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不停地回想那条黑丝绳与银戒指。印象那么深刻的东西,他是绝不会忘记的。在他以为自己遭受了不幸,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到亲人身边的时候,是一个少年救了他。他曾经多次打听那个少年的名字,都没有收获,直到第二次西科大战前,才知道那就是萧敏特。后来前线传来萧敏特阵亡的消息,他还曾经为对方难过,并且亲自参加了葬礼。就是在那次葬礼上,他向麦洛里提出了加入安全署的请求。

萧敏特的戒指,今天居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少女身上。

不过,如果她是安隆萧——卡多的女儿,事情倒还不难理解,她应该是萧敏特的堂妹吧?可是,艾尔本隐约记得,在那个逃走的夜晚,萧敏特曾经在路上拿过水给他和达芙妮喝,当时对方身上并没有

裹口袋,显然是带了拥有储物功能的炼金产品,而最\就是那枚戒指了。

艾尔本也拥有一个空间不大的储物手镯,知道那是需要认主的物品,既然已经属于萧敏特,又怎么可能会成为明娜的所有物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萧敏特带了其他的储物产品,没让他看见,那戒指只是单纯的饰物。但是,在安全署工作了两年的艾尔本,却认为这种可能性更小,署员外出执行任务,怎么可能带没有实际作用的私人物品?即使是结婚戒指,也会在行动过程中摘下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尔本苦苦思索着,忽然有人将一大叠纸拍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吓了他一跳:“怎么回事?”抬头一看,却是与自己交情最好的一位同事。

这位同事出身于父兄都是安全署成员的家庭,从南方调进安全署只有半年,资历比他还要浅,但对他却没那么多顾忌。

同事一脸郁闷地道:“刚刚做完一堆活,又送来一大堆!那些外国使臣怎么就不能安静两天?!现在又要办什么茶会,谁有空在晚上喝茶?!”

艾尔本皱着眉打开那叠报告:“又是威沙人?他们大概不清楚我们的习惯吧?外交署和外联处的人怎么不提醒他们?”

“当然提醒过了,可他们不理解晚上为什么不能喝茶!”同事冷笑一声,“就让他们去吧,反正他们开茶会的目的又不是真的请人来喝茶!”

艾尔本叹了口气,将报告分成一高一低两叠,然后把低的那叠推给同事:“我晚上有空,多做一点吧。你不是说约了未婚妻吗?不要让女士久等。”

“噢,艾尔本。”同事感激地看着他,“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果然是好朋友!”他大力拍了拍艾尔本的肩膀,拉过自己那叠报告,狠狠地道:“混蛋威沙人,害得我们这么忙,我一定要找出你们的阴谋诡计,让你们吃个大亏!”

话音刚落,他头上已经挨了一闷棍,生气地回头一看,立刻瘪了下来:“咳…教官…您干嘛打我…”

“我不该打你吗?!”那年老的署员瞪了他一眼,“我们的工作是分析情报,不要抢了人家行动处的工作!凭你的本事,如果真的对上威沙人,恐怕一分钟都不用就被人干掉了!”

“您怎么能这么说…”同事小声嘀咕,“我只是不忿他们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而已…”

“这还叫多?!”老署员的眼瞪得更大了,“上回战后五国会议时,情报工作比现在多两倍不止,所有人都熬了十几个通宵。相比之下,你们现在只需要加两三小时的班,活也轻松,麻烦的事都有人做了,还敢叫辛苦?!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我就要揍你了!”

同事连忙缩回脑袋:“我不会说了,绝对不说!”

老署员瞪他几眼,挥了挥拳头,才气势汹汹地离开,周围所有年轻人都松了口气,年纪较大的却暗暗好笑。

艾尔本早已怔在那里。

麻烦的事都有人做了?谁?

他放眼打量四周。他在这间办公室里算是个小头目,每个人在干什么他都心里有数,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做“麻烦”的事。

难道说,安全署里,还有一个他所不知道的秘密部门?

他其实也隐约察觉到了,情报科里比较老资格的成员,偶尔会有一些眼神交流,似乎有什么事是他们知道,而自己却不知情的。难道就是指这个吗?

看来自己仍然被排除在真正的安全署圈子外。

艾尔本想起自己答应了杰达的要求,心里就沉甸甸的,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他不愿意违背安全署的守则,但几次想对麦洛里坦白,都开不了口。信件还在杰达公爵手中,他不敢冒险。

翻开报告,他将杂乱的思绪赶出脑袋,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报告内容上,但心上的沉重却丝毫没有减轻。

~~~~~~~~~~~=我是三个小时后的分割线~~~~~~~========

在威沙王子所主办的夜间“茶会”上,塞里格端坐在正席,心里非常不自在。

在他的身旁,是同样以主宾的名义被安排在正席的诺嘉王国丝黛拉公主。

他们俩的身边没有第三个人,连负责倒茶送点心的侍女,都离他们起码三米远。

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的客人们,有不少已经带了含有深意的微笑,偷偷打量他们几眼,然后互相交头接耳几句,就笑出声来。

塞里格的脸色更难看了。

关于他的婚事,伊东城里不知几时换了风向,原本支持杜拉斯家千金的大臣们,忽然不再提起她,却反而夸奖起诺嘉亲王的公主来。他们都说这位公主不但美貌,而且端庄大方,举止得体,又出身显赫,还有比一国公主更尊贵的王子妃人选吗?恰好,她的堂兄正打算为她选择夫婿,那不如就选伊斯特最出色的王子吧,那真是最般配不过了。

原本还有人提到诺嘉曾经是敌国,但立刻就被其他人打压下去,毕竟现在的诺嘉,已经是伊斯特的友好邻邦了。

塞里格对这些话非常厌烦,他想娶的是曼达,不管是大臣千金还是邻国公主,他都没有兴趣,那些人怎么就不能听听他的意见?!

“您感到不自在吗?”身旁传来了悦耳的女声。塞里格转过头,勉强笑了笑:“不…只是觉得房间里有点闷…”

那位丝黛拉公主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脸上带着微笑,嘴里却说着完全不搭调的话:“我也是被硬拉上来的,你不自在,我更不自在呢!”

塞里格一僵,轻咳两声:“很抱歉…”他有些好奇,这口气似乎不太…端庄?

丝黛拉公主仍然笑得非常得体,目光直视前方:“同样是王室成员,你我的处境其实差不多。我也不想被当成联姻工具,我也有心上人的。”

塞里格心头一动,忙凑近了她,引发其他宾客的一点**动:“这么说我们可以合作?毕竟我们都希望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丝黛拉公主转过一双美目,微微一笑:“那么…你能先帮我一点小小的忙吗?我想见我的心上人,可是却得不到机会,我相信如果是你提出邀请,我的堂兄一定会放我出门的。”

“没问题。”塞里格凑得更近了,“你的心上人是谁?”

明天中秋了,祝大家中秋快乐,合家平安~~~)

第五卷 阳光下的日子 二一八、游猎会(一)

月初的清晨,阳光初露,微风拂面。\>王宫护卫队几,身穿整齐的制服,雄纠纠气昂昂地骑马排列在英雄大广场上,等候国王一家出。

今天是国王的生日,按照惯例,晚上会有盛大的宫廷舞会。为了节省开销,避免扰民,国王拒绝了大臣们白天在伊东城内外举行全民歌舞游行的提议,改为以王室名义在郊外的王家牧场中举办游猎会,招待前来恭贺的各国使节与贵族领主们。重要的官员与有名望的贵族几乎全都参加了,只留少数人留守都城。

王室成员全部都到齐了,包括久不露面的王储海厄特。只是他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行动非常“不便”,似乎证明了他“残废”的传言。

米兰达王后家族的亲眷非常不安,悄悄询问他的伤势是否严重到无法步行。海厄特便笑着说:“因为之前腿部受了伤,医师嘱咐绝不能任意移动,免得伤势加重,才要坐轮椅而已。事实上没什么大碍。”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别人却未必相信。一国王储在王室游猎会这样的场合里,居然无法下场骑马射上几箭,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人们大多认为,国王大概是被已故妻子的家族逼问得多了,才叫长子出来露露脸,顺便证明长子没有破相(脸上伤疤已经消除),气色也很好,只是腿伤却治不好了,暗示王储换人已成定局。

现在二王子塞里格声势正隆,常常随父亲出席正式场合,父子两人相处融洽。他又多次在众人面前维护兄长,甚至不惜与支持翻脸,跟大王子见面时,也是有说有笑的,似乎预示着,即使他真的成为王储,也不会伤害前任。这让许多担心王储更换会引流血冲突的人放下了心,也更看好这位未来的新王储了。而原来支持大王子的人,也因为二王子的言行阻止了王后一派的人继续暗算、伤害大王子,而对他不再抱持敌视态度。

在另一方面,原本为二王子妃的人选而争吵的人,也由于诺嘉公主的横空出世,而暂歇战火。即便是最有自信的贵族千金,面对着美貌身份性情品行无一不佳的强大对手,也自惭形秽了。

一时间,伊东城内的贵族与大臣们居然相安无事,看起来一片和乐融融。

国王瓦尔弗雷尔三世看着下面众人“友好相处”的情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他用满意的目光望向与自己配合默契的长子,又为几个孩子相处融洽而欣慰不已,但当他现妻子面上的阴郁时,脸色顿时沉了一沉,然后立刻换上笑脸,骑马走前几步,表了一番简短的讲话,便吩咐大队出了。

王室成员与外国使团先走,跟在后面的贵族们稍稍有些混乱,有的马不听话到处跑,有的人要求走在前头不肯让路,偏偏又有某家的马车跟别家的撞上了,道路越拥挤。

艾尔本跟安全署的同事们一起在现场指挥士兵们维持秩序,免得路旁的无辜民众被波及。有路过的贵族子弟认出他,跟他打招呼,又叫他一起去游猎会上玩。

艾尔本微微一笑。正想拒绝。却听到旁边有人插话:“算了吧。他现在跟我们这些有身份地人不同。跟他一起玩。我还怕被人说我是叛国贼呢!”

艾尔本沉下脸来。目光凌厉地看向那人。认得那是某个伯爵地儿子。家族并不强大。因为姑姑嫁进了一个与王室有姻亲关系地家族。从小就自命不凡。尤其看不惯自己。他本来没把这家伙放在心上。但对方说话这么过分。他可不会轻易原谅。

他冷笑一声:“阁下害怕被人说是叛国贼。是因为你心虚吗?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如果想证明自己地清白。不如跟我走一趟吧?”

那人脸色一白。这才想起眼前这个青年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意辱骂地儿时对头了。对方地手上掌握着自己没有地权力。他想要辩白。又拉不下脸来。吱唔两声。便灰溜溜地走了。

起初向艾尔本打招呼地青年有些尴尬。讪讪地道:“他虽然说话过分了点。但他其实不是个坏人。他…”

艾尔本回头看了看他。神情倒是非常平静:“我知道。他没那个胆子。刚才我只是想吓吓他而已。”

那青年松了口气,笑道:“其实你也很久没跟我们一起玩了,工作很忙吗?我也进了骑士队,今天刚好轮休,没事的话一起来吧,大家聚一聚,喝点酒聊聊天,我为你介绍几位美人,怎么样?”

艾尔本笑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要工作,抱歉,我先失陪了。”他微一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青年觉得无趣,只好跟其他人一起出了。

艾尔本走出很远,才回头看着从前的朋友离去。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好象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早已淡忘。现在的他,没有轻狂的资格。

“年轻人偶尔放松一下也好,为什么不跟朋友们一起去呢?”艾尔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他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现原来是上司麦洛里。他低下头道:“您说笑了,我身负职责,怎么能把工作丢下?”

麦洛里笑呵呵地摆摆手:“没关系,牧场那边也需要人盯着。本来我们派去的人手就有些不足,刚好二殿下向国王陛下提出请求,要叫你一起去。那你就去吧,二殿下那边已经准备好你的行李了,路上要小心。”

艾尔本有些意外,但二王子毕竟是他的亲表兄,他倒没起疑心,只是低头应了声“是”。

麦洛里瞥见周围没人,又凑近他道:“记得尽可能跟在二殿下身边,多留意跟二殿下接触的外国客人,看看他们是否有什么图谋,要注意观察他们的表情,还有他们的随从。如果现他们与其他贵族或大臣有私下往来,就把情况记下,第一时间传回给我。”

艾尔本目光一闪,强忍住心头的激动,郑重领命而去。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成为一名真正的情报科成员了?

在他背后,麦洛里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他对艾尔本这个年青人,本来并不看好,只是碍于国王的命令与贵族议会的压力,才不得不接受对方的加入。

但这两年相处下来,与其他贵族署员相比,艾

奋刻苦,工作认真负责,而且聪明细心、有耐性,是做情报分析工作的人材。如果不是赫达家的背景,艾尔本会有更好的前途。他考虑再三,本已决定要给对方一个机会。

然而,负责监视诺嘉使馆的人却在这时传来消息,说现了杰达公爵某天早上外出目的地的线索。那位卧底车夫在杰达公爵乘坐的马车车轮上,现了非常特别的褐中带紫的泥土,以及一种不常见的名叫“红尾兰”的花的花瓣残片。

这种花原产于伊斯特中南部美阿特平原地区,外形漂亮,香气清新怡人,在伊东曾经一度很受女士们欢迎,但由于不适应本地气候,极难种植成功,只有少数几个家族的花园里种了一些,其中就包括美阿特领主赫达家。

赫达家的院子里,也有褐中带紫的泥土。

紧接着,又有一位行动处的新进署员,在跟同事们说笑时,提到情报科的艾尔本天天板着脸好象是个正经人,事实上曾有一位漂亮姑娘跑到他家去见他,他立刻就把人拉进了屋,过了足足半小时才鬼鬼樂樂地打开门,派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将姑娘送走,肯定是跟她有私情。

麦洛里一听那名署员描绘的漂亮姑娘的长相,就立刻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意味。如果说那位小姐就是诺嘉公主,那她为什么会去找艾尔本,而艾尔本为什么又表现得这么不正常呢?

艾尔本一向明白自己在安全署的处境,为了表示自己是清白可靠的,家中生任何大事他都会主动报告,包括前不久他母亲的再婚以及被悔婚后母亲弟弟的去向。他那么小心谨慎,如果与诺嘉公主之间没有问题,又为什么不向上报告这件事?他跟诺嘉公爵之间,又谈了些什么?

麦洛里叹了口气,希望艾尔本能够通过这次考验,否则,他也只能放弃这个人材了。

艾尔本对麦洛里的想法一无所知,根本没料到自己的秘密那么快就被现了。他现在正骑马跟随王室成员前往王家牧场,一脸无奈地看着王子表哥,埋怨道:“你要送东西给诺嘉公主,亲自去就行了,为什么每次都让我替你去?”他实在有些害怕那位公主莫名奇妙的纠缠。

塞里格也感到非常无奈,他已经很努力地依照丝黛拉公主的请求,为她和艾尔本创造独处机会了,为什么艾尔本完全没有反应?他没好气地道:“我好心让你们多见几次面,你反而问我?”

艾尔本愣了愣:“你说什么?我们?”他慢慢地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脸色也沉了下来:“我跟那位公主完全没有关系,您如果不想接受联姻安排,大可以直接向国王提出,为什么要把我拉进去?!”

塞里格愕然:“那样美丽迷人的女性倾心于你,你居然无动于衷?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公主殿下已经多次向我哭诉你对她冷淡无情了,我本来还不敢相信,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没想到还真的是事实!”

“你不也对她无动于衷吗?难道你不是男人?”

“放屁!”塞里格忍不住骂了句粗话,“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不动心,可你不一样!你又没有心上人!”

“我虽然没有心上人,但我也不可能对她动心。”艾尔本揉了揉额角,“塞里格,她是一位异国公主,是要联姻的,我跟她之间不可能。再说,我没时间跟人谈情说爱,过几年我会请母亲为我找一位贤淑的妻子,但现在,我必须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他往马背后加了一鞭,催促马匹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塞里格沉默地留在原地,心中明白表弟的难处,不由得有些难过。既然艾尔本已经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他也只能对丝黛拉公主说声对不起了。

到了牧场,丝黛拉坐在提前扎好的营帐内,看完塞里格叫人送来的信,微笑着向送信人点点头,道:“请回复殿下,我已经知道了。”看着那人退出帐外,她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一名不起眼的侍女掀帘走了进来,凑到丝黛拉身边问:“怎么了?事情不顺利?”

“那个小赫达真是顽固,居然不上套!他对伊斯特的二王子说他对我不感兴趣,二王子就写信来向我道歉,说帮不上忙了。”丝黛拉一脸忿忿地,“可恶!上次去他家时,我已经取得了他管家的信任,只要再给我几次机会,就能得手了。谁知现在却…”

“那现在怎么办?告诉那边我们失败了?”

“这怎么可能?!”丝黛拉狠狠瞪了侍女一眼,“我会成功的,你看着吧,等我把东西拿到手,一定要好好羞辱那个姓赫达的家伙!”

那侍女一丝害怕的表情都没有,淡淡地道:“那东西并不是我们的目的,成功不成功,都不重要。希望公主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时间紧急,可您到了伊东那么多天,还没有动手,是不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