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笑笑惊奇地看着面前两个大男人在亲密地说着家常话。

等到毕铁林拿起她怀里的糕点递给那个中年男人时,看着中年汉子高兴地直蹦跶,梁笑笑似乎明白了,那人看来不是二傻、是真傻。

“那个是二傻哥,我在大西北监狱时打过一架,嗯,挺严重的一次聚众斗殴。他当时为我挡了一铁锹,那铁锹当时是冲我脑袋来的。”毕铁林推着梁笑笑去了中心店后面的休息室。

“后来呢?”

毕铁林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平静:“后来他提前出狱了。等我前段日子找到他时,就已经这样了。

他都那样了,你也看到了,见到我却认识。

呵呵,不过二傻哥倒比正常人率性而为。每次到货了,他能从早上扛货到晚上。今天晚上会到货,他这是又来干活了。”

梁笑笑疑惑道:“那你没打听打听是因为啥这样的?”

“像我们这种刑满释放人员出来了,要定期向街道和派出所汇报思想。思想有人管,生活嘛,如果没有大造化,很难。这还需要打听吗?为吃为喝被人打傻的。”

梁笑笑听完后仰着头说道:“可是你就很好啊。”

毕铁林舔了舔唇,一笑而过的回了句:

“只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他打算试着让梁笑笑走近他的生活、理解他的忙碌,却不打算和梁笑笑道出心口窝那些心酸话。

在他看来,没必要,梁笑笑也不一定会懂。

创业的艰辛,点头哈腰的戴上面具和别人周旋,脑子别裤腰带上去外地闯荡,大爷当过,孙子也每天扮演。

就那滋味儿,只有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才能明白。

有些话,要说给能懂的人听。

至于女人嘛,过好日子、没心没肺点儿更好。

毕铁林拿着账本、推着女孩儿去了休息室,他不知道外面的几位兄弟正在面面相觑。

吴玉喜几个人,谁还能不明白咋回事儿?

这都介绍给他们认识了,铁林也是第一次带着女孩儿挺亲密的在他们面前晃悠了!

不过一个个的,心里还是仍旧感到很稀奇。

毕竟昨天晚上,毕铁林还和他们几个喝酒说笑来着,说是毕月和毕成这一走,虽然不用回家到点儿做饭挺轻松,但咋觉得像是少点儿啥?也不知道那俩孩子能不能顺利。

他们几个当时还笑谈起哄让铁林赶紧找个娘们,到啥时候羊肉也贴不到狗肉身上,有自个儿孩子不是更好?赶紧着当老大的先结婚,别挡到他们的路。

可这一眨眼间,就感觉像是一夜之间,有些事儿咋就不一样了呢?说找到大姑娘就找到了?

吴玉喜眨了眨眼睛,小声感叹道:

“不愧是老大。那女的好像是个大学生。啧啧,还是侄女身边儿的。”

李铁柱半张着嘴。

这都行?

梁笑笑觉得她今天才算是走近毕铁林,看到了他本来的样子。

原来不是只要读大学才叫有本事儿、有知识、有能力。

瞧她面前这个人,他正低头认真地翻看着账本,随手记账也写的工工整整。

他好像什么都懂。

就那股劲头、那种感觉…梁笑笑抿了抿唇,不得不说,嗯,很迷人。

以前她就知道毕铁林这人重情重义。

听毕月说,他小叔管吃管喝管住房,就差婚丧嫁娶也张罗了。

说是毕铁林手下兄弟三十几人,有十几个在外地长期倒化妆品。还有几个关系特瓷实的在外面散着弄烟酒,店里也有人扛着管事儿。

梁笑笑当时只当新鲜事儿听,知道这人重情,而现在回忆毕月当时的那句:“没用心、没本事、或者不够义气等等吧,无论差哪点儿都支不起来。人心哪是那么好掌控的!”

她承认,接触起来的毕铁林,更让人感觉很强大。

他不卑不亢地提起从前监狱的那段日子,这说明啥?

说明他已经强大到可以提过去能放下了。

他一边儿重利,一边儿又不重利,只看他把不把你当成自己人。

看外面的“二傻哥”就是个例子。

他对自己人一根筋且心细如发,可他对外人却从不多言。

梁笑笑拍了拍自个儿的脸蛋儿,她觉得不能再多想了。

这天夜里,毕铁林摸着梁笑笑的脑袋,看着镜子里正在刷牙的小丫头,问道:“我们还在一个屋?”

梁笑笑嘴上都是牙膏沫子,脸红耳热摇头。

毕铁林一本正经道:

“听话,你半夜要起夜。等你这脚好好的,咱们再分开。”

梁笑笑躺在双人大床上,她闭着眼睛颤抖着睫毛在等着毕铁林。

她也为自己的小心思害臊的不行。

当毕铁林洗漱完进屋看到梁笑笑时,哑言失笑了。

小丫头早早的就说困了,爬上床原来是为了提前铺被子。

就为了她一个、他一个。

从这之后,毕铁林尊重梁笑笑了,也为了不再“折磨”自己。

他会隔着被子搂抱住梁笑笑,他会亲梁笑笑的额头,他会尽量能亲密时绝对不错过“占便宜”的机会,却不会再和梁笑笑一被窝。

而梁笑笑经过几天和毕铁林的“亲密”相处,彻底的放松了警惕,搞到她也傻到以为,也许将来结婚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

只短短几天时间,她除了偶尔在想起梁柏生时会心堵的要命,其余时候很安心的呆在毕铁林的身边。

也只短短几天时间,她就习惯毕铁林的一切,看他干什么都崇拜。

如果说爱情是一个磁场,会吸引人靠近。

那么生活就像是一根绳子,它给予人们被捆绑住永恒的假象,却会时不时冒出想要挣脱的欲望。

梁吟秋在楚老太太出现那天,刻意躲避撤了。

她宁可折腾着小外孙推着楚亦锋去医院送饭,也宁可对女婿说抱歉去晚上陪护楚鸿天。

她一整天没有露面。

但婚姻家庭就是不如事业来的简单和勇往直前,有些事儿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也不过只躲了一天,楚将军入院,各式人物拜访到达医院探望。

王大海和他的妻子不止到了医院看望楚鸿天,还在楚亦锋手里拿到地址,直接去了家里看望梁吟秋。

说白了,是想借着由头劝上一劝。

前脚送走王大海一家,后脚刘立伟去了医院,刘参谋长的妻子王慧芳也登门了。

她们劝的理由很统一:

“都多大岁数了,闹闹就算。借着机会治一治老太太也就得了。现在老楚都住院了,你得去,要不然探望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你不在不好看。”

就在梁吟秋选择沉默,选择要不要顾及大局、也在考虑明天到底要不要装成啥事儿没有出现时,她不知道的是,大院儿里的俩老太太干了把大事儿,让楚家直接成了“风口浪尖儿”上的人家。

楚老太太催促着姨奶:

“二丫,你快着点儿去门口迎迎,看看她们来没来呢?你就说是咱们家亲戚,门口哨兵就能放行!让你写字啥的,你就让哨兵来找我!”

姨奶耷拉着眼皮有些打蔫了,她平常骂这个骂那个,能耐是一个顶俩,可你让她去跟端枪的说话,咋有点儿打怵呢?

楚老太太翻了翻眼皮:

“完犊子样!要不是你说的,我用费那劲儿?赶紧着,别白忙活,人再没进来走喽,你瞅瞅你这熊样,让你办正事儿就瘪泡的玩应!”

姨奶咬了咬牙,拽了拽棉袄衣襟,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儿,可见感冒还挺严重的:“姐,你等着吧。这事儿我指定给你办的妥妥的!”小碎步开始往院子里跑。

姨奶接谁去了呢?

事情很简单。

楚老太太昨天被楚鸿天派车送回来了,都到家了还抹眼泪呢,她躺在床上拍大腿嚎哭:“妈了个巴子的,老楚家是招谁惹谁了,到底是招了哪路货了啊!

先是鸿迟没了,小锋呢,出趟门好好的人,回来就腿折了,现在大天儿说忽悠一下就迷糊了!

这特么到底是哪个不得好死的在咒我们老楚家啊,缺啥少啥的,你特么倒是给我托梦啊,多少钱我都干吶!”

楚老太太越哭越投入,她只要一想到在她心里跟山一样的儿子,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再一联想接二连三的出事儿,她怕还有“下一个”出现。

姨奶坐在一旁陪着掉眼泪儿,听着她姐的哭诉,听着她姐告诉她在医院发生的一切,她也哭得挺投入随口说一句:“姐,这就是招着小鬼了!不行找人看看吧!”

楚老太太当即哭声一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眼泪还挂在眼圈儿里呢,急三火四问道:“难道是真的?”

姨奶也不哭了,开始扒拉手指头给楚老太太分析:“你瞅瞅你瞅瞅,鸿迟一个,小锋我到现在都没瞅着呢,我用脚后跟寻思都知道那指定得伤的挺重。这大天儿那大个子,说倒下就倒下了?”

姨奶越分析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也越说越来劲,她又添了一句:“姐,你不是说大天儿媳妇可蔫吧了吗?这咋这次就蔫不出溜地就要闹离婚呢?你说她都敢闹到军区去!

那亦清不是说了吗?这都能影响大天儿前程。你说那败家娘们是不是冲着啥了!要不然不冲别的,就冲她是官太太、冲亦清和你大孙子,她咋这么敢干?”

楚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她也跟着叹了句:“确实和以前不一样。她现在有点儿不往好槽子赶!”

综合了所以“分析”,就这么的,楚老太太还不差钱,寻思左溜也是找人“看病”,不如来个全套的。

一个跳大神的,给家里驱驱邪、去去病,别再出现“下一个”。

一个是算卦的。算卦的是为了给她们老楚家第三代楚亦锋挑媳妇。

挑孙媳妇这事儿,在老太太心里,正经是个大事儿!

就比如她现在提起梁吟秋就毁的肠子都青了。她认为就是没挑好。

在她看来,你说梁吟秋瘦得跟根刺儿似的又不能生,脾气还不小!还败家不会过日子,臭美一个顶仨!唠嗑都唠不到一块堆儿!

楚老太太半仰在沙发上,就这姿势,还是楚慈送饭给她扶下来的,桌子上摆着苹果、烟酒糖茶,她望眼欲穿地等待“大神们”拯救着。

没一会儿的功夫,楚家大院儿里走进来四个人。姨奶带领着大大神、二大神还有算卦的,二男一女,打开了楚家门。

第一八五章 “有因有果”(两章合一)

楚老太太能耐啊!七拐八拐的,她足不出户就能寻摸着一个“团伙”。

二女一男随着姨奶进了屋。(更改了哈,两男一女替换两女一男)。

楚老太太半仰在沙发上的姿势,都没耽误她露出虔诚的表情。

“敢问大仙儿们都是哪的人啊?”

姨奶小碎步上前一步,笑到露出里面的一颗大银牙,脸上笑的跟朵菊花似的,抢先替那两女一男回答道:“姐,她们搁贵州来的。我刚问完,呵呵。”

楚老太太倒是挺有派,还特意拿捏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她对着几人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大仙儿们别见外,你看我这身子骨,有失远迎了。别怪别怪。”

不说两女一男站在三层小洋楼面前傻眼,也不提她们见到哨兵时腿肚子打颤,就单说进了屋后,见到屋里的一应摆设,外加得换鞋的大理石地面吧,她们有些拘谨却还得硬撑着。

要不说人要是愚昧起来,别说正确的科学分析了,那真是思维上看人都不带讲个道理的。

“大仙们”明明身上没带着仙气,但楚老太太也好、姨奶也罢,就差点头哈腰拜请当他们是座上宾了。

“大仙儿们”明明穿着最普通的条绒黑色大棉鞋,其中一名中年妇女穿着红花棉袄算是另类,剩下两人从打扮上看,就是八十年代最质朴的农民形象。

“大仙儿们”明明说是来自贵州,却一张嘴会说东北话,明显在搞“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那一套,楚老太太和姨奶就跟没发现似的!

红花棉袄的中年妇女率先坐下,她眼神一扫,也第一个开口说话,而其他两人眼珠子乱转观察着屋里。

姨奶偷摸冲楚老太太使了下眼神,老太太明白了,啊,看来这是“大神”!

“大娘不用客气。到我这无论是看实病还是虚病的平头百姓虽占大多数,但侄女我走南闯北,替达官显贵看病、破灾,驱魔出身的也不在少数。

您这样的情况,侄女碰到过。

咱身子虚,托着病痛之身还要迎一迎,说不过去。

我本仙家在山内是为修身养性,出洞就为四海扬名。它们理解着呢!

不瞒大娘说,看你面相就知道咱们有缘,一般人嘛,仙家都不给看!”

楚老太太高兴了:

“好!好!那一会儿就麻烦几位给好好瞅瞅了。我啊,岁数大了,啥实病虚病的,活一天就算白捡一天。

主要让你们看看我这家里有没有啥要注意的,防着点儿。另外我大孙子也到了要娶媳妇的年龄了,给他瞧瞧寻摸个啥样的能保家旺夫!”

老太太还留了个心眼,说话之前还不忘搁心里提醒自己:少说话,别说漏了,看看他们有真本事儿没有!

身穿红花棉袄的中年妇女端杯喝水时,再次瞟了一眼楚家客厅柜子里摆放的照片。

她低头间快速眨了几下眼,军人家庭啊,看样子不止一个两个是当兵的!

再站起身时,对着跟来的一个男的点点头,这是俩人之间的默契,意思是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而姨奶却热情地张罗道:“天儿怪冷的,都喝点儿热乎水,抽两颗烟,不着急不着急!”

她自个儿叼着大烟袋,舍不得动茶几上茶盘里摆放的香烟,却大方的不行,上手直接抓,一抓就是三盒给分出去了。

中华烟啊,在八八年之前,它作为“特供烟”的地位,消费者是在市场上买不到,可见它的“贵”!

跳大神的两位“仙家”率先行动。

一男一女搭配着,女“大神”换装,从包裹里拿出家伙什,头戴冠、身披袍,近五十岁的汉子手执圆鼓和鞭子,这是二大神,属于大神“助理”。

立时,这屋里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楚老太太和姨奶脸上是虔诚且认真,坐在一旁等着批八字的算卦女人也放松了精神,她点烟盘腿儿眯着眼。

大神扬了扬下巴,二大神那个汉子立马先点上一把香,插在香炉里面,香炉的下面压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块大红纸,红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楚老太太对着姨奶使劲挤了挤眼睛,姨奶又带小跑的拿出二十块钱放上去压堂,上香就得压堂,人家都是“仙家”了,那能开口要钱吗?那都是得看着给!

俩老太太特别上道,都懂着呢!

客厅里开始嘈乱了起来,楚老太太都忘了自个儿的腰疼了,她从半仰着变成立起脑袋、侧着身子,聚精会神的看“请神”。

助理汉子二大神的鼓和鞭砰砰砰地敲了起来,请神的唱词小调也随着鼓声放声唱了起来:“哎…嗨哎呀…高香一点,鼓响连天,鼓响一通把信儿传…”

又是头戴冠,又是身披袍的大神也同步有了动作。

她开始点烟、点中华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上了,随着鼓点儿,她穿着拖鞋的脚也跟一点一点的。

“嗨哎呀…鼓响二通下高山!鼓响三通老仙家就影影绰绰来到堂前啊,嗳嗨嗳嗨呦!”

客厅里香炉里的一把香冒着浓浓的烟儿,再配着鼓声唱腔,定睛一看,再看屋里正中间板凳上坐着的大神。

“大神”穿着奇奇怪怪的衣裳,嘴上叼着香烟,大理石地面上一下子烟头,她的五官在烟雾缭绕中,脚也已经不是一点一点的了,而是速度加快,两只脚尖儿同时噼里啪啦地不断点地,频率之快、没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做不到。

二大神一看“大神”来神了,兴奋了,这是仙家眼瞅着就要附身了,他开始敲鼓耍鞭边唱边转圈儿,唱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鼓响一通把信儿传!鼓响二通下高山!鼓响三通老仙家就影影绰绰来到堂前啊,嗳嗨嗳嗨呀!”

大神这回更不一般了,她不仅双脚不停点地,原本放在大腿上的两手,也跟着和着鼓点儿渐渐地拍起了巴掌,“啪啪啪”的拍巴掌声响彻客厅。

只看她忽然全身哆嗦了起来,牙关紧咬一副痛苦样儿,双眼微闭,全身骨节随着哆嗦发出一阵乱响的声音。

楚老太太不自觉地伸手要抓住姨奶支撑住自己,希望“见多识广”的妹妹给自个儿壮壮胆儿。

“大神儿”越来越抽搐,这回不仅全身哆嗦了,嘴里叼着香烟都叼不住了,她嘴唇都跟着打着颤。

“大神儿”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似唱似说,她开始伸臂扭腰,一系列种种行为,吓的楚老太太瞪大眼睛,吓的姨奶聚精会神,眼里满满都是“尊敬”。

和着鼓点拍巴掌,“大神”在一系列准备中,终于开口对大家伙说话了,她先发出的音儿是:“啊哈!”

尖利的声音一出,和之前红花棉袄中年妇女的声音完全不符,吓的楚老太太死死地抓住姨奶的手、本能的向后一躲,又闪了一下老腰。

但她顾不上自个儿的腰疼病了,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听着被附体的“仙家”和二大神之间的对话。

下神了,汉子凑到妇女面前恭恭敬敬问道:“不知是哪位大神下了山坡?”

“大神儿”捏着小嗓,用着尖细的声音似唱似说道:“我是黄堂报马…一会儿胡家教主要落座,给蟠桃仙女看事儿啊!”

楚老太太抓着姨奶,声音打颤问道:“二、二丫,她给谁看事儿?”

见多识广多次“看事儿”的姨奶小声解释道:“姐,蟠桃仙女就是指咱们妇女。就像童子是指男孩儿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