到,方铮竟然一天之内便控制住了城防军…太子后路被截,他这次谋反,败局已定了啊…”孙槐慨然而叹。

寿王冷笑道:“那个泼皮混混般的人物,控制城防军完全是运气而已!”

“京城如今已乱成一团,殿下,您是否该早作打算了?”

寿王点头道:“不错,本王要马上出京,不能耽误,待本王回到兴庆府,再杀了领兵大将王文剑,兴庆府的十五万大军尽入我手,届时本王挥师直入京城,天下谁人可挡?这里便让父皇和太子两人去斗吧,他们之间谁胜谁负对本王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殿下所言甚是,只是…殿下,如今方铮控制了城防军,又关闭了京城四门,殿下如何出城?”

寿王冷哼一声:“本王乃皇子,亲王之尊,方铮那小儿岂敢拦我?”

昏暗的烛光忽然闪了一下,寿王目注烛光,脸上忽然浮现出几分令人心颤的冷笑。

太子,我早就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天下不止你一人会使。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又敲闷棍

京城。

此时已是深夜,这场春雨仍旧下个不停。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行驶在城里的朱雀大街上,马车很普通,单马双辕,灰暗的车蓬,车轱辘碾过青石铺就的街面,发出难听的吱吱声,在静谧无人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马车两旁还有数十名侍卫骑着马,紧紧护卫着马车,沿途巡城的城防军士兵见这些骑着马的侍卫皆是剽悍精干之色,想必马车内必是某位大人物,所以尽管城内已戒严,但城防军仍是识趣的没敢上前盘问。

马车经过皇宫的西宫门,车上的人掀开了帘子,特意向皇宫投去复杂的目光。目光中包含很多意思,贪婪,痛恨,以及些许的畏缩。

孙槐将寿王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笑了笑,轻声道:“殿下,不出三个月,这座皇宫,它将是您的。”

寿王放下了车帘,长长的吁了口气,笑道:“但愿如此吧,父皇有五位皇子,除了泰王那个胸无大志的家伙不知在何处游山玩水,其余的几个,包括本王在内,为了争夺皇位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太子已经明刀明枪的跟父皇打了起来,如今对本王有威胁者,只有福王和英王了…”

孙槐笑道:“王爷在兴庆府经营多年,等王爷出了京,回到您的封地兴庆府,杀了领兵大将王文剑,那时候,王爷手中便有了十五万剽悍边军,天下便可任由王爷纵横驰骋,区区京城,亦是王爷的囊中之物,届时王爷披上龙袍,面南而称王,天下还有谁敢不服?呵呵,在下先恭喜王爷了。”

寿王闻言,神色间的贪婪之色尽皆显露,哈哈大笑道:“好,哈哈!好!届时本王封孙先生为国公,官至吏部尚书,以彰先生多年襄助本王之功。”

孙槐闻言大喜,忙拱手道谢,虽努力摆出宠辱不惊的淡然模样,可眼神中仍流露不可掩饰的欣喜之色。

二人在马车内谈笑间,马车离西城门越来越近,寿王掀开车帘,望着眼前高大巍峨的城门,不由心旌摇荡,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只要出了这道城门,本王便如困龙入海,猛虎归山,这锦绣江山便尽在本王的掌握之下了,什么福王,英王,太子,还有那个混蛋方铮,本王率军再回京城之日,你们全都得死!

※※※

与此同时,西城楼上的正楼内,方铮满身披挂,毫无形象的将双腿搁在楼内正中的一张陈旧的桌子上,还不停的抖啊抖,嘴里大嚼着邀月楼掌柜亲自送来的酱肉肘子,不时滋溜儿一口美酒,五官挤成难看的一团,最后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此时京城内外战云密布,皇上与太子还在城外的神烈山下激烈厮杀,可方大将军却显得如此悠闲自在,随时随地都不忘享受,哪怕他现在身负守城巡城的任务。

不过他现在有资格享受,皇上离京前便交代过他,他留在京城唯一的任务,就是将城防军牢牢握在手里,以断太子后路。现在他可以拍着胸脯说,他的任务完成了。

斩了城防军内十几名高级将领后,方铮马不停蹄的当场从军中挑出十几名中层将领加以提拔,这些将领都是贫苦出身,在士兵中颇有声望,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搅和到太子那个派系里面去,按方铮的话来说,这些将领都是“根正苗红”,将来可以重用。

秦重虽没被斩,但城防军被方铮胡搞了这一通以后,他的兵权实际上已被方铮架空,方铮既没抓他,也没杀他,仍旧让他待在副将的位置上,不过行动却被限制了,随时都处在影子属下的严密监控之下。

此时方铮正一边喝酒一边跟温森吹牛皮,顺便享受温森愈显娴熟的马屁神功。

“…两个月以前本将军法眼如炬,一眼就看穿那个幽州的边军主将柴梦山是个妖孽,哼!本将军没空降伏他,不过自然有人去降伏,现在董成那家伙估计已结束了战斗,开始在长江北岸打扫战场了,哇哈哈哈哈,本将军就是运筹什么什么之中,又什么什么之外…”

温森抽空喝了一口酒,又赶紧撕了一条鸡腿啃了两口,见方铮得意大笑之后便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早已被调教得乖巧伶俐的温森知道,该他拍马屁了。

于是温森立马放下鸡腿,堆起了最谄媚讨好的笑脸,嘴上泛着油光,笑道:“大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文有管仲之能,武有孙子之才…”

“哇哈哈哈哈…”方铮如愿以偿被拍到马屁,高兴得眉飞色舞,仰天长笑,随即觉得不对劲,立马又沉下脸,瞪着温森道:“你刚才骂我是孙子?”

温森满脑门冷汗,急忙辩道:“孙子…此孙子非彼孙子,乃春秋时期的孙武,古之先贤啊!”

“哦?是吗?我有这么厉害?”方大将军转怒为喜,又开始得意的仰天长笑:“噢活活活活…”

温森擦汗,不停的擦汗…

这时,忽然听到正楼下的城门处传来一声大喝:“站住!方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正享受属下拍马屁乐趣的方大将军被这声大喝打扰了雅兴,随即不满的皱起了眉:“楼下这孙子是谁呀?”

“啊?”温森结巴道:“孙…孙子…乃春秋时期…”

“不是那个孙子,我是说楼下的孙子。”方铮瞪了他一眼,妈的,老子的手下怎么好象脑子都不太灵光的样子?

“楼…楼下也有孙子?”温森两眼有些发直。

这时,楼下城门处又是一声大喝:“大胆!寿王殿下的车驾你也敢拦,不要命了?”

方铮闻言两眼一亮,寿王?正愁没乐子呢,这不,乐子来了…

“侍卫,集合!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方铮嘴里瞎嚷嚷着,想都不想便往门外跑去。

※※※

西城门内,马车上的寿王脸色铁青,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脖子上青筋直跳,坐在他身侧的孙槐见到他的模样,也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眼看就要出京了,却在这最后一步给挡了下来,守城门的士兵口口声声说奉方将军之命,不由得寿王不愤怒。

方铮,你这个无耻下作的混帐!本王要走了还不忘为难我,待到本王他日挥师进京之时,第一个便拿你的人头开刀!

不行,京城不能久留,迟则生变!

想到这里,寿王怒气冲冲的掀开了马车的车帘,站在车辕之上,挺直了腰大声喝道:“大胆!本王乃皇子贵胄,方铮算什么东西,就算他本人在这里,他也不敢拦本王,本王要出城,谁能拦得住?尔等还不赶紧让开!”

寿王身旁的数十名侍卫闻言精神大振,齐声喝道:“让开!”

守城的将士吓得尽皆一颤,脸色迟疑的互相看了看,满脸尽是为难。有心开城门放他们出去,又怕方将军的军法无情,今日白天刚斩了十几名将领,瓮城的广场上血还没干呢。

有心不开城门吧,眼前这位寿王也不是他们这些守城小卒得罪得起的,前思后想,左右为难。

寿王见守城将士犹豫,不由愈发生气,本王堂堂皇子,亲王之尊,身份难道不比你们那痞子泼皮一般的方铮高贵?连出个城这样的小事都不行,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哼!你们不开,本王亲自来开!来人!给本王把城门打开!”寿王等得不耐,大喝道。

寿王的侍卫闻言齐声应是,数十人蛮横的将守城的将士们推到一边,便待将城门上厚重的铁闩拉开。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私闯城门啊?不要命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还哼哼了两声。

众人一楞,皆转头抬眼望去,却见城门通道处,站着一条分外惫懒的身影,由于夜色太黑,辩不出说话之人长得什么模样。

寿王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听此人说话声音有些耳熟,不由睁大了眼睛使劲的盯着那道身影看去,可仍未看清他的长相。

“哼!你是何人?本王要出城,京城之内谁敢拦本王?”

那条人影哼了哼,嗤道:“什么本王本王的,站得那么高跟人家说话,懂不懂礼貌?来人啊,这群败类假冒王爷,强闯城门,意图不轨,给老子痛扁之!”

话音刚落,那条人影身后忽然冒出百多个侍卫模样的人,闻言大声应是,然后脚步飞快的蹬蹬蹬朝寿王和他的侍卫们扑去。

寿王到这时才听出说话之人是谁,不由大悟道:“是你!方…啊——”

寿王话未说完,脚下便挨了一名侍卫的扫堂腿,猝不及防的他当即便从马车的车辕上直接摔落地上,头朝下摔了个大马趴。

这时众侍卫跟寿王的随从也交上了手,寿王的随从未及防备,一百多人冲进狭窄的城门通道,当即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人多,而且动起手也根本不跟他们讲什么道义,通常是两三个人抓着一个便狂殴痛扁,拳来脚往之下,这群人眨眼间便将寿王的侍卫放倒一地。

“闪开闪开!老子也来踩几脚…”为首的那人按捺不住一展身手的冲动,拨开身前保护着他的两名侍卫,兴冲冲的跑上前去,见寿王脸朝下趴在地上直哼哼,不由大喜过望,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大脚狠狠在寿王的背脊上痛踩,直踩得寿王嗷嗷叫着救命,可寿王的侍卫却早已被放倒,数十人躺在地上翻滚呻吟,哪有人会出来救他?

痛踩一阵后,充分的满足了施暴了心理,为首之人满足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大喊道:“风紧,扯呼!”

然后这一百多人眨眼间便跑了个无影无踪,果真是来如疾风,去若奔雷。狭窄漆黑的城门通道内,只剩下寿王和他的侍卫们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哀叫。

马车帘子掀开,一脸惶急的孙槐跳下马车,慌忙问道:“殿下,殿下你还好吧?”

抖索着手,鼻青脸肿的寿王扶着马车的车辕坐了起来,颤抖着声音,悲愤道:“方…方铮,别以为…天黑,本王…就认不出你…敢敲本王闷棍,你…你等着…”

※※※

施暴之后跑出老远的方铮,此刻正扶着大功牌坊下的橼木,一边使劲的喘气,一边放声大笑不已。

温森喘着粗气,面色苍白的道:“大…大人,咱们刚才打的…是王爷啊…”

温森觉得跟着这位方大人,实在是他人生中最刺激,也是最玩命的事,他这辈子中规中矩,何曾想过会有动手痛扁王爷的一天?王爷啊!皇上的亲子,身份如此尊贵…老天!自己实在太不冷静了…

方铮闻言板起脸,训道:“胡说!什么王爷!那是假冒的王爷!你们大家都听着啊,今儿我们可什么都没干,咱们在城门楼子上喝酒聊天来着,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如果谁敢泄露出去的话,哼哼,今儿个你们可是都动了手的,什么后果不用我告诉你们了吧?”

一百多名喘着粗气的侍卫闻言大惧,急忙唯唯诺诺的答应。

方铮大喜,大手一挥:“走,老子请你们喝酒去!妈的!今天太爽了,哈哈!”

众人刚迈开步,方铮忽然叫道:“慢着!”

众人停下,不解的望着他。

方铮眼神忽然变得直楞楞的,目无聚焦的盯着温森,喃喃自语:“寿王刚才说要出城?我没记错吧?”

温森急忙点头:“没错呀,大人。”

“这么晚,外面这么乱,他这个时候出城,想干嘛?”方铮皱起了眉沉吟道。

众侍卫一齐摇头。

想了半天想不出结果,方铮一咬牙:“管他出城干嘛,非常时期,他就算是出城找歪脖子树上吊,老子也不能让他如愿,这家伙是个危险人物,不能不防。”

方铮转过身,又大步往西城门走去:“走!咱们再回去,把寿王控制起来,哼!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就算皇上知道了,他也不会怪罪我的…”

众侍卫听方铮这么说,顿时都有了底气,纷纷大声附和,一行人又前呼后拥飞快奔向城门,众人脸都洋溢着过节般欢乐的笑容。

※※※

西城门的通道内。

今日的寿王可算是多灾多难,身边的侍卫被人全都收拾了不说,连他自己也挂了彩,望着数十名侍卫随从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个个脸不像脸,鼻子不像鼻子,寿王忍不住又怒哼了一声。

“把城门打开,我们先出城,今日之辱本王先记下,他日必有所报!”

说完寿王又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有些无措的城防军士兵。

侍卫们于是便上前准备拉开城门的铁闩,但正在这时,忽又听到一个嚣张至极的大叫声:“闪开闪开!别挡本将军的道儿!”

寿王和侍卫们尽皆一惊,这个声音…不是刚才殴打王爷的那个人吗?他还敢回来?

回头望去,却见百多名侍卫簇拥着一位年轻男子向通道内走来,这次他们都打着火把,火光衬映下,那名年轻男子一脸贼兮兮的欠揍模样,眼珠子乱转,仿佛时刻在打着什么坏主意,走起路来松松垮垮,不是方铮是谁?

他身后的一百多名侍卫也跟着有样学样,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一群人歪歪斜斜的走着,怎么看怎么别扭。这群人若扒了身上的侍卫服饰,活脱便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强梁,果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

方铮推开了挡在城门通道的几名寿王侍卫,见寿王鼻青脸肿的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冷笑看着他,不时还疼得面容直抽抽,方铮心下不由一惊,侧过头在温森耳边悄声道:“我刚才把他揍得这么狠?”

温森苦着脸忙不迭点头。

“啧啧,造孽呀…”方铮摇头叹息,满脸同情。

随即方铮开始深呼吸,酝酿了一下情绪,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寿王面前,表情悲痛,如丧考妣哭嚎道:“寿王殿下!寿王殿下!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刚才下官听说有人在西城门行凶,立马便赶了过来,没想到…呜呜,下官还是来迟了一步哇…寿王,我那可敬又可爱的寿王殿下哇…”

“你…你…”寿王气得手直哆嗦,面色时青时白,指着方铮说不出话来。

寿王身边那群挨了打的侍卫们也气得浑身直颤,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妈的!自己动手打了人,一眨眼又跑回来装好人,好象刚才这事儿跟他完全无关似的,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方铮!够了!你别装了,本王今日且记住你的恩德,来日必将百倍千倍报还!”寿王怒道。

以寿王的脾气,这回见了方铮,怕是早就忍不住一拳打过去了。可小不忍则乱大谋,寿王急于出城,想到打了方铮或许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非常的时期,他不想自己筹划的大业多出任何变数。生平第一次,寿王硬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并挥手示意怒气勃发,蠢蠢欲动的侍卫们退下。

方铮浑然未觉寿王的怒气,犹自哀哀哭泣:“…不用报还了,这都是下官该做的…呜呜,寿王殿下,下官扶您去瞧大夫吧,瞧您这模样,被打得真够惨的啊,行凶之人太没人性了!简直丧尽天良…呜呜,下官深深为殿下而感到悲愤啊…”

方铮身边的侍卫楞楞的站在旁边,看着方大人大飙演技,面面相觑,脸色都已涨得通红。

跟着这位方大人…一半是痛快,一半是屈辱,太他妈百感交集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奇兵

西城门狭窄的通道内,方铮与寿王的侍卫互相对峙,眼睛瞪得跟斗鸡似的,双方都不想在自己的主子面前露了怯,所以自打方铮在通道内露面起,火药味就开始在这漆黑狭长的通道内蔓延,似乎只要一点小小的火星迸发,便能激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身处漩涡正中的方大将军却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浑然未觉,他依旧在为寿王的不幸遭遇而哀哀哭泣,哭得抢天呼地,情真意切,有那么一瞬间,寿王甚至真的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挨打这事儿好象真的跟他无关似的。

随即寿王马上甩开了这种想法。

此人无耻的功力愈见精湛,可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寿王殿下…呜呜,下官身为京城守备将军,却令殿下在京城内受此欺辱,这是下官的失职啊!下官一定命人大索全城,捉拿凶手,以正王法…呜呜,水,拿水来…”

众人一楞,方铮身旁的侍卫赶紧解下随身的水囊递给他。

方铮抹了把眼泪,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然后看着寿王,挂着满脸的泪痕和鼻涕泡儿,颇为腼腆的笑了笑:“…哭得太过悲痛,下官补充一下水分…”

众人满头黑线:“…”

“够了!方铮,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把本王当傻子了?今日之事,谁做的自己心里有数,他日必有报还!现在本王请你打开城门,本王要立刻出城。”寿王强忍着怒火,阴沉的瞪着方铮道。

妈的!哭了这老半天他却没上当,白忙活了!

方铮隐秘的撇了撇嘴,随即转了转眼珠,道:“呃…寿王殿下,现在已是二更时分,您这么晚出城,有什么急事吗?”

“本王有无急事,用得着向你禀报吗?”寿王语气不善。

方铮悲痛的表情飞快收住,转而换上一脸笑容,只是笑容中泛着几许冷意:“寿王殿下,下官奉皇命,忝为京城守备将军,而且下官已经下了军令,全城戒严,紧闭四城,任何人不准进出,寿王殿下莫非不知?”

寿王脸色铁青,怒瞪着方铮,大声道:“你…你区区一个守备将军,莫非想阻拦本王出城吗?”

“不敢,殿下乃皇子龙嫡,身份高贵,下官岂敢阻拦?不过…殿下要出城,却令下官为难了,如今京城内外颇不太平,很危险呀!殿下只带这几十名侍卫,出城后若被人伤害,那就是下官的罪过了,所以…”

方铮笑得非常和善:“…所以,下官斗胆请殿下回府,等皇上回了京城,您就算裸奔出城,下官也绝不阻拦。”

寿王死死瞪着方铮,阴森森的道:“方铮,本王知道你在父皇面前深受圣宠,不过,一朝得志,难道你能永远得志吗?本王劝你凡事莫做得太绝,给自己的将来留条后路为好。”

方铮仍然笑得非常和善,不过语气却不容商榷:“殿下言重了,下官就算要留后路,也不会留在殿下您的身上…请殿下回府,下官恭送殿下!”

“本王若执意要出城呢?”寿王眼珠已布满了血丝,怒火似乎已到了临界点。

方铮眨了眨眼,笑道:“那就请殿下莫怪下官得罪了…”

说话间,方铮身边的百余名侍卫忽然往前站了一步,刚才这群人吊儿郎当的站在不远处,可一旦方铮语气顿转,侍卫们便马上换了一种气质。他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然与肃杀之气,只待方铮一声令下,便会一拥而上,将寿王和他的侍卫们拿下。

寿王的侍卫们也不甘示弱,向前跨了一步,虽然人少,可他们都是寿王从百战余生的边军中挑选出来的精悍之兵,比之皇宫大内出来的禁军高手亦毫不逊色。尽管之前莫名其妙挨了方铮侍卫们的一顿毒打,可毕竟没伤着筋骨,交手亦无大碍。

随着方铮和寿王之间矛盾的升级,两方人马的火药味也愈见浓重,狭窄的城门通道就像个装满了火药的桶子,随时都会一点而爆。

孙槐站在寿王旁边,急得脑门直冒冷汗。殿下之大业若因这点小小的波折而前功尽弃,那就太过可惜了。

于是孙槐赶紧扯了扯寿王的袖子,低声道:“殿下,城防军已尽入方铮手中,殿下此时不宜与他结怨,否则难免会影响殿下的大业。殿下还是先回府,再想法子出城便是。”

寿王闻言暗暗一惊,急忙深呼吸几次,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盯着方铮冷笑道:“方大人果然是少年英雄,本王今日领教了!方大人,你可要好好保重,本王等着将来要报答你的恩德…哼!走!回府!”

说完寿王狠狠一拂衣袖,掉头便往城内走去。

方铮睁大了眼,指着寿王的背影,对温森道:“听到了吧?听到了吧?他恐吓我…”

温森满头冷汗,今晚若真的在这城门口与寿王的侍卫起了冲突,皇上回京后若知道了,甭管谁对谁错,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难免会吃一顿训斥。幸好寿王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小人…咳,不跟方大人计较,大伙儿躲过了一场祸事,待会儿回家得在菩萨面前多烧几柱香才是…

“方大人,求您了,您就消停消停吧…”温森扯着方铮的袖子,低声哀求道。

“老温同志,你的立场很不坚定哦…你到底站哪头的?”方铮不满的瞪着他。

寿王和他的侍卫们怒气冲冲的打道回府,孙槐跟着侍卫们走在最后,经过方铮身边时,特意多看了方铮一眼,他对方铮有些好奇,这样一个人物,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为何以前潘文远谋反失败,现在太子谋反也眼看败局已定,包括今晚寿王出城欲图大事,都被此人有意无意的破坏了?他到底凭的是运气,还是他将自己隐藏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