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了两句,看到不远处的青年,顿时热情地迎了上去:“公爵阁下!遇上您真是巧,您是来找我的吗?”

“只是偶尔路过而已。”青年对待酒鬼倒是出乎意料地客气,“昨晚上我向您提到的那种药,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做好?”

“啊,那个啊,放心,我已经在熬了,很快就会制作好的,放心吧…”

趁着他们二人在交谈,明娜迅速重回存水的山洞里,领了水,就绕道回了帐篷,酒鬼居然已经回来了,正聚精会神地搅拌着炉上的大锅,时不时放些材料进去,难得地没有喝酒,更没有骂人。

明娜坐在旁边切水仙根茎,磨蝎干粉,同时偷看酒鬼的动作,认出他要配的是一种特效头痛药水,喝了不但能止痛,还能使人头脑清晰、精神振奋的。这就是刚才那个“公爵”要配的药吗?他看上去那么年轻,会是哪里的公爵呢?是诺嘉吗?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跟爷爷在那个国家所经历过的事,那应该是她第一次吃大苦头吧?

诺嘉前任国王病逝时,首都诺蒙卡曾因为下任国王的人选而闹出一番腥风血雨,结果几位王子死了两个,伤了两个,最后上位的居然是最不被看好的盖尔王子,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马里奥只落得个亲王称号。

现任的盖尔二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体弱多病,喜爱艺术,一向不爱参与政治,没想到却被推上了王座。不过托他的福,这几年诺嘉局势渐渐稳定下来,也重新和其他国家通商交往了,但战争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因为马里奥亲王的权势并没有因为他失却了国王宝座而有所削减,军队、战马、资金、粮食…一切都仍在进行中。

明娜是从爷爷和老师那里听说这些事的,到了图里的营地以后,偶尔也有几个“大人物”会凑在一起议论些诺嘉威沙两国的局势。这里的人,似乎是为了某种目的才聚集起来的,每年都会有新的人来,但也每年都会有一批人被带走,剩下的人,有些会聚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有些会制作各种药剂或武器,有些则常年待在营中,偶尔会到外头工作一两个月,回来时,身上的血腥味总是浓得叫人作呕。

明娜有时候怀疑,这里会不会是某种秘密基地之类的地方。

酒鬼缓缓搅拌着魔药,哈欠连连,浑身不自在,显然是酒瘾犯了。若是平时,他早就丢下药喝酒去了,没想到现在还坚持站在炉前,继续放锅里放材料。明娜感到有些怪异,忽然,她看到他丢下锅里的东西,目光一闪,低下了头。

有人钻了进来:“喂,药做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再煮两小时就行了。”酒鬼斜了来人一眼,“怎么?你有好酒?”

那人轻笑:“有,不过你得把药做好,千万别让那个小公爵看出问题来。别忘了,我们听的是另一位的吩咐。”

酒鬼笑了笑:“放心,他绝对不会发现的。”他将一瓶橘色的溶液滴了两滴进锅,拌匀了,收小火,厉声对明娜道:“看好了!煮两个小时,每五分钟搅拌一下,不许离开!我会给你带饭回来!”

明娜连忙点头,他就满意地拉着那人出去“品尝”好酒了。他一走,明娜就飞快地跑到刚才他拿材料的地方,拿起那样东西闻了闻,确定那就是韶南特产圆籽草。

头痛药里为什么要放圆籽草?它与药里的其他成分会产生副作用,使人精神过度兴奋,长期服用会让人发疯的!

他又在用魔药做坏事了。

明娜冷笑一声,将方才酒鬼滴进锅里的橘色溶液又滴了五六滴进去,大大中和了圆籽草的加幅作用。

你要害人,我就让你不成功!在药水对人体产生真正的伤害前,服药的人就会发现不对劲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明娜把所有东西都摆放回原处,只是转身时,瞥见那盒圆籽草,忽地想起了酒鬼平时惯用的解酒药中,有甘草的成份。她咬咬唇,悄悄抓了一把收起。

营地中最大的账篷内,那位年青的公爵正一边喝酒,一边冷冷地看着几个小时前才为自己端过洗澡水的女奴被别人压在身下,哭泣挣扎。而骑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原本英俊的五官被欲望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半天,他才爬起身来,一脸无趣地道:“这种小地方也只有这种货色了,皮肤粗糙,姿色也不佳,一点风情都没有,偏偏还是别人用过的。”他厌恶地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女奴,转向旁边的营主:“没有其他的吗?十三四岁的,纯点的。”

营主笑道:“当然有,王子殿下喜欢那种呀,怎么不早说?我…”“我真替你的管家悲哀,劳勒。”年青的公爵忽然插了嘴,“他四处为你搜罗美貌处子,结果你却跑来这种地方打野食,玩起小女奴来了。”

“别生气,亲爱的杰达兄弟。”劳勒王子笑嘻嘻地看着他,“刚才我明明问过你的,你说你对这女奴不感兴趣,我才叫她侍候我的。现在都完事了,你别发酸。”

杰达冷笑一声:“我不发酸,我只是好奇马里奥叔叔知道这些事后,会有什么想法。”说罢也不管劳勒难看的表情,自顾自地起身走了出去,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人也跟着走了,留下营主小心翼翼地安抚着脸色阴沉的王子。

杰达一路走到附近的红岩山上,心里憋屈不已。跟随他走出来的人拍了拍他的肩,问:“没事吧?”

杰达冷哼:“风之贵族已经堕落了,我们的王子,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居然是这个样子!那个女奴,甚至还是我们诺嘉人!萨金特,我真不想再待在这种地方,一拿到药水,我们就走吧!”

萨金特叹息道:“劳勒的确是太过分了,但没办法,国王陛下没有子嗣,马里奥亲王势力大,而王太后又溺爱孙子,才会决定立他为王储的。希望你带回去的药能让陛下身体好转,如果可能的话,再有一位真正的王子就好了。”

杰达却有些泄气:“就算陛下身体真的能好转,也不会再有王子了。他曾经说过,不愿意背叛去世的王后,他们夫妻恩爱二十年了,可惜菲德勒王子死得太早。”他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深知那位堂弟的死有古怪,正如他的父亲那样!

萨金特静静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忽然笑了笑:“其实,劳勒只不过是会讨王太后欢心而已,国王陛下未必愿意立他为王储呢,不然也不会仅仅封他为王子。说起来,你跟他一样是先王的孙子,陛下的亲侄儿,但比能力、比威望,你都比他更合适。”

杰达紧紧盯着他,忽然眉头一皱:“谁在那边?!出来!”

明娜小心地从岩石后冒出头来,萨金特见了便道:“这是那个魔药师的小女奴吧?可能是来挖蛇的。她只是个孩子,又是哑巴,不会乱说话的。”

明娜手中正抓着一条蛇,证明了这种猜测的正确性。杰达眯了眯眼,看到她一脸茫然的愚蠢表情,便决定不做多余的事,以免引来劳勒的怀疑与魔药师的不满。

他摆摆手示意她离开,但又嘱咐了一句:“最近几天尽可能待在帐篷里吧,外面不安全。”

明娜脚下顿了顿,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走了,半路上把那条匆忙间抓到手作掩护的蛇丢掉,暗暗思量所谓的“外面不安全”是指什么。

到了傍晚,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营地里的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奴,被人带进主帐后,出来时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下身流了一地的血。

明娜曾经听说过,有些人特别喜欢玩弄小男孩小女孩,不过营地里的女奴,通常是到了十四五岁才会面临类似的命运。那位死者,因为长得特别漂亮,被主人当成了珍贵的货物,平时除了挨骂,很少受到肉体上的折磨,甚至连衣服都比别人的整齐漂亮,营中其他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对她是又羡又妒,现在她死了,她们也忍不住要说闲话。

明娜冷眼看着她们对那具小尸体指指点点,再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绻成一团的年轻女奴,转身走进了账篷。

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就尽可能少地离开“主人”的账篷,只在天刚亮时出去拿水,或是傍晚时才混在女奴们当中一起吃饭,除此之外,就是窝在帐中干活,顺便做手脚。这样过了两天,当营中的小女奴又少了三个之后,客人们终于要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又带走了一大批人,全都是孔武有力的,围绕在一位据说是王子的贵人身边,越发显得一旁只有一个随从的年青公爵身边冷清。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大汉们,眼中带着审视与防备。

他们离开以后,营中冷清了很多,也因为人手突然减少,连守卫也松懈了。新人最起码要在一个月以后才能到达。明娜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某天傍晚,酒鬼又一次喝得醉醺醺的,明娜非常乖巧地送上了解酒药,他喝了几口,笑了笑:“最近怎么变机灵了?”打了个哈欠,他发现眼前有些模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心想最近怎么老觉得看不清东西,还爱发困,难道酒喝多了,身体受不了?他忙把解酒药全都喝了下去,嘱咐一句:“看好炉火,我先睡一觉。”说罢就往床铺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明娜看着他,忽然笑了,转身回到炉火前,拣了几样药粉,用艾草浸液搅成块状,再用火烧,一看到它散发出气体来,就捂住鼻子将它拿到酒鬼鼻子底下晃两晃,后者头一歪,昏死过去。

剩下的药块,她丢进了酒鬼平时珍藏的一坛酒中,然后捧着那酒走到他那个好友的帐篷里,送了上去。那人一看就笑了:“我还以为那小子一定舍不得给呢,没想到他真叫你送来了?”

旁边有人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堕落魔药师打赌输给你的酒?”

“没错,我还打算今晚去找他要呢,没想到他那么爽快就送过来了,快,叫大家一起来尝尝,这可是意尼特产的好酒!趁他还没后悔,咱们把酒全都喝光吧。”众人都笑着说好,纷纷去叫人。

明娜静静地退出帐篷,走到马厩,将酒鬼的那匹马喂饱了,又趁人不注意,用干草包住了它的蹄子,还上了口笼。这匹马平时就是她照料的,除了酒鬼,最听她的话,自然不会反抗。

当所有这些工作都完成以后,明娜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将这些天收集到的水袋和粮食放进一个粗糙的布袋中,再拿上酒鬼的一个水袋和一把匕首,静静地等待营中人们睡下。

酒鬼发出阵阵呼噜,在夜里显得尤其响,明娜厌恶地看着他,想到这大半年来他对自己的折磨,心里的恨意就不可抑制地涌上心来。

回头看看炉火上翻滚着的药,她咬咬牙,走过去舀起迷幻剂,倒进了酒瓶中,想了想,又倒了些在水杯里,摆放在他手边。然后,在他手脚可及的地方,放上几根蜡烛,又把油和易燃的布散落在四周。

你这个混蛋,如果你够幸运,今晚就烧死在这里,不然,这些天让你服下的药,足够让你瞎掉、废掉!让你一辈子受罪去吧!

她在黑暗中飞快地潜进马厩偷了马,静静走到营地边上,瞥见守卫(刚才有份喝酒的一人)歪在柱子上,已经睡着了,便悄悄牵着马,从旁边抄了出去。

她走出很远,方才翻身上马急奔。虽然她的骑术仅仅是入门,但现在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眼里只能看到前方。一人一马奔出十公里外,偶尔回头,才看到天边的一抹火光,烧得正旺。

明娜忍不住心中的快意,大笑出声,嘶哑的声音中却隐隐带了哭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连忙擦一把脸,稳住马,抬头看了看天上有些黯淡的星光,辨别出自己要去的方向,纵马往东南面急驰而去。

(我家小明娜,也是能狠下心滴~~~明天要上架鸟~~~~)

番外集 番外:安隆的抉择(上)

安隆躲在黑暗中,屏息静气地听着马车外,萧家商行与北方情报司两方人马的争吵声。前者的人一直在强调己方是正当商人,而对方的搜查手法给己方造成了严重损失,同时还暗示着自家老板跟安全署的关系。至于后者,胖子埃蒙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仿佛丧失了理智般,只是一个劲儿地叫嚣着要捉拿安全署的叛徒,指责商行的人在包庇罪犯,甚至连他手下的人都对他的言行起了疑心,他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嘭嘭”两声巨响,马车一震,安隆能听到对面的维罗妮卡已经把剑拔出了剑鞘,从外面的人的对话中,可以猜想到埃蒙正在发狠,把几辆马车上的货物都推落到地面了,他心里一阵紧张。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胖子跟叛国的事件绝对脱不了关系,甚至有很大可能就是麦城情报站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他把手放到了剑把上,随时预备着出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急的马蹄声,然后便是一阵呼喊:“发生了什么事?!胖子?这里是我中部辖区,你北方区的人来干什么?!”安隆听了心中一动,知道是中部情报司的司长带人来了。

胖子喘着粗气,总算回复了一丝理智:“我只是…在追捕我们北方情报司的叛徒!伦纳德,你别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被称为伦纳德的声音冷笑,“这里是我的辖区,就算有叛徒也是我的事,真正多管闲事的是你吧?你要对萧伯爵的手下做什么?你在暗示安全署创建者的家人是叛徒吗?”

埃蒙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便是一个声音在劝他什么,安隆隐约记得那似乎是驻守梅顿的一个中年人,同样隶属于北方情报司,曾和自己见过几面。

埃蒙很快就带着人撤走了,临走前还和气地对伦纳德说:“刚才我是太着急了,说话不留神,如果得罪了你,还请你原谅。我是一心追捕叛徒,才没留神进了你的辖区,你不会因此就向总署告状吧?”

伦纳德只是傲慢地哼了声:“我忙着呢,没那个空闲。”

安隆听到埃蒙的人离开,暗暗松了口气,但对于伦纳德,他只是远远见过两回,不能肯定对方一定可靠,而且他们来的时机实在太巧,他存了疑心,并没有贸然出去。

但维罗妮卡却先动作了,她敲了身上的木板两下,很快就有人来打开了马车的夹层,扶了她出去。安隆轻轻皱了皱眉,听见维罗妮卡已经跟伦纳德打招呼了,才从夹层里爬了出来。

此行负责护送他们的萧家商行北部分行管事正站在马车边上,一见他便小声说了句:“是我叫人通知的。”安隆闻言放下了一半的心。

伦纳德大概三十来岁,一头金色卷发,唇上长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他正与维罗妮卡说话,转头看见安隆,便笑着招呼道:“你就是安隆吧?我一收到信就来了,总署已经来了秘密文书,让我护送你们进伊东城,剩下的路程就交给我吧。”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那个没用的胖子你们不用放在心上,用不了多久,他就完了。”

安隆笑着应了,但心中却存疑:“总署怎么会下这样的文书?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叛徒的事了?”

结果又是那管事解开了他的疑问:“我们商行在离开其顿后经过的第一个城市也有分行,我那时就用信鸽送信回伊东了,应该是总行的人通知安全署的。”他看到安隆惊讶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尽可能在第一时间转移风险,是伯爵大人教给我们的道理。”他的眼光中含着轻微的责备:“您应该多信任我们一些的,我们的人出去打探,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实在不必您亲自出马。”

安隆脸上有些发烧,然后就吃惊地望着这个刚刚才表现得象是位亲切长辈的半百老人双眼闪着精光,向中部情报司负责人报告己方的损失并就赔偿问题进行讨价还价。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这些人都是父亲教导出来的呢,由于米拉贝尔夫人和兄长的缘故,他很少跟这些人接触,只觉得自己好象比他们差远了,这一路上,如果不是这位管事和其他商行员工机警,也许他早就暴露了行踪,不,大概他已经暴露了,不然埃蒙不会那么快追上来。

这使得他的心情有些沮丧,不禁怀疑,如果不是父亲的安排以及他手下的精明,自己大概已经死在路上了吧?还会连累维罗妮卡。他对自己的能力与智慧产生了质疑,即使最终抵达了伊东城,心情还有些郁郁的。维罗妮卡曾经问过他是怎么了,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进了安全署总署,他们第一时间面见了副署长莉亚夫人。

这是位年近五十的女士,深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灰蓝眼眸中透露的是智慧的光芒,戴着单边眼镜,嘴唇紧紧地抿着,不苟言笑,处事严谨。据说她是没落贵族家的女儿,至今未婚,所谓的“夫人”只是称号。她是安全署资格最老的成员之一,刚开始只是副署长的第三秘书,但十多年后,就已经升为副署长了,在署长长年健康不佳的情况下,她实际上就是整个安全署的最高负责人。

莉亚夫人严肃地听完了维罗妮卡与安隆的报告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照顾好麦城殉职人员的家属,并为他们申请抚恤金,第二个命令则是交待北方情报司尽可能将殉职人员的遗体找回来。下达完这些命令后,她面带悲伤地取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倦意。房间里,众人都沉默下来。

维罗妮卡首先打破了这股平静:“夫人,您准备怎么办?北方情报司司长埃蒙的做法显然非常可疑,我认为他绝对跟麦城的惨剧脱不了干系,赫达家的叛国行径已经很明显了,我请求您马上下令将他们全部铲除!”

伦纳德也道:“维妮说得有理,夫人,我们应该已经得到决定性的证据了吧?马上向国王陛下报告吧。”

安隆有些意外,原来总署的人已经知道了吗?

莉亚夫人却只是平静地戴回眼镜,淡淡地说:“我们没有证据,因为…小尤里也殉职了,连同他搜集到的证据,一起葬送在大火里。”

维罗妮卡脸上满是不解:“小尤里?”伦纳德却是失声惊叫:“您说什么?!艾伯利•尤里…他怎么会死呢?!难道他身份暴露了?!”

莉亚夫人点点头:“应该是了。昨天晚上,他让人通知我们,说已经得到确凿的证据了,为了安全起见,让我们派人去取,但当我们的人到达他家时,房子已经烧成了废墟,他和他的妻子,还有年仅四岁的儿子,以及几个仆人,都没有逃出来,只有一个女仆因为回家探望家人,逃过一劫。我们的人检查过,小尤里夫妻的身上都有刀剑的痕迹,很可能是被杀后才焚尸的。证据已经没有了,而且敌人已经知道我们对他们起了疑心,我们必须重新部署下一步行动。”顿了顿,她对维罗妮卡和安隆扯了扯嘴角:“原本我们还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现在多亏了你们,叛国的就是赫达家无疑了,知道这点,以后我们就有了明确的目标。”

维罗妮卡一拳击在桌面上,眼中喷出愤恨的怒火。安隆却心中十分不安,虽然进了安全署,殉职并不少见,但尤里这个姓氏,却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伦纳德则是红了眼:“可怜的小尤里,他才二十五岁,孩子还那么小,他们一家人死得太惨了,姓赫达的都不是好东西!迟早有一天,我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莉亚夫人点了点头,淡淡地吩咐道:“你们赶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很累了,署里有安排好的房间,先下去休息吧。维罗妮卡尽快将麦城的事写成报告交上来,安隆暂时留在都城,我另有安排。”她扫了面前三个年轻人一眼,脸上一派肃然:“逝去的已经逝去,我们要做的,就是时刻保持冷静,紧盯着猎物的行动,等待最佳时机,一殂必杀。不要做多余的事!”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正盯着伦纳德。后者有些讪讪地,但始终不太甘心:“那胖子埃蒙呢?难道您要让他继续留下吗?只怕整个北方情报司都会被他毁了。”

莉亚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他不会有那个机会。”

离开莉亚夫人的办公室后,他们三人一起走到外面的大厅,打算前往后院的署员宿舍休息。伦纳德还有不停地念叨着小尤里一家的惨死,从他的话中,安隆才知道这位殉职的烈士是贵族子弟,平时的身份是保密的,即使在安全署里,知道的人也不超过五个,没想到还是未能逃脱杀身之祸。

他们正要转进通往后院的走廊,这时旁边的一个房间开了门,走出来一个神情肃穆坚毅的老人,穿着黑色的贵族服饰,面上隐隐带着悲伤。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女仆,后者正在低声抽泣。

伦纳德小声说:“那是尤里伯爵,小尤里的父亲,前法政署署长。他长子留在封地里,只把小儿子安插进法政署当个小秘书,没想到…”

维罗妮卡叹了口气,拉了两个同伴一把:“我们走吧。”她不想再看这种场面了。

但安隆却整个人呆在那里。那个女仆,他是认识的。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尤里这个姓氏熟悉,米拉贝尔夫人的姨甥女——她堂妹的女儿——正是嫁给了尤里伯爵的小儿子!这个名义上的表妹,因为父母早逝,十四岁就被接到姨母身边抚养,曾经跟安隆住在同一个房子里长达两年时间,虽然接触不多,却是整个卡多家里仅有的几个不会歧视他们母子的人之一。而那名女仆,正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人。

当年那个温和的小妹妹,居然成了叛国者刀下的牺牲品吗?

(先放上来,更新可能要晚一些…)

番外集 番外:安隆的抉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