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洋的一张脸也喝的通红,不过仍笔直地坐在那,如果不看他那一张大红脸,状态倒像是平平常常一样。

他的眼神一直在楚亦清身上,认真观察对面那个美丽女人脸上的所有表情。

通过表情,他在寻找话题,感受那女人的情感。

“亦清。”儒雅的男人,温和的声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楚亦清斜了下唇角,迷离地媚眼望过去:“为什么会这么问?”

汪海洋耸了耸肩:“因为你从来不迟到,今天来晚了,进屋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喝闷酒。”

喝的是闷酒吗?

楚亦清一挑秀眉:“跟我妈在老莫喝咖啡来着。”想起母亲,又想起让她心堵的那些话了。

母亲嫌弃地站在马路边,甩开她的手,还呵斥她:“我看你才应该装作不知道,你就装我没找过你,别瞎掺和。”

听听,别瞎掺和。

她一心为娘家,到头来,连对她一心一意的母亲都不信任她,还让她别管。

她图什么啊?她这么招人嫌?

被那个女人骂,弟弟也跟着对着干,还被母亲呵斥。

楚亦清酒劲儿上头,越想越生气,她忽然拧起秀眉,用着不可思议、疑惑的语气,问汪海洋:“我说你们男的,都怎么想的呢?是缺心眼吗?傻?喜欢当二愣子?”

汪海洋被莫名其妙的骂了,他脸色丝毫未变,倒是不解道:“此话何意?”

“哼!”楚亦清微扬着下巴质问道:“何意?放着好的不找,一定要过后后悔了,才知道什么是适合的?贱皮子?不走弯路不罢休?你们都在想些什么呢?”

汪海洋习惯性在回答很难、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时,会立起胳膊晃动一下手腕,手腕上的手表动了动。

他以为楚亦清是在质问他,质问他现在是不是后悔当初没争取娶她,现在却又频繁地联系她。

却不想,就在他要开口解释当年怎么想的时,楚亦清语速极快道:“我弟弟,简直傻透呛了!我们院儿政委王大海,你听说过吧?比我爸岁数大。”

汪海洋一愣,愣过后做出倾听状,微点了下头:“听说过但不认识,那个级别的,够不上。”

楚亦清就像是排解心中的郁闷,她只要一想到她要真不管了,就她妈那样的性子,完了,弟媳妇就毕月了,定死了。

气的她咬牙切齿说道:

“他妻子,我何大娘的外甥女白雪,相中我弟弟了。

那丫头,19岁,花儿样的年纪,能歌善舞。现在在文工团。

这算是给你介绍背景吧。

至于模样?漂亮。能被我评价漂亮的,没几个人。你懂的。

再说情商。那小丫头,我以为她岁数小,到了争抢台柱子的时候,得受欺负呢。

结果人家愣是在文工团,人缘特好。跟岁数大的领导能说得上话,跟她竞争的小姑娘,不嫉妒她。安安稳稳,心术正、心眼多。”

汪海洋不得不打断:“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你弟弟?”其实他没听懂楚亦清这些话的意思。

“因为我弟弟,她才几次找我逛街,还去我家买东西看童童,登的门可是我自己家。

在大院儿见到我,那就更不用说了,离很远就姐长姐短,都明白她什么意思。

我家王建安傻不傻?他都看出来了,难不成得那丫头喊口号说喜欢我弟弟?瞧你这问题问的。”

“嗯,你继续说。”

楚亦清又抿了口白酒,叹息出声:

“可你猜我弟弟,他找个什么样的?我说了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气死我了。

小锋现在,此时此刻,也许正在哭着喊着求我爸给他出面请假,就为了那女孩儿。

因为我弟弟被那女孩儿设套,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他得着急回来结婚!”

第四九九章 疯狂楚大姐(为堂主釉谶和氏璧+1)

汪海洋听到这,也搞明白楚亦清为什么酒后会说那些了,跟自己无关,松了口气。

不过,搞大人家的肚子?还是被设套?

这,这怎么不像他认识的楚亦锋。

“你不满意他找的?如果小锋是认真的呢。

我觉得有些时候你应该放下成见,不是条件背景人缘情商,就能决定谁和谁在一起的,亦清你这点极端了。”

“极端?!”

楚亦清忽然瞪大眼睛,怒视汪海洋,就在这种怒视中,她居然抄起手中的酒杯,一仰脖,杯子里的白酒全干了。

虽然汪海洋极快地隔着桌子伸胳膊去挡,但是仍旧没有挡住。

那可是白酒啊,杯中最少有一两半,汪海洋有些担心地看向楚亦清。

他怕楚亦清心情不好,再喝的这么急,即便一直是酒中女豪,酒量不错,但这么个喝法也受不住,很容易喝多了。

而这极端二字,刺激的楚亦清又怒又气。

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弟弟的糟心事儿,她的过去。

楚亦清用手背使劲抹了下嘴边的酒渍,口红又蹭到了她的手背上,她激动到忘了注意形象,气愤的一拍桌子喊道:“我极端?我是不满,我是相当不满!

你不要没了解情况就信口雌黄。

我弟弟,我亲弟弟,他找个那么个豆芽菜。

那豆芽菜一脸寒酸相,瘦的那个样,一看就没什么福气。

他找的人,是我们老楚家唯一的儿媳,关乎形象,关乎未来,关乎能更上一个台阶还是落败。我能不急吗?!

那死丫头,眼珠子除了会剜会瞪,会耍点儿驴脾气,上不了大台面,不具备任何教养,连点内涵都没有。

跟白雪,一天一地,人家是白天鹅,她就是臭水坑里的野鸭子!”

说到这,楚亦清还咬了咬牙,喷着酒气用着怨恨的眼神望向汪海洋:“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你们一个个的,放着要背景有背景,要模样有模样,要真心有真心的姑娘不要,怎么就会找不值钱的女人?

就那样杂草样的女人,才能入了你们的眼?

是在我们这样的女人面前,你们没有自信?

就那样的,什么东西都算不上的,你们是不是在那些女人身上能找到存在的意义啊?那死丫头,麻烦倒是不少,一丁点儿本事儿都没有!”

楚亦清这狠了狠实的话,与其说是在替白雪那样的女孩儿叫委屈,不如说,这里面也有她。

因为当年,坐他对面的这个男人,就是没要她,而是选择最最普通的女人,过了很多很多年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日子。

汪海洋有些惊愕地回望楚亦清。

这咄咄逼人的气势,那咬牙切齿恨他入骨的模样,他喉咙动了动。

阔别很多年,原来亦清还放不下,原来这段日子频繁见面,她浅笑言兮、落落大方的和他说话,一切不过是假象,实际上根本没有忘怀。

楚亦清随着这些质问,自己也喊的眼圈儿红了。

她不明白,汪海洋一个,楚亦锋一个,他们的择偶标准,怎么就能那么恶心人?恶心死她了!

汪海洋平静地告知道:

“亦清,我想说,缘分这词,以前我不信。但是现在年龄越大,我越觉得这两个字很强大。

缘分能强大到,连本人都不知道,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在那个特定的时间里,就非那个女人不可。

就不提我了,过去了。

倒是小锋,他的事儿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他是成年人,他要找什么样的,他比谁都清楚。是他在选择人生路,你作为姐姐,能辅助辅助。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看这件事情,那就是他现在眼中只有那个特定的人,其他看不到,没娶到,没尽力,他不会甘心。

你在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你明不明白?没有人领你的情,着急也没有用。”

楚亦清腾的一下激动站起身,挥舞了下胳膊打断抢话道:“狗屁缘分!你在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那是我弟弟,我怎么就管的是闲事儿了?!”

猛然站起,脑子一晕,身体晃动了一下,可楚亦清心理明白得很,她觉得这话真就是狗屁。

败给差不多的女人,或许她能劝自己没缘分,这破词真特么好用。

可悬殊那么大的女人,一个都不如她脚趾头值钱的女人,败给那样的,想起来就窝火,想起来就窝囊。

那口气,永远上不去咽不下。

为什么会败?

包括她弟弟楚亦锋,跟瞎了似的,找个对亲姐姐破口大骂,毫无教养的女人,狗屁缘分,就是特么的一个个都是狐狸精转世。

楚亦清瞪着汪海洋,倔强地、不服输一般地瞪着,可她瞪着瞪着,忽然拎起皮包,转头就走。

心里就一个想法,看见这些傻X就生气。生气就得走,要不然容易动拳头。

激动,暴躁,且又暴露出不失率真的这一面,楚亦清看起来年龄变小了,没了以往情绪全压在心头的理智。

可也因为楚亦清的这些种种表现,证明她喝多了。因为和她平常理智不屑多言的模样,大相径庭。

汪海洋吓坏了,喝这么多,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走,况且还开车。

汪海洋顾不上大厅里有没有人能认出他和楚亦清,他追出去喊道:“亦清?亦清!”

而楚亦清速度更快,关上车门就上锁,她一脚油门踩到底就飙了出去。

汪海洋气喘吁吁地两手拄着膝盖,看着车尾气无语摇头。

而开着快车的楚亦清,这么耍了一顿,心里却更不痛快了。

她想起汪海洋当年跟着那女人走的场景。

又想起楚亦锋也因为找了那么个普通货色,当时在医院,她弟弟,一直跟她很亲的弟弟,就差动手揍她了。

当着毕月的面儿羞辱她。

现在要娶进门打她脸,逼她以后只要回娘家就得抬头不见低头见,还得跟骂过她的人说话。

楚亦清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想进我楚家门?还想骂过我就算了?一个屋檐下生活?想什么呢,没门!”

方向盘一转,她调头奔目的地疾驰。

第五百章 娶媳妇(为堂主釉谶和氏璧+2)

这个傍晚太不平常,也是在同一时间…

“吱呀”一声,车轱辘给地面磨出了两个长印。

一个干脆漂亮的甩尾,没有车篷的野战越野车,就停在了火车站的门口。

楚亦锋端着伤胳膊下了车。

王大牛一脸急色,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楚哥没拿到休假通知书呢,就敢这么离开?还偷车扯着他来的。

这往严格了说,是违反了纪律。不严格,不严格,雷队也得大动肝火,踢他一顿。

“楚哥?你这么先斩后奏能行吗?”

楚亦锋等不了了,他觉得京都他爹那面太磨叽,给他们时间了,过了俩小时都没办明白。表情上看起来非常从容:“没事儿,回来雷队怎么罚我,我都认。等着,回来也给你带糖块儿,把车开回去吧,别废话了。”说完就走。

“嗳?”王大牛急了,站在车上两手变喇叭状喊道:“哥,这乌央乌央的全是人,不进去问问有没有票啊?没票改明天吧,明天还能下通知书,一举两得,我等你一会儿!”

回答王大牛的是,楚亦锋十分不耐烦地冲身后挥了挥手。

光杆司令一个,楚亦锋连个兜都没拿,只穿着一身便装,进了火车站就开始挤,挤到了窗口问道:“同志,还有到京都的票吗?最快的是几点,我要最快的那趟。”

售货员木着一张脸:“还有二十分钟检车,无座。”

“行,给我来一张。”

楚亦锋一身白色半截袖,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端着个白纱布捆绑的伤胳膊,站票上车。

他的身上除了钱和军人证件,连个水杯都没有带。在人挤人喊着借过的汗泥味儿中笔直站立。

一会儿被拿行李包取鸡蛋要吃饭的人,碰到受伤的地方。

一会儿又被着急上厕所的撞一下。

最严重的一次是,身后被人贴身挤着,他光顾着自己侧身躲开抱孩子的妇女了,就没注意到他手边儿座位上的大老爷们忽然起身,当即那个大脑袋瓜,邦邦硬,正正好好的就撞在他刚刚缝合不足六小时的伤胳膊上。

疼的楚亦锋一拧眉,抬起没受伤的右手,用手背儿蹭了下脑门上的汗珠子,抿了抿唇,小心移动着。

这地方不行,他得撤。

最终,这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靠在两个车厢的中间连接点那,吸着一帮散烟老爷们的二手烟,眼含期待地看着窗外。

随着心里想着,楚亦锋表情也在多多少少地变化着:月亮,委屈你了。

别怕,别慌,别哭。

你男人要回来了,没大事儿。

从今往后,就冲你这么争气,你老大,咱孩子老二,我老三,咱们马上要组成一个幸福的小家了。

我这大手拉着你的小手,你的小手扯着小小手,踏实不?你期待不?

我期待,我还期待你能生对儿龙凤胎,你说咱俩的宝宝,是几个呢?能不能别俩,咱仨?

儿子是长的像我这么英俊潇洒,还是女儿长得像你眉眼如画?

我还要多琢磨挣钱路,挣的多多的,都给你们娘几个花。

车窗上映射的楚亦锋那张脸,咧唇笑了。

他觉得他要当爹了,要第一次当人家爸爸了,还是他喜欢的女人生的。

这,这有娃的过程还一枪击中,是他楚亦锋一生最大的成就。

感受,真是妙不可言。

心情么,就像是被化不开的浓情包裹着,还有点儿担心自己能不能当好丈夫,当好爸爸,有点儿复杂。

然而此时此刻的楚亦锋并不知道,他一心盼着幸福的小日子,他家的两个女人不但不看好,居然还能给搅合的乱套。

他离幸福还远着呢。

刘雅芳手中捏着一张纸,纸上有好几个地址,都是她们作为女方这头要买的东西。

梁吟秋那人再看不惯他们吧,东西上不占便宜,不讨价还价。还都是先问有没有能力买,能不能行。

花多少钱给置办,在沟通中又听了多少小话儿,刘雅芳已经麻木也无所谓了。

她心急的是她牵挂的另外一件事儿。

看着梁吟秋说差不多了,眼看着就要走了,刘雅芳斜睨了眼毕铁刚,埋怨这老爷们除了会生闷气咋啥都不吱声呢。

正好梁吟秋在拧眉说:

“毕月一个孕妇,出去溜达也应该有个时间,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可不行,谁家女孩子会这样?”说完就抬腕看手表。

刘雅芳赶紧插话道:

“那什么,小锋他妈,我有件事儿想求你,就是月月的事儿。俺闺女都快要实习了,实习完眼瞅着就要上班了,我听说大学不让处对象,她这…”

毕铁刚马上呵斥道:“闭嘴!”这冷不丁的一声,还给梁吟秋吓一跳。

毕铁刚不满刘雅芳说这个。

都说好了,不提要求,别让人瞧不起,咋又说了呢。

刘雅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大红脸的毕铁刚,没管那事儿,继续说道:“月月他叔还在山西挖煤呢,那矿危险,离不开人,不定啥时候能回来。

我就寻思,这事儿还这么大。现在都请两天假了,等过几天指定是瞒不住了。

小锋他妈,你看你们能不能给找找人,把这事儿糊弄过去,怎么也得拿到毕业证,不耽误她生完分配工作啊?”

梁吟秋话到嘴边儿咽下,还瞟了一眼毕铁刚,她也不吱声。

刘雅芳这回真是急的眼圈儿红了,难堪都顾不上了:“俺们家前些年困难。那么困难,我都咬牙供她。

都供到这时候了,眼瞅着就能有工作了。要是因为生孩子就断了,太可惜了。

再说一个女人哪能没工作呢,有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好工作,像你似的,别像我,我不图她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