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月在楚亦锋的大掌里点点头:

“有点儿陌生。”又赶紧加了句:“你黑了。”

楚亦锋忽然唇边儿泛起笑容,他对着毕月的唇,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还生吗?”

“生。”

“那这样呢?”楚亦锋说完,轻咬了下毕月的唇,随后在毕月的惊呼声中,深吻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时间里,他用舌尖儿挑动着毕月那颗立事牙。心里已然清楚:她和家里吵架了。

她还是来了这里。

他的月月,到他手里就得大修。

瞧瞧这腮帮子肿的,听听那声哑的。

两人鼻尖儿贴着鼻尖儿,毕月听到楚亦锋含糊地夸赞她:“做的好。无论发生了什么,知道这是个家。”

只这一句话,俩人的口水还连着,毕月眼圈儿就红了。

她推开楚亦锋,用胳膊挡住半张脸,哽咽的肩膀抖动。

楚亦锋搂过连哭都不用别人肩膀的毕月,哄道:“我这不是回来了?说说,谁惹的你?我找他去!”

有人关心有人问,那委屈才叫委屈。

毕月扑到楚亦锋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男人的脖子,无助失措地大哭道:“楚亦锋,我没家了。我被赶出来啦!”

“胡说。我在,你就有家。”

楚亦锋粗粝的手指擦着毕月的脸,搂紧怀里的女孩儿:“说说,怎么了?”

毕月哭的直咳嗽,情绪失控,泪流成河,再也坚强不得,委屈的要命,控诉道:“为什么我娘要骗我?

她说她管钱,我要干正事儿就给我拿出来,我要买地,她不掏钱了!

她卡着我!

我想着地转手卖了,我家就真的不一样了,不止是大成和狗蛋儿的房子。我图啥啊?她却骂我是家里最自私的!

自私,她居然是这么认为我的。我想不通!

我白手起家,我吃的喝的穿的,没花家里一分,我天天往外搭,我怎么自私了?”

楚亦锋赶紧给毕月擦脸擦额头。

瞧瞧给我们气的,都哭冒汗了,义正言辞道:“你是我见过最能干、最坚强、最孝顺的女孩儿。”

毕月抬起泪眼,泪眼模糊中盯着楚亦锋,哭的有点儿恍惚,觉得有点儿不真实:“我还因为你挨骂了。”

“喔?那我得去问问婶子。我这么优秀,怎么还连累你挨骂了呢?”

毕月放心哭了,这就对了,是他回来了没错:“我娘骂我太上赶子你了。说你家里人都瞧不上我,我还和你处。”

这回楚亦锋抢话了,他扶正毕月的肩膀,认真地追问道:“月月,她为什么会那么认为?”

毕月打了个哭嗝:“年前,还是大半年前的事儿…”

说到这,更是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哭的更是一抽搭,“过年那阵儿,我和我娘去百货大楼,碰到你妈和你姐了。

我们都没说话的状况下,你姐拽着你妈一路跟着我。

我给我娘买衣裳,我娘用手掐我,不让买,她舍不得,结果你姐扯嗓门冲服务员喊,给她来一件穿着玩!

把我气的,装不认识。我娘也确实不认识,结果!”

楚亦锋手拍着毕月后背,说道:“咱慢慢说,不生气。”

实际上,他听的心里一沉,比毕月要生气的多。似能看到那个画面。

毕月抓着楚亦锋的胳膊,急切地告状道:

“结果你姐她就是故意的!

我们都走到门口了,你姐居然喊你的名字,还跟别人说你没对象。

我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手一抖,拎的一兜子大骨棒全掉地上了,袋子还碎呼了。

我们蹲在地上捡骨头,你妈你姐就站在一边儿看热闹,我娘怕我难堪,还一把抓住我手按着,怕我们在她们面前低头…”

“我妈一直没和你说话?”

毕月连连点头。

“你信里怎么没说?”

“你那时候也联系不上,后来忘了。”

之前还控诉刘雅芳的毕月,此刻正情绪复杂的要命,她也想起那一幕了。哪有心思注意楚亦锋的情绪。

“所以,婶子骂你上赶子?”这话说完,楚亦锋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毕月,心疼的不行。

就因为跟他谈恋爱,连这对等的尊重都没有,还要连同母亲那份一起担着,现在又被拿出来当短处。

“是,太难堪了。还让我死外面别回去了…”

这一宿,楚亦锋穿着衬衣牛仔裤,连棉被加毕月搂在怀里,他问道:“月月,为什么一定要买地挣钱买很多房子?”

被喂了退烧药的毕月,迷迷糊糊蜷缩在楚亦锋的怀里:“因为是执念。”

“如果婶子跟你商量着说,你会不会退让一步?”

半梦半醒的毕月,听到这问题,都能身体一僵。

楚亦锋叹气,可见确实是执念。怎么有这么奇怪的执念?曾经就被赶出过家门?

本以为毕月不会回答了,结果女孩儿小声含糊了句:“会吧。”

他瞬间将唇贴在了毕月的额头上,说的是:“好丫头。”

毕月还在熟睡中,小麦苗上挂满露珠时,楚亦锋已经站在毕月收购的那片大地边儿上了。

男人很理智,他正在评估值不值。

王翠花开门倒洗脸水时,看到道边儿一人一车,还纳闷了下。

这怎么的?又有人相中她家地了?跟昨晚来那公司是一伙的?

回家的路上,楚亦锋手指不自觉敲打着方向盘,眯眼看着前方:房子?执念?很多房子?

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下巴:那还转卖什么,自个儿盖吧。这个好说,不好说的是,他登门怎么跟毕家人表态。

第三七六章 登门(一更)

毕月拽掉敷眼睛的白毛巾,人还一半清醒一半懵的状态时,盯着棚顶,扯嗓门喊道:“楚亦锋?楚亦锋?”

“嗳?来了来了。”

围着围裙的楚亦锋,手里还拿着几根香菜,毕月歪头看过去,冲楚亦锋一笑。

她忽然觉得,今天真好。

就毕月这抿嘴一乐,让刚闪身进卧室的楚亦锋,心里一荡。

马上化为行动,三两步蹿上前,对着毕月的嘴唇啃咬了起来。

两人鼻息相间,楚亦锋头埋在毕月的脖颈处,正在平静心绪,没抬头,有点儿愧疚说道:“这半个月,该领你看病看病,再领你出门玩两天,你还没去哪玩过吧?”

半个月?

就半个月?

毕月瞪着大眼睛,盯着楚亦锋看。

而楚亦锋干脆松开毕月,低头捡香菜,再站起身直接命令道:“起床刷牙洗脸,先吃饭。”

他不想和毕月说,至少现在不想和毕月说,“你要习惯”这四个字。

他也不想在毕月大好年华的时候说,你嫁给军人,咱们相聚是件最奢侈的事儿。

楚亦锋将晾凉的鸡蛋糕推到毕月面前,又递过去一个馒头,毕月摆手,牙疼再加上被半个月这仨字膈应的,没啥好胃口。

楚亦锋偷瞄了毕月一眼,装作没看懂脸色的样子,若无其事般说道:“你那牙啊,不消肿恐怕不能拔的。上午你先上课去,中午我去学校接你,咱到时候再去医院看看。

我怎么瞧着?”楚亦锋大手上前,掰过毕月正喝鸡蛋糕的小脸儿:“我瞧着好像不是一颗牙似的。你怎么连哪疼都不知道呢?傻。”

毕月表现的像真傻似的,毫不在意挥手道:

“吃两片消炎药先对付吧。我今天约了卖地那对儿娘俩,说好了得去办手续。

下午还得想招偷溜旷课呢,要不然等我明天放假了,人家办证的也放礼拜天了。”

“要我干嘛用的?”

“嗯?”毕月一愣,不明白楚亦锋的意思。

楚亦锋一挑眉,咬了口馒头,平平常常道:

“我不在,你无山独立。我回来了,你还不赶紧有山靠山?

把你那些证件都给我留下,让那卖地的,下午两点在你学校门口等着。”

当着楚亦锋的面前,毕月表现的很平常。

可等她坐在教室里时,顶着肿了半边脸儿的形象,却大眼睛弯弯直愣愣地盯着黑板,一直抿着唇。

梁笑笑用胳膊肘推了推她:

“他回来了,你就这么高兴?瞧你那样,想笑就笑呗,别控制。”

“等我小叔回来了,我给你录下来,你指定比我笑的瘆人。”毕月又含糊脸红地解释了一句:“他可会说话了,那嘴甜的。”

“嘴甜有什么用?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宁信世上有鬼,不信男人那张破嘴。”

楚亦锋两只手拎满的了东西,烟酒糖茶、罐头蛋糕的。

刚准备要用脚踢门时,收拾完了打算要去饭店的毕父,正好打开了大门。

门里门外,只一步距离,毕铁刚看到是楚亦锋,眼睛瞪大,一愣,惊讶道:“哎呀!这不是小楚吗?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叔叔。腿咋样了?痊愈了没?我也是刚回来,昨晚才到。”

毕铁刚接过东西,热情地迎着楚亦锋进门:

“快进来孩子!好多了好多了。手术完就是慢慢养的事儿。这还得亏你给找的大夫呢。

这不嘛,我这都能给大妮儿他们看饭店跑个腿儿啥的了,下地该干哈干哈,啥事儿不耽误。挺好!”

“那就好。我还还一直挺惦记着。毕成他们都上学了?”

毕铁刚还以为楚亦锋是想打听毕月呢,含糊回了句:“嗯那,这不都上学点儿嘛,上学的都早走了。来,咱进屋唠。我喊你婶子泡茶…”

习惯性支使刘雅芳泡茶,可今儿个,毕铁刚说到这却一顿,有点儿抱歉地继续道:“这你婶子有点儿感冒了。”

“严重不?”

“谁道啦?说让去医院也不听啊。反正以前她也爱一天天头疼脑热的,净事儿。不是这疼就是那疼,你等着我…”

“叔,我婶儿在哪屋呢?”穿着白衬衣的楚亦锋,一副跟毕铁刚很亲的模样,装作啥啥都不知道的说道:“那我得看看我婶子。不行咱去医院看看,别托着再严重了。”

毕铁刚冲着刘雅芳的房间喊道:“大妮儿她娘,小楚来看你了,快起来收拾收拾!”

依照楚亦锋的本意,他确实是想走一步是一步。只先来毕家看看。

毕竟走了这么久了,理应到了家了,先看长辈,这是应有的礼貌。

至于毕月和她娘吵架这事儿吧,他思来想去琢磨过,一声叹息是他的答案。

他觉得他谁也管不了,目前身份,还太没身份,还太站不住脚。

说多说浅,真容易两面全得罪了。

让他彻底连期待身份的资格都丧失掉,那多得不偿失啊?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打算看看情况再说。

结果等他一进门,看见躺在床上嘴上一圈儿全是火泡的刘雅芳,那密密麻麻的小火泡,红肿的眼睛,牙也肿了,而且肿到脸明显的歪歪着。

披散着白头白发,看起来比他的毕月要惨多了。

这一刻,楚亦锋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

尤其是毕月娘看见他进门,半撑着身体坐起来,还像往常似的,以前,没碰见他母亲和他姐之前的态度,挺热情慈爱道:“小楚来了。快坐。你瞅瞅我这不中用劲儿。啥时候到家的?咳咳。”刘雅芳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楚亦锋赶紧上前拍刘雅芳后背:“婶子,正好我开车来了,咱上医院看看去吧?”

“看啥看。就是感冒。吃两片去痛片就好的事儿。”刘雅芳咳嗽的不行,还不忘挥手拒绝。

毕铁刚不是好气儿接话道:

“你啥你都去痛片儿!那是灵丹妙药啊!正好小楚来了,你说说你婶子吧,那家伙,成犟了。咋说也不听。刚商量半天去医院,她还撵我去饭店。”

楚亦锋只一句话,刘雅芳瞬间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婶儿,亲姑娘亲妈,是没有隔夜仇的。毕月她不对的地方,我替她给您道歉。”

第三七七章 锋回路转(二更)

刘雅芳忽然惊愕地睁大眼,她斜倚在床头的半个身子,瞬间一僵。

楚亦锋对刘雅芳点点头,冲毕父毕母道:

“是,叔,婶儿,我确实都知道了,我已经见过毕月了。”

就在刘雅芳心里在骂毕月缺心眼时,咋能啥都跟人家说呢,楚亦锋平静地继续道:“她跟您一样,看起来也挺上火的。牙肿的挺老高。虽然她看起来确实是没回家,也不提您和叔。

可实际上,她在跟我学过年,您和她,还有跟我母亲和我姐走顶头碰的时候,她提起那段还哭了呢。

说您是因为她…其实是因为我,让你们受了委屈。

她说您在那个时候了还护着她,怕她在人多的场合丢脸。”

刘雅芳那脑袋恨不得扭头扭的能转动九十度看墙面,因为她早在楚亦锋说毕月牙肿的挺老高时就哭了。

不想让楚亦锋看见,可楚亦锋还就杵在她面前,她躲都躲不开。

尤其在听到过年那次,她闺女还知道她这个娘受委屈了,刘雅芳彻底藏不住眼泪了,她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

楚亦锋站起身,极其认真,满脸愧疚,赔礼道歉道:“叔,婶儿,对不起啊,我替我母亲和我姐向你们赔不是。

当时我走的急,有些事儿是我处理的不好。

错误全在我,让您和月月都受了委屈。

这次我回家说的明明白白,我保证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

刘雅芳瞬间哭出了声。

她盘腿儿坐在床上,也不是只为跟楚亦锋哭诉,就是连毕铁刚,也都是第一次听到她在吵架过后说出的心里话:“她还知道我为她受过委屈啊?

谁家闺女像她这样?自个儿亲娘连说都不能说一句?

她光听到我骂她太上赶子了,贱皮子还跟你处!

她就没想过我这个亲娘是在替她不值?!

小楚啊,我是在替我闺女叫委屈!

我闺女凭啥不委屈?换谁谁不生气?你瞅你姐说的那叫啥话?

俺们家不就穷点儿吗?值当被你姐那么看不起吗?俺家大妮儿那么大个人,跟你处了那么长时间了,你姐能愣是大声白扬地说你没对象?

我家月月…”

刘雅芳眼泪落的更汹涌了。

以前她常说,烟粉要往脸上擦,啥难堪的事儿得藏起来。

可这一刻,她声音里夹杂着疲惫的无奈,嘶哑喊道:“我家月月,她认学,能干,要个儿有个儿,要模样有模样。

能让别人扒拉来扒拉去的挑,不就是因为,她倒霉摊上我们这样没本事儿的爹娘嘛!

我们要是行,值当自个儿孩子被人说长说短的?”

“大妮儿她娘!”毕铁刚皱眉制止刘雅芳,他寻思话了,这咋说着说着冲人家楚亦锋使劲了呢。

楚亦锋也出声了,他是被这些话说的心里酸涨的厉害,愧疚的不行:“婶儿,是误会,我…”

刘雅芳却挥手制止那俩人,接着说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