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顾彦波来说,狐狸也无所谓,书生喜欢个把狐狸怎么了,古已有之。

这时,他听到后窗有动静,猫腰鬼鬼祟祟的一瞧,见刚才那个女子进入的人家走出来一个老婆子,在墙根倒了一盆血水。

她刚才真是受伤了,可一个弱女子,又怎么会受伤呢?

等那老婆子进屋了,他盯着又瞅了一会,再没任何动静,他失望的关上了窗子。

当然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最叫他生气的还是韦兴贤跟王瑞他们。

尤其是王瑞跟何云一,整日腻腻歪歪的,仿佛眼里就没别人似的。

那王瑞听说是阳信家首富的公子,韦兴贤是县令公子也算有来历,其他姓霍的,姓马的,平时的谈话,也知道家底富足,是富家少爷,唯有那个何云一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这就很不公平了,论家底,他家也不差,凭什么瞧着要什么没什么的何云一能跟那个王瑞成一对?

心头好罗惠卿突然退学消失了,他最近就盯着王瑞呢。

本来打算传传他跟霍桓的闲话,让他们窝里反,却没想到韦兴贤先发了疯。

“嗯…”这些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能拆散一对是一对。”

他不成,也不能让别人成了。

——

上次私考成绩出来了,王瑞考了个二等,成绩不好不坏,但是按照秋试竞争的激烈程度,他徘徊在危险的边缘。

霍柯跟马萧就没这个顾虑了,三等意味着三年后还得再战桂榜。

韦兴贤也是二等,但他爹就是进士出身,遗传方面就不差,加上他最近又认真学习,王瑞觉得他登榜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而霍桓跟那个张书荣都是上舍的人才,文章被当做程文,在内外两舍传了个遍。

王瑞替准妹夫骄傲,于是瞅那个张书荣越发不顺眼了。

这一日,大家又在藏香阁里小聚,霍桓失望的道:“这都三个月过去了,贺仙真没再来了。”

王瑞心说,他这会肯定躲在仙界的主人身边,就算下界了也不敢来金陵,怕被何云一抓住拔光羽毛。

“你的文章很好,没必要找他品评,而且就算估测成绩,也没必要,命里有时终须有。”王瑞道。

马萧笑道:“那可未必,俗话怎么说的,一命二运三风水,我就知道一个人,屡试不中,后来找了个旺他的妻子,没几年就点中了进士。”

霍柯道:“那你还不赶紧让你家人给你娶个这样的媳妇。”

王瑞道:“要是这么说,成婚还是有风险,能带望就能带衰,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吧。”

这时,何云一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低声笑道:“我信。”

“你信什么?”王瑞觉得有趣,他们俩个都不在三界内,还有风水一说么。

“你没发现么,自从咱们成婚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桃花都不来找你了。”

虽然遇到了黄九郎跟沈魏娘,但都是陈年旧账,不像以前那样,几天就蹦出新的来。

尤其最近,在书院,每日都和王瑞清清静静的在一起。

王瑞愕然,遂即忍住笑,心说道,何云一,你知道什么叫做flag吗?

第140章 名利美人

卢侍郎送走了刘公公这个京城贵客, 可不止松了一口气,想到刘公公还问及了自己的女儿, 不由得捏紧了一把汗。

他这个女儿哪里都好, 就是脑子有点问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据说有的女子读了《牡丹亭》便称自己是杜丽娘,在他看来,女儿也是这样的情况。

七八岁可以识字的时候,读了坏书或者听了怀故事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这日, 卢侍郎绷着脸家中坐,继续和妻子犯愁女儿的病情。

女儿及笄后,也不谈婚论嫁, 在家都留成老姑娘了,眼瞧着奔双十年纪去了。

最近女儿病得愈发厉害了, 尤其是前几日请罗惠卿唱戏那一次宴请,孙公公邀请了几个书生来府中, 女儿非要说其中一个人像她前世的夫君, 吵着嚷着要出去寻人。

大家闺秀本来整日吵着前世的夫君就够丢人了, 卢侍郎怎么会允许她出门。

将她关在了房门内不许出来,但她闹腾的越发厉害,哭哭啼啼, 寻死觅活。

“要不然, 再请那几个书生来一趟,若是有女儿相中的,就招做女婿罢。”卢夫人道:“反正是正经的书生, 又不是街上的贩夫走卒,做咱们的女婿也不会差很多。”

卢侍郎道:“你就顺着她,她才会不停得寸进尺。”

这时,丫鬟来报:“老爷,夫人,顾二少爷来了。”

卢夫人喜道:“贤侄来得正好,我派人打听过了,那几个书生都是崇道书院的,正巧咱们的侄子也是这个书院的,像他打听一下,准知道。”对丫鬟道:“快请人进来。”

很快,顾彦波就走了进来,朝姑姑和姑父施礼作揖后,落座:“侄子今日办事路过,特来向姑父和姑姑问好。”

他是特意登门的,说辞不过是借口。

卢夫人道:“你来得正好,跟你打听个人,是你们书院的…”

话未说完,门口便扑来一个粉色的窈窕身影:“表哥,我要跟你打听个人!”

顾彦波今日来本就憋着坏水,一听这话乐了:“芷晴表妹,你要打听什么?”

卢芷晴挣脱开追来的仆妇和丫鬟们的拉扯,提着裙子迈进屋内:“你们书院的一个大概这么高,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书生。”她踮起脚比划了一番:“曾经来过我家赴宴。”

顾彦波听她形容的外貌,简直要将嘴角咧开到耳根:“我知道是谁,他姓王,叫王瑞。”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这次登门,就是为了将表妹魂牵梦萦的前世情人安到王瑞身上,没想到表妹中意的竟然真是他。

这就有意思了,叫表妹去缠着王瑞,怎么着也能将他们的关系搅合一番。

卢夫人欢喜的问道:“这的吗?他这人是什么来历?”

顾彦波道:“是一个富家公子,为人彬彬有礼,读书也刻苦。”

现在要美化一番王瑞,这样姑姑和姑父才能对他中意,把他拉来做女婿。

卢侍郎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卢芷晴已经扑跪到母亲跟前:“娘,您将他叫来,让我们见上一面吧。”

卢夫人忙将女儿扶起来,瞅了眼沉默不语的丈夫,知道他是默认了:“放心,娘帮你办到。”

一切顺利的超乎顾彦波的预料,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卢家,准备等着看好戏。

他最近为了躲避韦兴贤,最晚到课堂,然后一放学就撒丫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惦记着隔壁那个奇怪的女子,所以一放学就坐车赶往书斋,在出城的时候,他发现一群人聚在城墙前看着什么,便也下车看热闹。

就见墙上贴着捉拿要犯的画影图形,和每次络腮胡子的江洋大盗不一样,这是一个女子。

大概因为缉拿的人也描述不清她的容貌,只画了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嘴巴和鼻子处一片空白。

但下面的文字写的很清楚,几月几日在哪里,她做了什么。

顾彦波读完文字,倒抽了一口气冷气,这个女人竟然敢行刺皇上的贴身太监?!而且被伤了肋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眉一笑:“这就有意思了,抓住这个把柄,不愁她不就范。”

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往书斋驰去,进了书斋,将后窗打开一道缝隙,偷偷观察那院的情况。

果然,就见那个老婆子进进出出,手里拎着买回来的汤药,也会往墙根倒药渣,可见身体有伤,再喝药滋养。

顾彦波不怀好意的冷笑:“敢情刺客真的隐藏在这里啊。”

正笑着,书童进来轻声道:“白少爷来了。”

顾彦波腾地坐起来,起身迎接他,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刚才还在想你呢,你就来了。”

白十三郎也对他笑脸相待:“我来看看你舌头好的怎么样了。”

顾彦波便舔了下嘴唇:“全好了,要不要看得更仔细些?”

白十三郎忙摆手:“不用了,我知道了。其实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他将上次发生的事情跟表哥黄九郎说了,没想到黄九郎对这件事反应很大,勒令他不许再跟这个书生接触。

顾彦波全无防备:“怎么这样突然?!之前不还好好的么。”但是白十三郎只是道:“这个你就别问了,我很珍惜和你的情谊,不过,还是别过的好。”说完就要离开。

顾彦波哪里允许他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将话说清楚!”

白十三郎一惊,难道真的按照表哥说得来了,人类对狐狸心存不轨,无论男女?

他到底是狐妖,胜过人类的力气十数倍,胳膊一挣,就将顾彦波推出去老远,人撞在书柜上,稀里哗啦落下来的书卷砸了他满脸满身。

白十三郎觉得对他不住,正要去扶,就听门外有人咳嗽了一声,回眸见是表哥黄九郎。

而这时黄九郎大步走进来,拽起表弟就走:“不要管这种人。”

顾彦波将头顶的书卷抓下来,恶狠狠的扔到一旁:“我什么人?你这臭狐狸?”

黄九郎冷笑:“不要装蒜,你这种人我见过,也收拾过,再纠缠我表弟,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将表弟拉着出了书斋。

顾彦波被书童从书堆里扶起来,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憋屈的想打人。

两只臭狐狸,凭什么瞧不起人类?!这不还怎么着呢么!

他咬唇,眼珠乱转的想对策,忽然眼睛瞥到了后院那户人家,不由得目光一亮。

——

王瑞发现韦兴贤读起书来简直不要命,刻苦的可怕。

看着他那么拼命,好像自己也遭罪了一般,一边摇头一边想,自己可不能为了读书,搞坏了身体。

要劳逸结合,男男搭配,读书才能不累,于是空闲下来就跟何云一逛街游玩。

日子就属他过得逍遥。

不过,偶尔也会晚上点灯学习,由何云一考他背诵,他则乖乖的任考。

“…使或求之于博,知所以为学矣,而不能殚精研思,以探其至理之所存。继之以勤,知所以…以…以什么来着?”

“以、以、以咿咿——你这是要唱戏?”何云一手盖在书上打趣道。

“以…”王瑞实在不想起来了,去扒他的手:“不行,你得让我看一眼。”

“考场上谁让你看?你得凭自己的记忆记。”何云一笑道,抬手挑了下王瑞的下巴:“要不然叫声相公?”

王瑞才不上钩,抱住脑袋,赖哼哼的道:“我记不住东西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弄什么劳什子的情花,害得我失忆了,我也不会记不住今天的文章。我这是后遗症!”

说完,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笑看何云一。

何云一将书本一摔,忍不住笑道:“你就耍赖吧你,你偷懒记不住文章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少往我身上赖。”

王瑞仰头眼睛一翻:“诶?说着说着,我好像又要忘东西了。”眨巴眨巴眼睛看何云一;“你谁来着?”

何云一又好气又好笑:“少来这套。”

“不行,我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得了。”王瑞憋住笑:“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何云一受不了了,将书本一摔,抱住王瑞丢在床上:“行,就让你好好回忆回忆我是谁。”

王瑞笑着往床里爬,就势滚进被子里,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何云一来扑了。

闹了一晚上起来,何云一看着桌上搁置的书卷,深感自己中圈套了,王瑞昨晚上到底是没背书,叫他用“美人计”给逃过去了。

不过,这样的逃避背书的策略,王瑞每晚都用才好。

昨晚上闹得太厉害,王瑞一天都没什么精神,到了下学的时候,揉了揉眼睛,准备回住处补觉。

出了书院的门,牵着何云一的手,正欲乘马车一起回去,忽然,身边围上来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不停的看他俩。

“敢问二位,谁是王瑞王公子?”目光在他俩脸上扫了扫,摒除了何云一,朝王瑞道:“一定是您了。”

这种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根据以往的经验,绝对没好事,何云一先替王瑞挡了;“你们是谁,有何贵干?”

“我们是奉我们家老爷卢侍郎的命令来请王公子到府上一坐的。”对王瑞殷切的道:“还请公子赏脸。”

卢侍郎不就是那天置办宴席的主人家么,王瑞不是很想赏这个脸,但对方是个官员,在金陵本地不好招惹:“好吧,跟你们去一趟。”

王瑞在前面走,何云一自然而然的跟在后面,卢家的家丁忙拦:“不好意思,只请了王公子,旁人就不要跟随了吧。”

何云一哼笑:“不行,我必须跟着。”然后在对方迷茫不解的眼神中,揽过王瑞,在他唇上啄了下:“我们俩这个关系,我可以跟着吧。”

家丁们半张着嘴巴,半晌吐出几个字:“行吧,跟着吧。”

王瑞发现何云一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估计过几日天在山长面前接吻的事情也能干得出来。

对他来说,现在就是陪他游戏人间,不想玩了,随时带他离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王瑞虽然也没性命之忧,但对待人生的态度目前还是认真的,毕竟不能传宗接代了,所以,好歹得替王家完成光耀门楣的任务。

到了卢侍郎府上,在大堂内见到了卢侍郎与卢夫人,两人一瞧王瑞,就很喜欢他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