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这进进出出的人还真不少,找到兔儿神的土人之后,发现他在婚礼结束后,一直在喝酒,这桌喝完,跑到另外一桌喝。

“有喝这么多次么,完全不记得了。”兔儿神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有人接近他了!”王瑞眯着眼睛盯着接近兔儿神的男人细看,别说,这人他还挺熟悉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而何云一也认出来了:“赵安仁?!”

就见赵安仁一直绕在兔儿神身旁,不知道说些什么,朝他一个劲儿的敬酒,而兔儿神全数喝了。

王瑞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莫不是赵安仁看上了兔儿神,意图不轨?

胆子真是大的,连神仙都敢下手。

何云一瞧了眼一脸懵懂的兔儿神:“你俩一直在喝酒,可能就是他把你扶回房间去的。”

而兔儿神眨眨眼,因为不知道赵安仁的“罪行”,此刻仍旧懵懂:“看样子是这样的,我好像些微有点想起来了,昨晚上的确跟一个人一直在喝酒。”

沙盘中的兔儿神和赵安仁喝了许久,终于其他宾客都散了,兔儿神醉倒在酒桌上后,赵安仁扶着他往房间去了。

“该看我房间门坎下的土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他趁我醉酒偷走了姻缘簿,我觉得就是他。”

何云一换了这屋里门坎下的土施法,沙盘里呈现的就都是这屋的情景了。

就见赵安仁扶着兔儿神进了屋,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酒杯,将对方搁到床上的时候,酒杯也顺手扔到了床上,之后他去关门。

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却是腾地原地一跳,直接坐在了地上,原来床上的兔儿神变成了一只大兔子。

王瑞松了一口气,原形现得真是及时啊。

显然兔子的模样吓到赵安仁,他坐在原地很久,才慢慢扶着门板站了起来。

他四下察看,一副害怕但又逼不得已的样子慢慢靠近床上的大兔子,忽然,他俯身捡起了一本书似的东西。

“啊,我知道了,原形现的太突然了,不属于我本身的东西就毫无防备的掉出来了,不信,你们看,药杵和药缸就没掉。”兔儿神不停的点头,深以为自己说得有道理。

王瑞一挑眉:“诶,这么看来,姻缘簿是被赵安仁拿走了。我怎么感觉他扶你回房间,就是为了找姻缘簿呢?你跟他喝酒的时候泄露自己的身份了?”

“…不记得了。”

这是喝断片了,兔儿神将赵安仁从玉蟾那儿带了回来,因为他知道兔儿神有法力,喝酒的时候难免凑近乎,问问对方是什么来历。

估计兔儿神也没隐瞒,可能还透露了自己有姻缘簿这回事。

所以赵安仁扶兔儿神回房,确实是图谋不轨,但图的是他的姻缘簿。

于是,赵安仁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将姻缘簿给盗走了。

而沙盘中的赵安仁的泥人将姻缘簿揣在了袖中,打开门走了出去。

既然赵安仁是故意盗走姻缘簿的,那么他肯定要使坏的,必须尽早找回,对王瑞道:“你去问问赵安仁的生辰八字,我好掐算他这会在哪里。”

“我记得你有一招更厉害,只要你见过对方的面,就能让出神意去找…”

何云一斩钉截铁的道:“太耗神,不想用在他身上。”能让他不计成本的,只有找王瑞的时候。

“好,咱们就采取低成本的八字掐算法吧。”王瑞起身道:“我去问问。”

何云一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一刻钟也舍不得他离开自己:“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说着,起身站起来,与王瑞一起往外走,还不忘叫上兔儿神:“走吧,一会要来生辰八字,直接就去找那家伙。”

兔儿神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跟了上去。

他们去找赵安仁的父亲,也就是王瑞他大舅,可是到了他家的院子里,才发现他们一家人都不在,一问丫鬟才知道。

原来都去三舅凑热闹了,毕竟有个会吐钱的侄女婿,不能沾光,也想看看热闹。

王瑞没想到自己跟何云一男男婚礼的风头,这么快就被蟾蜍给抢去了。

转念一想,可不是,再新奇的事情也没有钱财来得有吸引力。

才一进三舅的院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了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吵吵嚷嚷,很是热闹。

何云一跟兔儿神不约而同的道:“又有蟾蜍来了?”

待他们由丫鬟请进屋内,一瞧可不是么,刘禾源的妹妹刘十娘,还有她的丈夫薛昆生都在,一旁还立着之前来送礼的老妇人。

刘十娘对王瑞他们的出现毫无准备,这会着实被吓了一跳:“你、你们…”就是他们,将自己的母亲送回月宫去的。

“别担心,我们不是来找你的。”

刘十娘这次前来是为了哥哥的事情,她得到消息,哥哥被人家要求吐出十万钱,便带着足够的银两上门来替哥哥付钱。

到了地方才知道,哥哥不是被何云一等法术高强的人束缚住了,脱不了身才吐钱的,而是心甘情愿为了赵绣雯被压榨。

她气不打一处来,正在和赵三舅理论,何云一他们突然出现,将她吓了一跳。

原来他们不是来找自己的,她暗暗庆幸,继续坐下来跟赵三舅理论:“既然双方要结亲,那就都得拿出诚意来,你们要多少钱开个价,定下来,我们去凑。但要答应我们,不能让我哥随意吐钱,还有就是婚事趁早办了。”

刘禾源见妹妹如此牙尖嘴利,不由得道:“我就是让你来送钱的,你说这些话干什么。”

刘十娘恨铁不成钢的想,自己不争取,人家替他出头,他还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然后对赵三舅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拖着,想要更多钱的才同意嫁女儿,这主意不错,可是绣雯嫂子的肚子不等人,差不多就行了,大家各让一步,你们别要那么多钱,我们也尽量凑一凑。”

赵三舅不置可否,捋着胡须不说话,他媳妇却急了:“你还真是卖女儿啊。”

“亲戚们都在这里看着,你说得什么话?妇人之见!”

王瑞摇头,趁三房吵成一片的时候,王瑞直奔他大舅:“舅舅,我安仁表哥的生辰八字可否告诉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需要他的生辰八字掐算他的位置。”

赵大舅对何云一多少有耳闻,要儿子的生辰八字定是给他掐算了:“这小畜生又犯什么错了?”

“现在不好说,得先找到他。”王瑞催促道:“若是晚了,或许就要惹大麻烦。”

赵大舅对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还是知道的,被人家找上门了,哪能不告诉:“这小畜生的八字没什么了不得的。”然后便将儿子的八字说了出来。

何云一掐指一算,不由得脸色一变:“诶?”

“怎么了?”王瑞料定一定有情况发生。

“…没什么,咱们去找他吧。”何云一说完,朝王瑞使了个眼色,一同出了门。

兔儿神得知了赵安仁的生辰八字,也能掐算他的位置,此时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只有王瑞一个人不太懂他们的的反应:“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难不成死了?”

——

赵安仁高大的身影隐藏在晨曦中,快步前行。

他警觉的视察着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后,将衣襟略略敞开一脚,看着里面封皮闪着金光的姻缘簿,脸上露出了微笑。

昨天跟给王瑞那个征婚的朋友喝酒的时候,偶然得知他是天上的神仙,他起先不信,觉得他喝多了吹牛。

但是对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月宫的兔儿神,再加上最近的蟾蜍事件,他不得不信了。

趁那个大兔子喝的不省人事,他将姻缘簿拿来,为自己做一件小事。

况且,就算被发现了,他和王瑞沾亲带故,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了,这个风险值得一冒。

他一拿到姻缘簿就跑了出来,城门一开,就出了城,来到近郊的朋友家门前。

此刻,他敲响了院门:“谢中条,谢中条!”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晨色中清晰可闻,很快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打开了院门。

“赵兄,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

“你对古文有研究,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的三个字是什么?可是姻缘簿?”

赵安仁亮出姻缘簿的一角,谢中条一看,只觉得对方仿佛揣着一块金子,闪闪发光,照亮了他的面孔:“别在这里,快进来。”马上将人请进了屋内。

赵安仁就见一个身段高挑的女子从屋内出来,不由得纳闷,这谢中条的妻子早死了,他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没再续娶。

前妻留下的两儿一女三个孩子,雇了个老婆子每日照看。

什么时候屋里头多了个人?

“这位是…”

“啊,你叫嫂子就行了。”谢中条简单的介绍了下:“你嫂子姓黎,龙门县人。”

赵安仁见这黎姓妇人长条脸,吊眼梢,颇有几分刁钻和冷冽的感觉:“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就前段日子,别说这个了,你想让我看什么东西?”谢中条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那个金光闪闪的宝贝了。

谢中条一直苦读诗书,但屡试不中,究其原因,是刻苦的地方不大对,他喜欢研究偏门的学问,对考试无用。

“你对古文有研究,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的字是不是失传的上古文字?”

赵安仁将姻缘簿掏出来,放到了桌上,歘歘闪耀的三个字,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却正能对应那兔儿神所说的姻缘簿。

谢中条将眼睛凑到这本册子前,仔细研究了一番:“不是…这字,我从没见过,你从哪里得来的?”

难不成是所谓的天书?赵安仁一阵失望,如果是上古文字,而谢中条又恰好知道,他就可以拜托他破解里面的内容,帮助自己使用了。

如今谢中条不认识,他这个想法落空了。

“咱们兄弟交好,我也不瞒你,是一个老神仙掉落的,被我捡到了,听说是姻缘簿。”赵安仁讪讪的道:“本想替自己谋些福祉的,可惜这些字不认识,也就没法用了。”

这时黎氏依靠在门框上,笑道:“既然都知道是姻缘簿了,还愁什么,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好了。这东西无碍乎记载的就是两个人姓名和生辰八字,并列在一起的就是一对。”

谢中条随手翻了翻,确实如黎氏所说,上面记载的东西都是左右对称的,开头都是两个或者三个字,想来是人的名字的。

“赵兄,你想怎么用?”他其实是明知故问,这东西是姻缘簿,自然是给自己写一个好姻缘了。

赵安仁嘴角扬起,哼哼冷笑了几声:“既然现在同性之情经过了老天爷的允许,婚配就不该再局限在男女之间,有好公子的人家,也该纳入考虑当中。”

垣宁府新来的知府老爷,没有女儿,却有一位俊俏的公子,赵安仁以前参加酒席的时候,偶然遇到过,当然就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只是人家不像是金可玉那样随便染指的人物,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兔儿神的姻缘簿在手中,怎么能不为自己谋些福祉呢。

谢中条对最近城中的风气也有耳闻目睹:“你这话在理,这样看来,范围就大了,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君子的好逑,也可以是君子了。”说完,对门口的黎氏道:“你去取笔墨来。”

黎氏眉眼一挑,转身走了。

这时候,赵安仁瞅着黎氏的背影,低声问道:“你到底怎么认识她的?你家里还有孩子,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登堂入室,未免太随意了。我听说有许多女子惯会装成寡妇,找人姘居,然后毒杀男人,夺取钱财。人啊,防不胜防,我前几日被金可玉和许胜两个混蛋设套,摆了一道。唉,不提了,一提就一肚子火。”

之后骂骂咧咧的把那个大鼻子捕快数落了一顿。

谢中条哈哈一笑:“你太多心了,在垣宁府,谁敢对我下手?她一个弱女子罢了,而且你仔细看,她的腿脚有些毛病。

实话跟你说吧,前几日我去探亲回来,走在一段山路上,没有别人,就她一个女子前见面挪着小步子走路,我上前搭讪了几句,她就半推半就从了。

之后聊天得知,她是丈夫早死,婆婆也去世了,就她一个人孤苦无依,没有去处。

她自称做得一手好针线,也喜欢孩子,我正巧这家里头三个孩子没人照顾,便将她领回来了。

她的确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孩子的衣裳鞋面这一个月来,做得都差不多了,家里也照顾的井井有条。

也没见她跟什么人联系,所以就像说得,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

赵安仁见谢中条替这女人说了这么多话,可见是真的中意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很快,黎氏端了笔墨来,放到桌上后,眯起眼睛,抿了下嘴角,退到了一旁。

赵安仁提起饱蘸笔墨:“就用咱们人间的墨水和文字书写,应该没关系吧?”

黎氏笑道:“能有什么关系,顶多是污染了姻缘簿吧?既然是个宝贝,说不定能识别人间的文字呢,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若是成了,也好给我们孩子添一笔好姻缘。”

谢中条一听这话,眉宇间流露出了几分满意的得色,这个黎氏的确是想好好跟他过日子的。

等几日,给她个名分吧。

赵安仁挑眉:“有几分道理,反正也没损失。”说罢,提笔将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找个空白处写了上去,而对称的位置,则写上了知府公子的大名,至于生辰八字,只写了个年份。

不过在这个年份,叫这个名字的人,也可以缩减到一定范围了。

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就见上面的文字猛地的震动起来,重影得厉害。

赵安仁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金光从簿中射出,直扎入他的眼睛,而旁边的谢中条亦被波及,一瞬间,房间内只听到两个大男人哭天喊地的哭嚎声。

“啊啊啊——我的眼睛——”

黎氏将背过去的身子慢慢转正,她早有预料,在赵安仁写字的时候,就背过了身子。

像姻缘簿这样的宝贝,都有自己的使用规则,不可以用凡人的文字随意涂改,否则必然是反噬。

她嘴角翘起,走到桌前,将姻缘簿一合,揣在了怀中,然后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小牛大的灰狼。

“黎氏…你、你在哪里?”谢中条摸索着:“快去给我们叫大夫。”却摸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指甲足有一、两寸长。

他想尖叫,但下一刻就听自己的喉咙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他瞪了瞪空洞的眼睛,吐出几口鲜血,死去了。

赵安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肯定大事不妙,本能的在地上爬着,想要逃离。

此时一股巨大的冲力扑到他身上,接着四个巨大的蹄子踩到了的他背上,他只觉得脊背都要被踩碎了。

下一刻,尖锐的獠牙刺穿了他的脖子,赵安仁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啊——啊——”从里屋听到动静的谢中条的两儿一女,这时候手牵手着站在了屋门口。

他们看到父亲和叔叔被一只大灰狼咬死了,正在啃食,满地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