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了呵呵笑起来。

沈穆清见母亲高兴,自然也是满心欢喜。

“时间也不早了,”李氏望了一眼沈穆清,“你们还都有事,我更衣后就启程吧!”

萧飒听了马上站起来给李氏长揖,然后退了下去。

沈穆清想着李氏的药,说了声“我去看看车备的怎么样了”,也没等李氏点头,就走了出去。

萧飒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见沈穆清拧着眉头跟了过来。

他不由伫足。

沈穆清低声质问道:“萧飒,你给太太吃的些什么?”

萧飒知道她是在顾忌李氏,遂快步走到了台矶上,然后朝着沈穆清扬了扬下颌,示意她到台矶上说话。

沈穆清走过去,又低声地问了一句:“你到底给太太吃的些什么?”

三阶的台矶,萧飒站在台矶最下一层,沈穆清站在台矶的最上一层,两人四目相对。

“是关东烟,抽了可以提些精神。”他目光闪烁。

“关东烟?”沈穆清忿然地道:“关东烟抽了让人精神亢奋?关东烟抽了让人红光满面?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鸦片?”

萧飒眼睛一瞪,道:“你还问我,我还没问你呢?那个任翔是怎么回事?他说是你让他来找我的,让我帮着找你的堂姐沈月溶,这没根没据的,我到哪里去找?”

“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太太药,你提任翔做什么?”

“你做事分个主次好不好。”萧飒斜睨着沈穆清,“任翔说,沈月溶出事后,他曾经问过码头上的人,码头上的人都说是你二叔家的管事把人接走了,可那个管事早在去年秋天就被你二叔赶出了家门,喂,沈月溶跑到你们家住了快半年,你总知道点蛛丝马迹吧?”

沈穆清冷笑:“你不是说没根没据吗?怎么现在又知道的这么清楚了?”

萧飒不耐烦地望着她:“我不是在帮你吗?任翔要不是打你的旗号,我会帮他到处打听吗?”

沈穆清沉思起来。

百木说,那个戴贵自进京见驾后就被留在了京都,今年开春入了五军都督府做了个经历,一直没有离开过京都…

“喂!”萧飒见她低头不语,用脚轻轻地踢了踢她,“你总不能又要我耕田,又不给我草吃吧?”

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啊?

沈穆清不由嗔道:“你是牛啊?还要吃草啊!”

萧飒挑了挑眉:“我看我现在就像你们家一头牛,还是那种不给吃饱的牛!”

沈穆清见他身上那件玄色的粗布褶衣,不由笑了起来:“觉得受委屈了?那说说看,得送多少捆草你这头牛才使得出力气来?”

她微斜着脸庞,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长长的睫毛不时给雪白的皮肤上投下层淡淡的阴影,乌黑的眸子星星般的明亮,盛满了喜悦,说不出的俏丽动人,看得萧飒心中一滞,嘴角翕翕,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沈穆清见他望着沉默不语,想到萧飒那乖张的个性,忙低头道:“我和你开玩笑呢,不会是又生气了吧?”

萧飒听着,竟然耳朵一红,喃喃道:“没有,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天天生女人的气,那是干事的人吗?”

这样气势低落的萧飒是很少见到的,偏偏她又感觉不到他有一点的伤心失意。

沈穆清正觉得奇怪,萧飒已精神一振,肃然道:“我说的是正经话,沈月溶在你们家住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走的时候太太还送了她一个丫环,二十几个箱笼,难道就一点风声没有听到?”

反正自己在萧飒面前早就没有什么形象了。

沈穆清略一思忖,索性把自己的怀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萧飒听了直皱眉:“戴贵,一直没有出京都啊?而且他从辽东带过来的十几个随从也都天天跟在他的后面,为了不引起别人的猜疑,这个戴贵自入京都来,从不轻易离开家门,如若外出,定会三五成群,从不落单…应该不是他吧?”

沈穆清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眉目如画的翩翩佳公子来。

怎么与自己印象中的是两回事啊?

“戴贵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他如今是军中新锐,我既然要走行伍这条路,像他这样的人自然要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这点沈穆清倒是没有想到。

不过,萧飒对自己的事这样认真,沈穆清很欣赏的。

天道向来酬勤嘛!

她就想到另一桩事:“那么一大帮子人,那么多的东西,就不见就不见了,你说,会不会是戴贵勾结了地方上的指挥司…”

“不可能!”萧飒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沈穆清的推断,“像戴贵这么小心的人,怎么会与地方上的指挥司勾搭到一起?他就不怕御史们弹劾?”

也是。

沈穆清不由为沈月溶的失踪有些烦起来。

“她为什么就不能安生点?”她抱怨道,“现在谁有精力去管她啊!我看这个任翔也是个心思坚韧之辈,要是他追究起来,这又是一桩让人头痛的事!”

“这点事就嚷起来了!”萧飒很是不屑地朝她冷哼了一声,“我看这任翔是个聪明人,越是这样的人越好对付,要是个蛮汉,我们还真不好办了。”

沈穆清赞同他这观点。

“让他去找你,不是为了应付他。”沈穆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是真的想把堂姐找出来,像你说的,任翔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堂姐三番五次的逃婚,难道他心里就不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现在都这样了,以后成了亲,还准备不准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了。人生苦短,不能就这样浪费了,大家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了,有些事,也不一定非得联姻才能办到的啊!”

“这倒是!”萧飒点头道:“既然你怀疑戴贵,我明天就去他那里走一趟,说不定真的能发现点什么呢,不过,我瞧着你这堂姐怎么有点糊涂…”

“是啊!”沈穆清苦笑道,“她这样,就算是和任翔把婚约解除了,以后遇到自己满意的,如果人家知道了她逃婚的事…只怕是又会有一番波折。”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萧飒道,“这两天任翔在我那里落脚,我看着他挺会来事的,你那个堂姐怎么就不喜欢呢?”

沈穆清就把任翔和沈月溶的关系说了,说完,她想起任翔的身份来,又道“…你怎么就把他留在家里了?他在太仓就是个靠帮人讨债,收赁,诉讼为生的闲帮,手里有两钱的的时候跟你讲忠孝廉耻,万一哪天不如意了,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还是快找个借口让他搬出去住吧,还有啊,他这种人通常都是荤素不忌的,你可不能跟着他出去胡天胡地的,虽说二姐跟着大太太回临城了,你也要有点样子,不能乱来…”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啰嗦!”笑意就从萧飒的眼睛里一直溢到了嘴角,“我乱不乱来,关二姐什么事?”

沈穆清为之气结。

果然在男尊女卑思想的熏陶下长大的,没一个好东西!

萧飒看着大乐,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沈穆清,一脸正经地问她:“喂!’荤素不忌‘是什么意思?”

沈穆清望着他眼底闪烁着的戏谑,狠狠一脚就踩在了萧飒的脚背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不在焉

萧飒呲牙咧嘴地捂着脚,沈穆清站在一旁冷冷地望着他。“现在知道什么叫荤素不忌了吗?”萧飒怒目以视:“你属虎啊?“哼!”沈穆清挑了挑眉,“我问你,太太是不是在吸鸦片?”萧飒理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将被踩了的脚尖点地扭了扭:“还好没什么事,我等会还约了都督府的同僚喝酒今天可是我第一天去五军都督府报到”这样的回避,已是最好的答案。

沈穆清眼泪年簌簌地落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太太没几天好活了,你这样,她的身体哪里受得了啊?”语气隐含的指责让萧飒的神色顿时由轻松化为了凝重,沈穆清很是熟悉的讥笑重新挂在了他的嘴角:“太太的药都是我让人去抓的,我怎会不知道?可你知不知道,她每天夜里呻吟到天亮?”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让她用这个。”沈穆清哽咽道:“要是她因此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会一辈子都不安心的。”

萧飒静静地望着沈穆清,目光中有沈穆清不懂的晦涩:“王公公的手面不是一般的大,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你总得让她见沈大人一面吧!”

沈穆清愕然:“这么说,家里真的只剩一万多两银子的家当了?”

“这几天多亏有汪大人照顾,我们要走了,也要给人家打声招呼。”萧飒避而不谈,淡淡地道,“你也早点回屋去——屋里的人本来就少,你帮着陈姨娘一起服侍太太。”

沈穆清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别走!把话说清楚了。太太到底怎样了,现在每天要抽几袋烟?”

萧飒低头望着拽着自己玄色粗布衣袖如春笋般纤细白嫩的玉指,明亮的目光如风中摇曳的烛火般飘忽。

好一会——就在沈穆清因等不到他的回答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萧飒蓦然沈穆清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萧飒,做错了事竟然还敢甩自己

马车走得很慢,晃悠悠的,堪比牛车。自从把她们送上马车后,萧飒就看不到影了。

人家庞德宝还知道带着几个小厮跟车,他到好,献殷勤似的在李氏面前晃了晃,就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沈穆清越想越气。虽然事情得一分为二的看,偷偷给鸦片李氏抽是他不对,但他这段时间

鞍前马后的帮沈家周旋,自己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对他,可鸦片的危害有多大,没有比从后世而来的她更清楚的了,而且更让她担心的是,这种东西萧飒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他知道不

知道这东西的厉害?自己吃过没有?大周是不是已经开始流行抽这个了?“怎么,是不是觉得马车走得太慢了?”李氏望着时不时撩帘向外探望的女儿,含笑地道。“啊!”沈穆清立刻收敛了心绪,对李氏露出一个笑脸,“还好!”李氏笑了笑,然后身子向后靠在了大迎枕上。她舒服地呻吟一声,道:“那就好,我是老胳膊老腿的了,经不起颠簸了。”

沈穆清就偎了过去:“我看着太太精神还挻好的。”

“都是吃了药的原故。”李氏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以前听人说,有一种叫‘芙蓉膏’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病,一吃就好,就是东西太金贵,寻常人别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过,只有那些常年做西洋生意的巨贾才能找到路子从海外带一点回来,就是这样,不会保管的,东西在路上就会坏了没想到,萧飒听我一说,就帮我找了这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