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相信林老板不会如此不通情面。”端木夜道。

海棠皱眉,缓缓道:“姐姐确实不会如此不讲道理,然而午后的账目急着要对,也是没办法。世子殿下,下回吧。”

端木夜目光微微凝在海棠的脸上,她说这话的时候,面庞上多了种灵动的味道,这让他回到了当初,她千方百计为自己或别人开脱之时,眼里流光溢彩,一股子机灵劲,也不知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让他信心大增。之前海棠胡说八道那一通所造成的糟糕心情,也随着看到熟悉事物而烟消云散。这是他熟悉的海棠,毫无疑问。

“既如此,我便只好等下次了。”端木夜的心情微妙地好了起来,连带着脾气都变得柔和。

端木夜的回答令着实令海棠松了口气,她本以为要摆脱端木夜还要好一番纠缠,可没想到的是,端木夜竟然那么好说话。

海棠道:“多谢世子殿下体谅。”

“无需言谢,只要林二小姐下回莫再拒绝我便可。”端木夜道。

“那是自然。”海棠浅笑着应了,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下一次拒绝的借口。

之后海棠和端木夜没再说什么,各自吃东西,偶尔端木夜才会突然开口说两句无关紧要的事,然后海棠也就敷衍着应了。此刻端木夜的脾气好得出奇,可也正因为如此,海棠心中一阵阵不安。

等送走了端木夜——他走得也出乎人意料的干脆——海棠才总算放松下来。

端木夜走之后,林雪霜关心了一下海棠跟端木夜的见面情况。反正也没什么事,海棠就照实说了。两人确实也有账目要对,开始工作后没多久,林雪霜的管家周叔来汇报情况。林雪霜除了开酒楼,也做一些南来北往的倒卖生意,这次周叔汇报说,因为边疆最近似乎不太平,这块生意要缓一缓了。不过酒楼的业务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那之后几天,端木夜常来,一来肯定要海棠作陪,而海棠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跟端木夜出去,端木夜却也并不勉强她。

端木荀后来也再来过,不过海棠是真不愿再给他带去麻烦,也是找各种借口不见他,前一天端木夜那儿的借口,第二天就能直接用上了。该说的她都说过了,剩下的就需要端木荀自己想通。

这段时间,海棠基本上也算足不出户了,但因为时常跟林雪霜混在一起,她也能知晓外面的各种消息。

最要紧的,就是南戎进犯,各处都在征调士兵,连整个临沂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大梁开国之初有过镇压边疆的战事,但那之后几十年,各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已经许久没有战事了,对年轻一辈来说,有战事是件新鲜事。没有上过战场,亲历过战场惨烈的年轻士兵,会做着建功立业的美梦,等待着在战场上一鸣惊人。

海棠是和平年代来的,只从电视上看到过战争场面,对于真正的战争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她知道战争会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但真正的惨状,她并未见过,在得知这个消息之时,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端木夜一直以来想要上战场的夙愿终于能实现了。

可紧接着,她又开始不安。端木夜如果真能求得皇帝让他上战场,不会趁机带兵反了吧?

海棠思考了两天。之前她没告诉林雪霜端木夜要谋反的事,是怕林雪霜怀疑她以及出于私人感情,但现在,她意识到,有些事她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不管从她个人情感上来说有多不情愿。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端木夜谋反而什么事都不做,一旦他挑起战争,将会有太多人因此受到牵连,家园被毁,丢掉性命…她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在告诉林雪霜之前,海棠决定先跟端木夜谈一谈。正好她跟端木夜说她是来自几百年后的孤魂野鬼,预言一下他谋反的失败性也未尝不可。

因此,这一天当端木夜再度邀请海棠出去游玩时,海棠终于松口同意了。

镜湖之上,海棠与端木夜一道站在船头。起先,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双双倚靠在栏杆之上,眺望着远方。船就离岸不算太远,不远处接岸生长的芦苇一直延伸到这附近。

端木夜忽然侧头望过来道:“林二小姐,今日你竟答应我的邀约,我很是吃惊。”他微微勾着唇角,笑容里暗含轻讽,之前海棠拒绝他的那些话,他哪里会不知道都是些借口呢?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海棠也不拐弯抹角。

端木夜挑眉:“愿闻其详。”

“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是来自未来的一抹游魂。”海棠道,“后世的史书,关于本朝的内容之中,有一部分提及你,世子殿下。”

端木夜没想到海棠会说这个,他本就当海棠是伪装的,现在她这样说,他也配合地问道:“哦?说说看。”他眉毛微挑,是不信的意思。

海棠也不管,继续道:“详细说的什么,我已记不清了,我只能记个大概。”她侧头看过来,“你的谋反会失败。”

海棠一句话透露了两个消息。她知道端木夜要谋反,她知道他的谋反会失败。

端木夜眉头微皱,显然并不乐意听到海棠说这样的话,但他却并不吃惊。海棠是以“我是个来自未来的游魂”这个立场说这样的话,但端木夜却是认定海棠还是海棠,不过就是伪装成另一个人罢了,而海棠对于他的谋反大业,都是清楚的,因此她说出这样的话,他并不吃惊。

“我会成事。”端木夜沉声道,“你看着吧。”

海棠摇头道:“我不用看,史书上都写着,写得清清楚楚。世子殿下,你现在已经拥有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富贵权势,为什么还要发动那样一场劳民伤财、害人害己的战争呢?史书记载,你失败之后,满门抄斩,全府上下没有留下一个活…”

“住口!”端木夜猛地攥紧了海棠的手腕,冷喝一声。

面对端木夜双眸中的冷意,海棠并没有退缩,反而朗声道:“世子殿下,我知道他人性命在你眼中不过如同蝼蚁,然而你就算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也该想想你的家人吧?一旦你踏出那一步,有无数人会因为你的决定而付出生命!”

没人会对端木夜这样说话,也没人会这样劝诫他不要谋反。如果面前站着的人不是海棠,他早一剑刺过去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按捺着心底的熊熊怒火,只怕不小心烧伤了她。

他没有理会她的那些个劝诫之语,反而紧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事你还跟谁说过?”

海棠心头一紧,端木夜这话,是标准版的杀人灭口前套话内容啊。

虽然肯定端木夜是喜欢自己的,但海棠可不敢拿自己和端木夜的谋反大计比,分分钟死无葬身之地。

海棠挤出一丝笑道:“这么要紧的事,我当然不会到处乱说,不过告诉了一两个人罢了。”

“右军都督府的事,你也说了?”端木夜又问。

海棠眨了眨眼:“什么右军都督府的事?”作为一缕游魂,她必须不能知道自己跳江之前的事啊!

端木夜沉沉地望着海棠,他这问话,又何尝不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林雪霜,端木淳,端木荀,你告诉了哪个?”端木夜冷笑了一声。

海棠看着他不说话,微微仰着下巴,神情尽量轻松,意思是“你猜”。

端木夜不打算猜,对他来说,海棠跟谁说了都无所谓。

他揽了海棠的肩,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什么来不及了?

因为端木夜的语气,海棠心中猛然一沉,但她却想不明白他所谓的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南戎为何此刻来犯?”端木夜稍稍松开海棠,望着她浅笑。

南戎…

海棠双眼微睁:“你…干的?”

端木夜唇角一勾:“右军都督府没有朝廷的虎符,调动不了军队。可若是南戎来犯,朝廷为抵御来势汹汹的南戎,自然得派遣最近的军队。那两位都督拿到了虎符,将士兵调入手下,到时候打哪儿,自然是我说了算。”

海棠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端木夜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了那个皇位,他竟然私通外敌,陷家国于不顾!

她知道端木夜坏透了,滥杀无辜从不会后悔,可她也没想到他竟能丧心病狂到这地步。他就不怕一个控制不好,整个大梁就此覆灭?他能说动南戎动手帮忙,又许诺了什么条件,割让了多少钱财和土地?

海棠对大梁本身是没什么归属感的,可这无法阻止她心中的震惊,他这是叛国!

之前海棠知道端木夜会见右军都督府两位都督之时,只当他已成功掌控了一支军队,她并不清楚,原来还要有虎符,那两位都督才能调军。她以为端木夜只是可能利用外敌进犯的时候叛乱,没想到他竟主动引外敌入侵!为了那个皇位,他真的是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不顾的!

见海棠表情骤变,端木夜只是微微一笑,手向下一滑,牵着海棠的手向船舱内走去:“无需担心。只要你乖乖地待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这是要…囚禁她?

海棠被动地跟着端木夜往船舱内走去,那舱门此刻就像是个巨兽的血盆大口,一旦被吞进去,她就再也出不来了。

端木夜现在还在临沂,一切都还来得及!

海棠忽然用力挣开端木夜的手,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纵身往湖上一跳。她要赶紧去告诉林雪霜,告诉太子,阻止端木夜!

“海棠,你不要你的丫鬟了么?”端木夜的声音从上头传来,一片镇定。海棠会水,他很清楚。

海棠来的时候,自然是带着白露一起来的。只不过端木夜带着她在甲板上的时候,把所有下人都赶开了。听到端木夜的话,海棠慢下向前游去的动作,回头望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双眼微微眯着,嘴角带着浅笑,有恃无恐地等着她的决定。

海棠面露痛苦之色,却在深吸口气之后,继续向前游去,游了几米后猛地沉入水中,悄悄转向旁边,很快钻入了生于湖水的芦苇之中。

她如果现在向岸边游去,是不可能快得过船的,当她上岸的时候,端木夜想必正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所以她要先躲进芦苇之中,先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再找个地方上岸。镜湖不算大,但也不小,她记得端木夜这次带过来的人不多,不可能将整个镜湖围起来追她。退一步来说,就算他大张旗鼓地找她,那样动静就太大了,惊动了太子他们,她就有救了。

只是,那是最最乐观的想法。海棠很清楚,这一回,她要成功逃脱的可能性太小。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之前她没有主动将端木夜要谋反以及那两位都督的事告诉林雪霜和端木淳就是个自私的错误,至少让她尽最大的努力弥补这个错误!

此时天气已然转凉,海棠泡在水中,体力流失得很快。芦苇遮蔽了她的身形,也遮挡了她的视线,她颤抖着双唇,慢慢向前游去。不一会儿,芦苇开始变得稀疏,她看到侧前方有一片小林子,或许可以遮掩她爬上去的身形。

从芦苇丛中出来之前,海棠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小林子里并没有人,才爬了上去。趴在岸边,她已经精疲力尽,只想趴着一动不动,但她知道时间不等人,只能强撑起身体,向外挪去。

当海棠快走到小林子边缘时,一棵稍微有些粗壮的树后走出个久等多时的身影。

海棠停下脚步,望着前方那人,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太天真了,端木夜特意告诉她那些话,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她跳湖的时候他很镇定,恐怕早算到她会利用芦苇藏匿身形脱身了吧?不,一开始船停在那个位置,恐怕也是他算好的。

什么都没变。即使她拥有了新身份,仿佛脱离了端木夜的掌控,然而,只要他想,他依然可以像猫抓老鼠一样戏弄她。

“你哪儿也去不了,”端木夜慢慢向她走来,“除了我身边。”

70|6.12〔jinjiang〕

在湖水中划了不少时间,又冷又累,再加上被端木夜抓住的绝望,当他走近前,伸手过来的时候,海棠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她还没睁眼,就感觉到旁边有个强大的气息,她知道,那是端木夜。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换过了,很干爽。呆了会儿她才意识到,有人在帮她擦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缓慢,轻柔。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此刻她是侧躺着的,面前是车壁,端木夜就在她身后,双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动着。

海棠有点想睡回去,可她已经睡得够久,再加上端木夜还在摆弄着她的头发,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海棠的掌控,此刻她很迷茫,根本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她是在马车上,路面有些颠簸,不像是临沂城内的街道,她想她应该已经被端木夜带出城了。他要谋反,自然不可能继续待在城内,现在大概是去跟大军会合。

想到这一切可以说是她放任的,海棠心里就难受得要命。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端木夜?

思索良久,海棠忽然闭上双眼,平静的呼吸渐渐变得有力,她又一次睁开眼睛,猛然坐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的车壁半晌,一点点转头看向身后。

端木夜嘴角噙着略带嘲讽的淡笑,将手上的巾帕往边上一丢。

海棠面色一变:“爷…您…”

端木夜眉头一皱。

海棠立刻调整了姿势,换坐为跪,深深地低下了她的脑袋,半干的长发垂下,贴着她的面颊,凉丝丝的。

“爷…奴婢,奴婢求您原谅奴婢!”海棠低声恳求道。

“海棠?”端木夜的声音轻飘飘的,显得有些不真实。

海棠更深地垂下脑袋,颤声道:“求世子原谅奴婢欺瞒之罪!奴婢…奴婢只是有些害怕,并非有意欺骗您!”

海棠的话,就像是在承认,之前她假装被游魂占据身体,是因为对他的恐惧,而现在,她在求饶,希望他能原谅她。然而,端木夜却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伸手准确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让她直视着他。

海棠战战兢兢地望着他,不敢挪开视线。

端木夜眉头微皱:“你怕什么?”

海棠犹豫了会儿才回道:“奴婢…奴婢只是害怕…害怕…那种事。”

“哪种事?”端木夜逼问。

海棠垂了视线,几秒之后才豁出去了似的说道:“就是男女之间的事…”她顿了顿,脸上泛起红晕,又道,“奴婢将来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您,请您原谅奴婢!”

端木夜蓦地松开了海棠。

海棠恭敬地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半晌端木夜才道:“你…不记得你跳江之后的事?”

海棠一抖,忙回道:“世子,请您原谅奴婢。跳江之事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此刻也很是后悔!”

海棠说完了这话,端木夜便沉默下来,久久没有出声。

之前,端木夜对海棠所谓的“游魂”之说采取的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应该说,他极力让自己不去相信“游魂”之说,只要能发现任何证据证明海棠还是海棠,他就千方百计地抓住不放。可此刻海棠的表现,却是在告诉他,先前的那个海棠,果真是游魂,而现在,那游魂消失了,真正的海棠终究回来了。而她,只记得她跳江那时候的事,再后来游魂附体之事,她却半点记忆也无。

见海棠似乎还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他的发落,端木夜伸出双手扶着海棠的肩膀,让她直起身,看着自己。

“你想明白了?”端木夜沉声问道。

海棠垂下视线:“是…先前是奴婢的错,今后奴婢不敢再犯。”

“那我问你,你跳江之前所说,比性命更重要的,是什么?”端木夜道。自从海棠跳江之后,她最后的那句话对他来说如鲠在喉,他势必要问个清楚。

海棠一脸为难:“奴婢…奴婢不记得了。那时候的事…其实奴婢也记不太清了。”

端木夜紧盯着海棠不说话。

他的视线太具有压迫性,海棠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却只能咬紧了不松口。她编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不如模糊过去。

端木夜看她的时间太久,海棠都觉得自己的伪装是不是被他识破了之时,他忽然环住双臂,大力将她抱入胸口,紧紧地压着她的后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她的全身骨骼都隐隐发疼了。

他死死地抱着她,久久不作声。

海棠僵着身子,好久才抬起自己的双臂,轻轻环绕在端木夜的腰处。

端木夜身子一僵,似有些不敢置信地松开她。从前两人的身体接触,他永远是强势、主动的一方,而她从来都被动地承受着,一次都没有回应过他。

海棠似乎有些害羞,避开他的视线,垂下脑袋,抽回的双手紧紧地搅在一块儿。

端木夜的心中涌上巨大的喜悦,他从未想过,一个丫鬟的主动回应,会让他如此欢喜。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微微扇动着,如同翩跹的蝴蝶。心中忽然升起股渴望,他低下头,轻轻在她眼皮上方吻了吻。他的吻很轻,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眼睑微微颤抖着。他微微一笑,嘴唇下移,在她挺翘的鼻尖上蹭了蹭,最终落在她的红润双唇上。

起先是轻柔的触碰辗转,紧接着便是略显热烈的试探,最后是狂风暴雨般的激情。他忘情地亲吻着她,压下身体,将她娇弱的身躯禁锢在他火热的胸膛和柔软的锦被之间。她的动作很生涩,也有些笨拙,但他可以感觉到,她在努力地回应他,跟上他的步调。他的胸腔因此而变得火热,这一刻,他什么都不再记得,甚至忘记了他的谋反大业,眼前只有她微闭着双眼的娇羞模样,惹人怜爱,让他恨不得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捧来给她。

当马车停下,李长顺在外头提醒到地方了之时,端木夜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海棠。

她躺在锦被上,半干的长发散开,如同海藻似的,又像是海里的女妖。她的衣衫因他的动作而凌乱,露出半截漂亮的锁骨,莹润得似乎发着光。她脸色泛着春.意,红肿的双唇微张着,不住地轻轻喘息。那双灵动的双眼此刻雾气朦胧,毫无焦距地看着他。她就像是引人采撷的花朵,绽放得极端美丽。

端木夜的呼吸蓦地急促起来,他头一次知道两情相悦竟是如此美妙的感觉。他几乎不想下去,只想在车里狠狠占有她,让她绽放到极致。

外头李长顺没听到端木夜的回复,以为端木夜没听到,想再提醒一句,可转念想起车厢里还有海棠,怕打扰到什么,顿时闭了嘴不敢再出声。

端木夜压下身子,在海棠耳边轻声笑道:“我们晚上再继续。”

海棠红了脸,抬手去抓衣襟,却被端木夜按住,他挪开她的手,仔细替她整好衣裳,又扶她坐起,稍稍整理了她的长发。她的头发还没干,他也就任由它们散着。她想随便扎一下,他却阻止了她,脱下他的外衫罩在她脑袋上,免得她着凉,抱着她下了马车。

李长顺目不斜视,在前领路。

海棠的视线被遮挡,只能从偶尔露出的缝隙间看出端木夜竟上了艘船。她缩在端木夜身前,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她成功骗过端木夜了,还好到了地方,否则再跟他目光相对下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绷不住了。

她赌的没错,她这一番伪装,彻底将自己和那个“林二小姐”撇清了关系,好在跳江之前,她并未说太多出格的话,现在看来,端木夜似乎是决定既往不咎了。这条路,她走对了。

海棠握紧了拳头,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她只知道,她别无选择。她被端木夜掳了来,想逃是逃不掉的,只能动些小心思。如果她还是“林二小姐”,他一定会将她严加看管。她只有回归到“海棠”的身份,示之以弱,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她利用了他对她的喜欢,她知道,她没办法不觉得内疚。如果可以,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她是真不想这么做。可她的筹码太少,赢面太小,她哪还有选择的余地?她现在还不知道她能做点什么,可只要得到了端木夜的信任,她总能知道的。

海棠耳边是端木夜沉稳的心跳,她觉得她似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喜悦。他现在对她似乎毫无防备,如果她想杀他,成功的可能性一定不小。比如说,当他毫无防备地睡在她身侧的时候,她可以轻松将发簪刺入他脆弱的喉咙,他一死,这场叛乱群龙无首,自然无法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