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年长的嫂嫂见了笑道:“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沈穆清“哦”了一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冯宛清想到了那天落水时地情景——她满脸感激地朝着沈穆清笑了笑,却不动声色地把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新鲜稻米的清香立刻扑鼻而生。

果然是太夫人常用的六月雪。

吃还是不吃呢?

她犹豫着,就看见英纷给沈穆清也上了一碗。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冯宛清笑着拿起调羹来吃了一口。

又软又糯,入喉后有淡淡的清甜——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才好!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冯宛清不由眼角微湿,舀了一匙又一匙,竟然能有些狼吞虎咽起来。

沈穆清望着她微微地笑:“是不是很好吃!”

冯宛清一愣,有些警惕地望着沈穆清。

沈穆清笑容亲切,“要不要再来一碗?”

冯宛清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笑道:“我看还是算了吧!”

沈穆清眉角挑了挑,笑道:“也是,食饱了伤心!”

冯宛清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仔细打量沈穆清,却见她神态安详从容,举止高雅优美,与平日并无两样,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吃完宵夜,有像蒋双瑞这样熬不住的去睡了,也有像沈穆清这样继续斗牌的。只是苦了冯宛清,一直陪到了天色发白。先睡的已经起了,没睡的没时间睡了,梳洗了一番,去给太夫人请安。

梁幼惠穿着一件银红色的妆花比甲和冯氏早就到了闲鹤堂。她见了沈穆清不由抱怨:“你昨天晚上怎么一夜没回?”

“难得这样好玩!”沈穆清掩嘴而笑:“谁还舍得回去?”

她好奇地问:“三哥送什么你了?”

沈穆清望着冯宛清头上插得那支镶金珊瑚喜字簪,笑道:“是支镶金珊瑚寿字簪!”

梁幼惠一怔,正要说什么,有人上前来给梁幼惠祝寿,梁幼惠笑着应承,沈穆清趁机悄悄地走开了。

太夫人看着满屋的热闹,笑得合不拢嘴。

王温蕙见了,就建议:“不如在花厅摆了早饭吧!”

太夫人连声说好。

一群人簇拥着太夫人去了旁边的花厅。

大家分尊卑坐了下来,王温蕙依旧服侍着太夫人那一桌,蒋双瑞自然就服侍冯氏那一桌,梁幼惠就拉着沈穆清要她坐到自己身边,太夫人也笑道:“你们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天就坐到了一起吧!”

沈穆清谦虚了几句,一副拗不过幼惠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拉着冯宛清坐了下来。

很快,婆子提了食盒进来,王温蕙带着几个有头有脸的妈妈奉羹。

陈皮兔肉,怪味鸡条,虾子冬笋,芝麻鱼,麻辣鹌鹑,芥末鸭掌——虽然用甜白瓷的小碗装着,可全是荤菜,搭配的并不合理。

太夫人的眉头就轻轻的皱了皱。

等上了主食,她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

肉末烧饼、什锦包子、蟹肉饺子、鸡肉拉皮卷、芙蓉鸡粒饭——她就抬眼看了王温蕙一眼。

王温蕙忙陪着笑脸:“雪大,下窖的人摔断了腿,大夫还没来——我已吩咐人再下窖里取菜了,马上就好。

要不,给您上碗白粥?

太夫人点了点头。

拿了筷子象征性地夹了一个蟹肉饺子放在了碗里。

其他的人这才开始拿筷子吃饭。

沈穆清就发现冯宛清拿着筷子捣着碗里的蟹肉饺子,却并不吃一口。

她轻轻地拐了拐她的手肘:“是不是不和口味?”

冯宛清懒懒地道:“可能是昨天一夜没睡,没有胃口吧!”

沈穆清点了点头,就看见丫鬟给太夫人端了一碗白粥来。

“要不要给你也上一碗?”

“不用了,不用了!”冯宛清忙推辞。

吃不言,寝不语。大家都静静地吃着东西,沈穆清和冯宛清却在那里交头接耳,早已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

冯氏见了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道:“有什么话要悄悄的说?”

沈穆清笑道:“我看着五表妹胃口不好,就想到昨天听她说喜欢吃白粥——”说着,就瞟了太夫人一眼,“结果五表妹说‘不用’——”

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太夫人的碗里。

太夫人见状,呵呵笑了几声,吩咐王温蕙:“去,给冯家五姑娘也端一碗!”

王温蕙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亲手端了一碗白粥放到了冯宛清的面前。

冯宛清起身给太夫人行礼,谢了赏。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夫人不以为然笑道:“别以为我老了,就是那不通人情的。”说着,把屋子里的人扫视了一遍,“你们想吃什么,也只管说就是!”

大家凑趣般地笑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就轻松了不少。

有人调侃道:“冯五姑娘,你这可是从太夫人口里夺食啊!”

又引来大家一阵笑。

冯宛清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着调羹舀了一口粥在口里——她脸色大变。

沈穆清笑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她的话,让大家把目光都投在了冯宛清的身上。

冯宛清面白如纸,如吞毒药般地把粥咽了下去,然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是,不是,是我没有胃口!”

“再没有胃口,这粥也是太夫人赏的,好歹吃几口!”沈穆清笑颜如花。

冯宛清苍白的脸上就透出几分青睐:“这里卖弄放了白蛤,我,我吃不惯。”

“五表妹有所不知!”王温蕙笑道,“我就是看着太夫人昨天晚上也熬了夜,才特意吩咐人放了些剁碎了的白蛤在里面熬——那白蛤有滋阴化痰的功效,不好吃,也要吃几口才是!”

“嗯!”太夫人对王温蕙的解释很满意,好像为了证明什么似的,特意吃了一口,道:“有些事,你也得习惯才是。这南边的干货,像那鲍鱼、石斑之类的,可都是好东西。寻常人家别说是吃,就是见也没见过。”

大家纷纷应是,权冯宛清:“这可是太夫人、大少奶奶的一片心意!”

冯宛清还想辩几句,却看见冯氏脸色铁青地望着她。

她知道,自己的这位姑妈是最受不了太夫人话里话外那蔑视人的口吻——冯宛清犹豫片刻,低下头去,又吃了一口。

“这才是!”王温蕙目光流转,璀璨如星地望着她笑。

其他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冯宛清也跟着笑——可那笑还只刚浮上嘴角,她就捂着嘴,飞快地朝外跑去。

“这事怎么了?”沈穆清不解地道。

英纷已快步赶了过去。

“会不会是这白蛤太腥了——”太夫人困惑地望着自己的碗。

她刚才是吃了的,里面不仅加了白蛤,还点了些绍兴酒,吃不出什么腥味来。

正说着,英纷已折了回来。她朝着太夫人福了福,道:“五姑娘在外面吐得翻江倒海,我瞧着脸色实在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