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神瞅了瞅王玠的印堂,拂了下,扫去了黑色的瘴气:“你小子真是的,就算是碧霞元君开过光的魂魄,也不能这样胡搞啊?”

“我这是助人为乐。”王玠笑道:“哥哥,咱们碰到了就是缘分,正好我昨天到现在还没正经吃喝,一起随我们来吧。”

王家人都大方,兔儿神笑道:“你颇有乃兄之风嘛,好,走!”

“我当然像我哥了,我哥可是我的目标,我要成为像他那样有趣豪爽的人!”

霍泽拆台:“扯淡,大舅可比你洁身自好多了。”

“我怎么不洁身自好了?!”王玠跟外甥吵嘴:“我昨晚上那是助人为乐,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地方,门口和二楼的栏杆上站着一群莺莺燕燕,不停的朝他们笑着招手:“公子们,进来坐坐呀?”

霍泽怒指之:“这就是证据!”都跑到妓院来了,还狡辩什么。

“来喝酒怎么了,我哥当年也常来这样的地方喝酒,不要用偏见的目光看待世界。”王玠一手搭在外甥肩上,另一手搭在兔儿神肩膀:“我做东,走吧。”

兔儿神眼神纯洁懵懂的像个无知的少年,他对莺莺燕燕熟视无睹,反而对这里说书人讲的荤笑话感兴趣,笑个不停,最后嗝的一声,竟然又晕倒了。

王玠赶紧将他拽到一旁,对旁边的人虚笑道:“笑点低,笑点低。”

将兔儿神晃醒,不敢让他再去听笑话,留在雅间听曲吃酒菜。

霍泽看着这些作陪的伎女,心里忏悔,自己不是故意踏足这里的,是小舅拐带他的,爹娘就算知道也会原谅自己的,嗯。

忽然,雅间的门被撞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抱着肩膀站在门框处,表情很是不满。

而陪酒的伎女中,立即站起来一个笑脸迎上去:“白公子,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我难得抽个空,你怎么来陪别人了,跟我走。”说着,将伎女推出了门:“回房里等我。”

王玠不满了:“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这人怎么回事?”

兔儿神替王玠出头,扫了眼眼前的白衣男子,一咧嘴:“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河里游的泥鳅。”

白栖元一愣,上下打量兔儿神,因为兔儿神是月亮孕育的正神,实力和品级都要高于他,因此他看不穿对方的真身。

但是仅仅就外貌来说,他对他很满意,笑着走过去:“我是河里的蚯蚓,那你是什么?难不成是月宫里的嫦娥?”

“我是兔儿神!”

白栖元扑哧一笑,笑的意味深长。兔儿神气道:“你笑什么。”

“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啊,还敢笑话我。”白栖元勾唇笑道。

“我哪里不正经了?”兔儿神被点起了怒火:“我可是掌管姻缘簿的正神,你这条泥鳅。”说着,掏出药杵朝白栖元打去。

白栖元化身一道白光飞出了屋顶,而兔儿神也不甘落后,化作另一道白光追了出去。

留下霍泽吐出半口酒水,半晌呆滞的道:“小舅,咱们还用等他吗?”

“等吧…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王玠道。

而此时天空中,两道白光紧追不放,前面那道白光在云层之上,化身为一条粼光闪闪的白色巨龙,盘旋漂浮着。

兔儿神气呼呼的道:“你逃不掉的,给我赔礼道歉。”

白栖元则笑:“月宫寂寞,不如咱们凑成一对吧,你是白兔,我是白龙,生肖又都挨着。”

兔儿神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他虽然掌管着同性姻缘,但身为一只月亮孕育的神物,对情情爱爱并没兴趣:“你、你活腻了吧?”

但这种话从龙嘴里说出来,倒是不意外,它们跟谁都能来一段,但找到自己头上就太过分了。

白栖元循循善诱:“咱们小心点,不会被天庭发现的。”

其实天庭对龙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根据它们的秉性,除非杀光,否则必然管不住自己。

兔儿神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还是被臭名昭著的龙族,愤怒之余,双颊绯红,砰的一下现出了原形,一只硕大的毛茸茸的白兔子。

白栖元笑道:“你也雪白雪白的,你真的不觉得般配吗?”

“死吧!”兔子两只前爪握住药杵,朝白龙的脑袋打去。

白栖元摆着尾巴,迅速逃走,哈哈笑道:“不答应就不答应,何必要打要杀的!”一头扎进思白河中,躲了起来。

兔子徘徊在河面上,不想皮毛沾水,才悻悻的走了。

而白栖元这时从水面上冒头,笑道:“脾气还挺大的。”

兔儿神变回人形回到王玠他们身旁,越想越气,跑去楼下大堂,听了几个笑话心情才好一点。

用过饭,王玠笑道:“兔儿神哥哥,直接带我们去见我哥,行吗?”

对兔儿神来说小事一桩,揪住两个少年,一眨眼就到了王瑞任职所在的知府后院。

这会王瑞都准备歇息了,就听门口吵闹,让何云一开门一看,见是自己的弟弟跟外甥,还有兔儿神。

何云一眯起眼睛,不满的气道:“兔儿神,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之外,不会有人不分时间场合的蹦出来。”

王瑞打着哈欠出来,才一到门口,他外甥霍泽就扑了过来:“大舅,我可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们遇到了什么。小舅他…呜呜!”

王玠捂住霍泽的嘴巴,往后拖,笑道:“时候不早了,打个招呼就行了,先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然后朝王瑞皮笑肉不笑的道:“哥,您好像老了一点啊。”

“怎么说话呢?!”王瑞上去就是一脚。

王玠闪身一躲:“这不是夸奖您一片丹心赤血,报效朝廷么。”

何云一在他们俩人身上施了障眼法,在外人眼中,他俩的外貌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衰老。

但他们看彼此,则还是原本的样子。

“别废话了,先去休息罢。”王瑞瞧着他俩直咧嘴,让丫鬟将人带下去沐浴休息了。

何云一手搭在王瑞肩膀上,对兔儿神道:“别告诉我们,你又有麻烦了,让我们帮你。”

“怎么会,我现在可是个合格的神仙!我在路上偶然遇到了他们两个,所以给你们送来。”兔儿神忽然想起了白栖元,不禁握拳:“不过,遇到了一个混账,着实可恶。”

“谁啊?”王瑞道:“女宿?”

“它?它现在跟金蟾可好了,他俩都当过母亲,每天有说不完的话。是另外一个家伙,思白河里的泥鳅!”

“白栖元?”王瑞哑然失笑:“他是不是让你跟他来一段?”

“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他,他果然还是老样子。”王瑞不得不佩服白栖元,无论男女,是人是妖还是神,只要有想法,就敢表达。

“下次再让我碰到他,非得抽他的龙筋不可!”兔儿神握拳。

又跟王瑞与何云一寒暄了几句后,飞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王瑞听了外甥的“小报告”,将手里的书卷成一卷,敲着弟弟的脑袋:“出息了,嗯?敢日鬼了?”

王玠横眼霍泽,霍泽无辜的眨眨眼。

王玠道:“助鬼为乐嘛,我看她挺可怜的。”

何云一在一旁托着下巴道:“你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从你开始,王家开枝散叶,成为人丁兴旺的大族指日可待。”

王玠一本正经的道:“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一定给你们生十个侄子!各个都像我这样,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王瑞不知该说什么好,弟弟这德行,正是他跟碧霞元君要求的,一个身康体健的大种马。

“把你跟嫂子的份都生出来!”王玠有加了一句,才说完,就发现何云一在瞪他,知道马匹拍在了马腿上,忙改口道:“将你跟何大哥的份也生出来。”

王瑞忍不住笑起来,站起来道:“你们远道而来,说吧,想玩什么?”

“打猎!”霍泽道,他爹娘怕他伤着,在京城的时候看管的太严,这不许那不许的,只有到了他大舅这里,才能彻底的无拘无束。

“女人,啊不,打猎!”王玠道。

王瑞心情很好,振臂道:“好,走着!”

何云一笑着摇头,王瑞啊王瑞,你怎么长不大,还跟少年时一样,不过,他就喜欢他这点。

四个人说说笑笑,出了门。

第150章 番3 罗惠卿

“嘶嘶——唔——”罗惠卿捂着脑袋, 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一群奇怪的人抓了起来, 然后便是突然而至的爆炸, 接着他便眼前一黑。

在漆黑中,他好像听到了王瑞的说话声,至于说什么,他听的模模糊糊,像隔着一层窗, 听不真切。

好像有兄弟,移魂,重生之类的话。

他这会坐起来, 脑袋像是要炸裂了一般,他眯着眼睛打量周围的景物, 见是这一个富奢的屋舍。

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罗惠卿,在皇宫见识过市面的他, 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惊奇了。

“少爷, 您醒了——”丫鬟端着汤药进来, 惊呼道:“老爷,夫人,少爷醒了——”

接着罗惠卿便看到两个上了年纪的夫妻冲了进来, 抱住他一阵痛苦:“楠儿, 你可醒了。”

罗惠卿莫名其妙,这些人是谁?这时,他猛地从穿衣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被一对夫妇抱在了怀里,一脸茫然的看着镜中。

他眨了眨眼睛,镜中的少年也眨了眨眼睛。

他大惊失色,那是他吗?

经过几日的探听,他知道他现在所在身体的主人叫做俞楠,是当地富户俞家的独子,前几日落水不甚淹死了,停尸等待出殡期间,被人发现胸膛有微弱的起伏,就给救了下来,没多久,他就醒来了。

只有他知道,俞楠真的死了,现在的他,本该叫做罗惠卿。

他不敢轻易泄露自己真正的身份,过了一个月,有消息传来,皇帝的男宠罗惠卿被国师所杀,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他有片刻的错愕,但很快就释然一笑,或许原本就该这样。

被招进宫内,得宠之后,他就有这样的预感,这一切的荣华富贵,其实都不属于他。

他享受到的富贵和温情,都像隔着一层纱,不真切。

皇帝宠爱他,他也做到了合格的男宠该做的一切,他和皇帝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做好了结束这样日子的打算。

皇帝或许爱他,但他对皇帝,更多的是臣民对君主的敬畏与服从。

只是没想到,这个日子到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的猝不及防。

他虽然舍不得罗惠卿的身份,但他更爱现在这个俞楠所有的一切。

他有疼爱的父母,最重要的是,他是堂堂正正的少爷,干干净净的书生。

再不用卖弄姿色,而是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人。

罗惠卿养好身体,废寝忘食的投入到了读书中去,能够做一个不受人白眼的读书人,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心底有股暗流在翻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尝试过叫自己放弃。

但他却做不到,他无法否认,他如此刻苦的读书,除了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他更想以此为契机,入朝为官,打听到韦兴贤的下落。

韦兴贤中了会试,殿试不出意外,他便被会授官,他现在在哪里呢?

正月十五闹花灯,罗惠卿新生后,不仅与俞楠原本的朋友交好,还另外结交了好几个友人,众书生一起看了花灯,待返家的时候偶,忽然一阵风吹掉了其中一人的帽子,大家眼瞧着帽子长了翅膀似的飘进了墙内,挂在了墙边的果树枝上。

罗惠卿个子最高,见这人家院墙很矮,便自告奋勇的,攀登上去,伸手去摘那帽子。

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翠袄的年轻女子,呆怔怔的立着,脚下连鞋子都没穿。

而她对面也站着一个女子,容貌俏丽,手里拉着一条白色的带子,笑盈盈的递给赤脚的女子。

赤脚的女子推了几次,推不脱,便接过白色的绸带,悬挂在树上,将脑袋伸了进去。

“啊!”罗惠卿大叫一声,掉下了院墙:“有、有人上吊自杀!”

其他人一听,赶紧攀上院墙,可哪里有所谓自杀,树下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

罗惠卿不信,探头瞅了一眼,竟然真的没看到人,他捂着脑袋道:“…我眼花了…”

众人哈哈一笑:“可能是被风吹着了,回家好好休息罢。”

罗惠卿苦笑,返家休息了。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过了几日,他听到消息,周老五家的媳妇上吊了,娘家人说是被害死的,要她男人偿命,已经告到衙门去了。

新来的县太爷说没证据不立案,媳妇的娘家人就摆着尸体在衙门口哭哭啼啼的不走。

罗惠卿仔细打听这周老五的媳妇长什么样子,果然和他那日见到的上吊的女子吻合。

他赶紧跑到了县衙,击鼓鸣冤,要求见县太爷说明情况。

当他被领进大堂看到知县的时候,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韦兴贤?”

韦兴贤一拍惊堂木:“大胆!竟然敢直呼本官名讳!”

而这时有衙役认得他,在一旁说好话:“他是俞家的大少爷,年前落水淹得傻呆呆的,大人息怒,不值得跟他一般计较。”

韦兴贤眉头动了动,决定揭过去:“本官的耐心有限,你要说什么,赶快说来。”

罗惠卿嘴角翘起,低头笑着,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才将那日所见到的情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