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春可是进家里了。”沉思齐在沈家的时候就有不少的丫头对他有心思,夏荷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二奶奶随着他千里到了边城,二爷若是有了旁的心思——夏荷真的要鄙视沉思齐到死了。

“二爷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总想的多。”周老实说道,他到了边城学会了抽旱烟,拿了烟袋给自己装烟,“这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若是那些个不正经的,看眼神就能看出来,你啥时候看二爷乱瞟过别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了?”

“那倒没有。”

“这不就行了,他一个大男人,谁还能生拉硬拽他进屋不成?”周老实说道,“你别想这些没用的,那野鸭子毛你告诉厨房里的人都留着,还有那些鸡毛啊、鸭毛、鹅毛什么的,我看见当地有些人家,都洗晒这些东西,说是能做褥子,暖和。”

他们两口子正在屋里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周老实看了夏荷一眼,下地穿了鞋往院外走,他们家离大门近,还没等到门口呢,就听见看门的老王头一顿的喊。

“二奶奶!二奶奶!有人给咱们送大姑娘来了。”

周老实差点让门槛绊了个趔趄,夏荷也赶紧出来了,两口子往外一看,只见王府的长史官有些呆愣地看着老王头,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看上去不年轻却做姑娘打扮的人,更是因为老王头的话尴尬的手脚都没处放。

“老王头,你喊啥呢!”夏荷喝斥了老王头一声,“长史官大人来了,快请进,这边的下人都是在边城新请的,不懂规矩,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没什么,没什么,咱们也不是外人…这位是周家娘子吧?”

“正是。”夏荷福了一福,“请长史官大人随奴婢去见二奶奶。”

老王头说得话,话糙理不糙,这位王府的长史官确实是来送大姑娘的,这些大姑娘也有些来历,“这两位都是别宫里的宫女,都是京城内务府派过来的,这回侧王妃娘娘离京之前,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就曾吩咐她照应这边的宫室跟宫人,清点花名册时,侧王妃见她们年纪老大,却因为身处边城被内务府给忘了,看着她们可怜就寻思着把她们放出去嫁人,可这些姑娘都是自幼进宫的,一问家乡亲人,都不记得了,又有些跟别宫的太监结了对食,不乐意走,只有八个愿意出去的,侧妃娘娘吩咐说送六个到铁夫人处,这两个送到沈夫人这里,听凭两位夫人安排。”

“既是如此,我这里也不差两双筷子,就把她们留下吧。”吴怡除了把人留下,也不能说什么了,吴柔连别宫的宫女都能放出去,这两口子在圣上那里也真够得脸的…

吴怡送走了长史官,这才仔细打量这两名宫女,这两个宫女在古代属于大龄女青年,在现代年龄却不大,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一问年龄,果然是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二,都是十岁左右进得宫,因为无钱贿赂内务府的人,被远远的指派到了边城。

这两人长相都是端正普通的样子,浑身上下除了随身的衣裳就是一人一个小布包,吴怡又问她们的姓名:“不知两位姐姐贵姓?”

“我叫绢儿,她叫绣儿,姓都忘了。”两个宫女中年龄最大的那个说道。

“你们既然已经来了,就先在这里安心住着,或是找人寻访亲人,或是寻一门好亲事有个归宿,这边城不比京里,年纪老大还未娶妻的有得是,总能替你们找个如意的郎君。”

两个宫女互视一眼,都后退了一步,“多谢沈夫人。”

“既然进了这个门,也不必沈夫人、沈夫人的那么外道,叫二奶奶就行了。”

“多谢沈二奶奶。”

吴怡安置好了这两个宫女,暗暗吩咐夏荷把手里的活先放下,盯着这两名宫女,她对跟吴柔有关的人、事,都带着十足的警惕,又吩咐周老实套车,去见吴雅。

吴雅也为这六名宫女犯愁,吴怡一问,吴柔送给她的还算是不错的,送到吴雅这里的真的是老的老小的小,最大的已经三十八了,最小的才十八,“就算是京里的宫女,也没有十八就放出来的,我见那姑娘长得不错,怕是她有别的心思。”

“这些宫女你查问过吗?真的是在别宫的,还是她从京里带来的?”

“我问过话了,也让人打听了,确实是在别宫的,不是她从京里带来的。”

“这一时一刻的,别宫的宫女都是没有背景亲人的,她就算是想用这些宫女,怕也收买不及…”吴怡脑子也有些发晕,吴柔办事从来都不会是没有目的,当然也有可能身为现代人的慈悲心发作,真想要做点善事,可这些宫女就如同笼中之鸟,早已经习惯了别宫生活,若是放出去,别说自己找食吃,飞都不会飞了,只能饿死,就算是在边城不缺条件不错的光棍,可那些人都是血里来风里去的,能安家吗?

“还有件怪事,我把这事跟老铁说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本来最操心下属婚事的就应该是铁勇男这个将军,他应该吩咐赶紧给这些宫女找婆家啊

“他说让我好好的养着这些宫女,不要管她们的去向和行事…”

吴怡本来转不过弯的脑子被铁勇男这一句话,一下子给点明了,“四姐,这些宫女不简单。”

“什么?”

“本来别宫是在边城,看起来庭院深深的,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出来进去的也无人敢探问,这些宫女说是久在深宫,可送给我的那个叫绢儿的,手和脸上却依稀有晒痕。”

也许她是洒扫宫女…”

“那样的话,晒痕只会更深更明显,可她身上的晒痕是褪得差不多了,我们和满人打着仗,这些宫女也好,还有太监也罢,没准里面就混着咱们这边的细作,如今两边暂时不打仗了,这些人…”这些人是被暂时解散的间谍?吴怡觉得自己有点思维过于奔放了,可是铁勇男的话却让她不得不这样想。

“若是如此,七妹怎么敢…”

“想必是来之前已经得了咐咐了,况且这些人只忠于圣上,七妹肯定不喜欢自己周围有这样的人。”

“你说得太离谱了。”吴雅在屋里转了几个圈,“不管她们是做什么的,既然将军已经有话了,养就养着吧。”

吴怡看了眼窗外已经变成金黄的树叶,“连这样的人都散了,没准真的不打仗了。”不管和谈到底如何,边城的人还是乐乐呵呵的准备着过八月十五,这里地处苦寒,又连年征战,人们早就学会了及时行乐,月饼点心花样虽没有京里多,却占了个馅大料足,还便宜,吴怡在家里做了一些京式的月饼,让沉思齐带着分发给京里来的通译吃,到了八月十五那天,听说四王爷在别宫中宴请后金来的使节,听说是什么五贝勒爷,铁勇男去了,也许是怕沉思齐再搞出个失仪来,没有请沉思齐。

吴怡吩咐人在院子里摆了张大桌子,把从京里来的这些人,还有那两个宫女都叫着,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又给那些边城本地人放了假,各自在月钱之外分发了过节的银子,又一人赏了五斤猪肉一条鱼,让他们回家过节了。

那两名宫女,请来吃饭就吃,就是低着头不说话,夏荷跟她们也算是混熟了,也只是打听出了姓名年龄罢了,别的都是一问三不知。

到了月上正中时,别宫那里点燃了烟花,照得夜空五颜六色,炫目至极,两名宫女看着别宫的方向,眼角眉梢,出奇的冰冷。

和谈一直谈到十月里,沉思齐有一日回来时面有愁色,吴怡见他这表情,莫名的想起沈三成亲时他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冯寿山承揽了军棉衣的事,并且本能的嗅到了危险,吴怡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追问清楚,她要是多问几句,没准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二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谈不顺利?”

“是太顺利了。”沉思齐说道,“经过前年的一场仗,达子知道了咱们这边的厉害,也不敢再有奢想了,京里的人本来也只是盼着太平不打仗,至于达子的那块地方——谁也没看上眼,如此两面一拍既和,没有谈不成的,再说四王爷说乐意派农人教他们种田,让他们不必辛苦放牧靠天吃饭,那五贝勒好像是个有心计的,对这事颇为在意的样子。”

沉思齐是古人不知道,吴怡是现代人,自然知道东北在现代是大粮仓,在这帮古人眼里鸡肋一样的苦寒之地,实际上是地球上难得的几块黑土地,更不用说石油、煤炭、黄金、原始森林,这个时代的东北,可是包括没被老康划界划出去的西伯利亚…吴怡想想肉都疼。

她只能拚命告诉自己,这是平行时空,这是平行时空…“那你还犯什么愁呢?”

“四王爷说议和大事,本不该他一人专断,签定国书更是不能由他来签,已经快马回京奏报,说要请太子来。”

太子!

在外人眼里,往好了说四王爷这是不贪功,把自己辛苦议和摘下的果子,太太平平的教到太子手里,让年纪幼小寸功未曾立过的太子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往坏了说——太子在京里自有圣上和皇后护着,若是离了京那就是唐僧离了东土大唐,多少妖怪等着吃这一口唐僧肉!

“这个四王爷,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沉思齐说道,议和之功毫不贪恋的交出去确实能显得他心底无私,对内爱护幼弟,对外忠于太子,这也就罢了,可这太子离京——万一有什么事,圣上与天下人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四王爷,无论他有没有争储之心,这一步走的都是极为的冒险。

“天真的冷了呢,京里给咱们送年货的车马,怕是也要到了。”吴怡看了看外面渐阴的天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想在后面接一句让王氏破产吧~~~噗~~~~你们懂的

●● 152、苦肉计、无花果

在吴怡的设想之中,太子不会轻易出京,至少不会在这样一个冬天只带着五百名锦衣卫,在雷定豫和曹淳的护卫下出京——在看到亲自来送年货的吴承祖时,她知道自己的设想全部被推翻了,洪宣帝像是每一个父亲一样,高估了自己的所有孩子的能力与良知。

“这么说太子真的出京了?”沉思齐问吴承祖。

“是。”吴承祖点了点头,“圣上说自己渐渐年迈,太子总要承担大事。”

“皇后娘娘怎么说?”

“自从芦花案后,皇后娘娘就在圣上面前失了宠,她说话还不如不说。”吴承祖摇了摇头。

“在这件事上,最不利的除了太子之外就是四王爷,若是太子出了事,他就是现成的替罪羊。”夺嫡可不是太子和四王爷两个人之间的事,除了皇长子还有二王爷、三王爷、五王爷…太子在四王爷的建议下出京,若是出了什么事,四王爷是脖子上套了绞绳的替罪羊,沉思齐说道。

“谁都看出了这点,四王爷又不是个傻的,他现在的作为,用我父亲的话说,就是大奸若忠,现在人人都觉得他忠厚不贪功,实心干事没有私心,这才让太子出京,若是一切顺利,太子签定了国书返京,他日后就是王爷里的头一份。”吴承祖说道吴怡默默的在一旁不说话,吴承祖说完了之后,吴怡亲自端了杯茶给他,“老爷和太太身体可好?”

“好,就是老太太最近越发的糊涂了,不是吵着要出去,就是在睡觉,我们都忙事,承佑这孩子看起来胆小老实,没想到是个最有孝心的,整天陪着老太太,老太太如今也只听他的话。”

承佑?吴怡差点忘记了这个二叔的庶长子,因为他的出生而让二叔和二婶几乎关系破裂的男孩。

吴承祖又环视了整个屋子,看起来虽不比京里的宅子贵气,却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家具一应俱全,看得出吴怡在这里小日子过得不错,“你在这里过得好,我回去也能说点让太太高兴的事了。”

“太太最近不高兴?”

“太太就是整天把九妹带在身边,什么东西都想教,却又觉得怎么样也教不完,听宫里的意思,太子回京就要下旨封妃,来年秋天就要九妹嫁进宫里去。”

“九妹才多大一点…”

“九岁、十岁嫁进宫里的也不是没有,圣上年龄渐长,总要看太子成家。”吴承祖说道。

吴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别的人听说自己家的妹妹要成为太子妃,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吴怡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蹦蹦跳跳在家里称王称霸的九妹,十二岁就要嫁进宫?

“老爷说旨意下来了,他就要辞官了。”吴承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跟吴怡差不多,大齐朝虽不像前明那样防着外戚,外戚做吏部尚书这样的官职的事却是绝无可能,吴宪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要乞休在家了。

“大哥,你呢?”吴承祖身为长男,怕是也不会在显眼的位置上久呆。

“我?我打算去工部,七舅舅弄回来不少西洋的玩意儿,我瞧着有趣却没什么工夫去弄,工部正好可以安心做事。”吴承祖轻描淡写的说道。

吴玫封太子妃,吴家至少要在明面上收敛光芒,至于私下里如何从局中人变成下棋的人,还需时日,文官变外戚——历经数十年,几代人的经营就这样从头开始了。

沉思齐见吴怡和吴承祖都有些过于沉默,也只能笑笑把话题往别的地方转,“大哥这次来得正是时候,辽东的皮子最好的还是落了雪以后的,我正巧认得几个好猎户,从他们手里收的皮子,要比皮货商人贩到京里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吴承祖配合着他转移话题,两个人开始从皮货说起,又说到辽东产的好煤…“沈嫂嫂!沈嫂…”万春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就看见屋子里多了个陌生的男人,一句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吴承祖回过头也打量这个冒冒失失的姑娘,此时已经是冬季了,万春穿了条皮裙,脚踩着虎皮靴,上身穿着银狐皮的比甲,腰上别着她从不离身的火枪和马鞭,梳了两条油亮油亮的大辫子,看起来像是个女侠客。

这姑娘不像是下人,也不像是哪家的闺秀还不像是穷人家的姑娘,这让吴承祖疑惑了,“邻居?”

吴怡笑了笑,“这是万将军的妹妹万姑娘,她跟我最是投缘,没事就喜欢过来玩。”她又向万春招了招手,“这是我家大哥,不是外人,你不必拘束。”

“吴大哥。”万春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草草向吴承祖福了一福。

吴承祖更是瞧着她发愣了,只能跟自己说边城风貌不同,“万家妹妹。”吴承祖还了礼。

“让他们男人在这边说话,我们进里屋聊。”吴怡拉着万春进了里屋。

“你猜我刚刚去哪儿了?”万春刚一坐下就拉着吴怡极兴奋地说道。

“去打猎了?”吴怡小心地猜道。

“不是,我跟我嫂子进别宫了。”万春说起这事眼睛都放光,“我小的时候最淘气,几次想要溜进别宫去玩,都是还没摸到别宫的宫墙呢,就被侍卫给赶出来了,如今我总算进去了,别宫真的是漂亮,还有孔雀呢,还有两只是白的。”

吴怡点了点头…漂亮,有孔雀…,她怎么从没发现万春像小燕子呢?

“我还见到了侧王妃娘娘,听她说你们是姐妹?你们家的姑娘长得真好看,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不过还是沈嫂子你最好看啦。”万春说道。

吴怡知道单论漂亮好看,最漂亮的是吴柔,最有气质的是吴雅,自己在吴家的美女排名里,占个中上就不错了,“侧王妃人可和气?”

“我再没见过比她更和气的人了,说话温温柔柔的,连跟下仆都不高声,虽说是头一回来边城,却对各家的老人如数家珍的,她还说在宫里呆着寂寞,要挑几个年龄相仿性情活泼的姑娘陪着她,我原以为选谁都选不上我,没想到她第一个挑的就是我。”万春笑道,“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事的,我嫂子让我跟你多学规矩,免得在别宫里惹出笑话来。”

吴怡愣了愣,吴柔选边城将门的姑娘进别宫陪她?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四王爷对外一向是标榜严于律己,品行端正,若是打算选将门的姑娘为妾室,也不会在这个紧关结要的关口这般大张旗鼓,吴怡现在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吴柔的思路了。

“你什么时候进别宫?”

“三天后。”

“这个时候学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记住几宗事,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看住自己的东西,看住自己的吃食,遇事多长心眼,多跟相熟的姑娘在一起,轻易不一个人到不熟的地方,至于礼仪规矩,侧妃娘娘自会派人教导,再说规规矩矩的姑娘,京里多得是,也许侧妃娘娘跟我一样,就喜欢你这个天真不拘束的样子。”

万春虽直率却不是个傻子,见吴怡说得这般慎重其事,也觉得进别宫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了,“嫂子,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这么害怕啊,不然我不去了…”

“你哥哥在兵部那里已经标名挂号了,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四王爷更是管不到你哥哥,可让你进宫陪侧王妃是给你们家脸面,若是给脸打脸,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了。”吴怡摇了摇头,说完她又笑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是为了以防万一,总不能怕遇上熊瞎子就不出去打猎了。”

“遇上熊瞎子我也不怕。”万春笑道。

吴怡心里却为这个姑娘担心,万春这样单纯的边城少女怎么知道这人比熊瞎子要可怕千万倍。

当天晚上吴怡把吴承祖安置在了西屋,沉思齐陪着吴承祖聊天,她一个人回到了东屋,

拿着之前做了一半的棉衣却没心思下针,她以为远在边城,能远离京城的那些纷争,却没有想到纷争一直在找着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倒是真想念自己刚穿过来时那段后宅时光。

到了半夜沉思齐才回来,也是一脸的愁容,“这京里的情势,比咱们走的时候还要差,曹淳进了大理寺整天像是疯狗一样得谁咬谁,偏偏还都是掌握了实证的,几位王爷的党羽被他翦除了不少,却也让几位王爷越来越抱团了,大王爷本来失了圣宠,谁想到王妃新生了一对龙凤胎,钦天监说是吉兆,贵妃娘娘想法子让圣上看了那对孩子,圣上虽不喜大皇子,对郡主跟皇孙却是真心喜欢的,已经几次召进宫了,一个月前万寿节,二皇子拿血刺字写了孝经,说是折自己十年寿求圣上长寿,圣上对二皇子也是大加赞赏,多次赞他仁孝…”总之虽有太子,表面上父慈子孝,他们皇室中人一团和气,暗地里明刀暗箭,纷争不断,倒霉的还是那些大臣们,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一桩桩争斗里成了炮灰,听说诏狱都快要暴满了。

 “贵妃…”吴怡低头想着贵妃的事,贵妃娘娘生了两名皇子,从一开始到现在,听说的都是贵妃娘娘如何扶持大皇子,四皇子呢?没准贵妃娘娘从来没有想过让四皇子为帝吧…吴柔收集边城美女,到底是为谁?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胡思乱想而已。”吴怡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前世电视剧看多了。

不管京里的人,京外的人在想什么,总之太子还是出了京,听说很太平的到了**城外,四王爷带着全城的文武官员出城十里迎接,沉思齐照例去典狱官那里报导。

吴家九姑娘要成为太子妃的消息终于传到了边城,听吴雅说铁勇男的地位又提高了一层,连丫蛋百天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有人送厚礼到铁府,哭着喊着要订娃娃亲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吴承祖这个未来太子大舅哥在边城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吴承祖在吴怡家这个小宅院呆不下去了,只得避居到了将军府,又赶在太子到**城之前,悄悄出了城,这才算是躲过了那些麻烦。

待太子到了**城,所有人才知道在出行名单里漏了一个人——现任兵部尚书肖远航。

永宁园是皇家别苑,四王爷本来也只是寻了名叫晚晴阁的地方住着,如今太子来了,四王爷要尊奉太子入住主建筑太平楼,太子坚辞不授,入住了略小一点的北定阁。

这些都是吴怡听沉思齐回来说的,待遇提高的不止是铁勇男,还有沉思齐这个太子未来的亲姐夫,典狱官只是很客气的让他点了个卯就放他回来了,回到家里屁股还没等坐热,就被太子的随身大太监召进了别宫。

“太子说从京里带来的通译受不了北方的苦寒,半路上就病倒了一个,到了地方另一个也起不来了,都是发高热,肖尚书怕他们过了病气给太子,病好了也不许他们再近身伺侯了,听说我通满洲话,让我随行伺侯。”沉思齐说道。

所谓通译肯定还有别人,远的不说四王爷就带了四、五个通译,更不用说这边城有四分之一的人满洲话说得跟官话一样的溜,问题是近身伺候太子,可靠性远远高于实用性,沉思齐来看是被划到太子dang心腹圈子里了。

“太子既然信得过你,你只管忠心办事就是。”吴怡摸了摸沉思齐的脸颊,“我替你整理换洗的衣裳。”

“不带太多,肖大人说隔三、五日就放我回家照看家里。”

“什么肖大人,那是舅舅。”吴怡知道,因为芦花案他们甥舅之间总有一个结,可太子能想到沉思齐,必定是因为有人引荐,肖远航至少没有反对沉思齐有机会接近太子,“你是做小辈的,伏低作小也不丢人。”

“他还要娶你姐姐呢,岂不更丢人?”沉思齐微微嘟起了嘴,也许是因为心理年龄还是什么的,吴怡总觉得他想自己的弟弟,沉思齐也乐于在她面前耍小孩子脾气。

“不是没娶成吗?”

“我听你大哥说,我舅舅特意跟他解释,他不是因为忘了伦常也不是因为想要高攀吴家,只是见过大姐一面,情不自禁…”沉思齐说着都说不下去了。

“许是真的呢。”吴怡说道,这古代男人要是痴傻爱恋起来,萧驸马那样的都是好的,殉情的也不是没有,他们一样是很缺爱的一群人,爱的也比现代人更真挚单纯,现代人失了恋大醉一场大哭一场就能重新出发,古人孤独一世的也不是没有。

“真的假的,我都不想说了。”沉思齐说道,他搂了搂吴怡,“只是这次又要让你悬心了,若是在家里呆着无聊,就搬到四姐那里住吧。”

“我在家等你。”吴怡也搂了搂他,也许是因为这一次共历劫波风雨同舟,这个人不再止是那个跟自己搭伙过日子的人,而是慢慢的真成了她的丈夫。

沉思齐走了,虽说真的是隔三、五日就能回家一趟,跟吴怡说说和谈的情形跟太子相处的小事,但毕竟是有公务在身,都是匆匆而归,匆匆而去。

吴怡倒是知道了和谈很顺利,太子很勤奋诚恳,也许他是郭靖型的另类天才,读一篇文章要读很久,可是背下来就是背下来了,记得牢牢的,轻易不会忘,更不用说对沉思齐越来越信任,不光是公事,私事上也爱问沉思齐,沉思齐这个从小接受忠君教育的古代男人,受到这样的信任,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太子深恩,吴怡深信太子若是建文帝,沉思齐喊出诛我十族又如何都不是奇事,中国古代知识份子,就是这么的轴。

 十月二十九这天,听说两国已经草签了国书,各自快马报到各自的京城,就等后金王和洪宣帝用御玺了。

吴怡一个人晚上睡不着,找了夏荷来陪着说话,两个人一直聊到半夜才吹灯睡觉,感觉刚刚睡下,就听见外面一阵的吵杂,马嘶人叫,吴怡赶紧披衣起床,跟着夏荷两个不敢点灯,听着外面的动静,没过多大一会儿周老实在外面敲门,“二奶奶可是起来了。”

“起来了,你进来吧。”吴怡一听说他,赶紧点了灯,让他进屋。

“听说别宫进了刺客,有人说是太子遇刺有人说是四王爷遇刺,总之很乱,锦衣卫和虎威营正在全城搜人。”

吴怡抓了夏荷的衣裳,“咱们家的那两个宫女呢?”

“我去看看。”夏荷穿了鞋往外跑,却跟那两个宫女差点没撞上,“周嫂子,您这是干什么?”

“我…我听说外面有动静,怕你们害怕,过来看看。”

“我们来看二奶奶。”那个叫绢儿的说道。

“那就进屋吧,兵荒马乱的,还是都在一起的好。”夏荷领着她们两个进了屋。

绢儿跟绣儿表现的跟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宫女无全没有区别,一样是坐在炕上发抖,夏荷来来回回的走着,听着声儿都发颤了,只有吴怡就是坐在那里,看着火盆里的火,“要是知道京里的地龙是怎么搭的就好了。”

“什么?”夏荷正好半转过身,听她这么一说有些脑子转不过来。

“地龙总比火盆暖和。”吴怡拨拉了一下火,“不过那东西烧炭的,太花钱,不知道把橘杆切碎了塞到里面能怎么样。”

夏荷被她说得笑了,也坐了下来。

“坐下来好,你转得我头晕。”吴怡说道,“吉人自有天相。”

“二爷过了年就二十一了。”夏荷忽然说道,“张道长说的生死大劫是在今年。”

“快过年了…过了年好…”所有人都只会传太子如何、四王爷如何,没有人会传死了多少太监、死了多少宫女,死了多少——通译…滋!吴怡的手一下子碰到了火盆边,被烫得起了个大泡。

到了第二天天亮,将军府的车马到了沈宅门口,吴怡一看见吴雅,心就揪在了一起。

“刺客来的时候太子和四王爷正在和肖大人、曹大人和五妹夫一起议事,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冷箭直奔着太子而去,四王爷推开了太子自己却中了箭,肖大人、曹大人和五妹夫又要救护四王爷,又要护着太子,谁都没看清刺客长什么样子,从哪里来的,四王爷如今重伤垂危,**城全城戒严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刺客,如今城里太乱,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边住,你随着我搬到将军府去吧。”

吴怡低着头想着事情,“沉思齐没事?”

“没事。”吴雅说道。

“他没事就好。”吴怡竟然觉得长出了一口气,四王爷这一招是苦肉计也好,是确实护弟心切也好,他们谁爱争那储位就去争,她不管了行吗?

可这些事,真的不是说不管就不管的,吴怡她们套车刚要走,绢儿跟绣儿却怎么也不动了,“我们已经得了令了,别宫缺人,让我们速归。”

“得了谁的令了?如今正在全城搜捕,人人都知道你们在我这里,我四姐那里还有六个人,你们若是走了,旁人问起,我们又该如何交待?”谋刺皇子的罪名,她跟吴雅谁也担不起。

绢儿从头发上摘下一个小发攒,那小发攒的花样细看起来很特别,竟然是少见的无花果,未开花便结果从来都不是什么吉兆…“无论是谁查问,你只需把这个攒子给他们看,他们若是再问,你就让铁将军乱刀砍死他。”

这是什么回答,吴怡和吴雅瞅着小攒子直发呆,还没等回过神来,绢儿跟绣儿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们刚走没多久,雷定豫就来了,“昨天晚上让两位夫人受惊了。”

“表哥不必如此。”吴怡说道。

“那两个宫女呢?”

“呃?”吴怡拿了那小攒子给他看。

“哦。”雷定豫点了点头,“攒子你们留着吧,估计也不会有人再问她们的事了,不过还是留着吧。”

原来在大齐朝名叫无花果。

五日之后,庆林城忽然消停了下来,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虎威营跟锦衣卫开始收队,城里的文官开始粉饰太平,四王爷听说有惊无险,不过要回京医治,吴怡终于又再见到了沉思齐。

沉思齐眼睛熬红了,不过精神不错,“听说刺客被抓到了,正秘送回京,后金的五贝勒明天就回来了,这边城啊,又要太平些年头了。”

“太子呢?”

“太子一直惦记着四王爷的伤势,亲自照看熬药,听太医说了有惊无险这才放下心来,果然是仁厚之君。”沉思齐说道,提起太子时比提起保全儿都亲热高兴。

四王爷当日就半夜悄悄离了庆林城,前去陪伴吴柔的边城美女也纷纷回了家,却没有看见万春,听万夫人说吴柔因为四王爷的事受了惊吓,身为女子身边留着侍卫总是不便,知道万春会使鞭子又会使火枪,带着万春进京了。

吴怡再看见万春时,万春已经是洪宣帝最宠爱的万昭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