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停工他松懈精神了,跟酒可亲了,天天像个酒蒙子。

还会劝呢,就像是他可懂这里面的事儿似的,大嗓门道:“就是。姐啊,姐夫,别问啦。人家人民子弟兵干的活跟咱们能一样吗?保密工作是第一,人家有规定不能瞎说的。”

刘雅芳边拎着东西往仓房去,边嘟囔道:“哎呀咱家有的是鱼,咋给你啥你拿啥呢?你瞅瞅又拎这老些东西,我还得拾掇。这塑料袋…妮儿啊,你咋能买糖葫芦呢?你不能吃了!还买这么多?”扭身停下脚,瞪毕月。

毕月这回笑了:“不是我买的。我公公回家路上碰到包了的。说是元旦了,小贩还扛着卖糖葫芦不容易,谁道他咋想的?反正给我和他姐家孩子一家一半儿。我总不能不要吧。”

你看,啥事儿就分谁干。刘雅芳一听是楚鸿天买的,不是毕月嘴馋大手爪子乱花钱,脸上立刻有了笑意:“进屋吧,搁那没睡觉?”

毕月真就打一哈气,全身倍懒,白雾喷满脸。

她哪是没睡觉,她还哄一下午王昕童:“你们没吃接着吃去吧。爹,我小叔没来电话吧?他那面正是出量大的时候,估计得忙懵了,不用惦记。”

“我不惦记,进屋吧。”

“嗯,我可得眯一会儿。”

毕月从晚上八点一直眯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睡的啥也不知道了。

元旦过后,毕月喝茶看报,躺着歪着,像个老干部似的。

她在五号的报纸上看到内蒙古发现巨型陨石坑。看到消息,这给她遗憾的,觉得如果她还能讲几堂课该多好,给学生们好好白话白话。

又没过几天,狗蛋儿期末考完,考了个第十四名,大进步啊,三十六名到十四名简直是质的进步。

就在毕月摸着下巴打算还给她弟报补习班时,狗蛋儿一脸酸意出现:“哼!”

“哼啥啊?”

毕晟没搭理他姐,气哼哼转身就走。

毕月莫名其妙,穿鞋下地,纳闷的去她父母屋想问问谁又招他了?

结果刚推开门帘,就看到毕成正在给毕铁刚和刘雅芳放她讲课的录像。

这给她爹娘高兴的。

她爹一脸骄傲,不停重复:“没白供。”

她娘那说的就复杂了,不过倒是一脸笑模样合不拢嘴,就像是能听懂里面讲啥似的:“你瞅瞅当老师多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当初妮儿考大学那阵儿我就说,女的当老师,男的穿着装当警察,最好。”

毕月明白了,弟弟是嫉妒了。她托着大肚子去了小弟屋,要摸脑袋,人家躲开了:“狗蛋儿,你倒是问我啊?趁着我有时间,你问我啥教啥。”

足足主动哄了两天弟弟,天南海北的神侃,还得答应不能给报补习班,这才算完。

十二号那天,舅舅舅妈坐着大成的车去了火车站。

他们不光给自个儿买了很多东西,老丈人的,小舅子的,反正都是给舅妈那面的亲戚,弄的刘雅芳有点儿不高兴,跟毕月嘀咕道:“上咱家挣钱,完了都搭娘家。瞎花啥啊?京都有房啊?赶明不接孩子来念书?不长心!六个大包袱,那车里都快要塞不下了还塞呢,挣俩钱儿不知道咋瑟好了。”

毕月劝:“娘,你这就小心眼了。那地是不是舅妈娘家帮着种?孩子是不是娘家给带?买点儿东西又怎么了。你知道爹妈不在身边,别人帮带孩子得操多少心?再说了,六个包袱不是有一个是你的?要给我舅老爷的?”

就这样,潜移默化,刘雅芳也就嘀咕几句,她但凡碰到心堵的事儿,被毕月三言两语说重点给劝的,也变的越来越善解人意。

当然了,前提是这娘俩别掐架,她俩要是掐起来,没人能劝得了。

接下来的日子,毕月会在精神很好、天儿也很好的情况下,让毕成拉着她去林氏集团。

她、毕成拽着忙中取乐的许豪强,仨人找各种小店吃吃喝喝。

毕月还帮着出主意,给许大叔在京都的新家出装修方案。

许大叔老了老了,经常跟小年轻玩还玩出浪漫了,居然对毕月和毕成说:“我要把这屋里都收拾妥妥的,再接我老婆子过来。

到时候这屋里铺的盖的,能用红色用红的,我老婆子嫁我那年,管啥玩应都没有。她稀罕红色。”

毕成纳闷:“许叔,你钱攒着干嘛呢?既然接婶子过来,怎么不弄一大点儿的房子?我以为你得一步到位弄别墅呢。”

许豪强笑呵呵看着新沙发:

“没用。弄大了,你说雇个人收拾吧,咱都贫下中农出身,瞧着别扭。

不雇人,太大的房子,你婶子收拾挨累。

其实人一辈子,有多少钱能咋的?天天吃的不还是大米白面?睡觉也就那么宽,何必花钱受罪?”

毕月嘿嘿笑,否定道:“真够没追求的了。不琢磨琢磨孩子?”

“丫头,还别说,你真得跟叔学。你瞧着吧,开春一过,我把你婶子一接过来,我家那小子就给他扔出去。

要做生意,行啊,给老子打欠条,借他点儿启动资金。还我时得给利息,还甭借我光。

要念书也随他。

总之,自个儿折腾去,你要生男娃娃,不要慈母心,孩子扑腾起来才成才。”

之后的日子,毕月也不能乱走了。

梁笑笑那个小小实习老师,送走了考完期末试的小学生们,她又跑去看了两天梁浩宇,然后就开始跑毕家。

私下里抱怨毕铁林眼里只有钱没有她,明面儿也抱怨,只不过是抱怨毕月不理她。

口头禅就像个小怨妇似的指责:“你变了。”

弄的毕月提早善解人意,早早发现男人们的不容易。女人啊,一句你变了,真让人无奈的很。

什么毕月大忙人啊,毕月嫌她幼稚不理人了,毕月跟她怎么就没共同话题,不行,一定要理她。梁笑笑小嘴儿啵的,中午还得跟毕月一张床上午睡。

反正每次梁笑笑走了,刘雅芳都会说道:“你看看人家才像个二十的姑娘呢,跟你那个黏糊,还撒娇耍赖没长大。我瞧那笑笑,咋瞅咋觉得比你有福,你就是张罗命。”

一月二十八日过年,一月二十五日,毕铁林才光杆司令拎着皮兜子在出站口验票。

毕成挥手:“小叔?这呢这呢!”

狗蛋儿也开始变声了,公鸭嗓喊道:“小叔!”

煤老板毕铁林不仅瘦的比夏天那阵儿还吓人,他穿的还不好呢,估计小偷都懒得偷他。

他也忙的顾不上买衣服,所以也就没在第一时间通知梁笑笑去接他。

一上车,毕铁林就问:“你姐情况怎么样?楚亦锋回来了吗?”

毕晟从后面探身抢话:“叔,够呛了。”

毕成瞪弟弟“去!”又赶紧解释道:“他是说我姐夫够呛能回来,都挺长时间没信儿了。我姐现在在军区医院检查呢,楚家怕她有什么闪失,说是年前一定要彻底检查。”

毕铁林拧眉:“预产期是哪天?”

“初五那样儿吧。”

“啊。”28过年,今天25,初五,毕铁林松口气:“你爹娘都在那呢?你拉我先去医院。”

结果没先通知梁笑笑的毕铁林,风尘仆仆的在军区医院大门口却遇见了梁笑笑。

女孩儿还用手背儿边抹眼泪边往大门口走呢,毕铁林赶紧喊道:“笑笑?”

梁笑笑打一哭嗝,哭的可委屈了,当她放下手背儿时,以为自个儿哭出幻觉了,僵着小脸呆在原地。

“怎么了?啊?”

毕铁林一脸紧张,满眼关心。

而穿着红大衣戴着白球帽子的梁笑笑,眼眶儿里包着的泪珠儿就在毕铁林紧盯的目光中掉落。

她信了,真回来了,不是幻觉,闻到灰尘味儿了。

得,毕成把着狗蛋儿的肩膀,说了句:“少儿不宜。”哥俩先走一步,留给小叔空间。

毕铁林在梁笑笑的哭声里听懂了。

阔别很久,他小媳妇又被嫂子瞧不上给骂了。

“我妈妈就是生我,呜呜,嗝,才没的。人家医生说了,月月现在就能刨,为什么不刨,指定安全啊。为什么要自己生,我害怕,你嫂子骂我滚边儿去,说我晦气…”

第六二二章 二更

做个身体检查,做的一肚子气,毕月、刘雅芳、梁吟秋都有点儿不太高兴。

刘雅芳也不知自己是咋的了,今天到了医院后,眼圈儿红了一次又一次,还控制不住自己,偷摸背着人抹了两次眼泪。

她说不出来那是啥滋味儿。

就觉得闺女小小岁数生孩子、要当妈了,自个儿还没长大呢。

再一想闺女为了这个大破家,没过过啥好日子,她心里这个难受啊。

可一听检查结果还挺好,她难受中还有激动。

挺好就行,平安就行,闺女咋跟她作妖都没事儿,可得给她平平安安的,她只求生完还给她好好的女儿,激动的眼泪又出来了。

你说她本来情绪就不稳定,结果跟着来的梁笑笑突然炸庙了。

你说梁笑笑激动个哪辈子?你说梁笑笑算哪根葱?

还苦口婆心呢,突然就拽着她闺女胳膊,不管人多人少,不顾场合,张嘴就整个:“月月啊,我求你了,剖腹产吧,我害怕,你不可以有闪失。我妈就是正常生我才…”

哎呀天啊,那话说的,别说闺女被吓懵了,就是亲家母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

刘雅芳只觉得骂都不解恨。说那话,不骂她往哪跑?

结果做完检查,明明开两台车来的,少一台。

刚回来的小叔子把车给开走了,刘雅芳就更生气了。

惹完祸还得搁个好人哄是吧?你咋那么有功呢?你一个来看热闹的,真是够够的了!

也得亏今天楚鸿天和梁吟秋,毕月的公公婆婆全部出动了。

人家楚家能把检查都提上日程当大事儿处理,备不住就是寻思儿子不在,是不是?得陪着,她闺女不容易。

她们娘俩这才坐着楚鸿天的车到了家。

毕铁刚和毕成他们先到的。

毕铁刚特意没进屋,在大门口等着跟亲家说上几句客套话。

一身军装的楚鸿天下车了,他半个小时后就有个会议,可还是下车跟毕家人简短的说了几句,又再次对儿媳重复一遍:“不要有心理负担。咱家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接电话,有什么情况马上跟你妈联系。”

要说楚鸿天今天一下子就紧张了,他嘴里发苦啊,又不能对别人说。

早上秘书告诉他,楚亦锋住进了昆明医院,毒贩子是全部落网了,可他儿子失血过多是昏迷被抬进去的,到现在还没苏醒。还有多人受伤,甚至抢救无效牺牲了几个。

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梁吟秋,微凉的手也攥住毕月道:“对,听你爸的。再说咱是初五预产期呢,今天才多少号?放轻松,不要害怕,凡事有我呢。啊?”

毕月觉得真不至于,这检查结果明明挺好,一个个的怎么莫名紧张呢,是要过年才如此焦虑吗?

“妈,您该跟我爸去慰问就去,不用挂心我。我这真没什么事儿,前几天还能嗖嗖走呢。”

楚家人走了。

一进院儿,毕月一脸无奈道:“娘。”

“娘啥娘?”

“你们娘俩到底咋的了?”

在走廊陪楚鸿天的毕铁刚,也有点儿不太明白发生啥了。那检查都是女的进去,就看见梁笑笑快哭的模样提前走了。大儿子开车时又说铁林碰到梁笑笑了,备不住送那丫头回家了。

毕月没在院子里说,她转身回了自个儿屋,刘雅芳气哼哼的也跟着进去了。

自个儿棉袄还没脱呢,先蹲地上给她闺女拖鞋。

“娘,都是关心我,出发点是好的。就是说错话了,你也不能骂人滚啊?”

刘雅芳瞪着眼,音量提高:“我骂她咋的?换旁人我都得揍她。大过年的,你还这样的情况,不是乌鸦嘴是啥?”

门外的毕铁刚叹气,进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这娘俩多长时间不拌嘴了,怎么吵起来了?随后再听闺女声,放心了。

毕月态度挺温和道:

“娘,笑笑是弟媳,不是你儿媳。

她岁数再小吧,你也不能像骂儿女那么骂是不是?再说儿媳妇,你也得寻思寻思对不对?

咱们换位思考,她是关心则乱,她妈妈也确实是因为生孩子…”

“你可别说了!”刘雅芳心焦的不行:“还说我呢?要不是咱带去的,你婆婆都得不乐意。没看到当场就撩脸子啦?”

“娘,换位思考,咱要是关心别人,即便说的不合时宜,然后被骂滚,我要是有嫂子,或者你要是有嫂子,张嘴就让咱滚?你啥心理?”

刘雅芳一屁股坐床边,摩挲一把脸:“都要给我气蒙圈儿了。”

“您啊,就是老拿人笑笑不识数。总觉得人家岁数小,感觉跟我一辈儿的说话不注意。再小吧,她就是十五,那也是我小叔找的女朋友,跟你同辈儿。”

而同一时间,车里的梁笑笑不哭了,也到她家楼下了。

毕铁林先是肯定笑笑的好心实意,帮笑笑伸冤委屈,凭啥骂我们啊?等彻底哄好了,平静下来道:“不过话说回来,笑笑,嫂子说是嫂子,我是爹娘老来子,他们那时候带不动我了,是嫂子带着我。

她拿我和月月、大成,没啥区别。

到现在吃饭干啥的,多有钱,饭桌只要有好的,她都先可我们来。”

梁笑笑撅嘴,倒是实话实说:“我去那,她也让我和月月先吃,好的都给我俩。”

毕铁林笑了,这一瘦一笑眼角好几道褶子,摸了摸梁笑笑脑袋瓜,看着水嫩嫩就差一步能娶回家的娇妻,哄道:“所以咱别记仇,啊?”

“我没记仇。

月月大肚子走不了,还是我陪她去商场买的年货呢。

我以为我俩挺好了呢,我这红大衣就是她给买的。

她咬牙花钱说送我件新衣服,我都看出来了。不要不要非得给买,说过年穿新。

我也懂你说的,哪有给我这身份买新衣服的?拿我当小孩儿对待。

可,可…

结果一个滚又回到解放前,还怎么去你家啊?她那么骂我我也好伤心。”

“还给你买衣服了?”毕铁林仔细瞅瞅,拽拽红大衣袖子:“这衣服质量不错。我嫂子特抠门,你还别说,对你不赖。咱笑笑穿上也是好看。”

插科打诨,连哄再亲的。

再加上毕月那面多劝了几句,让她娘试着站笑笑角度想想,被吓怕了才那么说话,事儿也就过了。

毕铁林马不停蹄返回医院去接,听说早都走了,他回了家,见到刘雅芳还得陪笑脸:“嫂子,她岁数小,说话不注意,别跟笑笑一样的。”

刘雅芳能说啥?小叔子这就挺憨厚的了。你瞅瞅瘦的?咋能瘦这样呢?哎呀天吶!

再加上她被闺女劝的也过了那股劲儿了,一家人也谈不上谁给谁道歉。

她叹口气后才说道:“我也是一时心焦。月月说我更年期提前。更年期是个啥玩意我也不知道,备不住吧。唉!”

过后,也就是第二天,都没过二十四小时,梁笑笑又去了,她跟她奶奶唠嗑,她奶奶也把她说了,红着脸看刘雅芳。

刘雅芳说:“站院子里傻瞅啥?外面不冷啊?去,进屋找大妮儿去。”

“我,我是来陪月月去洗澡的,能扶着她点儿。”

刘雅芳立刻不放心了。盼着小叔子赶紧给这丫头领走。

毕月对毕铁林笑嘻嘻道:“小叔,黑卡拿好,去会所吧。你拿这个比我打电话都好使。领笑笑去那开开眼。”

当天晚上,毕铁林一肚子好货回来了,喝的脸色发红,往他哥那屋一倒,正跟毕铁刚说他要请烟酒行这几个兄弟也去会所吃一顿,被他哥劝呢。

毕月推门进屋,十分八卦问道:

“小叔,都没吃过吧?按脚跳舞唱歌啦?”

毕铁林不是好眼神瞅侄女。他第一次看到那大肚子,当时就吓胆战心惊,恨不得毕月千万别可哪走了。

此刻不是好气儿道:“回屋躺着去。你不是说黑卡好使吗?我以为不花钱呢。你们两口子啊,唉,我花两千多。”

后来,毕月给会所关叔、小康、佟管家拜年,她代替楚亦锋那个老板打电话问候。

据说小康早就有得了命令,楚亦锋早就告诉他,如果回不来,别忘了给会所所有加班的人发奖金,过年一定要热热闹闹的。

毕月听的放心了,她也更想楚亦锋了。

倒是关叔跟她说:“你叔来三次了,他只让按照黑卡正常打折。”

一次,毕铁林和梁笑笑。

一次,毕铁林领着她爹、带着烟酒行的几位。

还有一次,二十九那天,他请梁笑笑那面所有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