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爹。”

这是惹祸的龙凤胎。

毕月和毕成都被毕铁刚的吼声震的眼睛一眨。

刘雅芳用身前的围裙使劲擦了擦手,随后边摘下围裙扔到操作台上,边嗓门透亮霸气说道:“你不用跟我筋鼻子瞪眼睛的,我又没离婚?说就说呗,喊啥!我特么一天赶上老奴才了,天天掐架!走,我跟你俩说,啥都说,我看看你听完了能咋地?就你这腿,能撩回家揍谁!”

刘雅芳不是好气儿、一把扯过毕铁刚的胳膊,又回头冲大眼瞪小眼的仨孩子喊道:“大妮儿做饭去!

成子给我归拢屋子。瞅瞅,我刚走几天,这屋里让你们几个造的!

狗蛋儿写作业,补习班交那老些钱,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听风就是雨,你抡个铁锹,你个小不点儿,你能打得过谁?

瞅你这回要考不进前十名的,你叔费多大劲没让你成为蹲级包子!”

扭身也不管毕铁刚会不会被她扯摔倒,拖拽着就往院子里走。

这天晚上,毕铁刚没吃饭,第二天早上也没吃,姐弟仨人没再听到他爹的怒吼声。

仨人发现,他爹只一宿过后,肉眼可见的速度,嘴边儿长了好几个大火泡。

后来大便干燥到,毕成特意跑到医院给开的开塞露。

毕月仰头叹息了一声,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无语望天,她的身边是不停记笔记的梁笑笑。

那小妞很忙,当小保姆当的越来越得心应手。

除了毕铁林刚走那几天,小妞悲伤春秋抹眼泪了几天。

在那之后,每天中午要蹬车去她弟弟的学校,早已经不陪她毕月吃饭了。

因为梁笑笑得领着那个以前恨不得对她拳打脚踢的弟弟,小学跟前儿挨个饭店下馆子吃中饭。

那对儿姐弟俩,在毕月看来,怎么说呢,有点儿她品不透的关系。

只要提起丁丽,就能干的不可开交。

梁笑笑跟她发誓赌咒过好几次再不理梁浩宇,还说血缘真是妙不可言,她弟弟随丁丽一样不是东西。

可是没有丁丽的话,真的处的像她和毕成最初炸油条的阶段。

看着别人有条不紊忙忙活活的,毕月很无力。

她也手边儿一堆儿杂事乱事儿,可总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

毕月知道,她现在的日子,过的有点儿真心乱套。

你说不像上辈子,念大学就真的只念大学。

不像这辈子,别人都在心心念念想分配个好的实习学校,而她是恨不得省略这个阶段。抓耳挠腮想躲过教一帮熊孩子。

梁笑笑用肘部推了下毕月:“发什么呆呢?为大山哥发愁呢?我也真是没想到,他?算了,也许男人都那样。”

梁笑笑赶紧停住这话题,把话到嘴边儿的你小叔也那么不是东西的话省略,怕毕月跟她急,问道:“月月,大山哥现在被看管起来了,不能真被压着怎么地吧?”

毕月手中转动钢笔,目视前方:

“能怎么地?

这就是生丫头的悲哀。

孩子在女人肚子里,连带着爹妈都跟着提不起气。这要是男人怀孕,怀去呗,你看又啥样。

所以啊,叫嚣的厉害不代表啥。

再说大山哥他爹娘今天就到,我娘有戴家地址。

你说当时都没置气给他扔进去,就说明想好好谈谈解决呗,无非就是趁着肚子大之前结婚。做掉的可能性不大。

哎呀,我都没心思上课,他不得忙着当新郎?

我那可要开业了,我爹我娘,啧,他俩能管明白饭店嘛,我还投入了那么多钱。”

毕月提起这个就来气,她这合伙人咋就不能消停的:“算了,记笔记,争取留在京都实习吧,要不然更得乱套。”

梁笑笑却停下了笔,无心学习了。

她爸不也是吗?砸完车,还想揍毕铁林,但挡不住她没出息啊。

唉,她好想毕铁林。

正如毕月猜到的那样,赵树根儿和葛玉凤风尘仆仆的来了。

接到信之前,葛玉凤还和她二闺女坐在炕头,拍大腿感慨毕金枝的事儿呢,结果咔嚓一个大雷,砸她脑门上了。

她听到信儿时,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她唯一的老儿子都被关起来了?天吶!

葛玉凤到了京都,坐在毕家沙发上就开始抹泪儿,和刘雅芳哭诉。

刘雅芳被哭的脑仁疼:

“那你咋整?!赶紧着吧,咱男方得主动点儿,真有那回事儿赶紧张罗结婚,先把态度摆在那。”

赵树根儿和毕铁刚一颗接一颗的抽烟。俩人都沉闷不语。

几天下来,赵树根儿和葛玉凤都住在毕家,刘雅芳也没多劝。就是张罗吃喝出行,去隔壁老孙家问问坐几线车啥的。

她寻思话了,到时候你们亲家之间俩好变一好了,她一个外人说多说少的,再让人恨上。

你们就是打破脑袋了,该咽还得咽下去那口气,孩子不等人啊!

而毕月也躲着不回家,心累。

她不想见欲言又止窝里窝囊的赵大山,不想听葛玉凤一口一句咋办啊啥的。

将饭店全权扔给毕成,让她大弟没事儿去监工瞅一眼,这一天晚上,也许是天意。她鬼使神差地就开到了后世的三环边上。

毕月蹲在道边儿拧眉想着,后世这地方干啥来着?

忽然一拍大腿站起身,眼睛冒光望着一大片草甸子,锁好车门子就开始狂奔,她得赶紧找人问问,这片地是谁的啊?

她要买!

第三五八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更)

一名看起来十分质朴老实的中年妇女,她头上裹着一个头巾子,大概是怕干活招灰,总洗头发又不方便。穿着一件的确良的外套老式格西服。

再配上那双眼眸里透出的小心翼翼,使得毕月见到她都不自禁小声说话。

“你好,婶子,我想打听一下,这些地是谁的?属于你们个人还是跟前儿哪个村子的?”

王翠花第一次见毕月,就觉得这姑娘长的跟池塘里的荷花似的。

说话温温柔柔,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皮肤好像也一掐就跟能出水似的,想起自个儿的女儿,唉,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是孩子她爸的。”

“那他人呢?婶子,我有点儿事儿想跟他谈谈。”

王翠花转身一指土坯墙上的黑白照片:“在那挂着呢。”

毕月一愣,鸡皮疙瘩瞬间布满胳膊,觉得王翠花有点儿神神叨叨的。

她卖腿进屋真犹豫了几秒钟。

等她随着王翠花进了屋,抬眼一瞧,哎呦,就觉得这家人守着这大片地,还能过的如此拮据,真是…地白瞎了。

屋里昏黄的小灯泡,小屋子也就二十来平房。

本以为是靠大地边儿盖个小房,为的是看庄稼的临时住所,却不想,居然是长期居住的家。

这个屋里除了一铺炕,一个写字台上面堆满了书籍,还有散开的书上面摆放着铅笔,被褥啥的,再没有其他了。

王翠花拍拍炕席,示意毕月坐,她纳闷地问道:“我这块地,产量不高。我那大伯哥,宁可要我们家那几间大瓦房,给我们娘俩都告了,都不要地。你们怎么都要买它?你好像岁数不大,怎么也要买它?”

你们?毕月挑了下眉。

关于什么大伯哥一纸诉状给告了啥的,她不用问也有点儿明白了,没打算糊弄妇女:“城市建设会扩到你们这。早晚这片地不会再种庄稼。你当初把大瓦房给他们,也许是天意,婶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城市建设。

上回来了个李总,说的就是这个词。

可她那好像是公司,拿个尺子,十几个男人围着这里说是要丈量。你买是要干什么用?”

毕月心里有点儿着急了,直接问道:

“那个公司说给你多少钱了吗?最近总来吗?”

“来了两趟。他们人太多了,我也不敢卖啊。不想跟公家打交道,也就没跟他们多说话。我这也是看你是老实孩子。

再说了,那是孩子她爸给留下的,我们是庄稼人,没有地了,怎么活?

现在我家晴天还能挑菜卖菜,没地卖啥?”

王翠花一拧头看着书桌,随后娓娓道来她的家事儿,所以说,有些事儿,有些人,它是需要眼缘的。

如果不是毕月看那件老式西服倍感亲切,放低音量,也许就没有这场聊天。

毕月慢慢悠悠开车往家回,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右手不自觉用食指敲打着方向盘,心里合计着:真要买,那么大一片,最少不得个十万八万的啊?

给人三万两万的,那不是欺负人吗?本就神神叨叨,过后真知道价值了,不得逼疯那对儿娘俩?

不过刚才她也没吐话,打算这两天多接触接触再说。关键是那婶子有顾虑,她张嘴就说具体钱数,倒容易搞不好给人整毛了。

可毕月此时真心希望现在就能敲定。

不得不说,她今儿有点儿出门捡钱的意思。

以前她也想过圈地买房之类的,但好像一天瞎忙就跟忘了似的,赚启动资金赚的,给她脑子赚的特别不灵光。

毕月就琢磨啊,就王翠花那片地是大面积正中间的,抠掉她那一块,边边角角以后要是有承包商想盖楼干什么,都得经过这片土地使用权人的同意,都得绕到她这一块,到时候那钱不得海了去了…

车里响起毕月吸气呼出的声音。

已经有公司过来探路了。

那是那公司也许不知道政府能不能扩到这,怕这片地押后正在考察中,也许现在正在跟政府人员套话确定的阶段。

时间不等人啊。

一旦要是听到信了,对于一个公司来讲,别说十万八万了,二三十万也敢砸。

可她不一样啊,她哪有那么多钱往里砸。

她太知道这片地未来的价值了,两年,只需要两年就会翻天覆地。一年后地皮涨价,两年后高楼异军突起。

毕月只要一想到以后或是转手卖了,或是自己干,或是是分到这片住宅楼好多套房子,她就心跳的厉害,手心冒汗。

她得抢先啊!

一侧头,她赶紧踩刹车停了下来。眼神追随着远处踏着月色,肩膀扛着扁担的王晴天,拥有那片地的女孩儿。

毕月没想到那二十岁的姑娘真出落的跟朵花似的。

她长的就算很标致了,那丫头五官长的居然跟赵丽颖的小团儿脸似的,就是穿的,皮肤,那是真糙啊。

这丫头还不如她毕月,她是日子从穷了往富了过,而那王晴天是恰恰相反。

刚才听王翠花急于表达的啰里啰嗦,知道这对儿娘俩确实不易,也是毕月不想糊弄那对儿母女的原因。

王晴天的父亲王石头去世后,母女俩就过着天差地别的日子。

本来家里条件在村里属于数一数二,结果王石头一没,五间大瓦房被大伯一家霸占,大伯拿着她奶奶死前留下房子只给小子的遗书,给这对儿母女硬是给撵到大地边儿住宿。

又因为王晴天当年考大学三分之差落榜,明明是以前村里人羡慕的丫蛋,现在成了卖菜的姑娘。

毕月撩下车窗还没等说句话,王晴天迅速猫腰掏出一个铁锤子放在胸前。

等她看清了车里是个女司机,女孩也跟她差不多大,她才悄然松了口气,拧眉看着毕月。

毕月眨了眨眼,想了想,抿抿唇没说话,重新启动车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晚,李总派人又登门了,并且说出十万这个数,吓的王翠花和王晴天目瞪口呆,娘俩一夜没睡。

只过了一个晚上,这个晚上毕月回了家还啥也没说呢,正在本子上写写划划做着计划书,她就被人差点儿截胡。

等第二天毕月放学又开车晃到那的时候,给她开门的是王晴天。

女孩儿挺聪明,眼睛盯着毕月那双最新款的白球鞋上,没用毕月废话就说道:“听我妈说起你了。你能掏出比十万更多的钱吗?”

第三五九章 差点儿摊上事儿(二更)

毕月的心里一紧,表情未变,连疑惑的神情都没有。

她就站在王家的矮房前,回望着那对儿穿着朴素的母女俩。

实际上心里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她在琢磨着怎么说。

十万,张嘴就是十万块,不用多问,指定是那公司来人了。

如果没有她,看来上辈子这时候也是动了。

而她?她哪有十万吶!

最多划拉划拉掏光所有也就九万。这就是她昨晚闹心了半宿的原因。不甘心买下地转卖,怎么研究都觉得不如自个儿干。

如果没她姑那事儿,她小叔还能接济点儿,但现在情况不是那样,买地钱现在都费劲。

毕月左右瞧瞧,她那颗立事牙又开始疼上了。

两脚挪动了几下,就像是一副怕跟前儿有人听到不好的架势,实际上是趁着挪脚的空挡想着怎么说,再次看向王翠花和王晴天时,她挺真诚地说道:“我不能。数额上恐怕还会差些,因为我就能拿出那些。

十万,那是你们应得的,我知道。

这块地,值那些钱,将来更值钱。

我愿意倾其所有买下来。倾其所有,也就代表我也有心无力,凑不上十万。

你们在钱的方面会吃点儿亏,不过…”

王晴天听到这话,看毕月的眼神不一样了。

昨个儿那公司的人可说的是,她家这片地最多值这些什么的,还说他们李总向来爱扶贫,要依照他的意思也就五万。

怎么贬低怎么聊,即便听到十万块震惊了,可也聊的她心堵极了。

王晴天心想,难怪她母亲说昨天来的那个丫头,人挺实在,所以才啥话都学。宁可同样价格卖给那女孩儿,也不愿意卖给大公司那帮耀武扬威的,怕他们不认账。

“不过什么?”

毕月笑了笑,觉得有戏。随着王翠花进了屋,没着急,坐下才说道:“婶子,晴天,我也是农村孩子。

我能告诉你们我家地址,让你们有事儿能找到我。

不像大公司那样,你们连门都不知道冲哪开。真出了什么茬头,找人找不到。

我更能做到,咱们要是定下来多少钱了,只要写了合同书,咱按照合同书上的数额,定下多少真就拿出那些,不会反悔。

不会利用你们不懂合同坑你们,不会像大公司那样欺负人,更不能丁是丁卯是卯的撵你们赶紧搬家。

他们可是有可能会变卦的。

就一个合同书没签明白,说是十万,最后婶子你们拿到手的,万一不是那个数了呢?”

王晴天脸红脖子粗顶了毕月一句:“怎么可能?你别糊弄我们。他们要敢那样还没王法了呢。说实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信你呢,别说他们了。”

毕月点点头:

“我承认,我们也是才见两面。我就说下我能办到的吧。买地数额我自己也定不下来,但价格如果是十万,恐怕不成。不过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用别的方式尽量吧。”

毕月说到这,直接看向王翠花:

“我能动心思买地,算是有点儿本事的姑娘家吧?我家也有两个有真本事的人,您该信我这点吧?”

王翠花赶紧点头:

“那倒是。谁没事儿来大地里闲唠嗑玩。我信我信!”

“婶子,晴天不能再卖菜了,她长的好,不安全。一个姑娘家,走哪拎个斧头,我昨天在路上碰到她,心里也挺不好受。

再一个如果把地卖了,也确实没必要挣那几个风雨来雨里去的辛苦钱儿。

你们手头的几万块,可以留着买房过日子。

但咱老百姓过日子,存款是存款,得有个进项,得有活钱月月进账,才能心里有底,那叫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