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带我来看喷泉?
我不记得我有什么看音乐喷泉的愿望,虽然看到以后很感动…
绿豆习惯地抬手,摸我的后脑勺,沿着那条很长的疤痕,“还疼不疼?”
“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早就不疼了。”
绿豆看着我,半天失神。
如果我曾有过什么音乐喷泉的愿望,估计也是小时候的事了。
恍惚记得孤儿院的嬷嬷给我讲过,在我小时候,曾在一个有音乐喷泉的广场走失了,然后是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儿和姐姐一起把我送回家。
从此以后,我就缠着那个男孩子,一直到我出了车祸,被家里人接了回去。
“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蕴琪姐店里还有事要我去做,晚上尽量早回家给小鬼做饭吃,昨天晚饭做晚了,他在一旁吃饼干…
“小女巫,你在想什么?”绿豆的两只手爬上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偶尔也要想想我。”
干吗这么严肃,不像绿豆平时的风格。
我说:“我要去打工啦,还有很多事,那个…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呃,我怎么搞得,在说什么。
“小女巫,你说的是真的吗?”兴奋得好像要吃人,捏着我的肩膀猛晃。
“能不能去掉小女巫这个代名词。”
绿豆笑眯眯,“不行,没觉得这个词很熟悉吗?叫起来很亲切。”
亲切,我咬牙切齿。
没有人说女巫亲切,因为在印象里她们都是丑陋又变态的老女人。
想到公主,才会有长长的蕾丝花边,高贵的头饰和一匹白马,外加一个王子。
不能磨蹭了,不想回家看小屁孩的臭脸,我挥手告别,“那就明天见了。”
又被拉住。
“我送你。”对上绿豆满怀期待的眼神。
论外貌,论学识,论家境,绿豆都是上上等,为什么会围在我身边转,我很纳闷,我说:“我以前出车祸失去了记忆。”
绿豆赶紧点头。
很好,他知道。
我睁大眼睛:“我们以前认识?”
绿豆收起笑容,低头想了想:“能不能重新认识?”
重新认识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以前认识,你可以…”我话没来得及说完,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小女巫,以前就忘了好不好,我们重新认识。”眼睛里闪亮闪亮地,就像汪着一弯清水,“以前的都忘记。”
以前的?我有一个被抛弃的童年,难道还能有什么美好的记忆?忘了就忘了吧,也没什么。再说,我和绿豆之间的回忆,不就是我欺负他的那一段嘛,既然事主说忘了吧,肇事者就该潇洒地挥挥手和过去道别。
我说:“好,以前的就算了。”刚说完话,绿豆手上一用力,我忽然被往前拽,他的怀抱在迎合我,从我们之间的缝隙中,我看见小屁孩站在前方,表情有些冷淡。
然后我猛地扶住了绿豆的肩膀,我们之间还有半尺的距离,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死死盯着小屁孩,小屁孩也在看我,接着他转过身。
我的心忽然有一种浓烈的愧疚感。
我会对一个孩子有愧疚感,别开玩笑了。
我说:“学长,我真的有事,要先走了。”
绿豆这次挺高兴,没有拦我。
我赶紧挥挥手,向前去追小屁孩,拉过他细细的胳膊,然后再次回头冲绿豆笑笑。
绿豆看着我,再看向我身边的小屁孩。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忽然僵直了。
小屁孩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
我絮絮叨叨:“这么热还戴帽子,不怕中暑啊。”不知道为什么,以我这种大条的性格,不应该这么鸡婆才对,怎么见到小屁孩就忍不住管东管西。
“小女巫…”
我们走了很远,绿豆还追上来。
猛盯着小屁孩看。
小屁孩别扭地扭过头去。
“他是谁?”绿豆撇头问我,有点紧张兮兮的。
“是我一个朋友的…”算了说那么清楚干什么,“是我弟弟。”
“弟弟?”绿豆笃定了不相信,想了想,“跟路…我小时候一个朋友很像!”眼睛一直看着我,生怕错过了什么。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小时候的朋友?”
“是啊。”绿豆上下打量着小屁孩,“真是一模一样。”
“走了。”小屁孩脸上没有表情,说出的话比平时还生硬。
“你怎么了,没不舒服吧!”伸出大爪去摸小屁孩的头,阳光下他的脸忽然变得红彤彤的,一双黑玉般的眼睛盯着我看。
有点暧昧!
我可没有恋童癖。
手刚想拿下来,手腕忽然被拉住,强行扯了下来,是绿豆。
手腕被抓得生疼。
绿豆眼睛里是强烈的不安:“小女巫,你不会…”
我不会什么?
“不会…”绿豆摸摸头,呵呵傻笑,“差那么多,是我…太紧张了…”
小屁孩忽然瞅了眼绿豆。
那种眼神我可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很深沉的一眼。
“走吧,回家!”又捣鼓了一下被我弄歪的鸭舌帽,臭小孩一点礼貌都没有。
“学长,我走了。”把手抽回来,赶紧背在身后,被捏的地方火辣辣的。
“对不起,小女巫,我太激动了。”
总感觉绿豆好像受了什么打击,眼神不住往小屁孩身上飘。
“我走了。”不多说话,我赶紧冲出去,习惯性去拉小屁孩的手。
欸,怎么会是习惯性,我和小屁孩明明才认识啊。
那手就等在那,没有躲。可是我记忆中,记忆中明明是…
“看车!”被人狠狠扯了一下。
一辆鸣笛的货车从我眼前飞快冲过。
我缓过神。
被一个比自己小将近一倍的孩子提醒要安全过马路,我可真丢人。
“要去哪?”我尴尬地开口。
“回家!”
“可是我还要去店里。”
“我刚去过了,姐没在店里,西点也没做,昨天的都卖完了。”
“你的意思是说,店里的西点都是蕴琪姐做出来的?”
“她没跟你说吗?”瞟我一眼。
“没有…”看不出来,蕴琪姐居然能做出那么精致的西点,我还以为她是寻常的那种大小姐,开西点店只是玩玩而已。
“她的梦想是要当个西点师。”
“那你的梦想呢?”小孩子不都会想当科学家,医生之类的。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会有什么梦想,我很好奇。
小屁孩淡淡看我一眼,眼神里完全是鄙视。
这家伙眼睛长在脑门上了。
到了车站,小屁孩还往前走。
我一把拎起他的小胳膊,笑眯眯弯下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高度,对上他精致的五官,俯身下看的感觉不错,“坐车回去。”
小屁孩没反抗,插起兜,两只小脚一前一后,站得角度恰好,很完美的pose。
等不到10分钟,公交车进站,车里挤的都是人。
小屁孩皱皱眉。
“走吧,”我牵起他的手,软绵绵的小手,像棉花糖一样。
公车门关上,车里密闭的空间闷热,拥挤的人群随着公交车来回摆动,忽然一个转弯,我脚下不稳向后倒过去,还好有人关键时刻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踉踉跄跄站好。
“没事吧!”黝黑的眼睛有些紧张。
光滑的额头上都是汗,双手紧紧抱着我的腰。
感觉他苍白的脸,应该是什么地方很疼才对,我赶紧低头看,没有踩到他的脚。
那两条胳膊,细细的胳膊是不是被我的体重…
怎么说我也有一百斤,根据刚才的惯性定律,要阻止我跌倒不止要承受我的体重,还有惯性产生的引力。
我真是越来越白痴了。想去拉我腰上的手臂。
“别动,抓好。”小屁孩沉着脸,公交车又迎来一个拐弯。
我第一次希望前面的马路可以直挺的,不要再转弯,这样我就可以站好,去看小屁孩的手。
汗大颗大颗从他脸上流下来,我像树熊一样攀住售票员椅子旁边的柱子,捞起小屁孩压在怀里。
一只手去摸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拉到眼前,刚想看,就被他背在身后,“抓好你的,不用管我。”
看样子胳膊没什么问题。
终于到站,我想去拉小屁孩的手,被他闪开,下了车,我看见他在动手腕,左手捧着右手的手腕,冷汗一滴滴流下来。
我说:“是不是伤到手腕?”
“以后不要坐公交车,”说完不再理睬我,一个人往前走去。
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伤到的,说的恶语我就大人大量听着好了。
我说:“去买点药酒吧!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被我说烦了,他终于回过头来,“家里有。”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以小屁孩的脾气不是该骂我吗?我还没见过像我们俩这样天生不对盘的。
路剑峰一直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舒服,不是为了这个旧伤复发的手腕,而是在她忽然间跌倒的那一刻,发现自己居然差点就眼睁睁看着她倒下去。
难道是因为在乎她?
别开玩笑了,在操场上,听见崔至圣和她的谈话,忽然间记起她是谁。
她就是那个在公园里迷了路,姐姐好心送她回孤儿院,从那以后缠上自己的黄毛丫头。
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她,她竟然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笑得像个白痴。
后来听说,她是因为手上有断掌纹,再加上生下来不久居然会开口说话才被扔来孤儿院,果然是个让人头疼的女人。
没想到事隔多年还能看见这张脸,不过对以前的事她完全忘记了。
忘记了也好,忘记了就不能再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
那该死的诅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Chapter6. “女巫”的绝地大反击(1)
“夏妙织同学。”班主任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不会考最后一名的,”我回一个微笑,即便是出卖一下色相,去图书馆啃书,也绝对不能扫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