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云没办法,只得三步一回头的回去了。

等蕊云走了,朱尔旦几下就除下上衣,露出胸膛:“尽管动手罢,我不闭眼了,倒要看看我这颗不玲珑的心脏长什么样子。”

陆判哈哈笑道:“好,有趣,是个男子汉。”说完,亮出尖锐的食指指甲,在朱尔旦的胸膛划了一下,心口登时就是一道血口,鲜血流了满身。

说来奇怪,朱尔旦一点都不觉得疼,看着陆判将一只手伸进自己胸膛一阵摩挲,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在里面摸,很快,一颗心便被取了出来,陆判一手拿着心脏,一手指着它道:“看看,心窍堵的多厉害。”

朱尔旦却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难道是有法力的才能看清楚:“没看出它哪里不同啊。”

陆判将进士的心脏拿在手里,两个做对比:“你单看,当然看不不出不同,两个摆在一起就明显了,人家进士的心脏颜色比你的好,经络也多。”

朱尔旦一看确实如此,叹了一声。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就给你换上进士的心脏!”陆判将进士的心塞进朱尔旦胸中,那手掌一抚,伤口便愈合了。

朱尔旦连呼惊奇,装上进士的心,他顿时觉得自己灵光了不少,立即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刚才我的心被你挖出来的时候,我还活着?”

陆判哈哈笑道:“因为我将你的魂魄封在你的肉体中,只要魂魄不离体,即使没有心肺,你照样可以活着。”他是阴间的判官,不让死亡肉体的魂魄离开,可谓小菜一碟。

“原来如此。”朱尔旦不禁觉得脑袋灵光了,似乎连身体都轻盈了:“来,为了庆贺,你我再痛饮几杯吧。”

请了陆判入座,欢饮起来。

王瑞起了个大早,他心里牵挂着去黄九郎家做客这件事,天没亮就睡不着了。醒来吃过早晚,就有丫鬟来报说黄九郎在门口等他,王瑞便穿戴整齐,笑盈盈的出门做客。

一出王家角门就见黄九郎和一个两人抬的轿子停在眼前。

“来,快请吧。”黄九郎亲自给他掀开轿帘,王瑞不想进去:“别这样,太尴尬了吧,去你家做客,你家还派人拿轿子接。”黄九郎不答应,还是请他坐进去:“理应如此,你快进去吧,否则又要耽误了。”

王瑞恭敬不如从命,只得坐进轿子里,进来他才发现轿内装修舒适,不知道椅子用什么做的,极柔软温暖,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可却还是觉得新奇,而且轿内分明没有炭火,却十分暖和。

黄九郎在一旁骑马跟随,王瑞撩开轿帘道:“你为什么不坐轿子,不冷吗?”夏天骑马可以理解,冬天就算了吧,气温不允许。

他哪里会冷:“习惯了,在山里打猎变得抗冻了。”

有道理,王瑞接受了这个理由,他一直没放下帘子,而是隔着窗户跟黄九郎聊天:“一会去你家,我反而紧张了,你家人这么热情,看到我如此没规矩,会不会让他们失望。”

黄九郎打包票:“绝对不会!他们盼着你的到来,只要你肯来,就是把我家砸了,他们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至于么,我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这么包容?”

黄九郎微笑道:“我没什么朋友的,他们可能觉得新奇吧。”

“你这样的人不该没朋友啊,不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你若是搬到城里,肯定不缺朋友。”八成住得太偏僻的缘故,像黄九郎这样神仙般的人都交不到朋友,可见地域有多么重要,难怪孟母三迁。

王瑞胡思乱想的想着,可能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他有点困倦,打了哈欠,跟黄九郎说了声先歇会,便靠着轿壁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下,他也在这个颠簸中醒了过来。

他出轿子抬眼便看到了一个气派的府邸。

府邸的石阶上站满了人,年纪各异,有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还有头发垂髫的小儿,王瑞仿佛见到了那天他归家的盛况,但那是他自家人,担心他的安危才出来看的,而这黄家人实在太热情了,大冷天的都站在外面接见他一个外人。

实在叫人压力山大。

王瑞不敢乱来,规规矩矩的上前给老太太行礼:“晚生王瑞见过老人家。”又找了几个中年男女一一拜过,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叫伯父伯母总没错。

老太太上下端详王瑞,笑得合不拢嘴:“你就是九郎的恩…朋友吧,哎呀,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般的人物,快进去吧,不用给我这个糟老婆子行礼了,其他人也受不起你的拜。”

老太太本来身体不佳,觉得要离开人世了,但孙子获得了人身这个好消息,仿佛直接给了她一剂日月精华,身体康复了不少,虽然也活不了多久,但再撑个十年八年是没问题的。

男男女女都道:“是啊是啊,快进去吧。”说着让王瑞走在最前面,拥着他进了府门。

院子里还有年纪小的少男少女不时从廊柱和树木后面瞅王瑞,王瑞这才发现黄家人的颜值真是不得了啊,现在廊柱后面瞧他咯咯笑的少女,说是倾国倾城不算过,还有那些个在树后探头探脑的少年,也是各个貌美。

而中年男子也无不风度翩翩,中年女子雍容华贵,这家人不像是乡村庄户,倒像是钟鸣鼎食的贵族了。

王瑞自认为长得不错,但掉进这么个美人堆里,莫名的压力陡增。

黄府深宅大院,屋舍相连,家中人丁鼎盛,一看便知是个大族。如今这些族人都众星拱月的拥着王瑞,带他向客厅走去,王瑞一路到了大厅,饭菜都准备好了,他一进门,丫鬟就拉开椅子让他落座,然后笑盈盈的伺候在一旁。

王瑞连声道:“客气了,你们实在太客气了。”他这句话可不是客气,实在是有感而发,要说这黄九郎到底多缺朋友,缺到好不容易有朋友登门,他家就严阵以待的地步。

王瑞见一桌子肉菜,又想起黄九郎的饮食习惯,不得不得感慨真是一家人,肉食动物啊都是。

老太太越见王瑞越喜欢,一不小心说了错了话:“要是鸡,还是你家的高大厨做得好,吃过一次不待忘的。”

王瑞一愣:“他以前在府上工作吗?”

黄九郎忙道:“是我跟回家给老人家说的,说你家的扒鸡做得好。”

“要是老人家喜欢,改天我让他来给老人家做菜。”王瑞笑道。

老太太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多好的人啊,九郎有福气。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老太太首先拿出一个锦匣递给王瑞:“公子,这是老身送给你的一份薄礼,千万别嫌弃。”

王瑞心想什么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摆着一个直径近两寸的珍珠,色泽华润,闪着柔和的光芒。他惊的嘴巴合不上,这特么的也太大了吧,超出常理了吧。

“知道公子家中富足,不缺使唤的银两,这个珍珠就给你赏玩用吧。”老太太笑,满脸都是褶皱。

王瑞将那珍珠握在手中,感觉自己拿了个乒乓球:“这、这太夸张了吧?为什么送给我?”就是皇帝赏赐功臣也没这么大手笔。

“玩去吧玩去吧,身外之物而已。”老太太喝了一口汤。

黄九郎也劝他:“你就收下吧,虽然不顶什么事,但平日里拿出来赏玩也不错啊。”

王瑞斜眼瞅黄九郎,你老实说你们家莫不是什么前朝皇族遗民吧?

这是黄九郎的父亲难得说句话,但也是劝王瑞的话:“老太太送公子东西,公子就收下吧,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不是我不想收,实在是太贵重了。”

桌上的人一起摇头:“不贵重,公子拿去玩吧。”

王瑞虽然不缺钱,但不代表看到这样的珍宝不心动,他装作出要将珍珠揣进袖中:“那、我收下了?”

桌上的人都点头:“公子别客气了,快收下罢。”

“那我就真揣起来了!真的揣了!”

桌上的人不但没心疼,反而都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哎呀,恩公终于收下我们的东西了。

王瑞见黄家人没肉痛,心想,难道是真的想送我?

服了,你们才是真土豪。

第35章 九郎入学

人不能干“坏事”, 王瑞从前没占过便宜,冷不丁占了黄家这么大便宜, 过了一刻钟, 心里就过意不去了,沉默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发问了:“容我问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桌上的人都愣了一下,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狐族的, 暴露身份说不定关系就崩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得瞒住。

众人面面相觑装傻:“好吗?对待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

黄九郎也道:“王兄,你想得太多了, 我家对待朋友都这样的。”

老太太则道:“公子,这真的算不了什么, 早些年,我们对待朋友要更热情呢。你既然是九郎的朋友, 我们理应以真心对你。”

以前还要更热情?只能说黄家人住在城外要比城内的人淳朴吧。周围的人都说这不算什么, 弄得王瑞也不好再强调了, 心想,既然你说不算什么,那就不算什么吧, 真的将珍珠收下了。

“对了, 黄兄你跟家人说了吗?你也想去县学读书的事情。”

老太太忙道:“说了,这是好事啊,以前九郎不爱读书, 自从遇到公子,不仅什么都成了,连书也爱读了,真是好事。九郎啊,你以后就跟王公子在县学用心读书吧。”

九郎刚得人身,跟着坏人就学坏,跟着好人则向善,有王瑞这么个善人引导他,黄家十分放心。

黄九郎颔首,表示记下了。

据老太太说晚间还有歌舞观赏,王瑞便趁他们安排的空隙,出门透气,黄九郎出来陪他。

非得问问他家到底是什么底细不可,王瑞压低声音神秘的道:“你跟我说实话,我绝不对外人说,你家到底是什么来历?就是王孙贵族家也没你们这么阔绰的手笔的。”

黄九郎一看引起怀疑了,得想办法解释:“嗯…其实我们家是盗户…”

盗户?王瑞有点耳闻,韦兴贤曾经唠叨过这部分人,说现在朝廷的政策变了,对待盗户不像以前么顾及了,以前这帮人可无法无天了。盗户就是靠摸金手艺活的人家。

王瑞蹙蹙眉,略作思考,顿时释然了,难怪他家有这么多好东西,还懂得破除邪术的方法,毕竟下墓时常遇鬼,所以懂得一些民间破除的方术,再正常不过了。也能解释他家为什么住在城外,毕竟低调惯了,不喜欢进城凑热闹。

“原来如此,你早说啊,害得我以为你们是前朝皇室遗族呢。”王瑞拍拍黄九郎的肩膀:“难怪你胆子那么大,也懂得一些破除邪术的方法。”

“嗯…我一直不说,是怕你听了嫌弃我的出身。”

“我是那种人么,英雄不问出处。”王瑞心想,难怪老太太出手如此阔绰,黄九郎盗户出身没有朋友,所以自己来做客显得很珍贵也解释得通。

有了黄九郎的解释,他就放心了,回到屋内继续和黄家人宴饮欣赏歌舞,当天晚上就住在了黄家。

早上起来,黄家的丫鬟便过来给他打水浄面,他瞧眼前这俩丫鬟也生得极好,不由得再次感慨,真是高颜值家庭。

虽然是早饭,但因为有王瑞在依然非常隆重,对于他昨晚的睡眠状况,黄家众人嘘寒问暖,就怕他换了地方睡得不踏实。用过早饭,又到了闲逛时间,昨天没来得及参观黄家,今天有了空闲,黄九郎便领着王瑞在自家宅内游览。

王瑞发现黄家大得有点离谱,门外有门,院外有院,之前还觉得黄九郎为什么不进入城内生活,他如果有这样宅子,他也不愿意进城挤着去。在黄家玩了三天,在黄家众人的热烈欢送下,王瑞在黄九郎的护送下,回到了城内。

黄九郎说到做到,等到书院开学,王瑞就在课堂看到了他。

之前韦兴贤和霍柯都见过他,还不太惊讶,但旁人都嘀咕,私下谈论他的外貌,毕竟在这个欣赏美女也欣赏美男的时代,来了个风姿秀雅容貌出众的男子,在读书中可以引起一场小轰动了。

但是当书生们发现这黄九郎是王瑞的朋友,是混韦兴贤他们那个富贵子弟圈子的,立即对他失去了兴趣。

果然长得好看的只跟长得好看的玩,有钱的只跟有钱的做朋友。

崔山长按时出现,先对去年的乡试全员折戟表示了惋惜,然后表示从今天开始要督促大家认真学习,争取下次乡试一雪今年零举人的耻辱。扫视了一圈,发现该来都来的,只有最年轻最优秀的霍桓因为身体生病了在家静养。

“…所以,过了一个年,你们的学问不知道退没退步,我出一个题目,你们今日课堂上便作一篇文章交上来,我当场批阅。”

在座的学生立即脸都酸跟酸黄瓜一样,王瑞却淡定,幸好早有准备,这不就是开学摸底考么,幸好有经验。

很快崔山长出了题:考哉闵子骞。

王瑞咬着笔头开始构思,闵子骞就是孔子的高徒,为人孝悌,写文章应该写先破题,第一句就写:圣人赞大贤之孝…

写了一段,剩下的却卡住了,这时他趁机偷瞄不远处坐着的黄九郎,这家伙够倒霉的刚入学就碰上考试,他如何应对呢?他怎么动也不动?难道是吓呆了?可怜啊可怜啊,开学摸底考简直反人类,他八成连一段也没写出来。

黄九郎肉身坐在桌前,其实早已阴神出窍飞出了书院,来到一处建在山崖上书斋前,直接穿了进去,对一个在桌前读书的男子道:“表哥,快帮帮我,我遇到难题了,你对人间的文章诗词有研究,快帮我写一篇文章。”

胡四郎面对突然来到的表弟,头从书间抬头,杵着下巴道:“你没事就不来找我,你怎么突然要做文章了?”

“说来话长,我赶时间,你快点作一篇文章罢,我那边还考着试呢。”黄九郎催促道。

胡四郎拿手指了指了表弟:“你啊你,我就帮你这一次罢。”构思了一会,挥毫泼墨写就一篇文章。

黄九郎待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纸一卷:“改天再谢你!”便飞了出去。

书院的课堂内,山长见其他同学或思考或奋笔疾书,只有新来的黄九郎双手放在桌上一动不动,一开始他以为这个新来的学生不会写文章,正准备去鼓励几句,但他观察了一会,发现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眨,惊了,走过去轻轻推他的肩膀:“黄九郎,你怎么了?听到我说话吗?”

这一推不要紧,黄九郎的身体竟斜斜的倒在了地上。

“山长,你推死人了!”

崔山长平日和蔼可亲,有的学生爱跟他说笑,这一次正好山长推的是新来的黄九郎,便有好事者打趣的说了一句。

另一个学生放下毛笔,蹲身摸了下黄九郎的鼻息,这一摸不要紧,他脸色煞白的道:“没有呼吸了。”

刚才还打趣说山长推死的人那位不敢再吭气了,轮到崔山长支支吾吾的争辩道:“不是我、我、我看他早就不动了。”

这时王瑞到了跟前,挤进围观的人群中,抱着黄九郎的身体,唤道:“你醒醒,听到我说话吗?”也试了下他的鼻子,那同学说的没错,竟然没有呼吸了。

他被吓得浑身血液冰凉,脑袋嗡的涨的两个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昨天还和他玩乐的朋友竟然——死了?

王瑞错愕,整个人都呆住了。

其实从外面飞回来的黄九郎才是真的头大,他不过是去做个弊,等他回来的时候,就一群人围着他的肉身了,口中还说他死了。他正欲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肉身中,却见抱着他的王瑞神情焦急,他一瞬间只觉得很是欣慰,恩公还是挺牵挂自己的,美了一下,才回到了身体内。

王瑞喉咙动了动,声音不成调的唤了一次黄九郎,没想到这一次黄九郎突然睁开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黄九郎醒来最高兴的是崔山长,几乎想大叫一声夫子保佑了:“醒了,先把人扶回到椅子上去吧。”

“你觉得怎么样?”王瑞战战兢兢的问黄九郎。

“挺好的。”

“你刚才都没气儿了!”

“是吗?啊…这个很正常,我有的时候睡着了呼吸非常弱,一般人摸不到,其实一点事情都没有。”黄九郎自个站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王瑞气不打一处来,你特么的课堂打瞌睡能不能不要这么惊悚啊:“有你这么打瞌睡的么!差点吓死我们!”

崔山长猛地点头,又问了黄九郎几遍确定他真的没事,才将一颗心放回腹中,抹了把冷汗:“没事了,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吧。”

霍柯朝黄九郎笑道:“你打瞌睡归打瞌睡,可也睡得太死了,怎么倒地都没醒。”

“我昨晚没睡好,睡得沉。”

韦兴贤也打趣:“是不是要来读书紧张的一宿没睡啊?”

不等黄九郎回答,崔山长催促道:“都回自己座位,不要交头接耳了,你看朱尔旦同学都写完交卷子了,大家都要向朱尔旦同学…嗯?朱尔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