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王瑞他们一群人走近了,尤其是马萧刚才因为考试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嚷道:“怎么回事,韦兄,这人谁啊?”

顾彦波只有一个人,而韦兴贤身后站了一票兄弟,他见对方真的人多势众,将王瑞打量了个遍,然后一挥衣袖,哼了声,转身走了。

等他走了,罗惠卿叹道:“何必因为我,跟这种人结仇呢。”

王瑞见这个罗惠卿生得女相,像个漂亮的女孩子,尤其眉眼很是温柔,仿佛有一汪水。

所以,刚才那个叫顾彦波的人安得什么心思,不难判断了。

就听韦兴贤有几分无奈的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管你的闲事,不管就浑身不舒服。顾彦波没把你怎么样吧?”

罗惠卿摇头:“没怎么样,他才过来找我麻烦,你就来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在家乡的朋友,以后姓顾的再找你麻烦,你找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帮忙都行。”说着,韦兴贤一一介绍过去,让罗惠卿认识了大家。

韦兴贤做东请客,多一张嘴也是吃,顺便把罗惠卿捎带上了。

众人到了藏香楼,要了饭菜,叫了歌姬陪酒献唱。

这些歌姬弹唱的歌曲基本上都是文人骚客最新填写的,可谓引领全国潮流。

王瑞听得如痴如醉,心想,不愧是六朝粉脂地,造诣就是高。

这时韦兴贤问道:“现在霍桓住在书院的寝舍,我在外面租房子住,你们怎么打算的?”

霍桓抓紧一切时间学习,为了省去早晨赶路的时间,住在学校的寝舍内,而韦兴贤受不了那个“艰苦”的环境,在附近找个房子住着。

王瑞当然是跟何云一住了,这点霍柯跟马萧都知道,于是道:“我俩跟你一起住,王瑞应该跟何云一另外找房子。”

韦兴贤道:“那只能委屈王瑞你们俩另外找房子了,我那里地方不宽裕,只能住下霍柯跟马萧两户了。”

王瑞求之不得:“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叫管家去附近再找房子的,不会离你们太远,平时走动也方…”

不等他说完,就见门帘子掀开,探进来一个醉醺醺的中年人的脑袋:“呦,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真是你,吕卿,来来来,到爷这儿来,这桌给你多少钱,爷也给你双倍。”

罗惠卿脸色登时变得毫无血色:“你、你谁啊,你认错人了,别过来!”说着,站起来,往后躲着。

“你他娘的是谁啊?没听到人家不认识你么,快滚!”韦兴贤将酒杯往地上一摔,指着那人骂道:“再不滚,对你不客气。”

中年男人也不客气了,被骂了,反而跳进来:“嘿,你这下九流的臭戏子,老子嫖过你,你化成灰老子都认得,你肋骨下有颗痣!敢不敢脱了验一验?”

罗惠卿的脸色由白转红,眼泪在眼眶转悠,紧咬下唇。

而韦兴贤竟也愣了,因为这个男人说得太详细了,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反驳。

这时王瑞站了起来,大声道:“肋骨下有痣的明明是你吧,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昨天看到你光着身子,在街上追着一头猪要日,跑了几条巷子,是不是,何云一?”

何云一见自家这位管起了闲事,不得不配合道:“是啊,我看到了。”

刚说完,不知怎地,外面吹来一股大风,将这男人吹得踉踉跄跄,而这时等他的同伴也被刮了进来,两人撞到一起,就听刺啦一声,他同伴倒地的瞬间,将这人的衣裳撕裂开去。

众人看得清楚,这人肋下有一颗鸡蛋大的黑痣,清晰无比,一目了然。

震惊的沉默过后,爆发出了哄堂大笑。

这人低头一看自己肋下,也是一惊,自己身上什么时候跑出来个这么大的长毛黑痣?

酒也吓醒了,脸色涨红:“不、这不可能…”捞起衣裳就要跑。

韦兴贤哈哈大笑,起身朝他走去:“你别跑,把名字留下来,我非得好好散布散布你的追猪的美谈不可。”

这人哪敢停留,衣衫不整的夺门就跑,随着他的逃离,所到之处,身后都会伴随着讥笑声。

韦兴贤将人赶走了,神清气爽的回来,对王瑞道:“多亏了你,否则兴致都要被他败坏了。”

霍柯吃惊的问:“你、你真的看到他追着猪跑,什么时候啊?”

“就昨天晚上,我无聊睡不着,从窗户一望,就看到了。”王瑞信口胡说,反正这会也没人纠结他到底看到了没有,能将刚才那个找茬的人恶心走就行。

这时罗惠卿重新落座,对着王瑞目光含泪的道:“谢谢你…真的。”

“谢什么啊,大家都是朋友。”

罗惠卿轻声道:“不,要谢的,我从没有过朋友。在书院之前没有,到了书院后,因为是花银子进来的,被分配到了外舍,没人瞧得起了。只有韦兄肯帮我…”看向韦兴贤,眼圈愈发泛红。

而这时一直不怎么出声的霍桓突然道:“诶,我怎么觉得罗惠卿跟韦大哥长得有点像呢。”

霍柯反驳弟弟:“哪里像了?!我没觉得。”

一个出了名的胆大,一个如此瑟缩胆小,像个女人似的。

霍桓被哥哥驳斥,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可能是我看错了。”低头喝酒去了。

罗惠卿起身斟酒,一一敬过去,每个人敬酒三杯,一圈轮下来,仍旧脸色如常。

看得众人“肃然起敬”:“看不出来,罗兄真是海量。”

罗惠卿温笑道:“小伎俩罢了,只要大家伙开心,我再喝多少杯都行。”

酒桌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大家都喝了不少,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贺仙来听曲了,找他评文章的快去啊,一会没地方了。”

听了这话,霍桓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含糊的道:“…我叙(去)了!”便跑了。

霍柯见状,追了出去:“你干什么去?”

韦兴贤对剩下的人解释道:“有个自称贺仙的人,偶尔会来藏香楼听曲,顺便帮考生批文章的等第,据说无论是私考、岁考还是秋试乃至会试殿试,无一不准。”

马萧对刚才的考试没信心,放下酒杯也大步走了出去:“我也去碰碰运气。”

一桌子的人跑出去三个,罗惠卿提议:“咱们不如都去看看吧,回来再喝不迟,缺了他们,也不成席了。”

韦兴贤同意:“去凑凑热闹也行。”起身招呼王瑞跟何云一。

王瑞他俩便跟了出去,其实王瑞对什么贺仙的兴趣不大,身边有何云一这个神仙,还管什么贺仙不贺仙的。

三楼的楼梯口挤了一群人,都往里面探头探脑的,就听一个雅间里传出女子如泣如诉的歌声,唱腔优美,绕梁三日。

王瑞觉得这歌声似乎有点耳熟,但记不得在哪里听过。

而这时歌声停止,雅间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抱着琵琶的美丽女子。

堆在门口的书生们立刻问道:“贺仙在里面吗?他今日批文章吗?”

女子只管抱着琵琶,往人群外面挤,并不回答书生的问题。

忽然,她一抬头,看到了人群中的王瑞。

而王瑞也瞧见了她,四目相对,女子激动的浑身颤抖,纤葱般的手指放在唇前:“夫君,您来找奴家了吗?”

“沈、沈魏娘?!”王瑞愕然,他乡遇妾室,这就尴尬了。

而且,你“夫君”我,现在也有夫君了。

第137章 当街绑架

沈魏娘是王瑞第一个经过父母同意过了正路的妾室。

当初就是因为她, 把何云一气的强吻了他,王瑞记忆犹新。

她不是回到扬州老家去了么, 怎么又出现在了金陵?

没等王瑞跟沈魏娘说一句话, 就听何云一在一旁怒道:“你叫谁夫君呢?”

王瑞忙竖起手指在唇间,安抚道:“公共场合,咱们别生气啊,她肯定是无心的。”

何云一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没明说, 但看那脸色,显然也是老大的不满意。

要不是他刚才安抚的及时,要不然醋缸又得炸了。

“你怎么在这里?”

听了王瑞这句惊奇的询问, 沈魏娘心里一寒,知道王瑞不是来寻找自己, 只是偶然遇到罢了。

想想也是,王公子怎么会来寻找自己一个被遣散的妾室呢。

“我…我从王家离开后, 回到扬州, 无依无靠, 为了讨生活,在这里弹琴讨生活。”沈魏娘解释道:“我平日里只给固定的几个客人弹琴唱曲,唱完就走, 我还是清白的。”

她看到王瑞身边的何云一, 心被猛地的揪起,她记得这个人,就是他说自己会跟生父乱伦, 才导致她离开了阳信县的王家的。

他那番冷酷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而这时,不愿意让他们上演“深情对望,嘘寒问暖”戏码的何云一扯起王瑞的手往楼上走:“不是要看贺仙么,快走罢。”

王瑞被何云一拖着上了几步台阶,从袖中摸出几张银票:“这些给你,好好过日子。”

沈魏娘不做这行了,以后碰到的概率还能小一些。

沈魏娘犹豫了下,还是收下了银票:“谢谢你,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不用报答了,我还有事,先走了…”王瑞的腿往台阶上移动了几步。

正要继续上楼,衣袖却被沈魏娘拉住:“你们不要走。”她眼睛看向何云一:“你上次跟我说的那番话,是真的吗?”

王瑞这才记起来,沈魏娘可不光是自己的妾室,还是韦知县的私生女,也就是韦兴贤的姊妹。

而现在,他看向几丈外跟罗惠卿站着的韦兴贤。

韦兴贤一脸的茫然,显然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

何云一记得沈魏娘,不留情的道:“自然是真的。”

“那我该怎么办?”见何云一转过头不再看自己,又求王瑞:“夫君,你不要急着走,我有话想和你说?”

刚才叫一次就够了吧,还来?!何云一肺子气炸,就手捞过王瑞,自己身子一俯,在王瑞唇上一印,然后对被吻得发懵的王瑞质问道:“告诉她,我是谁?”

王瑞抚了抚因为接吻被碰歪的儒巾,慌慌张张的吸了几口气:“我、我…”

沈魏娘张口结舌,虽然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而且最近越发多了,但是没想到会发生在王公子身上。

“我…我…”王瑞一抬眼,发现韦兴贤眉毛拧成了一团,整个人好像泥塑木雕的一般,动也不动了。

何云一不依不饶的晃了晃他:“快告诉她,我是谁,你又是谁?”

王瑞扭头对沈魏娘道:“你以后别这么叫我了,太不合适。你我没关系了,这是其一,其二…我成婚了,和他。”朝何云一努嘴。

沈魏娘混在欢场,见多识广,处置起紧急情况有一套,眨了眨眼睛,冷静下来,挤出笑容:“的确是我失言了,万不该如此称呼你,冒昧之处还请见谅,打扰你们了。”头一低,抱着琵琶迅速的下了楼。

她将王瑞给的银子揣好,或许今日遇到他,是老天爷的警示,她不该再留在金陵了。

今天晚上在卢侍郎家表演完琵琶曲,她就离开这里。

王瑞目送走她,月光瞥见楼上有几个书生在瞧他们,但看表情,也不是很震惊。

盖因为以前书院这种事情就不少,且屡禁不止。

后来出了月亮那件事,书院将禁止的条文都撤去了,虽然不鼓励,可也不禁止了,更是习以为常。

这几个书生看的也不是王瑞跟何云一接吻,而是瞅沈魏娘,她给贺仙弹过琵琶献过唱,因此引人注目。

如今她走了,几个书生也转过头去,专注于屋内贺仙的动向了。

何云一不满的“教训”王瑞道:“她叫你夫君,你居然连点抗争都没有,怎么,听得顺耳?”

“不是,我是没来及想好该如何反应。”

“别人若是骂你,你早回骂过去了,叫你夫君,你反而不知该如何反应了?”何云一耿耿于怀,拿手指戳他脑门:“再有一次,你试试?”

王瑞赶紧双手合十,告饶道:“不敢再有下一次了,我怕引发世界毁灭。”

何云一捏他的脸颊:“你就贫嘴吧,没点端正的态度。”

罗惠卿看着这一幕,忍俊不禁的一声轻笑,将王瑞跟何云一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才发现韦兴贤还呈石化状态的立在那里。

这、这肯定不是真的,王瑞分明和自己一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胆大豪爽,怎么会委身于其他男人。

书院那些好龙阳之风的男子,多是阴柔羞怯的,那样还可以接受。

此时有人喊了一嗓子:“贺仙开始评文章了。”

韦兴贤便木讷的转身,看向贺仙所在的地方去了,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此时众人齐齐望向那间屋子,王瑞他们来的太晚,被挤在了后面,他视线内全是攒动的儒巾,前方的人摩肩接踵,没给他留一点窥探的缝隙。

何云一起先扶着他,让他踮起脚来看,奈何前面的人也都踮着脚,于事无补。

何云一见王瑞很想看这个热闹,便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眸子一沉,将两人瞬移到了前端。

恰好霍家兄弟就在他俩前面,王瑞戳了戳霍柯的肩膀:“喂,我们来了。”

霍柯见了,赶紧侧着身子,叫王瑞他们又往自己的位置蹭了蹭:“来得正好,据说这个贺仙已经开始点评文章了,我弟弟的文章已经递进去了,马上就要轮到了。”

王瑞见霍桓表情严肃认真,紧紧盯着房间里面。

他心说,每个月都有的私考,至于这么认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