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铁刚气急败坏质问道:“还咋的了,这缸子里是啥?!”

“啥玩应儿啊?”啪嗒一声,刘雅芳打开了灯。看清了杯子才回道:“啊,是雪花膏。”

“你要药死我啊?雪花膏你放缸子里干啥?”

刘雅芳赶紧坐起身,摆手安抚:

“别吵吵。大早上的,孩子们好不容易放礼拜天,你给他们喊醒了呢。我那不是没地方搁了吗?咋的?你给我喝啦?艾玛,白瞎了!”

毕铁刚都品不出嘴里是啥味儿了,一说话冒香气,听到白瞎俩字更生气了:“你抠它干哈?一天天把你闲出屁了!雪花膏不放瓶子里,你搁我缸子里?雪花膏瓶呢?”

“瓶子不是当火罐拔脑袋了嘛,我脑袋疼,罐头瓶子还太大。你那一巴掌呼的我脑袋嗡嗡的,不说你别不自觉。”

毕铁刚使劲将水杯往桌子上一放,气哼哼地转身推门走了。

刘雅芳等没人影了,才重新躺下,小声嘀咕道:“瞅你死出吧。我还没急眼呢。唉,白瞎了,这可真是没啥擦的了。”

毕铁刚和毕月走了个顶头碰,说出的话是嘱咐的意思,实际上是不放心在磨叽,背着手说道:“回屋再睡一觉去。

今儿个让你娘在家给你们几个做点儿好吃的。

你是跟她没事儿出去溜达溜达,还是搁家看书的,别可哪乱走。好不容易休个礼拜天,招招家。”

毕月吸了吸鼻子。她爹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

随后才解释道:

“爹,我得出去一趟。卖地老王家那面儿得去看一眼,不能办完过户就不露面了,不地道。我还得去趟医院。”

“去医院干哈?”

“笑笑她弟弟住院了,脑袋给磕成脑震荡了。”

毕铁刚这才明白咋回事儿。

难怪铁林回来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毕铁刚也没说毕月出门行或是不行,背着手都走出两步了,才又站住脚嘱咐道:“别空俩爪子去。看病人得买点儿东西。

冲你小叔那头,也得买点儿好的。就当咱家的了,钱不够管你娘要去。”

说完推开屋门,毕铁林正在呼噜呼噜地洗脸,连头发碴子都洗了,弄的一地水渍。兄弟好长时间不见,毕铁刚有一肚子话想跟毕铁林唠唠。

“你姐那头咋样了?有没有啥信儿?”

“干的挺好。哥,刘强东,你还记得不?他现在挂职锻炼到我姐那个县去了。我姐说帮挺多忙。光牛就养了好几十头了,更不用说别的了。我算了一下,来年吧,回本了。”

毕铁刚蹲门口掏兜点烟说道:

“听你嫂子回来说了。

唉!那带毛的活物,不能算那个,啥时候出栏换现钱,啥时候才叫回本。

我啊,哪寻思你们干那么大个买卖,给她整个营生,女人家家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支起那一摊子。”

毕铁林拿着毛巾擦着头发,看着吧嗒吧嗒抽烟的哥哥:“也是赶上了,那面养殖场往外兑。我都没想到,现让人汇的钱。”

毕铁刚仰脸看弟弟,问道:

“那付国咋样?后悔了没?就娟子跟金枝在厂子那呢?

她也不给我来个信儿,到现在连电话号我都不知道。

大山这面搞大人家肚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他得整房子啊,咱书记和你玉凤嫂子还回去种地了。

这插秧忙着呢,咱家地给你三爷爷家种了。我也不能回东北,得搁饭店盯着。”

毕铁林上前拽起他哥,指了指沙发让坐下:

“哥,就别提付国了。那都过去的事儿了。

别说这才离婚没多长时间,就是再过个十年八年我也不赞同复婚。是狗改不了吃屎!”

“那不是有孩子吗?”

毕铁林冷嗤一声,不再说这话题,他觉得浪费时间。

想起裤兜里吴玉喜给他留的信,真觉得无论是哪方面,就一次机会,甭扯别的,否则容易养熟白眼狼。

自从他出来走南闯北那天,他没亏过跟他的任何一个兄弟。单说吴玉喜是挣的最多的,平均一个月五六千。

矿上那活多累,一家子拖带孩子去干活,女的给做饭,男的上工十几个小时连续干活,他才给开四百,在山西那地界还算高工资。

可想而知,他对人不薄。

一个光棍,就是再祸害钱,没置房没置地,他不可能都花了,什么四合院买不起,就手里的钱就够了。

他毕铁林就是跟银行那面周旋,都没说亏待京都这面的弟兄们,月月发钱。

最后贪他四万五。

曾经的种种就因为那两个钱,就为钱,就能跟他分道扬镳背后搞这一套了。

最后人走是走了,给他留封信说什么?

毕铁林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接过他哥递的烟,脸色很不好看。

刚才他都没回答侄女,他觉得丢脸,很失败。

吴玉喜在信的最后说,要回老家开个烟酒行,望以后在道上混,铁林咱们兄弟一回,放哥们一马。

毕铁林心寒齿寒。

没这话还好点儿,毕竟那四万五给他留下了,以前没喜子,这世上也备不住没他这人了。

他从梁家出来去了中心店,拿着柜台那封信气的手抖。

不是买什么四合院,是特么早就预备自个儿单干了!

毕铁刚拧眉问道:“铁林,你跟哥说实话,你店里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毕铁林这才从愤怒的思绪中缓过神。他以为是毕月露了口风,实际上毕铁刚能猜到,是当哥哥的一种直觉。

“你说你们,一个俺家大妮儿,一个你,是越有本事越啥也不说啊。

是,我没啥能耐,不懂。可你们多跟我说说,我也放心不是?”

“哥,我现在能信的,就家里人了。

大山那面什么情况?他是结婚啊是怎么的?等他那面有个一定,我给你找个人带一带,你帮帮我吧,唉!”

第四三五章 太欺负人了(三更,为Molly0707和氏璧+3)

被要求,被需要,毕铁林用着求的语气商量毕铁刚,这一刻,当哥哥的心里复杂万分。

以前供毕月她们几个上学时,毕铁刚觉得肩膀责任太重了,压的他喘不过气。

可自从毕月和毕成能挣钱了,肩膀倒是松块了,心里又不得劲儿了。

他自己的感觉,就像是眼睛被蒙块布,在屋里这一堆一块再转圈儿,儿女指哪他转哪,没出息,还憋屈。

高兴大过于其他,但毕铁刚开口说的却是:“我能行吗?你店里咋的了?你跟我说说。”

“哥,咋说呢?

当官的叫不能乱放权,咱做买卖的就叫不能乱放钱吧。

倒不是下面的人给你功高震主,但他觉得吧,他是盘菜,一管钱吧,太考验人心了,一般人都够呛,这人心吶,上哪看去?容易给你整事儿。”

有点儿听明白了。毕铁刚问道:“谁啊?”随后又脸色一正:“不会是喜子吧?”

“哼。”

毕铁林冷哼了一声后,起身脱掉洗脸时弄湿的衬衣,光着膀子打开衣柜,边找衣服边回道:“哥,我也不说别的了。我那矿上一堆事儿。就我那几个店面,你要是能管好了,上货验酒拢账,和跑货那几个多联系联系有了默契,我这边儿敢撩手的情况下,就给你了。”

毕铁刚急了:“可不行。你要这么说,我不接。”

“哥!”毕铁林无奈道:

“总共就咱哥俩,你总要有点儿事业的。

咱先不说那些,你问问大山,他那到底咋的?什么时候能接管饭店?要不然就让我嫂子直接管吧。

跟月月,哥,你也得提一嘴,不能给人心养大了,别觉得去不去无所谓,无所谓别拿钱,哪那么多美事儿。”

看见弟弟开始换衣裳了,再一听店里出个白眼狼,猜测可能是一宿没咋睡。能睡着吗?不够憋气的了。赶紧站起身说道:“知道了。你抓紧睡一觉吧。那什么,睡醒了去给楚小子那汽车送回去。”

毕铁刚边往外走边含糊道:

“岁数小啊,毛头小子管你那些呢。得让月月跟他处的有点儿分寸。

你也是,自个儿注意了,要着急结婚就说结婚的。

你看看那大山。你赵大哥那火上的,没几天掉了两颗牙。那还小子呢?再吃亏也比不上女的。反正都注意吧!”

毕铁林听明白了,想起一事儿,顺嘴回道:“哥,你跟我嫂子说一声,陈翠柳可跟喜子呢,也挺个大肚子。她们那都亲戚,可没咱老毕家啥事儿。”

回了屋的毕铁刚,对着床上还睡觉的大鼓包,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这娘们,一天天不干好事儿!”

刘雅芳嗖地坐起身,也来脾气了:“不就雪花膏吗?那吃一口能咋地?以前你饿急眼了也没少啃树皮。”

“谁跟你说那事儿了?你瞅瞅你。整个你舅家那面的陈翠柳,勾搭铁林手下,挺个大肚子一起坑铁林钱,这是发现了,没发现都得卷款跑喽。”

“啊?”刘雅芳懵了:“翠柳?她啥时候来的京都?”

“你问谁呢?你瞅你再瞎搀和的,我还烀你一巴掌,我烀死你!”

大清早的,毕家已经一个小插曲接一个小插曲的上演了,老楚家也不遑多让,只不过性格的原因,没那么外露罢了。

楚亦锋当天晚上大半夜回来,又是开门上楼,又是洗澡的,觉轻的梁吟秋全都听见了。

但因为她搂着王昕童睡觉,楚鸿天当晚没回来,她也就没起身。

等早上听到他儿子哇哇地吐了,脸色很不好的上楼了。

甭说梁吟秋脸色不好看,就是楚老太太也拉下了脸。

老太太心话了:大孙子也太狠了,她就是再同意毕月吧,也得差不多点儿啊?总共没休息几天,根本没咋招家。

你说她一把岁数了,活啥呢?

不就图个热闹,冲儿子和俩孙子嘛。

倒是陪陪她啊,说说话,是不是?不行带她一块出去,她也不碍事儿。

“你干嘛去了?跟谁喝的啊?”

楚亦锋拧开水龙头:“跟大鹏他们几个喝的。”

“一天天都是跟他们喝的啊?”

楚亦锋烦了,吐了漱口水,拧眉回道:

“妈,您心里应该明白我在哪啊?咱能不能不车轱辘的话来回说。翻不了篇了是吗?我也翻不了毕月那篇,爱怎么着怎么着!”

“你?!”梁吟秋气的点了点头:

“今天有妇女表彰大会,我一天都不在家。今天还休息日,你刘婶儿得下部队去看她儿子,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你奶奶离不了人,你姐夫还把童童扔这了,小慈也在家,你做饭吧。”

梁吟秋说完就走,走到门口了,到底不放心又气愤道:“休假这么多天了,明天就走了,今天能不能干点儿有用的?”

楚亦锋烦躁的一摆手,撵他妈赶紧走。

客厅里,老太太把广播拧小了,连她每天准点儿听的天气预报都顾不上听了,支着耳朵听到刘婶儿在劝大儿媳。大儿媳又哭咧咧了,说道:“养儿养女,有什么用啊?都是债!”

老太太情不自禁撇嘴嘀咕出声:“完犊子样。没大尿性,管还管不了,又被儿子气哭了。”

楚亦锋本想挣扎来着,他想把家里这几个“闲散人员”,都一起弄毕家饭店,只挣扎了一瞬,就听到电话响。

以为是毕月长心了,给他对暗号来了,结果毕铁林说车给他扔大院门口,二十分钟后出来取。

心里一凉,失望地当即叹了口气。

要不要二次夜探毕家?

楚老太太长叹出声打扰了他:

得,楚亦锋觉得终归不妥,哪个都不妥,问道:“奶,想逛园子不?咱出门溜达溜达,中午晚上饭,咱们走到哪算哪,找地方吃。”

老太太摇头:“不逛园子,没啥大意思。”

“您不是要出去吗?现在天不冷不热,我还在家,想想,有没有要去的地儿?”

楚慈晃晃荡荡下楼,咬了口面包,咬完觉得不好吃,塞乖乖坐在一边儿王昕童嘴里,端起牛奶杯。

老太太深思熟虑后,有点儿拘谨地回答楚亦锋道:“住京都住京都。住了这老些年了,园子没少去。可是,唉,都没去过长城。要是能去那玩还行。”

楚慈被呛到了,一口牛奶喷到了王昕童脸上。

王昕童当即大哭道:“大舅,你快看我小舅啊?太欺负人了!”

第四三六章 让期望的手不落空(一更)

毕月对着电话道:

“那你去吧,你晚上来咱俩也说不上几句。不用折腾了,明天中午等我吧。

谁在旁边哼呢?

不是,我不明白了,我怎么得罪小慈了,不就是去饭店我没搭理他吗?

都跟他说了,我忙着呢。那时候忙着装修,乌烟瘴气的,他跟我掰扯为啥搞对象不通知他。

行了,刚才狗蛋儿喊我接电话,我爹娘都瞪眼瞅我。你去吧,不用惦记我这头。啊?白白。”

楚亦锋挂了电话,也很是无语地看向楚慈,不是好气儿道:“看我干嘛?不装点儿吃的喝的,奶饿了呢?童童渴了呢?”

对于堂弟,楚亦锋也挺无奈。

随后他摇了摇头,最近让他无奈的人太多了。他都懒得一个个搭理。

有首歌叫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敢问路在何方,路就在脚下。

而此时楚家这些“闲散人员”,也正在爬山涉水,又是小孩儿又是老太太的,引的一同爬长城的路人惊诧。

楚慈负责王昕童,胖小子走走就耍赖,一会儿要抱、一会儿要背的,今天的口头禅变成了:“大舅,你看我小舅啊?”

刚开始,山脚下,楚亦锋还能回答,偶尔呵斥几句楚慈,不许吓唬给孩子扔下什么的,再顺带哄两句王昕童。

可爬了一会儿了,王昕童再告状时,楚亦锋就只会:“嗯嗯,你听话。”

再看楚亦锋,今天格外不易,连着走了好一会儿了。

脖子上挂着个大兜子,里面又是苹果又是水壶的,身后背着楚老太太。

汗流浃背的楚亦锋,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大太阳,又望了望那么多台阶,瞬间泄气。

往后背上抬了抬楚老太太,说话也多少有点儿呼哧带喘了:“奶,咱坐下歇会儿吧。”

老太太席地而坐,将水壶递给一屁股也坐台阶上的楚慈,拿出手绢给王昕童擦汗。

都忙活完了,翻兜子找出折叠小扇,一边儿扇着一边儿有点儿激动道:“哎呀,真是不白活啊。还真来长城瞅瞅了。前些年我那还能跑呢,那都不敢想。”

楚亦锋双手插腰,一条腿搭在台阶上,半猫着腰,在缓着气息。

没有人接话,老太太觉得不给劲儿。

她激动啊,这大长城,那老长,看的人心里都敞亮。

看到本来在他们后面的人都追上来了,老太太不想歇着了,人家是好强的性格嘛,问楚亦锋道:“小锋,你不是特种兵吗?这咋?”

楚亦锋用手背抹了把汗。奶奶你吃那么胖,比负重还负重,我是特种兵我也是人呐。

但他开口问的却是:“王昕童,能不能坚持?”

王昕童抱着个大苹果啃着,闻言马上皱起一张小脸:“大舅舅,不行,我腿疼。小舅舅背我太不稳定了,一会儿一放下。

你要非得让我坚持,你能不能也背我走会儿?就一会儿。”

王昕童说完了,也看不出他大舅是啥意思啊,小胖墩双手合十捧个苹果,跟许愿似的,还加了句:“拜托了,大舅。”

楚慈公鸭嗓接话道:

“哥,不行别到最上面了。下山更难。我是不行。这肉墩子好几十斤,膝盖会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