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铁刚心里急的不行,听到那面娘俩又哭上了,他急三火四喊道:“到底咋的啦?啊?”

刘雅芳扯着毕月的胳膊走出来时,哭的迷迷糊糊地,谁问她也不吱声,就知道扯着她闺女,再不骂了。

毕月躺在床上,疲惫地合上眼睛,眼泪滑落进头发里。

听到院子里刘雅芳小声说:

“啥?包子都糊了。煮粥,给你姐煮…算了,我去,她得喝点儿软乎的,大枣,大枣我放哪来着?”

原来家人知道了,也没咋地。

她娘偷偷摸摸的哭,被她这见血了吓的,都不敢当她面哭了。

她爹也没把她怎么样,连个巴掌都没舍得落下。

她以前还抱屈,觉得家人就只有欺负她的能耐,她能挣钱还撵她出门。

可她现在却觉得,她也就欺负自家人的能耐。

她忽然不想离开家了,丢脸也抱团,其实她也不想一个人。

她再也不干那事儿了,她再也不扯男女朋友那一套了。

迷迷糊糊想着这些的毕月,空着腹就睡着了,中间被刘雅芳喊醒喝粥,她摇了摇头转身给她娘一个后背。

毕月不知道她自己睡着了还在流眼泪,是刘雅芳一手捂着嘴,自个儿哭着,一边儿用粗啦啦的掌心给她闺女抹的眼泪。

她给毕月擦干净了,自个儿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站在院子里。

此刻,刘雅芳也满心满眼因为戴寒菲那么个例子担心,她可亲眼见着了。

她只要一想到这,她闺女可咋整?结婚早啊,没毕业啊,要是嫁过去顺心,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不明摆着吗?

本来就看不上他们老毕家,嫌弃高攀了,还揣着个孩子,以这样被人瞧不起的方式让硬娶,能有好磕听?好日子过吗?

毕月这边儿睡的很沉,她爹娘却在外面天儿开始擦黑时,走出了家门。

大道上很热闹,胡同里的几家人,也接连开门关门。

有孩子吃完晚饭跑出去疯玩了,也有小两口在老人这,蹭完晚上饭了,抬着自行车过门槛要走的。

闷热的天,很多人吃完晚饭都不在屋里呆着,出门溜达溜达,消暑散热,毕铁刚和刘雅芳却不需要。再热也挡不住他们心里哇凉哇凉的。

两口子还没走出胡同,被拎着鸟笼子的邻居孙大爷问:“怎么好像听到你们院儿里,还是谁家啊?有女人哭呢?”

毕铁刚红着脸,吱吱呜呜撒谎道:

“嗯那,孩伢子调皮,拿虫子给她姐吓着了。给丫头吓哭了。”

“啊,那你们这是去哪啊?公园?走,咱一起吧。”

刘雅芳发现毕铁刚撒完一个慌不会连发说谎了,红肿着眼睛赶紧接话道:“不了,不顺道。那什么,我拉肚子,让孩儿他爹陪我去医院问问。您先溜达着吧?呵呵。”勉强冲孙大爷笑了笑。

等毕家两口子都走过去了,邻居孙大爷对鸟笼子里的鹦鹉说道:“嘿,老黄,是两口子吵架了吧?啊?”

鹦鹉学舌道:“嘎嘎,啊。”

医院里,刘雅芳扯住一名护士大姐的胳膊问道:“那什么,老妹子,妇科,管生孩子检查的那个科室,我该往哪走啊?”

护士大姐上下扫了眼刘雅芳,这么大岁数怀孕了?计划生育啊,那得做掉:“患者是你吗?要是身体不舒服挂急诊。不过我告诉你,现在…”

刘雅芳含含糊糊摆手制止: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顺路来问问。不是我,没有不用挂号就能告诉我几句的医生吗?我就问两句话。大妹子,麻烦你了!”

这对儿当父母的,跑到医院先来探路来了,问问见血了得咋保养啊?怎么整啊?

虽说过去他们那年代,谁家扔两个孩子都不觉得咋地,那年月,挨饿受冻啊,谁家不得用锹搓出去一个两个的。

但是到了闺女这,别看生也不是,不生也不是。可听到见血了还是心痛,更心疼闺女。

先治吧还是,不行的话,严重得住院。

这就是毕铁刚和刘雅芳的心理。

“姐。”毕成将粥碗放在床头,伸手要扶毕月,毕月却一摆手,她还没那么虚弱,她不是什么有功之人,用不着那些。

更不希望家里这几个人对她小心翼翼,只会让她更愧疚罢了。

毕成将粥递给了毕月后,先是环顾了一下屋里,他轻声说道:“娘砸东西,扔东西,又都给你收拾完了。”

没有听到他姐回话,毕成也不在意,拽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毕月道:“姐,原来前几天你说的是这个意思。我真是万万没想到。”

毕月舀粥的动作一顿,她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成这样,中奖的概率。

但是已经这样了,她还能去死啊?

第四七五章 两章合一

毕成发现毕月看向院子里,他以为他姐是想问爹娘去哪了,主动告知道:“爹和娘好像去医院了,你刚才那样把他们吓坏了,我看爹手指肚都哆嗦了。姐,你身体到底怎么个不舒服法,别瞒着我们。”

毕月不想再听这些。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能怎么着怎么着吧。

要是折腾掉了…就是天意,她不会去医院的。

毕成发现他姐今天是真的不会跟他再说一句话了,他也停顿了一瞬,回头看了眼站在门框边儿的狗蛋儿,小声斥道:“去,哪都有你。”觉得弟弟小,有些事儿不能听。

然而十来岁的狗蛋儿心里却相当明白,他离开前,说了句:“姐,赶紧找楚大哥,那咋的?你一人挨揍啊?”

毕成站起身撵弟弟:“赶紧回屋写你作业去!”

反过身,毕成也实在扛不住心头的焦虑,建议道:“狗蛋儿说的对。趁着爹娘都不在家,你赶紧给楚亦锋去个电话吧。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呢?我觉得他要是知道了,你不会是这样。他不得早就回来了。”

倒是毕成,这一刻还信楚亦锋。

毕月扭头看向墙里:“他出任务了。”

等毕成出了毕月的房间,毕月就听到大门响,随后就是她爹嘱咐大成说:“明儿个去你姐学校请假,先请三天吧。”

毕月以为这也就得了,她以为她求爹娘求成那个样,这孩子的事儿,就真的成了毕家的,毕成给她请假,也会撒谎说她病了。

然而…

然而毕铁刚和刘雅芳从医院回来了,这对儿夫妻俩更不敢多问毕月啥了。

刘雅芳是带着焦心、疑虑,关好了毕月屋的房门,这一刻只会打着商量问道:“妮儿啊,不怕。你跟娘说,小肚子疼不疼?有没有一抽一抽的疼?是今天才流血啊,还是最近都这样啊?血量少不少?娘那功夫劲儿都哭懵了,我也没注意有没有血块啊?你得告诉我!还有、还有?”

刘雅芳拍拍脑门,脑子懵懵的状态回忆医生说的话:“对,你这是是突发性的,还是持续性的流血啊?”

刘雅芳为何这么心急,为何又想保住这个孩子了,因为回来的这一路上,她又思想保守的想:闺女左溜都已经不是大姑娘了,以后还咋嫁?嫁谁?

管咋地,她也算看出来了。那楚亦锋,合闺女心意,要不然能这么胆儿肥的敢没结婚就这样吗?

那与其以后嫁人不好嫁了,就甭折腾了。

还不如怀着,好好怀着,完了想招让他们老楚家认账吧。

毕月摇了摇头,淡淡道:

“今天第一次。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去医院的。要是掉了就当没这事儿。你们别管我了行吗?”

刘雅芳瞪着眼睛看毕月。

没这事儿?又说小孩儿话,这都没长大呢。唉,怎么能当好妈!

刘雅芳瞪完毕月,随后肩膀一耷拉,一脸愁苦,她强挺着可别在毕月面前哭了,回来这一道,孩儿她爹都警告她了。

人家大夫也说了,心理压力,没休息好,这都容易流产。得卧床休息,观察情况,还得让她闺女去医院看看。

可闺女现在这个样,闺女也不配合啊,再说小小岁数去医院,没结婚咋去查啊?

刘雅芳一颗心像是要被搅烂了似的离开毕月的屋,回她自己屋就听到毕铁刚在呵斥毕成:“你怎么啥都不知道?你一天天跟你姐后屁股转悠,连电话号都没有?那他地址呢?”

毕成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好脾气,他知道家里人心里都火冒三丈,全压抑着呢:“爹,那我上哪能知道那事儿?要不然我去大院儿吧,我上他家去要电话。”

刘雅芳马上期待的看向毕铁刚。她倒是很着急赶紧去找老楚家。

毕铁刚挥手撵走了毕成。刘雅芳马上上前说道:“她爹,这事儿可不能拖啊,你这回可得出头,你要不去我就去!哪有这样的?坑了咱家孩子,他家凭啥过消停日子?”

毕铁刚猛地抬头:“那咋地?去闹啊?闹的满城风雨,都知道你闺女怀孕了,咱胳膊还拧不过大腿,你当咱是戴家?你当楚家是赵树根儿一家?强按着能娶?”

一想到楚亦锋,毕铁刚恨不得现在一棒子削死他,咬牙切齿道:“那个死小子还不在,上哪逮人影去。不赶紧先找他,你去楚家说出花来,就那死小子的娘和姐,她们能认吶?”

刘雅芳用手心擦了把泪:

“咋地?那我真去求啊,磕几个赶紧娶了行了吧?你就是不出头!你闺女都这样了,不是亲的啊?你什么爹啊你是!”

毕铁刚手被气的又直打哆嗦了,一想到还得磕几个才能娶,谁家不是求着让嫁,到他家了,相反了。

他憋屈的不行不行的,还是自家孩子不争气啊不争气!

一倔答就要走。

刘雅芳赶紧一把拽住他裤子:

“你干啥去?这功夫了你还要躲啊?”

“你讲不讲个道理?我干哈?我找人去!你等我找着楚亦锋的,我一棒子削死他!”

“上哪找去啊?”

毕铁刚沉声道:“那个军辉不是说跟他一个地方当兵的吗?没电话我就要地址,我去部队找他!”

毕铁刚也是因为看到院子里那三箱酒才想起的。

晚上七点多钟,军区大院儿的门口,毕铁刚心理复杂地站在那里。

别看他对刘雅芳是那么说的,但是当门口的士兵问他找谁时,他几次想脱口而出说是找楚家。

军辉的母亲,先是很纳闷这人是谁啊?

一听说是毕月的父亲,找军辉还有事儿,军辉的母亲脸上先是露出了意外,愣了一瞬后,马上反应过来了,又异常热情地让毕铁刚坐下:“你好你好。快请坐。辉子一直没回来呢?家里有什么急事儿吗?月月她爸,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你跟我说,咱家能办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人家是客套还是真的,毕铁刚活一把岁数了,还是能知道的,跟楚亦锋他娘,两个态度啊!

这算是毕铁刚第一次迈进军区大院,也是第一次坐在小楼里,他不知不觉间心理压力变大了。

尤其是面对军辉的母亲,这一刻也想起刘雅芳说的那话了。

闺女有好样的人家不找,非得找楚家那样的。

你说好言好语的,进了这样的人家,那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像是不敢大声说话似的。

楚家那样的,没等进门就不给好脸,他家月月该怎么办!

“大姐,我找军辉有点儿急事儿,他一般啥前儿能回来?”

军辉的母亲推了推茶杯,以为毕铁刚是不好意思说,又一琢磨昨晚她家辉子回家就打电话。

大半夜的,她儿子又出门,随后就拉回来几箱酒。她家那位还夸是儿子出息了,知道买酒孝顺老子了,结果说是帮别人要回来的。

“那我打几个电话?找找那个臭小子吧,你稍等。”

“嗳嗳。谢谢你了。”

奈何军辉的母亲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是没找到她儿子。她站在家门口看着毕铁刚离开的背影,拧着眉头,第一次对于毕月的心思往下沉了。

因为毕铁刚离开时,在她看来,像是鬼使神差般,居然问道:“哪个是楚亦锋的家?”

她给指了指位置。

军辉的母亲觉得,她好像了解的不够全面,她该找儿子细谈了。

军辉站在饭店包厢里,身边一边一个,坐着他两个兄弟,一个是刘大鹏,一个是刘立伟。

这俩人是被军辉紧急叫出来的,说是要喝酒,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儿直奔这来。

刘大鹏是腋下夹了瓶红酒推开的包厢门,刘立伟呢,他正好在家里吃饭呢,一听喝酒,从他老子那顺了瓶白酒。

军辉冷声道:“拼酒吧。”

刘立伟啧了一声:“辉哥,买醉啊?”说完赶紧看刘大鹏。军辉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刘大鹏倒是很干脆,拿只筷子砰砰砰几下,连续起了六凭啤酒,又伸手拿他带来的红酒,边起酒边说道:“行啊,奉陪。”

这奉陪二字真不是空话,

军辉拿起啤酒瓶说道:“我先干了”。

都当兵出身,无畏、干脆,没那么多废话,谁也不服谁。

刘大鹏也拿起一瓶对瓶吹。

刘立伟拍了拍肚皮,后悔晚上吃太多了,他站起身也抄起一瓶开始一口干。

这俩陪酒的,心里同时想着:靠,二喝一,不信几瓶酒下肚,军辉你不飞。

一瓶接一瓶的啤酒,一杯接一杯的白酒,一个个喝的脑袋沉了,眼睛红了,状态兴奋了,话也开始变多了。

从聊事业再讲到最近部队里的情况。聊着聊着,刘大鹏瞟了一眼军辉,嗤笑道:“我说,辉子,越喝脸越白,你这人,真是不好交。”

本来是句玩笑话,军辉却一斜嘴角,表情没太大变化,可谁都知道他怒了:“大鹏,谁好交?”伸出手指指着包房门:“他楚亦锋?!”

刘大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的懵了一瞬,随后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刘立伟赶紧把军辉伸出的手指推了回去,喝多有点儿磕巴道:“辉子哥,怎的?喝急啦?你要不行别喝了。”

“我不行?”军辉又嗖地站了起来,心里气愤地想,他怎么就不行了?就只有楚亦锋能行是吧?

像是置气一般,军辉一手白酒瓶,一手抄起红酒瓶,咕咚咕咚,红白一起兑,仰脖就干了。

那副样子,看的刘大鹏此刻喝多了都头脑冷静了,吓唬他和小伟呢?得,吓着了,认栽。

刘大鹏打着商量说软话:

“你行,辉子你最行,疯子不行,他确实不如你行!那是位喝几瓶就往后缩的选手,别的啊你?”

军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纳闷自己怎么听了这话,没有一丝丝舒服?倒更狼狈了呢?

他双手搓了搓脸:“喝!”

军辉在饭店里买醉呢,毕铁刚上哪能找到他?

倒是在路过楚家门口时,毕铁刚原地驻足了好久。

看到一位女人从那院子里跑出来,不是楚亦锋他妈和他姐时,不自觉地还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等他意识到了,毕铁刚还想抽自己两巴掌。只觉得自己窝囊透顶。

又看到那女人跑到大门后,喊卖西瓜的车停下,要买几个西瓜,毕铁刚咬牙切齿离开:楚家居然还有脸吃西瓜!

刘雅芳在毕铁刚走了之后,跟毕铁刚是一样一样的心态。

从知道她闺女未婚先孕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了,她还是大脑一片浆糊的状态。

这对儿父母全都是心乱如麻。

刘雅芳表情复杂地坐在床边儿。一会儿想着她想要削死楚亦锋,想要去楚家大闹一场。明知道这样算欺负她闺女,咋就能下手干出这事儿?这不就是大流氓嘛!

等气大劲儿了,她又能理智地想着:

唉,要是万一不认账呢?楚亦锋他妈要是耍无赖不认可咋整?那看来真得求,好像求他们家,不是大闹一场才是对的。

得商量那更有能耐的楚家,让她闺女大学能够毕业啊,要不然不是白念了?

大成以前回家可说过,前两年刚恢复高考那时候,结婚生娃带孩子去念书的,那有的是。当时情况摆在那,能考上的有很多成家了。

可现在不一样啊,说是学校规定,别说生孩子了,处对象都不让啊。这要是被发现了…

不行,不能闹。

刘雅芳深吸一口气,一副活活要咽下这哑巴亏的表情。别因为这事儿耽误前途,趁着怀孕了,俩好变一好,让他俩感觉结婚,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过刘雅芳随后表情又是一变。

这功夫了,刘雅芳可一点儿不信楚亦锋的人品了,在她看来,楚亦锋没那东西,以前表现的都是虚伪。

所以她此刻想的是,要是怎么的都不行了。妈的,那她豁出来她自个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宁可给楚亦锋那身皮扒掉,作的老楚家脸上无光,让楚亦锋当不成兵了,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在毕铁刚和刘雅芳一心想找楚亦锋时…

毕成摸起了电话。

他给他姐请假,得跟笑笑姐打声招呼,问问书桌堂里有没有别的?一并带回来吧。瞅这样,这一周都不能去学校了。

第四七六章

梁柏生扣下电话,梁笑笑端着一盘西瓜进屋,就看到她父亲拧着眉头还看电话呢:“怎么了?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