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烛光,没有牛排,没有要惜惜相别的深情对话。

两个见识多多、脑中都有很多浪漫色彩的人,接地气儿的厉害。

毕月穿着楚亦锋的白衬衣,晃晃荡荡的大衬衣就那么挂在她单薄的体格上。

怕膝盖受风,那到老了,得个类风湿可不好治,人家在浴室里就穿上棉裤了,也没穿个外裤,更没觉得这幅形象有多不好看。

其实女孩儿爱俏爱美的心思还是有的,最初她不想这样的,毕月在镜子面前真踌躇来着,只是当听到楚亦锋敲门时的原话,真心觉得那“低音炮”说的太对了:“你已经没什么可丢人的了,我该见过的都见过了,别在里面磨蹭。一会儿菜该凉了。”

对不对?实在没啥可丢人的了,也是。

毕月就这样一副样子坐在餐桌前,看到面前的两道菜,一点儿都没有诧异,接过筷子笑道:“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一会儿你再给我洗洗头,谢谢哈。”

楚亦锋嚼着大米饭,用筷子指了指蒜缸:

“你倒点儿蒜酱,这肘子挺肥啊?我吃都腻得慌。”

“你这么一会儿,就能烀半拉肘子?”

“那哪能?半成品。我把我奶奶晚上要吃的给拿出来了。早上摸黑进的厨房,顺手就切了半个,装了点儿香菜、大蒜还有两根黄瓜。”

“呵呵。”毕月喜滋滋地咬了咬筷子。

楚亦锋敲了敲她的饭碗:“快吃吧,给你解解馋,三点还得回医院输液。”

吃饭真就是吃饭,俩人在这之后没再说过话。

还是进了卧室,气氛才有所改变,而不是像是过了好多年两口子的常态。

毕月一副吃饱喝足很享受的状态,横躺在床上,两脚还罗在一起。

楚亦锋坐在小板凳上,给毕月干洗着头发,时不时的还不忘给按按头部。

“你那脖子得有疤痕。光戴同心锁挡不住,看样子得弄条项链。”

毕月微眯着眼睛看着棚顶:“那买呗,反正我有钱。”

楚亦锋嘴角翘起:“是不一样哈?能挣钱。”

“那你看。”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报到?什么时候能回来?咱俩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

我说大妮儿同志,我可不是像以前似的再干参谋了,有点儿啥事儿还能从军区溜出来。”楚亦锋给毕月按摩的手劲不自觉加大。

这话题终于要敞开聊了。

毕月叹息了,楚亦锋心里舒服了,不自觉间松了口气。

“问啥问?你们军队的事儿,我都不懂,问多了露怯,再说你心里一定有数。

至于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怀疑你自个儿都不能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能回来,一准儿第一时间会去找我,那还问啥?”

楚亦锋顾不上两手上的泡沫,瞬间低头,袭击毕月的唇部,偷了个香。

没有欲望的色彩,不掺杂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的杂念,更没了矫情,这一刻,听到这样的答案,倒有点儿感动。

只轻轻一啄,像是夸奖,像是奖励,像是对毕月冰雪聪明给予的答案以肯定。

“来,坐起来吧,我给你吹头发。”楚亦锋说的心气儿十足。

毕月从没想过,她的第一次“表白”,居然是在嗡嗡嗡的电吹风的动静下表述,实话实说道:“我啊,其实没想谈恋爱。真儿真儿是你给我打破了。

以前我甚至都觉得,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发家致富。

楚亦锋,赶上你挺大岁数着急了?

你说我小小年纪的,浪费那时间谈恋爱,是不是没必要?

你就回忆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吧,这家伙跟你姐干架干的呢,想想都打怵,我一次次地问自己:何必呢?”

楚亦锋握电吹风的手一紧。

他抬眼看了眼镜子里的毕月,心思沉了下来。还好,还好毕月说这些话时,表情很平静,眼神都很平和。

毕月知道楚亦锋瞅她,但她就是想说说这心理历程,不再这么含含糊糊的了。

楚亦锋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她想告诉他,她不是没有心。

“你说我,大好的青春年华,我还有一大堆事儿没干呢。

结果就因为认识你了,计划不知不觉的全变了。

别看我没轻了和你姐对骂,我也没赢。我俩啊,就那么回事儿吧。

当初大成那时候,我还差点儿打到他找那对象呢?那又能怎么着?都没赢。

因为我们感觉都很伤自尊,感觉还是被羞辱了。

是,挣钱这条路上,它指定不受自个儿控制会碰到难处。

但感情这事儿上,谈恋爱、婚姻,当初我认为这回我自个儿真能说的算,是能躲过跌跌撞撞的,那感受不好。

有一天,我混好了,我家里让人不再轻看了,我条件不错,到了该成家时,我坦坦荡荡站在对方家人面前,大家是平等的,我不是被动的。

你说我又不傻,条件不好没起色的,那代表男人没能力。没能力的,我还看不上。

条件好的,我现阶段让人挑挑拣拣。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早出现?

或者,我干脆不成家,有钱有房子,等到了一定年龄了,无牵无挂的去国外旅游,写写看看,行万里路…”

楚亦锋不是好气地,真是态度不咋好的,不得不截话道:“然后孤独终老,在异地他乡死去。”

毕月“啧”了一声:

“不要提老了事儿,我不爱听。我老,你得更老。

再说我为什么要孤独终老啊?

没有丈夫,但要有个自己血脉的孩子,不也挺好?

人生为什么非得按部就班的活着?为自己活,其实快乐就好啊!”

呦呵?这把你能耐的!

楚亦锋脸色都变了,这不听毕月的心里话还好,一听吓一跳。

才发现这小妞就是跟正常人思维不一样,他从没有想过毕月的思想这么不受掌控,急了:“跟谁啊?你都没个丈夫,你跟谁生孩子啊?”

“就是说啊?你这不出现了吗?我哪知道跟谁?”

要不是毕月脖子有伤,楚亦锋真想给毕月按倒,掐她脖子告诉告诉她该跟的人是谁。

小妞干干净净的了,还出自于自己手才变干净的,楚亦锋盯着镜子里的毕月,板着脸,一本正经打听道:“那你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毕月无语在直视大衣柜的镜子,在那里面和楚亦锋对视,脸红的努了努嘴,憋半响没憋出一句话,用食指指了指自个儿的头:“别停,头发干了也继续按摩。”

“说。不说不按了。”

毕月微低头,开始躲避楚亦锋的眼神,躲避镜子里的自己,以缓解尴尬道:“我跟你说,楚亦锋,就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儿是二皮脸。

甚至不需要在有好感的异性面前,稍微差不多点儿的,就想在人前表现活的很体面。

我一女的,别看我表现的挺女汉子,我其实更好面子。

我这么努力赚钱,就是想过你那样的生活。

看起来很牛,别人落魄,我笑看风云。在适当的场合,刷地一下出现,以表我的成功。

就是这么虚荣。

可事实上,唉!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在电影院门口啊,还都是同龄人啊,别人进电影院里谈情说爱,我在那扯着嗓子喊糖炒榛子,挺大脸的凑近问,同志,买点儿呗?

更雪上加霜的是:老天爷估计发现我的虚荣心了。

它还下大雨?我那脸啊,顺脸淌雨,拿个破筐没处躲。

你不知道,我那天穿的可都是新衣服…

反正啥意思呢?就是可无助了。

你没虚荣心,老天倒是挺成全你,真是啥人啥命。

我犹豫是跑还是不跑时,你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扯着我就跑,还不忘给我拎筐,也没表现嫌弃我那筐,走一步拎一步,拿它当重要物件…

我期待自己能笑看风云那一幕,还没努力创造出来呢。

你呢?那么多人躲雨啊,傻眼地等着啊,你刷地开个进口车停在门口,还喊的是我,还细心的拿军装蒙我脑袋上…

让那么多人羡慕,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就是一普通女生,好梦幻喔!”

毕月露出了回忆的模样,随着讲述,还表情略显迷迷糊糊的,说到最后一句,她是真坦白了。

楚亦锋都憋好一会儿了,憋不住想乐,这一刻真笑了。

第二六六章 困境中扶持,相知后相守(三更为Molly0707和氏璧+)

被毕月说的想笑的同时,楚亦锋心底还有丝说不出的胀满和感动。

今个儿他家月亮实话实说,让他见识了不同往常的一面儿,调侃道:“你怎么那么贫?

还挺虚荣,瞧你那点儿出息。

所以说是那时候对我这个帅小伙动心的?真是!

我以为是你可怜兮兮拽我袖子商量别走,害怕小贼。

或者是我递给你家里钥匙,再或者甚至是给你脖子系同心锁。搞半天,你先追求的我啊?”

毕月拧眉仰头,这人怎么这样啊?

“谁追你了?我就是说,那时候才对你有印象。

我是前两天跟你姐干架,你表现还不错。

我就乐意你不问对错就站在我这边儿,我就图一个真正的爷们,就是回家哪怕骂我,当别人面前永远偏心我,你就那股劲儿,要不然,哼!”

楚亦锋装作恍然大悟状:

“啊,是那时候非我不可的!你哼啥哼?傻妮儿,你还能真孤独终老啊?瞧你那小胆儿吧。自个儿过,招贼都能被吓破胆儿!”

毕月脱口而出道:“找军人和自个儿过,没分别。”

一句话,好好的气氛被打乱,楚亦锋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就那么僵在那。

他想的更多。

就冲他母亲和姐姐的态度,真等到他和毕月结婚的那天,估计也指不上。

没人帮忙,军嫂很难。他见过太多太多不容易的军嫂了。

毕月有点儿后悔了。瞅瞅她,难怪老天爷不偏爱她,处处刁难她。

楚亦锋放下吹风机,给毕月拉了拉领子略大的衬衣之后,才蹲在毕月的面前,两手握住毕月的手,直视道:“月月,今天和我说的挺多,我挺高兴,觉得我们又近了一步。

你就该这样,知道吗?有啥说啥,还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赚钱。

但答应我,危险的钱,咱不赚了,咱不缺那两个,证明自己,没必要拿自己冒险。

你不是说吗?喜欢那种有我照顾的虚荣。

你就想着,你比任何人都有退路,你有我,我有能力让你不努力都能过的很好。”

这一次,毕月没有晦气的再给浇凉水,而是乖乖的点头:“被照顾会上瘾。”毕月说到这一顿,眼圈儿忽然红了,她只觉得好像一下子就情感浓烈了,哭了:“你领他们看升旗,领我爹看病,我可高兴了。还知道我要洗澡。”

毕月这一哭,楚亦锋站直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拍着毕月的后背,听着毕月不同其他人撒娇、带着鼻音儿强调道:“你还给我烀肘子吃。都怨你,到底给我整激动了。”

“新建成的部队,我这次要是一去走半年或者更久,不用慌,那是集中训练。

家属不能探望,估计都没地儿住,等建好了,你就以是我准未婚妻的身份去看我,好不好?”

毕月哭着在楚亦锋的怀里点点头。

“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要是真就那么凑巧,你无论在哪碰到我姐了,她要是再神神叨叨的说些没用的,你就跟她顶牛干。

你就记住了,不吃哑巴亏。跟谁都是!

这个世间,咱靠自己过好日子,值得让你低一头的人,得先值!

至于你那,我猜年后那小四合院得住满人。

牙齿哪有不咬舌头的时候,万一你和你娘吵架或者大成啊、狗蛋了,又气着你了?

你就记住那都是亲人,冷静冷静,别满大道上离家出走的。

我不在,没有进口轿车再出现当骑士了,你一个女孩子,气冲冲的出门,我不放心。

记得有事儿和小叔说,他有些事儿看的透,你嘴犟不说出来,谁能知道?

再说你就这么想,估计这趟火车之旅啊,够你缓一阵的,他们都在身边,人多,你也想不起来害怕了。

我跟铁路那面说了,也找人了,甭管抓没抓着那些人,咱不出庭作证,别再让落网之鱼报复。”

毕月肩膀抖动的厉害:“你这人可真讨厌。怎么那么话痨?”

她明明表现的挺强悍厉害的,怎么都被他看破了?

楚亦锋哑言一笑:“好。没了。”

毕月一懵,还打了个哭嗝,从楚亦锋的怀里仰头问道:“啊?没了?”

“嗯。你去换衣服,咱该回医院输液了,我要去部队报到了。”

楚亦锋低头看着毕月笑了,用大拇指给毕月擦着眼泪,像是开玩笑,又像是一时间感叹道:“那你还想听点儿什么?

还不到一年时间,我就不需要给你留家里钥匙了。

你有了自个儿的家,家里还有那么多亲人陪着。

不需要害怕你活的落魄要给你留钱,你现在比我都有钱。”

一路上,两个人像来时一般,他的右手、她的左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路无言。

但又有些不一样了,两个人的心里都是满满的。

很充实,又有了勇气该干嘛干嘛,为明天争取。

下车前,两人相视一笑。

干干净净的毕月,虽还穿着那套衣服,可当她和楚亦锋肩并肩的在医院走廊里出现时,这一刻,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

楚亦锋站在毕家人面前,坦白道:

“叔、婶儿,小叔,我马上就要回部队报到,今晚的火车,是一个新建的部门,要去外地集中训练。”

毕铁刚意外道:“哎呦,是吗?你说你这孩子一点儿口风都没露,还跟我们浪费小白天儿时间…”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刘雅芳在旁边紧着点头附和,还不忘问句:“孩子啊,那你都搁家过年啥的啊?”

“婶儿,当兵就这样。”

小叔毕铁林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却最贴心的问了句:“你那腿能行吗?”

楚亦锋又对毕成单独说道:“大成,赶紧好起来,叔叔那腿还得指你。”摸了摸毕晟的脑袋瓜,转身之前看了眼毕月,笑了笑才离开。

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楚亦锋留给毕月的都是啰嗦。

他开车回军区的路上,忽然间摇了摇头笑话自己:从没有过的操心。

敲开叶伯煊的办公室门,他的上司叶伯煊毫无意外。

因为这小子昨天大晚上的居然敲他家大门。走了后,他家那口子还嘀咕了句:“那小子真帅。”

叶伯煊看了看手表:

“嗯,真是说几点就几点,你就没想过早到一会儿和大家告个别?”

“报告!没有!”

第二六七章 操不完的慈母心(二合一大章)

毕月打开袋子,取出相机。

刘雅芳瞟了眼相机,看着她闺女挺小心的把相机放在枕头边儿,她坐在床边儿抻脖子又瞅了一眼袋子,心里合计着:那话该咋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