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笑笑都听傻了。第一次觉得,原来有妈也挺痛苦。

毕月却平平常常道:“就这最后一步才折磨人,她能刚才还在骂你打你恨不得掐死你,她也能调整过来扮弱,商求你。

让你可怜可怜她吧。

她一个当妈的,也真能放得下身段,扯着你手求你。让你对她喊、喊不得,一看她那样,你都无力。”

梁笑笑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以前我就见识过你妈的厉害,原来只见识那么一丁点儿啊。”

毕月不是吐槽,因为她对梁笑笑这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不吓人,她是让人心累。一直以来都这样。但别的事儿,她刚第一步,我就能给掐灭在摇篮里。不会给她无理取闹的机会。就这件事儿…”

“为什么?”

毕月没回答,眼神落在外面行走的人群中。

其实,至今为止,爹和娘没借上她什么光。没有她,就凭小叔,也过上了现在的日子了。

如果那个亲生的女儿活着,不是她来代替,至少那个女孩儿不会给父母丢这个人,他们本不该承受女儿未婚先孕这份心理煎熬。

倒是因为她…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好女儿的模样。

心累就心累吧。在这些心累中,父母被她气成了那样,却在第一时间跑医院去咨询医生,也暖着了她。

梁笑笑望着沉默不语的毕月,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打听道:“那现在都知道了,你怎么想的啊?你妈那样,是刚知道在闹啊,还是因为别的啊?我怎么觉得她因为别的呢?”

毕月实话实说回道:

“嗯,因为我想选最不明智的那条路,自己养,自己过。”

“什么?”梁笑笑惊愕地瞪大眼,两手伸了过去,想要握住毕月的手:“你疯了吧?”

毕月点点头。或许吧。在所有人眼中,她也确实是疯了。

可她自己知道,她居然现在怀着怀着不后悔怀孕了。她有了期待。

家人,什么是家人。

不是不要爹娘和弟弟们,是她这破脾气,她觉得她是让家人心堵的存在。她得搬出去。

但她自私,也渴望有人陪着。

她一个人太久了。

从上辈子爷爷奶奶没了,她就再没有过家人。

即便到了这一世,现在的家人,当初,乱、闹、穷、麻烦,可也给了她别的感受,她甚至还挺庆幸。

或许她一直就是个懦弱的人,从她和娘吵架被撵出去,她能那么受伤,那么渴望有个家,听到笑笑无心地提到成家二字,她居然有所触动,就该意识到了。

而现在怀孕了,终于有个会依赖她,离不开她的,会一直陪着她的家人。

因为她会死在孩子的后面,这样她是不孤独的。

她不会再有该吃年夜饭的时候,别人家热热闹闹的十个菜八个菜,她在孤单地炸着麻花儿,听着春晚里的热闹,炸了一盆,却不知道该给谁吃。

第四九四章 感情是件难控制的事儿(为宗师Molly0707+1)

“月月?你这想法太可怕了,你在想什么呢?不结婚,你想要干嘛呀!”

毕月直视梁笑笑,抿了抿唇。

她承认,结婚是更名副其实的有家了。可让她现在这种情况成家,像是逼着楚亦锋娶她似的,再委曲求全地听着小话成家,她做不到。

为什么要跟嫁不出去了似的求着谁?

为什么要让父母承受戴家爸爸妈妈所承受过的一切?

“笑笑,你觉得再过几年,我这事儿算事儿吗?

我又不是养不起,又不是要带着孩子打算一婚二婚,我不婚,不成吗?

生活方式不同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跟大家似的。有孩子就得结婚?大学毕业就得上班?

至于听别人的讲究,这是首都,不是哪个村儿一帮闲得慌的。

再说我吃他们喝他们的了,谁没事儿吃饱了撑的。当我面说一个,我大嘴巴抽他们。

我更不会让自己堕落到跟这些人为伍,站的高了,听得着他们说那些吗?”

梁笑笑崩溃了,她想大嘴巴抽毕月。

这一刻,梁笑笑忽然有些理解刘雅芳了。一个人成疯成魔,指定是被人逼的啊。

“月月,你说你挺聪明个人,你说的那是什么胡话?我要知道你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当初不如陪你做掉算了。”

梁笑笑很激动,她腾地站起身:“老板,结账!”说完一把拽起对座的毕月。

面馆老板追了出来:“小同志,两毛钱?”

梁笑笑挎着毕月的胳膊,一脸不耐烦地回头摆手:“不要了!”

等她再转过身来,甩了甩毕月的胳膊,小脸儿上满是气呼呼,两个人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对话。

“你真以为有钱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就你家胡同里的邻居,问你爸妈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有孩子了,你让他们怎么回答。

再说养得起,和给孩子一个正常家庭,它就不是一个概念。

是,我承认你能做到不听人言,因为你那是成年人的思想。

孩子呢?孩子能承受住吗?你俩住在月球上?

她上学没爸,回家没爸,开家长会没爸。学校很有病的,动不动就让写:我的爸爸,我的妈妈。

到时候你的孩子,写我的爸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交不上作业,因为没有!

我没妈,我…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

面对眼圈儿通红的梁笑笑,毕月一时哑言,她惊愕地看着激动到不行的朋友。

梁笑笑吸了吸鼻子,手心拍着手背儿以显示她的无奈:“月月,你作的是什么劲儿呢,戴寒菲家养不起外孙?怎么就你能!

再说人楚亦锋,咱不是知道吗?出任务了,人家说娶你是被逼的了吗?他不放炮庆祝都算低调。

你对他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就凭那个军辉说楚亦锋能打电话却不给你打?

胡扯!

我给楚亦锋打电话通知这事儿,是别人接的,我没敢问他回没回来,怕那是什么秘密任务,再给军辉惹麻烦。

我就问他在不在,能不能接个电话,结果被人臭损一顿。没办法了,急中生智只能留你的名号。

听那人的意思,我找楚亦锋怎么能打电话?

瞧瞧,可见楚亦锋不是故意的,至于军辉为什么要那么说,要么就是他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听者有心,要么就是军辉有别的心思。

你啊你,你要急死我了,懂点儿事儿行吗?这个时候你瞎多什么心吶?他娶你怎么会是因为孩子?怎么可能会是被强迫的?

我要像你这么不懂事儿,我和毕铁林早散了,他可仨俩月经常没影子!

你现在作着要自己养,拿楚亦锋当什么呢?你真觉得楚亦锋哄着你,他能惯着你这个是吗?

我把话给你放这,他不是泥捏的,以我的观察,他好脾气是种假象,你等着他抽你吧!”

梁笑笑这一刻也自动带入了刘雅芳,分几个步骤,最后恳求,都快哭了似的商量道:“你要是怀孕了,思维不正常,你能不能听听我们这些正常的?别胡思乱想。幼稚!”

毕月拧眉:“你留我的名号?还急中生智?”

梁笑笑半张着嘴:“啊。”心话,提她也不好使啊。

两个人沿着马路往毕月家附近的公园走,毕月声音传来:“军辉是楚亦锋的好朋友,昨天半夜却跑到我家跟我表白,楚亦锋也够悲哀的了。”

“啊?”梁笑笑此时此刻十分怀疑毕月的智商,索性什么都问:“他怎么说的?还有你家从昨天到今天发生了些什么,你都跟我说说。”

“没什么,提他没意义。”

“那你说点儿你想说的。”

“想说的?”毕月真就认真考虑了一番,她看着公园里的小湖:“你们这些为我担忧的场景,时间一长,慢慢都会模糊不清,我也会想不起来,把这只当一件小事儿,你说结局会不会是这样?”

梁笑笑傻了,毕月是什么意思呢?倒是肯定的点点头:“会啊。你要是消停结婚了,把这事儿变喜事儿,孩子出生是充满期待的。你想啊,他有爸爸有妈妈,有个完整的家,小宝贝一出来再咯咯一笑,好像、也许,都值了吧。

月月,就为了他,要是楚家真是给了你什么委屈,退一步吧。

咱身体情况不允许,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比喻不恰当,我就是想说,你们过好了,你又不是没有能力,以后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呗。

你有楚亦锋,你有孩子,你既然不怕人言可畏,怕楚亦锋他妈他姐干什么?爱说什么说什么,咱本来嫁楚亦锋就没图什么啊。”

梁笑笑说到这一跺脚:“我都把自己给说感动了,你有没有往心里去?”

毕月平静的语态,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以前我警告过自己,见到有家世的男的绕着走。

刚和楚亦锋认识的时候,磨磨唧唧,就是因为见到他,一会儿想起忠告自己的话,就远着他,一会儿又控制不住想见他。

发生的事儿多了,警告自己的那些话,就变成了废话。我总是不信邪。

现在这样,是我自找的,到如今,还是我愿意认栽的大跟头。

我娘骂我虎了吧唧,我想她说的对。

越是这样,我越是想撞破南墙冲出去。不想让自己生活在被瞧不起的氛围中,又想留下孩子。

孩子最无辜,做掉了,没比生下来扔了他的强到哪去。都一样不是人。

我啊,就是个神经病。

倒是你,这是我第一次听人劝,还听进去了。”

梁笑笑马上松了口气。

然而两个人不知道的是,她们正谈心走过的羊肠小路,梁吟秋也走过,并且刚离开。

第四九五章 良苦用心(为宗师Molly0707+2)

毕月和梁笑笑离开之后,毕铁刚就站在门口,一脸愁容地望着形象凄惨的刘雅芳。

孩儿她娘那脸哭的又红又皱,脑门那大包也没消肿,两眼更是布满红血丝。

“又因为啥啊?”

问完这句,毕铁刚环顾了一圈儿毕月的屋,率先回了自个儿房间,路过院子喊毕成:“别傻瞅了,你们俩自个儿腾点儿饭吃。该写作业的写作业。”

刘雅芳这才想起来,从澡堂子那女的送合同纸之后,她就一直跟闺女掰扯来着,都忘记做饭了。

别看刘雅芳跟毕月有力气又喊又吵的,到了毕铁刚跟前儿,她没那个精神头了。

一把年纪了,她也哭的累得慌。进了屋,坐在床边儿,刘雅芳直来直去道:“你那个好闺女,能耐了,自个儿偷摸出去买的房子。

买完了。

我都不知道她搁哪整的钱。按理说,她手头应该没多少钱了。

是西二头街开澡堂子那女的,她来给送落下的合同,我这才知道。唉,你看看吧,咋整?”

毕铁刚不解:“买房子?买房子跟你哭嚎的有啥关系?”

刘雅芳深呼吸:“因为你闺女不是买着玩,是要自个儿搬出去。

人家还说了,楚小子八抬大轿过来请,她都不嫁。

大妮儿啊,大妮儿这是被小鬼缠上了,脑子有火泡啊。要自个儿生、自个儿养。

听那意思,咱俩要真是亲爹娘,就帮着带把手,别逼她。

要不是亲的,就像我刚才那么闹吧,人家照样不听。明白不?你看看你闺女,多能耐。”

“胡闹!”毕铁刚立刻怒斥刘雅芳。

刘雅芳倒显得比他平静:

“我哭嚎啥呢,可不就是因为她胡闹。这知道楚小子得到信了,我瞅她那样,就像是要加紧跑似的。

说是肚子大了不好跑,要不然啊,都不告诉咱们怀孕这事儿。

看看你家丫头,多能耐?

毕铁刚,她全唠糊话啊,要气死我了。

我就不明白了,这怎么咱们依着她嫁楚小子吧,她咋还不乐意?还想怎么的啊?她还不结了!”

毕铁刚基本听懂了,他也无须刘雅芳给他解释闺女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气话,在他看来,啥话也不能再依着毕月的性子了。

干脆道:

“别听她那个。你也够没出息了,她说的算吶?咱俩还没死呢!”

刘雅芳心里立刻有底儿:“这不,楚小子中午来电话了嘛,估计快回来了,等回来了,咱俩就跟他定。总得有个说法。结婚,定下哪天是哪天,越快越好。”

毕铁刚拿起茶缸子喝了一口,就这一宿时间,他嗓子干疼,擤鼻涕都带着血丝:“他说哪天没有?”

“那不得马上回来啊?这都怀俩月了,他要敢一拖二拖的,我!”

毕铁刚叹了口气:“别说那置气的了,是得收拾他,但是也得压着他快点儿结婚。

就是他家那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整明白。

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像咱家大妮儿,包括那个楚亦锋,越是看起来透着一股聪明相,瞅着挺靠谱的孩子,越是不咋地。

办事儿啊,不牢靠。

有点儿能耐,一瓶不满半瓶子乱晃荡,实际上,人事儿不知!”

刘雅芳赶紧赞同道:“还一点儿不听劝呢,就像是他们都能整明白似的,惹祸气人,一个顶八个。”

毕铁刚将手中的茶缸子递给刘雅芳,意思是让她也喝口,他坐在一边儿看着大衣柜柜门。心里想着:说这些都没用,咋生气也得该怎么着怎么着,降低音量,像是跟刘雅芳商量似的:“再别跟大妮儿闹了,差不多了。真有那能耐,跟外人使。

唉,咱还没有。

作的孩子真哪天受不了,她身体现在还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糟心的还是咱们。我说…”

刘雅芳侧头看过去,这人咋说话说一半儿呢:“啥?”

“真等那小子回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咱别像戴家似的瞎提要求,自觉点儿吧,别让人背后讲究。”

刘雅芳立刻由坐直的神态变成了佝偻着,心头泛起几丝悲哀:“嗯。不挑。”

“还有,不仅别瞎提要求,咱陪送这方面…”毕铁刚有点儿紧张为难地侧头看向老妻:“别像以前咱俩研究的那样。不是尽量,是…竭尽所有陪送吧。”

刘雅芳瞪着眼睛看着毕铁刚,就在对视中,她忽然委屈到像是被呛着了似的哭出声。

大掌拍着她的背,毕铁刚安抚道:

“你瞅瞅你,又财迷。

狗蛋儿还小,大成那块儿,我这不是还能干活呢嘛,我再给他挣,他又不着急结婚。

多给铁林干几年,我是他哥,他还能亏待大成吗?

咱到时候,都跟人楚家一五一十说明白了。

那荒地,那饭店,你手里攒没攒够一万?不行凑凑,给买东西是给个折啊。

到时候都跟人家说明白了,这些都是闺女的。

就是你,在饭店干活也是给帮忙,不要一分。

家里还有啥,都当陪送。”

毕铁刚说完,大力地拍了拍刘雅芳的手背儿,希望老妻能理解他,苦着一张脸:“你听明白了没有?”

心里说不出的苦衷是:

那楚家,他看见过。三层小洋楼。明知道这家儿子给他闺女肚子搞大了,他都不敢进去闹事儿的小洋楼。

这些东西,都给女儿带上,是不是条件好点儿,陪送的多点儿,他们还啥要求都不提,楚家就能高看一眼他闺女?

他毕铁刚就这一个闺女,不求别的,善待就行。

刘雅芳哭的直抽搭,她哭的口齿不清说道:

“我不是财迷。咱家就这些了,要是还有,再给多拿也行。我是怕,她大着肚子进人家门,拿多少都不会对咱闺女好,我一想就剜心,呜呜。”

毕铁刚紧着眨眼,想眨没泪意。

而在厨房里的兄弟俩,就知道父母有话要私下说,哪知道那俩人都在屋里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