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丹溪看完,笑得直揉肚子。这写诗的水平,还真…不一般。看到最后一句时,她不由得暗骂这人狡猾,因为他是走镖行踪不定,没法回信。所以他才加了这么一句。她看完正面又习惯性的翻到背面,背面果然还另有内容。上面画了一只箭,文丹溪估计他是寓意自己归心似箭。下面还注有一行字:可能在七月(这里的时间都是指农历)底回去,一定会赶上中秋,不要挂念。

最后一行字十分潦草,估计是临行前又加上的:天太热,饭难吃,人饿瘦,回去补。文丹溪看着这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蹙着眉头,鼓着腮帮子撅着嘴的委曲模样。她觉得陈信很多时候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龄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报大了岁数,还是真的幼稚,唉,自己又想多了。

文丹溪将信看了两遍才收起来,走出房门时,脸上不由自主的带着隐隐的笑意。李冰雁脸上也带着揶揄的笑容。文丹溪没理会她,她径直去查看酿的果酒。还有一个月,陈信回来应该能喝上酒吧。

七月中旬时,雁鸣山附近连降了几日暴雨。听人说东南几省今年又发大水了,文丹溪忍不住直叹息,果然是天灾不断。她生怕易州也会发步其后尘,待雨势一停就赶紧去找秦元让他带人到山下的田里去挖沟渠排水。同时,驻扎在山下各村落的士兵也组织村民一起修筑堤坝,挖沟渠以防不测。不过,这也只能对付一般的雨势,若是连下十天半月的,谁也没办法。还好,天公作美,雨只下了四天,天就放晴了。山上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天一晴,士兵们又开始忙碌起来,山下的庄稼要除草施肥,各处的仓库也需要修葺。只短短的二十天,易州城里的粮价就翻了三番,并且还有上涨的趋势。其他地方如秦州代州之地粮价也是高得离谱。山上的士兵都看得明白,他们不一小心就有挨饿的可能。因此不消头领们吩咐,他们都自觉的去山下干活看护,很少有偷懒耍滑的。力气大的懂得种田的都下地,那些年纪小的则去山上采接野菜茹类等物,文丹溪则带着一帮妇人和一些年纪大或是受过伤的士兵在后山处理这些东西。

山上地方大,光是现成的山洞就有几十处,这些都是前几任山贼挖好的,正好方便了他们。文丹溪干脆全部用来储存东西。

文丹溪和李冰雁终日忙个不停,秦元看不过去,前来劝她们:“文大夫,你们不必这样忙碌,山上存粮还有一些,我们破虏军每年都要走十几趟大镖,再加上山下十几个村子上交的粮食,不怕没粮吃。”

文丹溪捋捋头发笑道:“这些山货都是应季的,过了这个时节都没了。浪费了怪可惜的,趁着有人手多做些出来,省得咱们寒冬腊月没菜吃。”

秦元呵呵一笑,连连点头称是。他们以往一到了冬天的确没有什么菜吃,这山上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看来他得多招些女子上山了。

光阴荏苒,转眼间半个多月又过去了。山下的庄稼长势非常茁壮,郁郁葱葱的连成一片,让人看着心生不由得心生欣喜和满足。

文丹溪站在半山腰的亭子里,望着这一望无际的青纱帐,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满足感。中秋就能收获了,中秋人也该回来了。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这天。众人翘首以盼,但是直到八月十五早上也没见人回来。文丹溪心情不由得些郁卒。正在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时,却听得小喽啰来报,说贺黑子回来了。

文丹溪忙快步跑过去看,就见贺黑子正抹着汗珠站跟秦元说话。

他一见到文丹溪小眼顿时一亮,立即高兴的大声招呼道:“嫂、文大夫我回来了。”文丹溪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一路辛苦了,快坐来歇歇。”

贺黑子随意拣了块石头坐下,不用她问,他就主动交待道:“大哥他们还在山下跟卫管家交接一些事情。马上就到,嘿嘿。”

文丹溪笑笑说道:“好了,你先去歇着,我去伙房看看,让他们多准备些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贺黑子一听这个,小眼更亮了。他立即撇下秦元,小笑呵呵的跟着文丹溪,一边走一边说道:“因着破虏军的表现让卫老爷十分的满意,所以他特地嘱咐管家给咱们送来了一份大礼,都我让人都搬到厨房了。”

两人一进厨房,文丹溪就看到了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十几条六七斤重的大鱼,五只活羊,三口猪,还有五大篓螃蟹大虾,鸡鸭鱼肉是应有尽有。这卫管家倒听会揣摩人意,送的全是实惠的东西。

文丹溪点点头笑道:“我今儿个定让你们吃得满意。”贺黑子答道:“那是那是。”

说完,他又看了看左右,最后压低声音说道:“文大夫,那个,将军的生辰正好也在八月十五。你看…”

文丹溪一怔,她倒没想到会这么巧,她略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他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我让人准备一下。”

贺黑子挠挠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的摇摇头:“将军真没有特别喜欢的。”

接着他又补充道:“唉,到时你只是随便表示一下就好,我们这些人谁也没大办过。只消让他知道有人惦记就行了。”文丹溪点点头,心中已有了打算。

贺黑子知道文丹溪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也就知趣的不打扰她了。贺黑子一走,文丹溪就开始发号施令,厨房里的伙计和厨子们立即紧张的忙碌起来。

距午饭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时间有些急,这帮伙计又要杀鸡又要宰羊杀鱼,一个人恨不得当成两个用。文丹溪从容调度,上午这顿饭很重要,既是节日大餐又要给陈信接风洗尘。她打算可了劲儿的往丰盛了做。她想了一会儿,便将菜单敲定下来。

因为这帮人是无肉不欢,所以她的菜单也是以肉食为主:栗子煲鸡、烤鸡、白切鸡、清蒸鲑鱼、剁椒鱼头、紫苏叶炒田螺、酸菜鱼、卤鹅、葱爆大虾、黄豆花生猪蹄煲、红烧肉、回锅肉等等。

还有一个大菜是清蒸大闸蟹,文丹溪让人挑出好些的个大些的螃蟹放在清水里洗净,再用草把螃蟹的两个夹子和八条腿扎紧成团状,放入锅隔水蒸熟,再蘸以醋、姜末等调料吃,肯定鲜美异常。

厨房里大灶小灶一起开火,整得里头是热气腾腾。众人都有条不紊的忙着各自的事情,连说话的闲功夫都没有。文丹溪穿着旧衣服在里面穿梭个不停,因为有些菜还得她在旁边看着或是亲自动手。

突然,有伙计粗着嗓门吼道:“哎哎,这是谁呀,站在门口看热闹,一边去。”

旁边有人立即认出了这人是谁,连忙脸上堆笑道:“大当家的,您怎么来了?”

文丹溪闻言,也侧头向门口望去,两人的目光在半路遇个正着。文丹溪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的看着他,一时不由得有些反怔。这人跑一趟镖回来怎么大变样?他的脸颊黑瘦了许多,胡子乱蓬蓬的跟野草似的,那一双蓝眼睛却更加明亮,熠熠闪光,就像阳光下的蓝宝石一样。

陈信直直的盯着文丹溪看,咧着嘴,嘿嘿的傻笑着。文丹溪看了一下忙得差不多了,便回头对人吩咐道:“再过半个时辰开饭,你们仔细看着锅。”

李婶和王婶一齐笑道:“有我们两个老婆子在,姑娘就放心吧。”文丹溪不紧不慢的走出厨房,陈信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两人走到人少处,文丹溪才放慢了脚步,微微垂了头说道:“我还以为你过节回不来了呢。”

陈信昂着胸脯答道:“我说回来就能回来。”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我夜里没睡觉,硬赶回来了。”

文丹溪看了看他的眼睛,果然里头有不少血丝。

她忍不煮嗔怪道:“晚上赶回来也是一样,何必那么拼命!”陈信仍是嘿嘿的笑个不停。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文丹溪的院子,陈信也跟着她进来。

此时李冰雁也在前山忙碌,两个孩子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院里只剩下了两人。文丹溪进了屋回头看着陈信说道:“桌上有茶,井里的吊篮里有瓜果,你自去取用,我去…去去就来了。”说完,她进屋取了一套衣服,又转身往往后院去了。

陈信看到她手上的衣服,啪的拍了一下脑袋,他突然想起给她带回来的礼物还没拿来。他拔腿就向外跑去。待文丹溪冲完凉换完衣裳出来,一看人不见了,她正纳闷着,就见陈信扛着一个大包袱进来了。他把包囊往桌上一放,说道:“这些都是卫管家送的,全是女人用的东西,只好给你了。 ”说完,还颇有些紧张的看着文丹溪,生怕她不收似的。

文丹溪点点头,轻轻打开包袱皮,她立即被这些衣裳和饰物闪瞎了眼。几件成衣全是艳色的,红的,绿的,黄的,粉的,总之没有一件素色的。再看那首饰也是非常俗艳夸张。好吧,她真不相信是卫管家送的,极有可能是陈信自己买的。

第四十三章中秋(下)

“怎么,你不喜欢吗?可是我看秦州的大街上很多女子都穿这种衣裳的。陈信一脸沮丧的说道。

文丹溪冲他笑了笑:“不是啊,我很喜欢。我在想咱们易州可没有卖这种衣裳的。”

陈信一听这话立即眉开眼笑:“嗯嗯,我也觉得好看。”文丹溪顿觉无言以对,不过,人家大老远的带礼物回来,她不能拂了他的意是不?心意最重要,品味是次要。想到这里,文丹溪便一脸欣喜的说道:“我收下了,谢谢你。”

“不谢不谢。你喜欢就好。”

“好了,你快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好去吃饭,大伙都等着你呢。”陈信连连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文丹溪呼了一口气,将东西收拾好,再顺路去厨房看看菜好没有。

除了几个要费时慢炖的,其它菜式都已装盘。伙计们托着大托盘开始往前厅端菜,文丹溪突然想起应该把这些鱼肉拨给大伙房一些。谁知她一说,李婶就告诉她,贺黑子早让人送去了。

文丹溪又吩咐了伙计几句,便和李冰雁一起端着螃蟹和调料去前厅。

大厅里,众人早已入座,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就等她上桌好开席。

文丹溪把盘子放到桌上,笑道:“大家别等了,准备吃饭吧。”

“哎——”刀疤脸最先回应。接着众人也都抄起筷子直奔自己的目标而去。

刀疤脸一边吃一边感叹:“我的娘啊,今儿的菜太丰盛了,我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

文丹溪先吃了几口垫垫肚子,便开始给两个孩子剥虾和螃蟹吃。陈信看她剥,自己也伸手拿了一只大螃蟹,细心的把蟹黄挑出来放到文丹溪碗里说道:“你剥得太慢,看我的。”

文丹溪微微一笑:“你快吃吧。好好补补。”一说到“补”字,陈信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回信问题。他刚才回到屋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找信,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他很想问她到底写没写?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张口问这个问题。陈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不过,他也凭添了一段心事,一边吃一边不住的想:不知道她的回信会写什么?会不会也是写两首诗?

因为陈信和贺黑子等人夜里赶路,饭后还需要补觉,所以大伙快速吃完也都散了。留下他们几个去午休。文丹溪只歇息了一会儿,又去厨房准备了。

中秋节主要过的是晚上,这晚饭比午饭还要费心思。更何况她还打算做月饼。不过由于条件有限,她不可能做出什么精美的月饼,只是图个热闹喜庆罢了。

等材料备齐后,文丹溪先是示范着做几个,然后便交由其他人去做,她自己则开始做寿桃。她将上午发好的面使劲揉了一会儿,再切割成相等的小剂子,擀成圆形面片,然后放上肉馅,用手包严。再在上面搓出一个尖。侧面用工具压出桃的纹路。然后放入锅中蒸熟即可。她还特地做了一个大的专门给陈信。

晚饭考虑到他们中午吃得太油腻,文丹溪就尽量清淡些。又想到几兄弟肯定要喝酒,她便特意加了一些凉菜和卤菜方便就酒。

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藕夹、白灼虾、清蒸鱼、毛豆炒肉丝、蒜苔炒卤肉、韭菜炒豆芽、木耳炒鸡蛋、西兰花炒鲜鱿、笋干老鸭汤、肉茸豆腐、鱼头豆腐汤、酸豆角肉沫、泡椒凤爪再加上几个爽口的青菜。照例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另外她还特意让人把最早酿的那几坛果酒给搬出来,让他们喝个痛快。

吃晚饭时,当陈信看到那一篮子惟妙惟肖的寿桃时,他先是惊讶然后再是激动和兴奋。他没料到文丹溪竟会自己记得的生辰。他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无法表达,只是呵呵的笑个不停。

一旁的贺黑子等人则是一齐起哄:“恭喜大哥。”

陈信挥挥手,说道:“好好,都好。”

接着大伙纷纷送上礼物。刀疤脸的是三壶酒,秦元的是一把刀。贺黑子则送的是一本书和一支笔,其他人也各有礼物送上。

不过做为女主人的文丹溪却姗姗来迟。众人不由得有些期待,陈信也是频频张望。

就在众人心急难耐的时候,文丹溪终于款步走了过来。陈信先是惊讶得的张开嘴巴,尔后便兴奋的笑了起来。

原来文丹溪竟然特意回去换了陈信送的衣服,只见她上着珍珠白纱衣,下系一条鲜红罗裙,头上戴的也是陈信送的金步摇。

文丹溪的整个人的气质偏于清淡,她平常也喜欢穿淡色衣衫。但此刻一换上这种装扮,整个人竟端的鲜活明艳起来。连李冰雁也怔了一下。

陈信傻呆呆的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

文丹溪走上前说道:“开席吧。”

陈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都愣着干什么,喝!”

“好咧好咧。”

秦元先站起身来笑着向陈信敬酒。陈信兴致高昂,是来者不惧。一连喝了三杯,轮到刀疤脸时,他突然神秘兮兮的问道:“大哥你猜咱们今儿喝的酒是哪来的?”

“买来的。”

“不是,是文姑娘酿的。”

“啊——”陈信端着酒杯再次惊讶的打量着文丹溪。过了一会儿,他自已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喝完还咂咂嘴:“你酿的酒就是不一般,喝了活血又舒肝。”

文丹溪忍着笑,走过来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向陈信说道:“来,我敬你一杯。”

陈信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端起酒杯,呵呵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文丹溪也豪迈的一口干了,众人高声叫好。

接着文丹溪又倒了一杯,向着秦元等人举杯说道:“我敬大伙一杯。”众人一怔也端起酒杯饮了。

接着文丹溪笑道:“好了,你们赶紧吃饭,今晚喝个痛快。”众人说笑着纷纷落座。

陈信却站起身向文丹溪举杯说道:“我、我也敬你一杯。谢你为我庆生。”

文丹溪笑笑,正要去倒酒,陈信却伸手拦了她:“不,你别喝了,我敬你,不过酒由我来喝。”文丹溪一怔,还有这种敬法?

陈信说完这话,仰头把酒喝了。然后再敬她一杯:“这一杯是…反正就是想敬你。”说完又仰头喝了。众人忍着笑,纷纷叫好。

大伙接着开始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钱厨子掐着时机给陈信送来了一大碗长寿面。陈信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席上的气氛越来越越热烈。文丹溪吃完之后,便自觉的和李冰雁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这些男人喝起来肯定没完。她还是该干啥干啥吧。

文丹溪抬头看天,天上一轮新月初出,月光朗润可人。

“我们去赏月吧。”李冰雁笑着答应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叙。不过,文丹溪很快就发现李冰雁似乎不在状态,整个人有些心神恍惚。也许她是思念自己的家人了吧。中秋本是家人团聚之时,她却孤身一人在此。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想呢。文丹溪想解劝她,却又不知从何处下口。只得说些笑话供她开心解闷。走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累,便在旁边的亭子里歇脚。

就在这时,忽的听到有人似乎在喊文丹溪的名字。

接着就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向她们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喊:“丹溪,你别走啊,我还要敬你酒呢。”文丹溪脸上现出一条黑线,这人怎么摸到这儿来了?

李冰雁连忙起身,一手拉一个孩子道:“妹子,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她又觉得把文丹溪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合适,脚步不觉又停了下来。

文丹溪冲她说道:“你回去吧,山上尽是人,他要是醉得厉害了,我就喊人。”

“也好。”李冰雁扯着两个孩子快步离开。

陈信此时已经晃到她跟前了,他一边踉跄着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丹溪,你穿上红裙子就是好看,嘿嘿…那裙子是我挑的,我谁都不告诉他,嘻嘻…”

文丹溪走出亭子上前扶住他,无奈的问道:“你不留在前厅跟兄弟们喝酒,跑这儿做什么?”

陈信往她脸上凑了凑,喷着酒气自豪的说道:“我把他们几个都摞趴下了。”

文丹溪说道:“好,你真厉害,那我送你回去吧。”陈信一说要回去,顿时不干了,全身扭动着挣脱着,嘴里还叫着:“不,不回。”文丹溪哪里挣得过他,他只扭了几下便挣开了她的胳膊。接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文丹溪无奈的叹了一声,只好蹲下来去扶他,谁知陈信低声嘟囔一句,突然翻过身一下子抱住文丹溪的脚踝,嘴里还喃喃自语道:“娘,你别走,你别再做这个了…我长大会孝顺你的,娘,你别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文丹溪虽然不明所以,但听那声音却让人不由得鼻酸。她俯□柔声劝道:“快起来,地上凉。”谁知陈信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将脸紧贴着她的脚后跟呼呼睡过去了。这人,唉…

第四十四章拜访

“陈信,你快醒醒。”文丹溪使劲晃着他的脑袋,陈信被人打扰睡觉,挥了挥手说道:“别吵了,我睡一会儿好去打泼皮…”

文丹溪叫了好一会儿,陈信就是抱着她的脚不放,到最后,她干脆也放弃了。但她又不能任由他睡在地上,她只好喊李婶王婶两人,她们年纪一大把,倒也不用忌讳男女之别。

两人闻讯赶来,使了大力气才将陈信的手掰开,又一左一右的架着把他送回屋去。文丹溪一直在后头跟着,把陈信安顿好后,才慢慢踱回来。

文丹溪一边走一边想,陈信的身世她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一个古代女人大晚上把年幼的孩子扔家里跑出去…再加上陈信那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人不由得往坏处想。

文丹溪推开虚掩的院门,堂屋里的灯全亮着,但屋里却静寂无声。她推开雪松和雪贞的门,发现两个孩子早已睡熟。再去敲李冰雁的门,半天没人应。文丹溪的心不由得有些纷乱,李冰雁对孩子一向上心,很少有单独把他们扔家里的情况。恐怕是她今晚亦是心乱如麻。

文丹溪再次出门,沿着院子周围寻觅,没走多远,她就听到了院后大树下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文丹溪的脚步不觉一顿,试探的叫了一声:“冰雁姐姐。”

李冰雁听见人喊,忙住了悲声。文丹溪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把手放在她肩上做出一副安慰的架势,嘴里却什么也没说。

李冰雁擦擦眼泪,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我娘和孩子们了。”

文丹溪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只要还在人世,总归有相聚的一天。”

李冰雁不确定的自言自语道:“会吗?”

“会的。”文丹溪声音坚定的说道。

李冰雁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文丹溪携着她的手说道:“走吧,夜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李冰雁也没拒绝遂跟着她一起回房。路上,文丹溪一句也没细问刚才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吧。

次日一早,陈信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捶捶发胀的脑袋,顺手抓起桌上的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一阵,才觉得略微舒服些。他蹙着眉头拼命回忆昨晚的事情,却只想起文丹溪跟穿着他送的衣服给他庆生的情形。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可死活想不起来。他扑楞一下脑袋,烦躁的捶邓一下床帮,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他的目光无意间在床头柜上一转,只见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好看的木盒和一件浅色绸衣。陈信心中一动,伸长胳膊拿过盒子,下面还押着一张纸条:盒子里的吃食和桌上的衣服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好好休息,我在前山秋收。

生日礼物?陈信揉揉眼睛,对这个词有些陌生。就是生辰的意思吧。

陈信立即激动的跳下床来,立即换上这件银色绸衣。嗯,很软很舒服,可是样式怎么这么奇怪呢?不管怎样,他还是很高兴的穿上了。

陈信精神抖擞的往山下走去。一路上遇到那些大小喽啰们,一律露出难得的笑脸。弄得这些人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他很快下了山,只见众多士兵们看干得热火朝天。有的在掰玉米棒子有的收番薯,有的在往山上运送。

众人一见到陈信,目光不由自主的都盯着他的新衣裳看,陈信还以为别人觉得好看,他越发得意的昂头挺胸的走着,活脱脱一个骄傲的大公鸡。

他穿过人山人海终于挤到了文丹溪和秦元他们几个面前。

文丹溪一看陈信这样子不由得一怔:这个二缺,他怎么把睡衣穿出来了?

陈信笑着跟秦元搭话:“二弟,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没想到今年的收成真不错。”

秦元也笑着答道:“是啊,这多亏了文大夫。”陈信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又落在了文丹溪身上。不知怎的,文丹溪不由自主的开始躲闪他的目光。陈信不禁有些泄气,只好又开始跟秦元和刀疤脸等人心不在焉的说话。

大伙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小喽啰急急忙忙的走过来,跑到秦元面前悄声说了几句。秦元点点头,目光有些复杂。

那小喽啰退下后,陈信忙问:“老二,咋回事?”

秦元看了看旁边也没外人,索性都说了:“事倒是件小事,就是周良俊的妹子周良瑾竟然嫁给郑子朋了。”

“什么?”

众人都有些不可思议,文丹溪也有些纳闷,前天她还听李婶说,那周良瑾的未婚夫家果然来退婚了,尽管周夫人一再说自己的女儿仍是清白之身,但仍无济于事。周良瑾看事情无可挽回,自己已经身败名裂,羞愤难当,最后悬梁自尽,幸亏被下人发现才勉强救回一条人命。后来又听说她要出家什么的,反正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后来是不了了之,没想到周良瑾竟然会嫁给郑子朋。

待众人议论完毕,秦元又说道:“那郑子朋先是为赏银攻打西华山。如今周良瑾又嫁给了他,周良瑾势必会记恨李万等人,怕是他们两家的粱子会越结越深。我看以后我们都不掺和为好。”

陈信郑重的点点头道:“窝里斗算个什么英雄,敢杀鞑子才算有胆量。只要他们不招惹咱们,我才懒得理呢。”

秦元的脸色不由得又凝重起来:“说到鞑子,他们每年秋收后都会来劫掠一番,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小心才是。”两人只随意说了几句,毕竟人多口杂,他们也不好往深了商量。

陈信跟他的弟兄们说了一会儿话,脚步便不由自主的朝文丹溪那儿挪过去。李婶王婶等几个女人都自觉自动的躲开了。

陈信小声说道:“谢谢你做的衣裳,穿上很舒服。”

文丹溪嗔怪道:“这衣裳是睡觉和练功时穿的。”

“哦——”

“还有谢谢你的吃食,很甜很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