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见士衡不高兴,自己也没了精神,陪着元秋坐了会,又偷眼去瞧盒子里的东西,只觉得里面都是郡王府的宝贝,便有心想拿过来瞧。

元秋见元容眼神只往盒子里飘,哪里会不晓得她的意思。若是平常顾山买的东西送给元容几样倒是没什么,只是偏生这东西是士衡送来的。士衡脾气最为古怪,但凡他送给元秋的东西,是不许元秋送给旁人的,即使连妞妞和泉哥都不成。

前几个月元秋看士衡送来的糖人好玩,便叫人给妞妞送去。谁知这事让士衡知道了,便把卖糖人的小推车都买了回来,拿去非要和妞妞把元秋的糖人换回来不可。妞妞拿着糖人玩的正高兴,死活不肯换,士衡好说歹说愣是把糖人抢了回来,弄得妞妞不高兴了好一阵子。

元秋见妞妞不开心,少不得说了士衡两句小气。倒是后来顾山和元秋说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士衡和卖糖人的老头描绘了元秋的身量,叫他照着做的,元秋这才知道士衡为何如此在意那糖人。因士衡为此怄气不理元秋,元秋只得亲手做了几个菜给士衡端来,让他吃的高兴了这才取得了他的原谅。只是从那以后,元秋再不敢把士衡送的东西轻易送人了,就怕士衡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元容坐着瞄了半天,心里暗忖元秋为何还不送东西给她。元秋佯装不知,左说右说偏不提此话,元容坐了一会子便觉得没意思,只得起身和顾山、元秋两个告辞了。

士衡在屋里听见元容走了,忙奔出来看那盒子里的东西,后来发现一样没少才抿着嘴笑着坐下了。元秋见他那孩子气的脾气,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去南京

元秋睨了士衡一眼道:“士衡哥哥越发小气了。”士衡听了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教育元秋道:“我送你的东西,你若是不喜欢砸烂了也不许与旁人。”

元秋抿嘴笑着说:“若是我真砸烂了,恐怕士衡哥哥非得找我算账不可。”士衡听了洋洋得意道;“妹妹知道就好。”

元秋见他这样,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得笑着应了。元秋看完士衡送的东西,就要回屋子去睡觉,士衡忙道:“左右没甚么要紧的事,妹妹多坐会说说话。”

元秋忙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耽误你们做文章,等做的不好了先生要骂的。到时候不要反而叫先生把我也骂一顿。”

士衡想到自己文章还没做完也只得罢了。顾山见元秋走了,才想起来士衡早上一脸的怒气,遂问他说:“你今儿刚来的时候谁冲撞了你不成?怎么气成那样子。”

士衡见顾山问起,便想到夏子息送元秋匣子的事情,脸上瞬间便黑了一半,便想和顾山斥责夏子息私下相授元秋东西一事不合体统,但是忽的又想到自己还不是整日塞给元秋各式玩意。士衡想了一番又心里辩解道:那夏子息如何和我相提并论,我与元秋妹妹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彼此的物件早不知互相存了多少去,就是送些玩意给她也是没什么的。而夏府虽说和顾府是世交,但两人从小到大统共也没见上几面,哪里就能随便送东西了?

士衡兀自在那想着,顾山见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会还自己偷偷笑了会子,越发觉得不正常,便盯着他看个不停。士衡自己想了一会子,猛然发现顾山在跟前直勾勾的看自己,冷不防吓了一跳,当即作势要踹:“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倒唬了我一跳。”

顾山笑嘻嘻坐在一边问:“你到底寻思什么呢?到底早上谁给你气受了?”

士衡哪里好意思说自己的小心眼,只得含糊混过去了,顾山只当是郡王府的哪个小妾又一大早闹不痛快了,也不再去问他,两个人各自拿了书去读。

转眼夏去秋来,很快天气凉爽下来到了十月天。十月二十便是李氏嫡兄李肃枫的四十大寿了,以往兄妹两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杭州相隔甚远,因此李氏多年未能给兄长庆生。如今李肃枫在南京上任,离着杭州没有几日的路程,李氏便和顾礼商议要带元秋去兄长家住上一阵子。

顾礼明年要回京述职,需要仰仗李氏父兄的地方还很多,对于李氏的提议自然赞同,忙去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一款端砚拿了出来加到礼单里。

元秋从来没出过远门,得知自己能去南京自然是兴奋不已,登时把手里的活计都搁下了,成日忙着跟织梦、翠莺两个收拾箱子,一会想起这个没带,一会又想带上那个,几个箱子被打开封上好几次,直到临行前才算彻底装好了。顾山见了元秋每次喜气洋洋自然心里羡慕不已,私下哀求了李氏带他去,只是李氏担心此次来回至少要一个来月,顾山若是跟去必定耽误了学业,因此不肯带他。

李氏打点好了礼物,又仔细吩咐了奶娘们好好照看妞妞和泉哥,又交代了张妈妈和周嫂子两个仔细盯着张姨娘跟林姨娘两个,禁止她们接近泉哥和妞妞的院子,家里的婆子丫鬟也都看严了,除了平日里贴心的外,其他的一应不准进屋来。李氏嘱咐完了还觉得不放心,又把顾山叫到跟前,要他每日来瞧弟弟、妹妹一次,若是有丫鬟婆子偷懒了,就叫管家媳妇打她出去。

顾山以前听士衡偶尔抱怨过内宅争斗的事情,据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都能使出来,他自然明白李氏是担心两位姨娘心存坏心对泉哥和妞妞下毒手,忙应诺照看弟妹。李氏又寻思了一遍,却有些放心不下元容。元容虽然这一年表现还算乖巧,但她毕竟曾经下毒陷害元秋,狠毒心思不容小觑。留下来是个隐患,但是带着一起去南京,又怕她丢人到亲戚家里。

元秋猜得李氏心思,便小声和李氏说道:“母亲不如叫人问下姐姐,她若是愿意去呢,就让她跟着同去,到时候有我跟着她呢,她也错不了什么。若是姐姐不愿意同去南京,就派个厉害的妈妈到她身边伺候着,也免得出什么纰漏。”

李氏闻言觉得元秋说的不差,便使人去问元容,元容这几日正为李氏、元秋不在府里,自己可以每日送茶点给士衡而高兴,哪里肯愿意跟着去南京。再者说,李氏的嫡亲兄长家哪里会把自己看的上眼,就是跟着去了也不过是做了元秋的陪衬罢了,如此一来还不如呆在家里舒坦。元容想了一通便推说身上不舒服,怕是不便同行。

李氏闻言只得罢了,因元容说自己身子不爽利,也正好给了李氏一个打发妈妈过来照看她的理由。元容这些日子除了士衡没想其他,因此对这个妈妈倒也不反感,和和气气的迎到自己院子里。

李氏见家里安排妥当,便带了元秋坐了车。采雪、织梦七八个丫鬟另外坐了辆大车后面跟着,顾礼因怕路上不安全,又派了家丁护院一路跟着,直到送到了南京才返了回来。

元秋早就听李氏说过,李家世代为官,礼仪规矩众多。虽然如今舅舅在任上,奉行一切从简的原则,比不得在家时候的排场。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顾府这种后起之家所能比拟的。元秋平日在家里松散惯了,李氏怕她淘气,因此一路上又和她讲了便礼仪规矩,嘱咐她小心行事。

马车在府外停下,大门口早有管家带着家丁等候,见李氏的车子来了,忙上前去请安行礼,又叫开了大门,将车赶了进去。大门轿子早就候了多时,李氏和元秋各自上了轿一路抬到二门,抬轿的轿夫们撤下,又换了几个小厮上前,一直抬到垂花门处才又停了下来,便有婆子们上前撩起轿帘,采雪、织梦两人忙从后面赶过来,扶着李氏和元秋下轿。

元秋刚跟着李氏进了正房大院,就见一个打扮华丽的女人迎了出来,李氏赶紧快走了两步,就要行礼。元秋看她衣着打扮,便猜到她便是自己的舅母白氏了。

白氏见李氏欲行礼,忙扶住了她,嘴里亲热地叫道:“妹妹,可想杀我了。”李氏听了也哽咽了两声,拉着白氏不放手,两人哭了许久,丫鬟婆子们才上去把她们劝住了。李氏这才回头叫元秋上来行礼。

元秋站在李氏身后,见李氏招手忙笑着上前对着白氏盈盈一拜:“元秋见过舅母。”

白氏忙扶起元秋,忙叫人把备好的礼物送上来,又拉着元秋细细打量她一番,和李氏笑道:“这孩子长的真好。”李氏自然谦虚了一番,白氏只爽利的笑了一笑,便携了李氏、元秋两人进屋去坐。

李肃枫来南京上任,只带了二子和幼女出来。长子自然是要留在京城陪伴祖父母的,而长女又订了婚事,怕是一两年就要出嫁,因此也留在了京城。

待李氏和元秋坐下以后,李肃枫二子名唤云海的上前拜见了李氏,李氏眼里含着泪拉起云海道:“上次见到云海的时候他刚学会走路,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说着就扭头去抹泪,白氏忙劝慰了一番,李氏方才转了笑容让采雪把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自己亲自给了云海,又拉着他问了好一会子话,才松开了手。

元秋早听李氏说有一个叫云海表哥,年长自己一岁,因为生的好,极得舅母疼爱,因此这次舅舅上任,也把他带了过来。元秋也上前和云海互相行了礼,叫了表哥表妹才各自坐下。

白氏的幼女唤作云绯的,见云海行了礼,这才出来郑重的见过李氏,又和元秋见了礼。白氏忙笑着指着云绯和元秋说道:“这是你表妹,你们俩同年,她也是十二岁,只不过小你两个月罢了。”元秋细打量了云绯,见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走路说话行礼极有规范。云绯行完礼坐在一边,也只是抿嘴微笑,除了回答长辈问话之外,其他时候绝不开口。

白氏见了元秋少不得就问起来顾山,又夸赞道:“我听说外甥学问极好,连南平郡王世子都同他交好。”

李氏听了只笑着略说了顾山两句,却没提及士衡之事。元秋听见舅母问了士衡,忽然才想起来,自己因为来南京兴奋了几天,倒忘记和士衡说一声了。

士衡因南平郡王要考察功课,因此在家里看了几天书,又把素日做的文章理了出来,都呈给郡王看了。南平郡王见士衡功课不错,心中大悦,叫人送了许多礼物到顾府上。因南平郡王不爱和官员结交,但心里有爱顾礼的才华,因此又在自己的小库房里挑了几样上好的笔墨纸砚叫人单独送去给顾礼。

士衡考过了功课,便把书本收拾了,骑马去了顾府。因今日是先生讲学的日子,士衡下了马便直接奔了书房去,先生见到他便问了几句他这几天的学业,听到说没有落下,方才让他坐了。

士衡有七八日没来顾府,自然也不知道元秋去了南京的事情。直到下午时分,元容带着柳儿端了自己新做的茶点过来,士衡才暗暗拉着顾山问道:“怎的元秋妹妹没送吃食过来?”

顾山这才和他说:“我舅舅月中生辰,我母亲带了元秋去南京给舅舅祝寿,怕是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呢。我听母亲说舅舅家的表兄学识极好,本来想跟着去认识下,谁知我母亲却让我在家里跟着先生读书。”

士衡生病

士衡听顾山说元秋去了南京,便问他道:“那伯母什么时候带元秋妹妹回来呢?”顾山笑道:“估计要一个月吧,我母亲说许久没见舅舅一家,趁机会要多住些日子呢。”

士衡听了便有些闷闷的,兀自低头去翻书看,顾山只当他觉得无聊,便去央求师傅早些下学。张先生见他二人这一段日子功课做的还不错,也知道用功读书便点头同意了,只是嘱咐他二人不许乱跑,还是要把生疏的文章读熟了才行。

顾山和士衡忙站了起来,恭敬地送了先生出去,回来包了书本就要去园子里逛。元容见他二人情绪不佳,也不敢跟着,叫柳儿把剩下的点心都收拾好了,自己回了屋子。

如今已是十月天,虽然下午阳光充沛,但外面到底是冷了些,士衡一早来就穿了披风倒没觉得什么。顾山却只穿了一个穿着银红撒花的袄子,跟着士衡走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冷了。因二人在府里时候不喜欢丫鬟跟着,这时候身边也没个人回去拿衣服,顾山只得和士衡打了声招呼,自己匆匆忙忙回院子去拿披风。

士衡在园子里转了会子就到了攒翠阁。顾礼十分爱书,阅读范围又不局限于经济学问之类,但凡有趣的书他都买了回来。因书房里放不下如此多的书,顾礼便叫人在园子里特特修了个楼阁专门放书,也有教育顾山和元秋多看书的意思。

攒翠阁下面看守的丫鬟书香坐在门口绣花,见士衡来了忙起来行礼,士衡摆手道:“我上去看会书,你去和你们家少爷说声,叫他换好衣服到这里来找我罢。”

书香应诺了一声,低头垂手的退了出去。士衡从一楼转了一圈,捡了本讲数学的书上了二楼。二楼靠南边的窗子大开着,阳光都透了进来。士衡见这里光线好,便把藤椅搬了过来,自己坐在窗下一页页翻看起来。

看了几页士衡便觉得数学无聊,因阳光照在身上实在舒服,士衡又懒得起身去找书,便把书放在一边,闭了眼沉沉的睡去。

顾山听书香说士衡去了攒翠阁,心里便放了心,自己也不急着去找他,只交代书香道:“世子素来在攒翠阁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他中午吃的不多,怕一会饿了没吃食。你去厨房端些茶点过去。”书香听了忙去了大厨房,大厨房听说是给世子吃的点心,不敢拿旧的胡乱送去,只得现做了放锅上去蒸。书香见点心需得两刻钟才好,便在院子里和厨房的小丫头说话,顺便等那点心。

士衡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只听见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来,只是他被觉迷住了,怎么也睁不开眼,也不知自己是睡是醒,恍惚在梦中一样。他只听一个小丫头笑道:“也不知道书香姐姐跑哪里玩去了,这门也不关,也不叫个人守着,看进来贼把书偷去。”

另一个丫头笑道:“你却是浑说,咱这府里是外人能随便进来?此时又没有工匠整修树木,园子里来往都是自家的婆子和丫鬟,她们哪个敢进来偷书?更何况,这书偷出去也是没用的,换不了多少银子不提,若是被老爷发现了,打上几十板子卖出去,可就有的哭了。”

第一个丫头笑道:“我只不过想说一句书香姐姐偷懒罢了,倒招出你这些话来!罢罢罢,赶紧把书架抹干净了是正经。”

另一人说:“其实我们府里也不是完全没外人,南平王世子不就天天在我们府里不是?还有夏家公子和小姐,最近也时不时来坐一会子的。”

第一个笑道:“世子长的好,人又有趣,若是我们家三姑娘将来能嫁给世子岂不是一桩美事?”

第二人听了唾她道:“这些话也是你混说的?若是被人听了看不打烂你的嘴。”

第一个人说道:“怕什么,这屋子开着门窗,若是远远的过来人,早就看到了,哪里能让她听到这些话去。”

第二人道:“既是这样,我同你说罢。我听上房的姐姐说,三姑娘多半是要嫁给夏家公子的呢。”

第一人忙惊诧道:“这是为何?世子岂不是比夏公子好上许多?”

另一人笑道:“你却是傻的,世子是什么身份?那是未来的南平郡王,怕是老爷和夫人都没敢存那高攀的心。更何况南平郡王府是否看上咱们家还未尝可知呢。而夏家公子知书达理,夏府又同我们家是世交,听说夏夫人也中意我们家三姑娘呢,前儿还偷偷问了三姑娘的八字去。”

第一人忙道:“既是这样说,这事怕是就有了几分真了,只是如今二姑娘没定人家,三姑娘怕是也不会那么早定,指不定中间会有什么事呢。我就不信世子不中意我们家三姑娘。”

第二人笑道:“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还有老王妃呢,听说好些家都想把姑娘嫁进郡王府呢。只听老王妃说要亲自寻个家世清白的、人品好模样好的姑娘给世子呢。”

第一人听了只得叹息道:“我们三姑娘顶顶好,只是不知道老王妃相中三姑娘没。”

第二个人也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第一个人忙道:“书香姐姐回来了。”两人忙闭了嘴去,低头去擦书柜。

书香一直在大厨房等着蒸好点心,又叫人烧了滚水去库房取了好茶泡上,才端了食盒回了攒翠阁。擦书柜的小丫鬟见书香提着食盒又拎着茶壶,忙放下手里的抹布就要去接,书香嫌她手脏,忙闪开骂道:“这是给世子用的,哪里敢给你碰到。”

两个丫鬟听说给世子用的,瞬间黑了脸,互相惊惧对视。书香因两手都占着东西,便那小丫头道:“还不快洗了手拿茶具来,没看我手上占着吗?”

第二个说话的人年龄稍大些,先回了神过来,忙去取了干净的手仔细用胰子洗了两遍,才小心翼翼的端了茶具出来,书香将茶壶也放她托盘上,带着她上了楼。

士衡隐约听了两人说的话,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听到了大概,瞬间心里透凉。他又梦魇住了,手脚都动弹不得,脑子又似睡非睡,出了一头的冷汗。

书香轻声上了楼,寻了一圈在窗上见着了世子。只是他睡得正香,书香也不敢吵他,蹑手蹑脚地把茶点放下,又去取了毯子过来,轻轻的搭在他身上,便招手带着那丫鬟下了楼来。

那丫鬟见世子睡的极熟,怕是没听到自己的闲话,心里舒了一口气。书香怕两人打扫的声音吵到世子,便挥手叫她们先回去,等晚些时候再来。两个丫头听了正合心意,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先头说话的丫头见四下里没人,赶紧拉住另一个问:“世子可听到了?”

另一个忙道:“世子睡着了,怕是没听到。”

第一个人埋怨道:“你之前不是上了楼,看了四处没人才下来的吗?”

另一个反驳道:“世子把藤椅搬到窗边去了,那地方正好被书架挡着,我哪里看的到他?再者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老爷都在外书房,少爷和世子又在上学,哪里知道世子今天跑这来睡觉来了,倒是唬的我不行。”

第一人丫头只得说道:“希望世子没听到罢。”说着便扭头走了,第二人心里也是不安,自己胡乱想了一回,也跟着回去了。

攒翠阁里没了声音,士衡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会梦到元秋穿着凤冠霞披嫁给了夏子息,一会又梦到元秋远远的走过,他上前去拉元秋的手,谁知元秋却向不认识他道:“你是甚人,敢来随便拉我?还不快打出去!”

顾山因为惦记泉哥和妞妞,先去逗着他们玩了一会,看着他们吃了点心,这才进了园子直奔揽翠阁来,书香见顾山过来,忙起身行礼又悄声道:“世子在二楼藤椅上睡着了。”

顾山闻言皱眉道:“藤椅上哪能睡人?等起来脖子都硬了。”说着就撩袍上了楼,他最初也没瞧见士衡,围着书架转了一圈才在窗边上看到他睡的极熟,便笑着推他道:“你却是个惫懒的,说来看书怎的又睡着了?”

顾山连推了两下士衡也没反应,顾山忙细瞅他,只见士衡脸色发白、一头一脸的冷汗,登时顾山被吓的不忙,忙叫书香去请大夫,又叫人去报与顾礼知道,自己叫了两个小厮来,把士衡抬到自己屋去。

顾礼听说世子在自己府里昏迷不醒,顿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急急忙忙叫了几个最好的大夫来,亲自带着去给士衡把脉。那几个大夫听说是南平王世子,也不敢马虎,轮流把了脉,最后都断定是受了惊吓又睡着着了凉风引起的。

顾礼忙请大夫开了药,自己亲自看着煎好,叫人喂着士衡一勺勺吃了,过了半个时辰士衡总算醒了过来,顾礼这才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士衡虽然醒了,顾礼却也不敢这样让他回郡王府。自己先叫人服侍士衡睡下,自己换了衣裳,去郡王府亲自登门谢罪。南平郡王听说士衡突然病了,也吓得不行,赶紧拉着顾礼细问了一番,听说是睡午觉着了凉如今吃了药已经平稳了,这才略微放了心。

因老王妃年事已高,当初来杭州养老时,圣上派了三名太医随从,以便随时为老王妃请脉。南平郡王担心老王妃知道士衡生病又该着急上火,只让人悄悄叫了一个太医来,自己带着太医和顾礼同去了顾府。

一进顾山的屋子,南平郡王见士衡躺在床上,忙过去摸他的额头。此时士衡吃了药,又盖了厚厚的棉被发汗,顾山又服侍他喝了几次的热水,因此身上已经没那么热了。南平郡王见顾山亲自拿着拧干的手巾帮士衡擦汗,屋里又有几名大夫看护,心里便对顾礼的不满少了一半。

太医给士衡细细切了脉,又看了之前士衡吃的药方,方对南平郡王行礼道:“世子是因为身上着了凉,心中又有一股邪火,两下相遇便发起热来。我瞧见这几位大夫开的药不差,又十分对症。世子身子骨极好,只需按时服药,安心静养,不出一月便可痊愈。只是世子如今需要发汗,怕是不好挪动地方。”

南平郡王听了寻思了片刻,便对顾礼说道:“既然这样,世子先在你府上住上两日,等病情好转了再让他回府,也省的老王妃惦记。太医就先留在这里,若是夜里世子再发起热来,太医也方便帮世子把脉。”

顾礼听了忙躬身道:“下官一定照顾好世子,请王爷放心。”南平郡王点头道:“我今日将世子托付给你照料,你务必要仔细。”顾礼忙道:“是!”

南平郡王又坐了会子,见士衡沉沉睡去,又叫太医把了脉,听说无甚大碍,才坐车回了郡王府。顾礼忙叫人收拾出房子来叫太医去歇息,又从上房拨过来几个手脚麻利做事机灵的大丫鬟来帮忙。顾礼自己也不敢睡,一夜没合眼守着,直到天亮世子悠悠转型,顾礼见士衡脸色好看了许多,眼睛也有了光芒这才放下了心。

元容的亲事

士衡睁眼先四处张望一圈,顾礼只认为他在寻什么东西,忙凑了过去问道:“世子想要什么?”士衡听到顾礼问话才省过神来,这才想起元秋去了南京,便闭了眼睛哑哑地说道:“我要喝水。”

顾礼忙叫人端了水上来给士衡漱口,又吩咐厨下把温着的燕窝粥端进来,看着士衡吃了大半碗,这才略放了心。顾礼一夜未睡已经是十分疲惫,如今见士衡好了许多,便回屋去补觉。士衡见顾礼走了,才拉顾山到跟前问道:“元秋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顾山如今大了几岁,他自己又对紫嫣动了心,也明白些情事了。他见士衡病了仍然不忘念着元秋,又想起素日士衡对元秋的体贴来,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顾山借口要水要茶把丫鬟们一个个支使出去,直到屋里没了人,这才轻声问士衡道:“你心里可是有了元秋?”

士衡见顾山如此问,便默默的点了点头,黯然说道:“如今我也不瞒你,其实我这病就是为了元秋妹妹得的。”

顾山闻言大惊:“这话可怎么讲?”

士衡便把昨日听来的话和顾山复述了一便,又和顾山道:“我原本只当元秋是妹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样子,成日里想着她。原本我想问问元秋妹妹对我是否有意再让郡王府上门提亲,可是每每见到妹妹都不敢开口,怕说话造次亵渎了妹妹。谁知昨日听那丫鬟所言,才晓得妹妹怕是要和子息定亲了。要是早知如此,我就该去问她一番。”他自己说完又想起夏子息塞匣子给元秋的那一幕,心里不由得越发疼痛,转了脸去默默的流下泪来。

顾山听士衡之言,心中也宛如五雷轰顶,他和紫嫣已有些情谊,若是元秋嫁给夏子息,怕是今生他就和紫嫣无缘了。顾山想了一番,心里也觉得难受,他见士衡哭了,自己也忍不住眼中滴了泪下来。

士衡听到顾山在一边哭,心里奇怪,忙抹了泪问他道:“你又哭什么?”

顾山叹口气道:“你既然把你心事说与我听,我今儿也不瞒你,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紫嫣姑娘了。像我们这种人家必定是不能换亲的,若是妹妹嫁给了子息,那我和紫嫣姑娘今生就无缘了。”

士衡听到忙坐起来道:“你是长兄,必定先要定下你的婚事才轮到给元秋妹妹说亲。既然你心里有了夏姑娘,不如你先同你母亲说去,这样大家都有希望。”

顾山听了忙道:“这种话哪里说的出口?若是被父亲知道了,少不得一顿好打。”

士衡忙说:“你若是不提,将来夏姑娘许给别家你可别哭。”

顾山听了心下寻思了一番,只得叹气道:“也罢,等我母亲从舅舅家回来,我再与母亲说。”

士衡听了心里便高兴起来,觉得自己和元秋又有了希望。他心病除了大半连带着身上也好了许多,也察觉出饥饿来,便嚷着要吃饭。顾山听士衡嚷饿,忙收敛了心神,出去叫丫鬟进来服侍士衡梳洗,又叫人摆饭。因士衡生病,厨房也不敢做荤腥油腻的,只把那清淡粥菜做了几样叫人送来。士衡见了倒觉得有食欲,吃了满满一碗粥下去,又吃了些小菜,这才叫人端了漱口的茶来。

士衡吃过饭,那边太医也来了,先看了士衡的脸色,又给他两手都切了脉,又叫他吐出舌头看舌苔。士衡笑着问太医:“如何?”太医忙起身躬身道:“世子此病来源于胸中郁结,如今世子精神愉悦,郁结疏通,病也大好了。”

士衡听了点头道:“既然这么着,我就回府休养吧。在这里养病没得让伯父休息不好,又扰的顾山不能读书。”

顾山听了只笑着挽留他一番,见他执意要走,这才使人去了南平郡王府。没一会郡王府便派了马车来,士衡扶着小厮上了马车,又叫人把顾山叫来,亲自在他耳朵说道:“你可要抓紧。”顾山忙点头应了,士衡这才放了心回了府。

因元秋舅舅李肃枫今年是整寿,来往祝贺的官员极多,舅母白氏日日忙的团团转,李氏也偶尔帮着参谋一二。元秋每日只和表妹云绯在屋里做针线。元秋素闻南京城热闹非凡,又是多朝古都,有心想出去见识一番。谁知云绯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元秋每每提议,云绯都摆手道:“没有母亲领着,我可不敢出门。”元秋听了只得罢了。

终于寿宴摆完,白氏拿着礼单看着下人收拾了礼物和家什,把东西都搬到仓库去,这才舒了口气。李氏见白氏最近累的不成样,便和她说:“我看你都瘦了不少,也要好生休息一阵子才成。”

白氏笑道:“我天天顾的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这阵子忙你哥的寿宴,也让妹妹跟着受累了。”

李氏笑道:“嫂子这话倒是见外了。你再这样说,我下回也不来了。”白氏笑着拉她手说着体己话,两人一会就聊天孩子上面。白氏说了一回自己儿女的亲事便问李氏道:“说起来山哥儿也十五了,也该定门婚事了。”

李氏道:“可不是,我近日整日想这事,叫人去打听哪家姑娘好。还有元容那丫头,和顾山是同年的,也该给她说门婚事了,只是她身份摆在那,她又是个眼高的,一时半会倒寻不到合适的人家。”

白氏闻言哼道:“你倒是个心善的,你怎不知现在但凡是个正经人家,都要打听女孩是否是嫡出。即使那庶出的女孩再拔尖,也不爱要她哩。”

李氏点头道:“是这个理,所以我才难办。只得叫人打听那种家世清白的读书人,穷些倒无妨,大不了多帮衬几两银子罢了,嫂子若是知道有合适的人家,记得告诉我。”

白氏听了笑道:“既然这么着,我帮你留意留意,赶紧给她定下婚事才行。你若是给她拖得久了,有那等爱嚼舌根的人能说出几筐闲话来。”

李氏笑道:“可不是这个理。给她定下来,我也好给元秋寻个好人家。”

白氏笑着说:“外甥女模样性子都是极好的,将来不知哪个有福的人家能娶了她去。”

李氏道:“其实她的事我已经有数了,只是她兄姐都未定,也不好提她的事。”

李氏和嫂子说了一回话,心里真的有些着急元容的亲事,又呆了几日便带元秋回了杭州。

顾礼见李氏回来自然高兴地不行,晚上让李氏陪着喝了两杯便相携去睡。夫妻两人小别胜新婚,别有一番滋味。事毕,李氏帮顾礼清洗干净,自己也擦拭了一番,便躺在顾礼怀里和他说元容的亲事。

顾礼闻言沉吟一番,便和李氏说:“既然这么着,你就给多打听一下,不拘穷富,只要孩子人品好就行。”李氏听了便笑着应了,顾礼见李氏笑起来眼角带媚,心中又活动了起来,低下头去吻她。

李氏第二日起来便叫人去打听合适人家,张姨娘听到风声,忙赶到元容劈头盖脸就问她道:“夫人要给你定亲,你可知道?”

元容听了大惊,忙说:“我自然不知,姨娘可知道是哪户人家?”

张姨娘摇头道:“听说还没定下来。我问你,你和世子怎么样了?”

元容听了羞道:“我一个姑娘家,能怎么着?不过是送两次茶点去罢了。后来世子病了就再没登门,我也没机会见他。其实不瞒姨娘说,我瞅着世子对我厌烦的很,我早就没了那个心了。”

张姨娘听了只得叹气道:“你却是个笨的,怎么没讨到喜倒让人先烦了你。”

元容听了低了头去,半晌才道:“是我太心急了。既然母亲替我张罗婚事,我也不去想那些了,定了谁家就是谁家吧。”

张姨娘见元容一副倦怠的神情,心里不由得生气,拿手指戳了她两下,才气呼呼的出了院子直奔上房。

李氏见张姨娘来了,便抬眼问她道:“我不在这一个月,你们可还安分?”

张姨娘见了李氏眉眼含春,心里先嫉妒了一回。原本以为夫人不在家,自己能多被宠幸两日,谁知顾礼总共也没去自己那边两回,反而林姨娘那小蹄子还比自己多了两回,让她在自己跟前炫耀了几日。

张姨娘见李氏如此问,便故意说道:“夫人还不知道我,素来老实巴交的,不像那姓林的小蹄子,趁着夫人不在就和老爷使媚。夫人没在这一个月,她拉了老爷去她屋里住了四天呢。老爷早上起来去了衙门,那小蹄子就自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成日里也不做针线,就那四处乱晃。”

李氏听了也不说话,只拿茶来吃。张姨娘偷瞄李氏面上神情,却看不出什么喜怒。李氏吃了几口茶,方放下茶盏说道:“我不在府里,你们自然要替我精心服侍老爷,只是耍滑偷懒却是要不得的。我以往只心疼你们住的地方偏远,不叫你们每日来立规矩,谁知倒让你们学会偷懒了。既然这么着,你和林氏还要每天来上房立规矩才是。你在府里多年,林氏后进府,年龄又小,你也要多教导下林氏,省的传出去叫人家说我们府里没规矩。”

张姨娘闻言冷哼道:“夫人不知,林氏素来轻狂的很,哪里听得进我说的话。”

李氏道:“论理,她也要叫你声姐姐才是,哪里有和你横眉竖目的道理?你只管去教她,若是她不听你的,你只管来回我,我替你做主去。”

张姨娘听了忙欢天喜地的回去,也把元容的婚事丢在脑后了,只想着要怎么趁机去整治林姨娘一番。

李氏自从和顾礼说了元容的婚事,自己也上了心,叫人找了官媒孙婆子来,问她可有合适人家。

孙婆子笑道:“我正好知道几个极好的,说给夫人听。那桐庐县新任县丞王老爷正好想娶一房媳妇,虽然年纪略微大些,却是个没娶过的。他当初一心读书,只想考出个官来做,所以将婚事给耽误了。”

李氏听了问她道:“那人多大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孙婆子道:“王老爷如今二十有二,家里高堂俱在,又有一双弟妹,想必也是个有福的。虽然王老爷如今只是个八品小官,但是这次要娶可是正室,他又是个上进的,想必没几年就能升起来。”

李氏点了点头,便问她道:“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

孙婆子笑道:“还有一个乡绅,家里极其有钱,元配去年病故,那乡绅老爷要寻个继室。”

李氏听了便摇头说:“乡绅粗鄙,还是要选个读书人家才好,清贫些倒没什么,只是人品要好。”

孙婆子听了笑道:“夫人说的是,杭州城内有个王秀才学问极好,人又年轻,只是无父无母,单身过活。”

李氏听了都觉得不太好,便想和顾礼商议一番再说,只和那婆子说再让她留意一番,便打发她走了。

元秋回家在屋里休息了两天,才叫织梦把自己带回来的箱笼拆开,元秋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分了几份,叫人给紫嫣、顾山、元容分别送去。

士衡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觉得见不到元秋的日子太过难熬,每日在郡王府里算着元秋归来的日子。说起来元秋不过走了一个月,士衡却觉得像过了一百年一样。好不容易听说元秋回来了,又四处送了礼物,士衡忙换了衣服收拾的鲜亮了,骑马去了顾府。

元秋的想法

元秋正在屋里看着丫鬟归置箱笼,就听小丫头来报说世子来了,元秋的闺房自是不方便请士衡进来,丫鬟们只得请世子先到厅里先坐了。士衡哪里还坐的住,想到马上要见到元秋,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紧张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元秋从内室缓缓出来,士衡听见脚步声忙回头去看,但见元秋身上穿着半旧的长春绸绵红袄,下身着紫绡翠纹裙,脸上涂抹了淡淡一层胭脂,越发显得小脸白净,眉山远黛。

士衡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话,如今见了元秋,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怔怔地看着她。元秋见他这样,便笑着问道:“士衡哥哥光看我作甚?难道我穿反了衣裳不成?”

士衡听到元秋开口这才省过神来,红了脸撇了头去拿起桌上的茶盏去吃茶,借此掩盖自己的无措。元秋见士衡光吃茶不抬头,便笑着问丫鬟:“那茶什么时候倒的?怕是都凉了罢,还不给世子换上新茶来。”

丫鬟忙应了,笑盈盈的来换茶碗,士衡只得放下茶盏,由着那丫头收拾了去,又去端新茶上来不提。元秋见士衡只坐在那低着头不说话,便问他道:“士衡哥哥巴巴的找我出来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