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作的,多难堪也得挺住。

可她父母不该像戴家父母一样。

如果没发生赵大山和戴寒菲那些事儿,她想她现在不至于这么磨叽。

戴寒菲未婚先孕,她也未婚先孕。

戴家条件挺好的,那还能被大山哥的娘给埋汰成那样。

葛大娘之前可没见过寒菲,可对寒菲没什么意见呢,但再看现在,横挑鼻子竖挑眼。

不就是因为是被逼着娶儿媳,被逼着承认这个儿媳吗?

那她毕月…

楚亦锋他妈,之前的态度就已经暴露对她有很大意见了。

上回在楚亦锋那个房子碰面,他妈妈看完阳台又看她,那时候不知道肚子里有证据,只要不结婚就是大闺女,她不怕,可现在…她只要一想到再看到楚亦锋他妈那眼神,简直了。

毕月停下脚步,拍了拍心口的地方,想象那个场景都能喘不过气。

就更不用说,楚家还有一个特大招人烦的楚大姐呢?

她在楚亦锋那个姐姐的眼中,跟狐狸精似的。

要说这事儿露馅,楚亦锋他姐一定得老解气了,那跟欠巴登似的,指定得上门用语言羞辱她。

看看,就以上种种,还能不能告诉楚亦锋了?

没发生戴寒菲那些事儿,她也知道不好看,但没想的那么透彻,告诉楚亦锋就真的告诉了。

可这次大山哥婚礼,这回妥了,她可是几面听,也彻彻底底知道了,就算是赵家那种不如戴家的亲家,还能背后说那些话。

毕月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能,她就觉得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告诉楚亦锋。

不告诉楚亦锋更不能告诉家里了,这要是跟父母坦白…

毕月坐在甬道的长椅上,大夏天的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她娘哭晕死给她看先不说,谁家正常父母不得要找男方要个说法啊?

她爹指定得找楚亦锋算账,那刚才想的那些,那不又循环回来了吗?

天吶!

毕月痛苦地双手搓了搓脸,以前觉得当未婚妈妈能怎样,可戴家妈妈说的对。

这八十年代人言可畏,不是后世那种离婚都无所谓,结一百回婚也无所谓,只要有钱就行的年代。

她可以不要脸,她爹娘、她小叔呢?再说就那样的楚家,她就这么窝里窝囊的进门,她会憋死的。

毕月站起身,她觉得她磨磨唧唧好多天了,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一抬眼,正好看到刚穿越过来给她介绍家教的李永远老师。

“李老师?李老师?”

“什么事儿?”

“老师。”毕月低头看脚尖儿,面对冷漠的李老师,有点儿像犯错的小孩儿,还想讨大人欢心:“老师,你怎么了?怎么现在不爱跟我说话了?”

李老师板着一张脸:

“我待会儿有课,你有事儿说吧。”

毕月停顿了一下,原来她和李老师也回不去从前了。

这一刻又加注了一点儿讨厌自己。

咽下那份说不出的心酸,这才说道:

“老师,我想问一下,咱们学校有留学名额吗?都有什么样的具体要求?”

“暂时没有。有也得层层选拔,你看看你的成绩再来问我。”

说完,李永远留下了僵在原地低着头的毕月。

这话说的这么直接,这么打脸,李老师心里也不好受。

那是她曾经几次伸手帮过的学生,给拿衣裳、给介绍去教工食堂干活,给介绍当家教。

那时候这学生不爱说话,闷头就知道学习。当时,她都替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感觉活的累得慌。

可转眼间,不,也是她帮得忙,帮这学生的弟弟办理走读,就因为毕月递给她那两根麻花儿,她才知道这个内向的女孩子已经做起了小生意。

为了多挣点儿钱,起早贪黑,出于女孩儿要更注重安全的考虑,她给毕月的弟弟出的证明,让男孩子遭罪去吧。

什么时候开始对毕月失望了,李永远找不到那个点。

她只知道每次听到毕月打架了,开车上学了,被人举报了,家里有钱了,亲叔跟副院长打招呼了,家里有背景了,她就会问问各科老师毕月的成绩。

可每次问、每次都生气,除了她教的英语,其他都很一般,听着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生气。

毕月僵在原地呆了几分钟,再侧过头看过去,李老师已经拐弯儿进了教学楼。

她就那么侧着头看了好一会儿,眼中有泪花儿闪动,又咬着唇将泪意硬生生咽了下去。

用胳膊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现在真烦人,动不动就林妹妹,这才离开。

“毕月姐?”王晴天推着自行车敲了敲车窗。

“噢,来,晴天,上车,我问你点儿事儿。”

王晴天笑意盈盈地点点头。

“普通人要想出国都需要什么手续?现在好出去吗?”

“毕月姐,我得明天到了单位好好帮你打听一下,我没怎么留意。”

“行。晴天,谢谢你了,有信儿给我家打电话。”

第四六零章 只对你有感觉(一更)

毕家胡同口的大树下,站着一位和楚亦锋同等身高的高大男人。

但这位男人又和楚亦锋不同。

楚亦锋是各种大衣、衬衣、西裤、牛仔裤,无论什么时候都注意自个儿的形象,衣食住行都有个讲究,很注重打扮的一个帅小伙。

可这位男人,他潇洒不羁随意的很。

逮什么穿什么,不太爱讲究衣着,他更欣赏男人要具备实力。

而此时的他,也一如往常一样随性的穿着。要是站在火车站出口,说他是像毕铁林那种只身一人闯京都城的硬汉,他像。

他要是站在灯红酒绿的歌舞厅,雅痞的一笑,也像极了花花大少。

他此刻上身只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半截袖,束缚着他那一身腱子肉,右肩上搭着一个普通士兵的军绿色手提包。

毕月的车头拐进胡同口时,军辉嘴上正叼着香烟吞云吐雾中。

毕月根本就没注意到道边儿有人,军辉却从树下忽然大步走了出来,他就像是非常相信毕月的车技,出现在离车头半米远的正前方。

“吱呀”一声,毕月抱着方向盘急促地呼吸。

等毕月猛然抬头时,两个人隔着车窗互望。

毕月咽了咽吐沫,硬生生地咽下了嘴边儿的“找死啊?”

军辉飒然地站在车头的前方,在毕月抬眼那一刻,瞬间露出半口大白牙,真心诚意地灿烂一笑。

毕月还傻呆呆地握着方向盘,不自禁喃喃道:“军辉?”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嗳?你这是刚回来?也休假?你怎么知道这车是我的?”

军辉微低着头,笑看面前忽然化身为问号的女孩儿。

即便“也休假”仨个字,他听的清晰明了。

但是高兴就是高兴,只因为面前站的人。她说什么,他听到什么都高兴。

以前不知道,真正的喜悦,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也一直问自己,是不是在和楚亦锋置气?才见了毕月几回面,有很长时间不联系也那么回事儿了,至不至于?

但是这一刻…

军辉盯着毕月的脸蛋,没回答那些问题,而是先笑着说:“毕月,你好像胖了,嗯,还有头型?”军辉比了比自己的毛寸。

毕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边儿:

“呵呵,胖了吗?可能胖也就胖那么一丁点儿。至于头发嘛,嗯,留小辫儿了,就这么一个小揪,才留的。”

瞧,她原来是什么体型,胖了瘦了,甚至连发型都能记得这么清楚。

军辉想,明明好久不见了,为何能做到一眼分辨。

大概是因为这女孩儿,让他想着想着就住进了心里。这就是答案。

毕月被军辉一直低头笑着那么看她,瞅的有点儿不自在了。

她觉得军辉的眼神太过、太过…说不上,很有深意。

毕月四下看了看,手随意指向旁处:

“你是路过?还是特意来找我的?不是才回来吗,怎么没回家?”

说着说着表情一变:

“是有什么事儿要告诉我吗?”

军辉点头道:“是有事儿。”看到毕月眼神忽然变的紧张起来,军辉的心里微微失落,但他咧唇的弧度比刚才还大,让人根本看不透他的心理变化:“那个事儿啊,就是感谢你在我住院那段日子送的饭,我送礼来了,呵呵。”说到这,将旅行包甩到身前,一样一样的拿出。

毕月有点儿傻眼,她一边儿两手接着,一边儿看着手里的东西嘀咕道:“你也太夸张了,去年的事儿,今年见我感谢?”

“呵呵。”军辉被毕月这一句话给逗的笑出了声。

都不是什么贵东西,毕月两只手心中捧着一个树叶书签,一块奇形怪状的山石,一个很漂亮的贝壳。

书签和贝壳,毕月认识。不,是三样都认识,但她有点儿含糊,觉得哪有这么送礼物的?

她还仔细盯看了一下山石,就怕是自个儿不识货。

毕月傻兮兮的用下巴点了点右手中的山石,问道:“是石头吧?普通石头吧?”

军辉这回终于不再是咧嘴瞅毕月傻笑了,脸色有了变化。

他像是一个羞涩的大男孩儿,有点儿不好意思道:“嗯,是。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想着,挺老远的背石头回来,不如给你拎几斤大闸蟹实惠吧?”

毕月也瞬间被军辉逗笑了,笑出了声。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笑声融合。

军辉看着眉眼弯弯、梳着小揪揪辫子的毕月,心里想着:进山就带一片树叶;

登顶就带一块山石;

在海边行走、抬头望月,就想着要给你捡一个最漂亮、最配得上你的贝壳。

我想把我正经历的,我看过的美景、踏过的足迹,都与你分享。

“呵呵,你可真逗。”

逗吗?那就再接再厉,我想看到你笑的很美很甜,我也高兴。

就在军辉想再自嘲几句继续逗毕月时,毕月…

毕月脸上的笑容僵住:

“嗝!”

毕月赶紧蹲下身,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军辉也马上扔了手上的兜子,一起蹲下了身。

毕月一只手捂脸,身体向后躲着军辉,一只手伸出纤纤手指指向军辉的肩膀。

军辉微侧头一看,长呼一口气,虫子啊。

绿色的毛毛虫在军辉黑色的棉T恤上正在蠕动,只看军辉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一捏…

毕月的第一口孕吐,吐在了军辉的面前,从这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毕月,怎么了?嗯?”军辉有点儿慌神,刚才捏过毛毛虫的大掌刚要拍蹲地大吐特吐的毕月,毕月微躲了下身子,一边吐一边指着军辉的手。

军辉就像是投降一般,瞬间举起那只手,用另一只手笨拙地给毕月顺着后背,口中生疏地嘟囔哄道:“不怕不怕,都捏死了。”

“呕!”毕月大吐特吐的都要蹲不住了,要不是军辉拽着她胳膊,就得吐完立刻瘫软在地。

毕月紧着摆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摆手俩意思,一个是不用军辉扶她,她自个儿能行。再一个就是吐的这么脏,不好看,太难堪了,可别盯着她瞧了。

而军辉略显慌神,就会不停重复一句话:

“这是怎么了?咱待会儿得去医院。”

第四六一章 好婆婆都是别人家的(二更)

毕月晚上放学又去王家等王晴天放学,又在胡同口跟军辉说话,现在还在吐呢,怎么可能准时到家。

刘雅芳摘掉围裙擦了擦手,探头问屋里正在教狗蛋儿做题的毕成:“大成啊,你姐说没说她晚上要上哪去啊?这都几点了,咋还不回家吃饭。”

毕成闻言,扭头看了看院子:“不知道,她没说。”

“那等会儿吧,等她一起回来吃饭,你们先学习。”

“娘,你要干啥去啊?”

刘雅芳边撩起门帘子,边随口回道:

“我去道口望望。”

狗蛋儿小声和他哥嘀咕道:

“咱娘老拿京都当赵家屯,咱姐开四个轱辘的,她一整就要出门找咱姐,上哪找去。”

毕成啧了一声:“写你的作业,哪都有你。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刘雅芳打开大门刚走出几步,她就瞪大了眼睛。

从她这角度看,一个大小伙子正在半抱着蹲地上的人。

要不是有红色的夏利车停在一边,她甚至都有点儿不相信蹲地上的是她闺女。

为啥?不能够啊!

她闺女有对象啊,对象当兵走了,这是谁啊?搂搂抱抱的,这什么姿势?不像话!

就是现在刘雅芳也觉得不一定,因为蹲地上那影子被男人挡着,没看到脸就不确定。

而此时的毕月也不吐了,但是已经吐的晕头转向了,正被军辉扶着蹲在那倒口气呢。

毕月觉得她都有点儿吐的大脑缺氧了,刚才有那么一刻,真是有种胃好像都快要吐出来的假象。

刘雅芳又上前几步,离蹲地上那俩人十几米远的距离,用着小心翼翼,像是试探,还有点儿不可置信的声音喊道:“大妮儿啊?是大妮儿吧?”

毕月还没等回答,军辉率先抬头看向刘雅芳,而刘雅芳也马上先看了眼军辉,第一印象就是额头那块有道疤痕。

等刘雅芳第二眼看向毕月时,脸色一变,这回带小跑跑了过来:“咋的啦?啊?真是你啊,妮儿,这咋吐了呢?”上前一把搂住毕月。

刘雅芳看了看地上的一大滩,又焦急地赶紧看毕月:“吃啥吃不对劲儿了?”

毕月被刘雅芳“抢走”了,军辉站起一边点头道:“你好,阿姨,她好像是吃坏东西了。”

刘雅芳啥也顾不上了,只顾着扶住她闺女,抬脸瞅毕月。

而毕月是吐完一直捂着嘴,她都快要被自己熏着了,还想吐,吐到后背布满了一层汗珠子,全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

是军辉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又反身上了夏利车,将车开到了毕家门口。

刘雅芳这才忽然想起来身后还跟个大小伙子呢,回眸看向军辉,眼中有疑惑。

军辉将毕月的书包和车钥匙递给刘雅芳,这才再次重新介绍自己,先是点了下头,点的刘雅芳也不自禁跟着点点头。

“阿姨,你好,我是军辉,是毕月的朋友。今天休假刚回来,方便车正好停在这,这才碰到毕月。”

刘雅芳干巴巴打招呼道:“啊啊,好好。”

“那阿姨我先走了,改天再过来拜访您,您先扶她进院儿吧。”

军辉站在毕家的大门处,望着四敞大开的小院儿,听到刘雅芳在招呼毕月的两个弟弟,他将目光放在了毕月始终捂住小肚子的手上。

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直到“咋的了咋的了”的问话声被隔绝在房门里,他才转身将手提包重新甩在肩膀上,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