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拿个大喇叭,你站胡同里喊更能节省力气。

你们楚家人都这么自私吗?”

梁吟秋用着失望哀怨的语气,不可置信般打断道:“毕月!”

老太太干咽了下,她被毕月问的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手拄着沙发支撑自己,又拽着梁吟秋的胳膊半坐起身。

坐起来了一边砸梁吟秋的胳膊,不让梁吟秋说话,一边儿赶紧对毕月说:“丫头,奶奶,奶奶老糊涂了。我错了。”

“奶奶,您确实错了,是问错了人。

我父母心善,您问不着他们。

昨天被您孙女指鼻子骂,今天还能放你们进我家门。

我娘那么生气,可她到目前为止,还在掰扯的是道理是委屈,并没有破口大骂。

您又是含药片吓唬他们,又是说那些话刺激他们,想没想过,说得着吗?

昨天我父母可是陪着笑脸,要留下您重孙。

至于我,我也足够心善。

奶奶,我们认识一场,您要是在我家晕倒,有个三长两短,我能做的一定是第一时间打电话叫救护车,竭尽全力救您。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要打掉孩子气死您的。

在昨天之前,谁也没有我为孩子付出的多,我一直在想方设法的留下他。

是您儿媳您孙女,断了您重孙的命!”

楚老太太坐那都要支撑不住了,手脚冰凉的仰头望着毕月,老泪纵横道:“我都知道。丫头,都挑善良性子软的欺负,奶奶也不是个好的。

在家管不明白人,让你们受了委屈,我还得登门为难你们。

我心里啥都明白,但只能求你。

我跟你们保证,你看没?小锋他妈也在,你爹娘也在,我就敢说,留下孩子咱结婚,搬出去单过,我想见重孙去你那住几天就行。

楚亦清那个搅家精,她爸今天一准儿饶不了她,给叫家去了。

不揍她,我就用这拐杖削她。

你以后碰到她就装没看着,奶奶没二话。

四世同堂,我活着,盼的就是这天。好丫头…”

毕月坐在一边儿给老太太擦擦泪。

刘雅芳和毕铁刚都以为给毕月说动了。

“奶奶,摔了这么大一跟头,我才明白。

我还没大学毕业,我得好好念书,将来有成就了,想踩谁就踩谁。

我刚二十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爹娘更不该因为我挨骂,已经被骂了,我就是再傻,对昨天那事儿也一辈撩不下。

再说了,您不知道吗?她们回去没说?我得打掉啊。

我得让楚亦锋和您都知道知道,该恨谁恨谁去。所以我才来跟你说清楚。”

梁吟秋一把拽住毕月的胳膊:“毕月,毕月,阿姨知道昨天态度不好,你奶奶身体不好,你有什么怨气跟我来。”

楚老太太崩溃大哭道:

“小锋会毁了的,丫头,你忍心啊?!”

毕月瞪视着梁吟秋,突然站起身甩开了被抓住的胳膊,语气里没了平静,而是激烈道:“他家里人都无所谓他能不能毁了,我一要分手的人,管他死活!”

说完就对毕铁刚道:“爹,娘,咱们走吧,赶早。”

也不管她爹娘跟不跟出来,也不管楚老太太能不能被气过去,更不管那俩人爱在她家呆着就呆着,毕月扯住刘雅芳的胳膊就往外走。

毕月告诫自己:为个男人,为个孩子,蠢透了这么多天,也该结束了。

红色夏利车在前面疾驰,后面的黑轿车里,楚老太太再次含上了药片。

她不想费力气哭的,可眼泪刷刷的控制不住。拳头无力地砸着身侧的梁吟秋,嘴里不停嘟囔,舌头也有点儿发硬道:“快点儿,再快点儿。”

脑子里是一片浆糊,人老成精的楚老太太,她也不知道跟着去医院,到底还能胡搅蛮缠干点儿啥了。

梁吟秋干脆就放弃了。

那性子那么烈,拽不回来了,不可能了。她哭的是认命和无法面对儿子。

会议室里的楚亦清死死地捏紧铅笔,她眼睛放空落在某点上。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

秘书尴尬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提醒道:

“楚总?”

“该您讲话了。”

楚亦清深呼吸闭了下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再睁开眼睛看向众人时,她像是找谁似的,忽然说道:“小李,跟银行预约,给我提出三十万。账目落款我私人专用。今天先这样吧,抱歉,散会。”

而火车站出站口,王建安不停地用胳膊蹭额头上的汗,一边翘脚隔着众人望着,一边不自禁唉声叹气出声,眼神像不够使了一样。

在出站的人群中,从里面走出一位端着伤胳膊的大高个儿。

王建安又蹦又跳挥手喊道:

“小锋?楚亦锋?这呢这呢!”

第五一一章 倚天屠龙(四更,为盟主笑笑66和氏璧+)

刚下车的,在火车站门前接脚拉活喊话招揽买卖的,都停下看向两个高大男人。

楚亦锋一把揪住姐夫王建安的衣服领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说什么?”

“小锋,你姐我收拾她,咱爸昨天他要打你姐…小锋!你等等我,我给你车开来了,停那面了!”

毕月,孩子,他媳妇儿子,楚亦锋端着胳膊在站前疯跑了起来。眼前的人都变得模糊不清。

“小锋,红灯!”

灰色轿车照常急驰冲了过去。

楚亦锋大脑一片空白。当车停在毕家胡同,楚亦锋明明看到了锁头,他还用拳头砸了两下,慌张喊道:“毕月?毕月!”

“小锋,不在家。是去医院了吧?”王建安看到嗖的转头恶狠狠看他的楚亦锋,他不敢大喘气儿道:“咱?咱快点儿还来得及。奶奶一早上来了,指定给拖…”

时间俩字还没说完,王建安只来得及钻进车里,车门还没关紧,车就如离弦箭般蹿了出去。

王建安拍着心口窝,关上了还来回晃悠的车门,跪在后座探身嘟囔道:“你说奶能给她领军区医院,还是他们自己去人民医院了?这么多医院,咱还没个信儿,总不能挨个去翻吧?对,咱们去人民医院吧,小锋,我觉得…”

王建安哑声了,一手把着方向盘,端着伤胳膊的楚亦锋,他任由眼泪在人前滑落。

也像是终于有了情绪,不再是神情恍惚的样子。

医院?楚亦锋哭着往师大的方向开。

他不是人,他没娶呢就下手。

他还哄骗毕月说什么事儿都没有。

当他在千里之外,他家毕月发现怀孕了。

他的毕月得像干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花钱,找人,忍着别人会探究的眼神做身体检查。

就连做掉都不能名正言顺的去好医院。

现在,检查,做掉?

做掉俩字剜痛了楚亦锋的心。做掉的那是他孩子,他畅想了一路要当好爸爸的。

楚亦锋一拳头砸在了方向盘上,大街上瞬间响起刺耳的喇叭声。王建安吓的再不敢出声。

他媳妇受那么多委屈还想着等他回来。

他亲妈啊!他亲姐姐!却逼得他媳妇等都没有理由再等了!

“我找梁笑笑。”师大某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夏利车行驶在密云县医院的路上…

刘雅芳坐在副驾驶上,从一上车就开始频频回顾后面的黑轿车。

她看起来有些蔫蔫的,自言自语不停地说道:“咱家大门,她们给没给锁上啊?”

“其实他那个奶奶挺好的。看起来要是看不上谁,不好改。可他奶奶要是真护着谁,也能一心一意。”

车里的爷俩,听到这话,一个开车,一个在后座坐着,谁也没搭话。

“你们说,一会儿咱到了医院,那老太太能不能再气过去?我真怕她有个好歹。唉,虽说跟咱没关系,话是那么说,也作孽啊。”

“其实搁咱老家,有老鼻子打交手的了,该咋地还咋地。还有十七八的就当娘的呢。丢啥人呢。”

毕铁刚双手搓了搓脸,垂下了头。

他不爱听这些。

心里埋怨家里娘们,一天天秃了反仗的。都这时候了,还说那些干啥。除了给人添堵,不会别的了。

而刘雅芳说到这,就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都说啥了,赶紧低头,瞅了瞅怀里的布包。

这布包里是厚衣裳和帽子。

一会儿她闺女做完手术,她就得给穿戴上,别受风,别做下病。得好好养养。

将来要是碰到合适的,还得成家,还得生娃呢。

娃?可这个娃呢。

现在怀着,来年就能叫她姥姥了,家里条件也好了,能抱着娃想吃啥就吃啥…

刘雅芳捏住了布包,这去了,孩子就真没了,她半扭身看向毕月的肚子。

毕月知道她娘在看她,特意不说话,她踩住油门往公路上奔。

但是没多一会儿,压抑的抽泣声响起,车里更显憋闷。

毕月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眼窗外,语气稀疏平常,直视前方劝道:“娘,我留下,你哭。我打掉,你还哭。

咱这就有点儿不讲理了。

别这样。我是打掉孩子,不是得了什么病。

打掉了还会再有,重新开始没啥。

再说我现在一心一意要多多挣钱,挣很多很多钱。

我要挣到,有一天有人敢不是好眼神看您和我爹,咱就用钱能砸死她。

就当爆发户,真正的爆发户。

我才多大啊娘,世界又有多大?

我给你们当一回女儿,最起码我要带您和我爹四处去转转吧?

穿好的,吃好的,看稀奇的,咱天天高高兴兴的。

咱们坐火车轮船飞机,我要带着你们多走走看看,趁着你们还年轻,还能走得动,是不是挺好?”

刘雅芳驼着背,头扭到车窗那面,用手不停擦泪擦鼻涕往裤子上抹,不敢哭出声,只会毕月说一句,她就带着鼻音儿回道:“嗳嗳。好。”

倒是毕铁刚这个当爹的,突然哽咽出声。

毕铁刚用两只手掌心捂住眼睛,他心情起伏过大,情绪不稳地想着:生娃好啊,看看他闺女长大了,啥都有了,值。

可,闺女的娃要没了。

不到医院,不到最后一步,所有人心里还保有自己的私心。

可到了后,处置室门前乱套了。

连给毕月上次做检查的医生都给吓愣住了。

不是未婚先孕?不是得藏着掖着嘛?

可这老太太,还有这穿戴不凡的女人,怎么就差闹的人尽皆知了。

梁吟秋抱住刘雅芳的胳膊,她再也没有平日里不屑与平常人为伍的傲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弟妹,嫂子错了。我真错了,回去就给亦清两巴掌。我就小锋这一个儿子,我求求你们。或者咱们等老楚来也行。啊?”

楚老太太把着毕月的胳膊扯嗓门喊道:

“月丫头,奶奶给你跪下,奶奶求你了!你要非得这样,我跟我重孙一块去,奶奶不活了,你整死他我就喝药!”说完就要跪,给毕月气的,用蛮力掰开了老太太的手:“这是医院我放心着呢。”

梁吟秋满脸是泪,她急了,在走廊里尖声喊道:“警务员!”

毕月更急了,都这时候了,还敢威胁他家人?就打,一定要做掉!

她一把拽过医生拖进了处置室,反手就插上了门锁。

听到外面刘雅芳喊道:“妮儿,你给娘开门,你快出来!”

努力过了,现在该解脱了。

毕月上了台躺在上面,看着大灯…

第五一二章 楚已疯(五更,为宗师Molly0707和氏璧+)

王建安死死地拽住车门,脸色涨红,嘴唇却发白,脑门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他却没空擦。

眼睛一会儿看楚亦锋手中的方向盘,一会儿紧盯前面。

就在方向盘将楚亦锋的手震得弹开了那么一下时,王建安声音发颤恳求道:“小锋,不可以再踩油门了,真的,你听姐夫说,底盘已经不稳了,车飘了,你都握不住方向盘了!”

而楚亦锋回答王建安的是,加速踩到底。

“马上要上公路,你再这么个开法,飘起来车会打横甩出去,咱俩会死的!”

王建安心理建设彻底瓦解:

“小锋!你不活我还有童童呢!”

童童?赶上你们有儿子了。

他儿子呢?他儿子呢!谁想过他的孩子!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他就要毕月,他就要他们的孩子。

不用三个,不用龙凤胎,女孩儿也好,一个就行。他有信心了,一定能当好爸爸,当好丈夫。

他可以白手起家,他可以从新兵干起。

他母亲,他姐,毕月的父母,他们到底要他楚亦锋什么?

他到底能拿什么交换媳妇和儿子?

楚亦锋咬紧后槽牙冲上了公路。

媳妇和儿子要是没了,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别想好过!

减速?不,绝不放手!

灰色的轿车如一道闪电一般,从野地里全速冲击跃上了公路。

吓的后面驶的稳稳的红旗车,明明离的还有二百米距离却一个紧急刹车。

“首长,对不起啊。您?您没事儿吧?”

楚鸿天却前倾着身体,脸色一变:

“给我别住它!”

追、撵、赶,别住是没有希望了,能一直跟上不被落下都需要加速。

新司机觉得前程未卜:“首长,我?”

楚鸿天面无表情地望着前面,心口抑制不住的猛跳。

灰色车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起来了,再着急也要注意自个儿的安全,这是基本常识啊。

他儿子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