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我能怎么看她?一是可怜她,二是想替好找出仇人千刀万剐。”

“那你说二弟会不会介意这些?”文丹溪问完,自己也能猜到答案,别说是古代男人,就算是受了那么年新式文明熏陶的现代男人有几个能接受这个女友和妻子的这种遭遇?以前她本想建议李冰雁瞒着秦元的,对于这一点,她倒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谁能没有过去。如今却又发生了这种情况…

陈信皱眉思索了半晌,迟疑着说道:“我觉着,要是我和义父的这样的粗人,是断不会介意的。这不又不是女方自肯的,是被逼迫的。要恨也该恨那个做坏事的人。”说到这里,陈信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文丹溪估计他又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她连忙说道:“算了,二信,咱们不提这事了。”

陈信却摆摆手道:“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我早没事了。咱们接着说二弟的事,二弟是个读书人,你明白的,那些读书人脑子里总是装满了一堆酸臭东西。动不动就说什么,女人宁愿饿死也不二嫁之类的。他们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的丈夫死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嫁?你说这帮人,他要是以身做则,品行高尚也就罢了,他自己的婆娘还活着呢,自己就乱搞一气。还反过来要求别人。我敢说,把这帮混蛋关屋里饿上十天,你让娶母狗他都愿意。扯远了,我就怕二弟脑子里也会装这些玩意。恐怕就不好办了。”

文丹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陈信突然一拍大腿道:“娘子,我有办法了!”

“嗯?”

陈信喜滋滋的说道:“二弟就算是介意也没关系,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为啥非要他一个。我军中的光棍多的是,到时候列队让冰雁挑,他们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谁敢嫌这嫌那的。”

文丹溪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笃笃”的响声,不知是谁来了。

第九十三章热情如火

陈信起身去开门。来的人正是哭得双眼通红的李冰雁。

李冰雁一进屋就哽咽着说道:“妹妹,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文丹溪朝陈信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陈信点点头推门出去。

“姐姐,快来坐,方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两个畜生活该被打。”文丹溪拉着李冰雁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轻轻细语的安慰着她。

李冰雁沉吟片刻,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妹妹,别为我担心,我没事的。他们越想让我死,我越活得好好的。不过,我今日来想求妹妹一件事。”

文丹溪忙问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答应姐姐。”

李冰雁的话在嘴里转了几个圈,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想把两个孩子接出来。”

文丹溪只想了一下便脱口答道:“哦,这个不难,我答应就是。”

一提到孩子,李冰雁的眼眶不由得又红了起来:“以前我以为我的一双儿女毕竟是白家的骨肉,有他们的父亲和祖母照料着,应该不会过得太差,至少能像我当年一样。可是…我想错了。当我看到白有诚的新妇时,我就知道我想错了。后来我逮着机会问我熟识的一个丫头,她吞吞吐吐的告诉我,我的孩子过得很不好…”

“姐姐,别伤心,这事我立即着人去办。无论是用拐的还是抢的,都一定要姐姐和两个孩子团聚。”

李冰雁知道文丹溪正在月子中,不能伤心。她抑制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勉强笑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妹妹才好。”

文丹溪拍拍她的手笑着安慰道:“什么感谢不感谢的,只要姐姐能过得好,我比什么都高兴。”

李冰雁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她前脚离开,陈信就忙不迭的进屋。文丹溪片刻也不拖延,立刻把李冰雁相托的事转告给陈信。

陈信当下拍板:“这有什么难的,把姓白的畜生给扣起来,然后放他的下人回家,就说要拿两个孩子来交换。你等着看,他家人跑得肯定比兔子还快。”

文丹溪不禁菀尔一笑,陈信行事还是带着那种浓浓的土匪作风,不过,这也确实见效最快。陈信说做就做,当即下令把白有诚夫妇扣押起来,并让白家的家丁回去报信说,要拿白有诚前妻所生的两个孩子来换人,限期一个月,若逾期不来,他就把两人的尸体扔到河里喂王八。白家家丁吓得屁滚尿流的回家报信去了。

处理完这件事后,李冰雁也渐渐平静下来,每日除了陪文丹溪外就是殷切的盼着两个孩子的到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文丹溪的月子马上就要坐完了。在这二十多天里,陈信一直没跟她分房睡,尽管杜氏小心翼翼的提醒过他几次,陈信一律拒绝。他才舍不得离开自家媳妇呢。杜氏见劝阻不住,只得委婉提醒他,月子期间绝对不能同房之类的。

陈信眉毛一皱:“我都是当爹的人了,能不知道这些吗?”杜氏只得面色尴尬的退下。陈信虽然表面上原谅了杜氏,但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他甚至还给杜氏订下了两个规矩:一是不能再跟任何男人牵扯,二是绝对不能为难文丹溪。也不能对两人的事指手划脚。所以,在陈府,杜氏虽有婆婆之名,却没有任何实际权利,她就像一个客人一样,主人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但主人的任何事她都不能过问。不过,她想想以前那种艰难穷困的日子,再看看眼下,她已经很满足了。

晚上,文丹溪把孩子哄睡后,两人依偎在一起躺下。陈信仍像以前那样,一双大手在她手上不停的摸索着。文丹溪被他抚弄得气喘吁吁,忍不住捉住他的手,娇嗔道:“二信,先别急,月子要坐够四十天才行。”

陈信喘息着道:“我知道,我吃不着摸摸还不行吗?”

文丹溪怜惜的抚着他的脸,轻轻的朝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悄声说道:“以后我会好好的补偿你。”

陈信一阵激动,一骨碌坐起来,舔着唇说道:“娘子,你说话可得算话。”

文丹溪笑着倒在他怀里,频频点头。陈信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最近他在脑子里又演练了不少兵法,到时候都要用上派场才好。

陈信天天掰着手指头算计日子,弄得陈府的下人们偷偷议论着:“哎,你们看到没,咱们将军怎么学算命了,天天掐指卜卦。”

有人接道:“看样子不像是算卦。”

陈信要是知道这些,不气乐才怪。

九月二十是陈梓坤的满月。陈季雄提前两天把礼物送了过来。本来按文丹溪的意思是简单的办一下就行了。谁知几个弟兄却不依,毕竟,这可是他们五弟兄的第一个孩子。破虏军的将领们更是早早的来到,士兵们也换着班前来道贺。由于天气晴好,文丹溪让春芳给梓坤穿好衣服抱出来走走。众人看着这个白嫩可爱的小宝宝,忍不住上前来逗弄。小家伙长相英气勃勃,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个男孩子。陈信听到众人的夸奖,特意从春芳手中接过孩子,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又在刀疤脸和秦元等人面前显摆:“来来,都凑近些,让你们都沾些喜气。一看到我闺女,是光棍的立马能找到媳妇,没孩子的媳妇立马怀孕。”陈梓坤更是特别乖巧,不哭也不闹,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打量着众人。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看累了,豪迈的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呼呼睡去了。陈信很不舍的把她交给奶娘。自己继续向众人夸奖自己的闺女。

当日,众人开怀痛饮,再一次将陈信灌个酩酊大醉。酒席散后,文丹溪扶着他回房。陈信一边走着一边嘟囔着:“那个讨厌的二弟,我看他是欠扁!别人都是从里到外的高兴,就他不一样。生女儿怎么了。

我闺女将来比别人家的儿子都强上百倍。还说让我赶紧生个儿子,他说得轻巧,生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有本事他自己生一个去…”

满月一过,陈信觉得自己越发有盼头了。那一双如狼一样的目光一得空就紧盯着文丹溪不放,大有把她拆吃入腹的气势。她甚至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文丹溪觉得头皮发麻。最后不得不提醒他要注意一些。

陈信却理直气壮的辩解道:“我过过眼瘾还不行吗?”

在文丹溪生产后的第四十天后,她彻底而痛快的洗了个澡。这些天都是用擦澡,她快别扭死了。当她在洗第三面时,就听见一个不好怀意的声音在门外叫道:“娘子,我进去给你擦擦背吧。”这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才不上他的当呢。

“二信,不用了。你快去洗个澡吧。”

“我早在军营就洗了。”校场旁边就有几个大澡堂,定时开放,用的是类似于现代淋浴的方式,这还是文丹溪发明的。士兵们训练后可以去冲澡。这一举措自然受到热烈的欢迎。如今文丹溪的身份在军中快超过陈信了。她虽然做的都是一些小事,但保不住深入人心啊。人的生活不都是由一堆小事组成的吗?每每提及此,陈信就一脸的骄傲和得意。

陈信在门外像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文丹溪不紧不慢的洗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他越急,她越不让他上手。

等她磨够了洋功,终于推门出去的时候,就发现陈信全身早已脱得精光,一双眼睛急得发红。文丹溪心中不由得突突直跳。陈信像饿狼扑羊一样,将她拦腰抱起,飞一样的向床上跑去。然后利落的将鞋子一蹬,和她一起滚上到床上去。

第九十四章团聚

十几天后,白家果然匆匆忙忙的把李冰雁的一双儿女带了过来。非常文学两个孩子跟文丹溪的侄子侄女差不多年纪,看上去比他们两人还乖巧懂事。女孩叫白灵,男孩叫白显。两人长的都像玉娃娃似的。李冰雁见到阔别许久的儿女,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两个孩子一起跟着小声哭泣。特别是女儿白灵,拽着母亲的袖子不肯松手,抽抽噎噎的说道:“他们都说娘亲死了,可灵儿不信,娘亲不会扔下灵儿和哥哥的。灵儿一问他们就吼灵儿。”李冰雁闻言,哭得越发厉害了。在场的人也有不少跟着落泪。

白家已将孩子送来,白有诚夫妇也该放了。但对于这件事,大伙看法不一,按陈信的想法,干脆将两人投到河里喂王八算了。但李冰雁却仍是坚持要放了他们。按她的话说,他们两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况且陈信已经事前答应了要用孩子来交换,不能出尔反尔。陈信听到前面一句话,很不以为然。听到后面一句话,又想想义父的教诲,只好同意把两人给放了。

白有诚被放出来后,坚决要见自己的一双儿女一面。李冰雁征求两个孩子的意见。白灵有点犹豫,她习惯性的看向哥哥等他拿主意,白显则绷着小脸,思索良久,最后严肃而坚定的摇头道:“娘亲,我不见。让他走吧。”

白有诚听到传话后,却不相信不是孩子不肯见自己,反而一口咬定是李冰雁拦着不让他见。对于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文丹溪也有一种想把他投河喂王八的冲动。白显听说后,皱着眉头,一针见血的说道:“娘亲,您别生气。我太了解他了,他喜欢把什么错误都推到别人头上,从来不肯反省自己。”李冰雁目光复杂的看着儿子,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她与他夫妻七年,却只在最后头关头才看清他的为人。而儿子,小小的年纪却早就看穿了他。

白家一家狼狈不堪的逃出了易州,李冰雁母子三人仍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文丹溪走过来抱着白显问道:“显儿,路上累不累?”白显摇摇头,一板一眼的答道:“禀文姨,显儿一点都不累。”文丹溪爱怜的抚着他的小脸,这孩子才七岁多点,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直绷着小脸,不苟言笑,一副极有主意的模样。怕是经受了不少磨难才这样吧。

李冰雁在众人的劝慰下,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到陈信秦元他们面前,深深的施了礼道:“我们母子三人谢谢你们两位,这满肚子感激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陈信连忙伸手去扶她,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大姐千万别客气,这点小事算什么。你要早说,我老早就让人把孩子给抢回来了。”

秦元也温文尔雅的笑着,目光充满暖意的看着母子三人,好生劝慰了一番。

李冰雁接着又让两个孩子叫人,两人倒也不怕生,脆生生的叫陈信为姨夫,叫秦元和刀疤脸为伯伯。特别是白灵,还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歪着小脑袋

,好奇的看着陈信和秦元,用软糯的童音说道:“姨夫,伯伯,我们在路上时,那些人都说我们要来土匪窝了,还说你们好凶好凶。可是灵儿看你们一点都不凶。”白显蹙着小眉头赶紧给妹妹使眼色。白灵根本没看见,仍自顾自的说个不住。

众人听到这童真稚语,不由得大笑起来。

白显看了看众人的脸色,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手,迈着方步走到陈信秦元面前,像小大人似的弯腰行礼,他拱着手,老气横秋的说道:“舍妹年幼无知,又自小娇惯,说话放肆,还望姨夫和伯伯大人不要介意,白显回去后一定和母亲一时严加管教。”

众人愣了一下,再次哄堂大笑起来。李冰雁则是连笑边哭。想必儿子在这一年多来没少受苦,她在家时儿子虽然比别的孩子早熟些,但至少还有孩子的天真烂漫,哪像如今这样,跟个小老头似的。白显看着众人这样,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文丹溪赶紧招手叫雪松雪贞过来陪他们俩玩耍,四人相纪相仿,应该能玩到一起。雪松雪贞也很高兴有了玩伴,当下便大方的把自己的玩具和零食都贡献了出来。白灵和雪贞很快就聊上,叽叽喳唱歌的说个不停。只有白显,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雪松试探着搭了几次话,他问什么,白显答什么。而且答的内容让人啼笑皆非。

雪松问他:“你喜欢玩什么?”

白显一脸严肃的答道:“古人云,玩物丧志,我们男人多读书才是正事。”

雪松抓抓头发,似懂非懂的点头,接着扬扬手中的弹弓问道:“你会用它打小鸟吗?”

白显一板一眼的答曰:“古人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飞禽走兽皆有性灵,怎可滥杀无辜。”

雪松求救似的看着姑姑,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为什么这位小哥哥的话这么难懂呢。

文丹溪忍着笑,悄悄对他说道:“哥哥刚来,有些怕生。你要多多跟他说话,慢慢就熟了。”雪松频频点头答应。

四个孩子在一旁玩耍,大人们则坐着说话。文丹溪敏锐的注意到,秦元和李冰雁看向彼此的目光似乎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看来,两人终于有些进展了。

众人闲叙了一会儿,文丹溪便让李冰雁带着孩子回房歇息。小孩子就是熟得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个小姑娘已是无话不谈了。雪松和白显虽然不像两个妹妹那样,但也算是熟识了。李冰雁带着两人回房的时候,白灵还依依不舍的拽着雪贞不肯放手。最后,李冰雁干脆带着四个孩子回房去午睡。

不多一会儿,众人纷纷散去。陈信也紧随着文丹溪一起回房。

文丹溪边走连劝陈信:“如今孩子也生了,月子也过了。你该把心思放到正事上了。不然什么都叫二弟挑着,时间长了他也吃不消的。”

陈信一脸无奈:“娘子,我都是当爹的人了能不知道这些事吗?这几天我一直在跟义父派来的那些文人谈论军国大事。”

“哦?”

陈信侃侃而谈道:“那个周通的建议说,我们若想遏制鞑子的进攻,最好的是把辽西给占了。他还说辽西不但关隘险要,而且土地肥沃,可惜的是那些鞑子们不会耕种,只知道放牧。我们若是占了这些地方,再移民开荒,不但能开疆拓土,还能极为有限的阻止鞑子进攻中原。他们以后再想来打秋风非得绕远路不可。”

“这倒是个好主意。如今我们的西南边是袁氏在占着,而且他们经营数年,我们不好插手。临近的东边,也早有人占着,中原江南这些富庶的地区更别提,那是兵家必争之地。真叫是朝属秦暮属楚,城头变换代王旗。一是不好打,二是占了也守不住。倒是辽西这块地方比较好。反正鞑子是我们的大敌,我们向前进一点,他们就得退一点。慢慢的削弱他们,何乐而不为。”

陈信听了文丹溪鞭辟入里的分析不由得连连点头,自家娘子就是聪明。说什么都是头头是道。

两人回房之后,奶娘就抱着吃得饱饱的小梓坤进来了。陈信笑着接过来,抱在怀里逗她玩耍。小梓坤伊伊呀呀的乱叫着,肥白的小胳膊一挣一挣的。逗弄了一会儿,陈信动作轻柔的把女儿放到旁边的摇篮里摇着她睡觉。他哄完女儿,转过来又来哄媳妇。

“娘子,今天吴师爷他们又夸你来着。”

“是吗?”文丹溪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陈信半闭着眼睛,用手轻拍她的背部继续说道:“他们说,今年的秋粮收成都报上来了,比往年多了几倍,特别是番薯和苞谷,亩产都特别高。百姓们都交口称赞。咱们再不怕饥荒了。吴师爷他们还说,明年会在秦州霸州推广种植…”文丹溪认真听着,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朦朦胧胧中,她只听到萝卜二字,她便含糊不清的答道:“嗯,院里的萝卜也该拔了,我让人腌萝卜干吃。”

文丹溪的话音刚落,就觉得胸部被陈信的狼爪子抓了一把。接着他狠狠的报复性的咬着她的唇。然后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胯间,文丹溪才恍然明白,原来,他说的是这根“萝卜”。

十几天后,白家果然匆匆忙忙的把李冰雁的一双儿女带了过来。两个孩子跟文丹溪的侄子侄女差不多年纪,看上去比他们两人还乖巧懂事。女孩叫白灵,男孩叫白显。两人长的都像玉娃娃似的。李冰雁见到阔别许久的儿女,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两个孩子一起跟着小声哭泣。特别是女儿白灵,拽着母亲的袖子不肯松手,抽抽噎噎的说道:“他们都说娘亲死了,可灵儿不信,娘亲不会扔下灵儿和哥哥的。灵儿一问他们就吼灵儿。”李冰雁闻言,哭得越发厉害了。在场的人也有不少跟着落泪。

白家已将孩子送来,白有诚夫妇也该放了。但对于这件事,大伙看法不一,按陈信的想法,干脆将两人投到河里喂王八算了。但李冰雁却仍是坚持要放了他们。按她的话说,他们两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况且陈信已经事前答应了要用孩子来交换,不能出尔反尔。陈信听到前面一句话,很不以为然。听到后面一句话,又想想义父的教诲,只好同意把两人给放了。

白有诚被放出来后,坚决要见自己的一双儿女一面。李冰雁征求两个孩子的意见。白灵有点犹豫,她习惯性的看向哥哥等他拿主意,白显则绷着小脸,思索良久,最后严肃而坚定的摇头道:“娘亲,我不见。让他走吧。”

白有诚听到传话后,却不相信不是孩子不肯见自己,反而一口咬定是李冰雁拦着不让他见。对于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文丹溪也有一种想把他投河喂王八的冲动。白显听说后,皱着眉头,一针见血的说道:“娘亲,您别生气。我太了解他了,他喜欢把什么错误都推到别人头上,从来不肯反省自己。”李冰雁目光复杂的看着儿子,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她与他夫妻七年,却只在最后头关头才看清他的为人。而儿子,小小的年纪却早就看穿了他。

白家一家狼狈不堪的逃出了易州,李冰雁母子三人仍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文丹溪走过来抱着白显问道:“显儿,路上累不累?”白显摇摇头,一板一眼的答道:“禀文姨,显儿一点都不累。”文丹溪爱怜的抚着他的小脸,这孩子才七岁多点,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直绷着小脸,不苟言笑,一副极有主意的模样。怕是经受了不少磨难才这样吧。

李冰雁在众人的劝慰下,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到陈信秦元他们面前,深深的施了礼道:“我们母子三人谢谢你们两位,这满肚子感激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陈信连忙伸手去扶她,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大姐千万别客气,这点小事算什么。你要早说,我老早就让人把孩子给抢回来了。”

秦元也温文尔雅的笑着,目光充满暖意的看着母子三人,好生劝慰了一番。

李冰雁接着又让两个孩子叫人,两人倒也不怕生,脆生生的叫陈信为姨夫,叫秦元和刀疤脸为伯伯。特别是白灵,还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歪着小脑袋

,好奇的看着陈信和秦元,用软糯的童音说道:“姨夫,伯伯,我们在路上时,那些人都说我们要来土匪窝了,还说你们好凶好凶。可是灵儿看你们一点都不凶。”白显蹙着小眉头赶紧给妹妹使眼色。白灵根本没看见,仍自顾自的说个不住。

众人听到这童真稚语,不由得大笑起来。

白显看了看众人的脸色,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手,迈着方步走到陈信秦元面前,像小大人似的弯腰行礼,他拱着手,老气横秋的说道:“舍妹年幼无知,又自小娇惯,说话放肆,还望姨夫和伯伯大人不要介意,白显回去后一定和母亲一时严加管教。”

众人愣了一下,再次哄堂大笑起来。李冰雁则是连笑边哭。想必儿子在这一年多来没少受苦,她在家时儿子虽然比别的孩子早熟些,但至少还有孩子的天真烂漫,哪像如今这样,跟个小老头似的。白显看着众人这样,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文丹溪赶紧招手叫雪松雪贞过来陪他们俩玩耍,四人相纪相仿,应该能玩到一起。雪松雪贞也很高兴有了玩伴,当下便大方的把自己的玩具和零食都贡献了出来。白灵和雪贞很快就聊上,叽叽喳唱歌的说个不停。只有白显,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雪松试探着搭了几次话,他问什么,白显答什么。而且答的内容让人啼笑皆非。

雪松问他:“你喜欢玩什么?”

白显一脸严肃的答道:“古人云,玩物丧志,我们男人多读书才是正事。”

雪松抓抓头发,似懂非懂的点头,接着扬扬手中的弹弓问道:“你会用它打小鸟吗?”

白显一板一眼的答曰:“古人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飞禽走兽皆有性灵,怎可滥杀无辜。”

雪松求救似的看着姑姑,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为什么这位小哥哥的话这么难懂呢。

文丹溪忍着笑,悄悄对他说道:“哥哥刚来,有些怕生。你要多多跟他说话,慢慢就熟了。”雪松频频点头答应。

四个孩子在一旁玩耍,大人们则坐着说话。文丹溪敏锐的注意到,秦元和李冰雁看向彼此的目光似乎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看来,两人终于有些进展了。

众人闲叙了一会儿,文丹溪便让李冰雁带着孩子回房歇息。小孩子就是熟得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个小姑娘已是无话不谈了。雪松和白显虽然不像两个妹妹那样,但也算是熟识了。李冰雁带着两人回房的时候,白灵还依依不舍的拽着雪贞不肯放手。最后,李冰雁干脆带着四个孩子回房去午睡。

不多一会儿,众人纷纷散去。陈信也紧随着文丹溪一起回房。

文丹溪边走连劝陈信:“如今孩子也生了,月子也过了。你该把心思放到正事上了。不然什么都叫二弟挑着,时间长了他也吃不消的。”

陈信一脸无奈:“娘子,我都是当爹的人了能不知道这些事吗?这几天我一直在跟义父派来的那些文人谈论军国大事。”

“哦?”

陈信侃侃而谈道:“那个周通的建议说,我们若想遏制鞑子的进攻,最好的是把辽西给占了。他还说辽西不但关隘险要,而且土地肥沃,可惜的是那些鞑子们不会耕种,只知道放牧。我们若是占了这些地方,再移民开荒,不但能开疆拓土,还能极为有限的阻止鞑子进攻中原。他们以后再想来打秋风非得绕远路不可。”

“这倒是个好主意。如今我们的西南边是袁氏在占着,而且他们经营数年,我们不好插手。临近的东边,也早有人占着,中原江南这些富庶的地区更别提,那是兵家必争之地。真叫是朝属秦暮属楚,城头变换代王旗。一是不好打,二是占了也守不住。倒是辽西这块地方比较好。反正鞑子是我们的大敌,我们向前进一点,他们就得退一点。慢慢的削弱他们,何乐而不为。”

陈信听了文丹溪鞭辟入里的分析不由得连连点头,自家娘子就是聪明。说什么都是头头是道。

两人回房之后,奶娘就抱着吃得饱饱的小梓坤进来了。陈信笑着接过来,抱在怀里逗她玩耍。小梓坤伊伊呀呀的乱叫着,肥白的小胳膊一挣一挣的。逗弄了一会儿,陈信动作轻柔的把女儿放到旁边的摇篮里摇着她睡觉。他哄完女儿,转过来又来哄媳妇。

“娘子,今天吴师爷他们又夸你来着。”

“是吗?”文丹溪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陈信半闭着眼睛,用手轻拍她的背部继续说道:“他们说,今年的秋粮收成都报上来了,比往年多了几倍,特别是番薯和苞谷,亩产都特别高。百姓们都交口称赞。咱们再不怕饥荒了。吴师爷他们还说,明年会在秦州霸州推广种植…”文丹溪认真听着,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朦朦胧胧中,她只听到萝卜二字,她便含糊不清的答道:“嗯,院里的萝卜也该拔了,我让人腌萝卜干吃。”

文丹溪的话音刚落,就觉得胸部被陈信的狼爪子抓了一把。接着他狠狠的报复性的咬着她的唇。然后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胯间,文丹溪才恍然明白,原来,他说的是这根“萝卜”。

第九十五章攻城

文丹溪本以为自此以后他们跟白家再无交集。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仅仅两天后,白家的一个老家丁竟然又灰头灰脑的跑回来,在陈府门前长跪不起,苦苦哀求文丹溪去救他家少爷和夫人。

文丹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让春草仔细去询问他怎么回事。春草很快回来禀报说,原来是白有诚一伙人刚出易州不久就被一帮贼寇给抢劫了。他们不但把白家的财物抢个精光,还把白有诚的妻子钱氏抢上山当压寨夫人去了,白有诚则被打个半死。白家的人自然而然的怀疑是陈信动的手脚。不过,他们吃了一次亏倒也学乖了,心里虽然这么想嘴里却没敢说出来。几个仆人思来想去没一点办法,只得忍耻前来向陈府求救。

文丹溪开始也想着是不是陈信干的,毕竟他有过前科。但她听到钱氏也被抢上山时,便立即否定了。陈信的手下从不抢女人。她本想不管这事,想了想,还是决定找李冰雁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李冰雁听罢,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毅然说道:“妹妹,这事咱们别管。之前放了他,是出于信义,我们事先答应好的,不能失信于人。但他们已出了易州,至于遭谁抢劫,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况且,如今我的两个孩儿已回到了我身边,那姓白的于我就是个陌生人。他是生是死都跟我无关!”文丹溪颇为欣赏的看了李冰雁一眼,她本以为她会念着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想法,替白有诚求情呢。

李冰雁似乎看出了文丹溪的想法,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如果说一年前我对白有诚是心寒,那么如今我就是心死外加怨恨。我们七年的夫妻之情在他眼里一文钱都不值。我被逼得背井离乡还不够,他竟然还和那个恶妇一起当众羞辱我,恨不得置我于死地。若不是我的脸皮够厚,若不是有妹妹妹夫等人在一旁劝着,也许我早就一死了之了。而且,”

李冰雁说到最后一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而且,他竟然任由那个毒妇虐待我的孩子,他们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纵使我有错,可我的孩子有什么错,我的灵儿和显儿从来都是最乖巧的…”李冰雁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

文丹溪长长的叹息一声,果然是有后妈就有后爹。怪不得两个孩子这么乖巧懂事,他们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早熟。文丹溪又软语安慰了她一番。听了李冰雁的这番话后,她处理起事情来再无任何负担,她立即让人把白家家丁赶将出去,并不准他们再进易州城,至于白有诚夫妇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她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十分仁慈,怎么可能还去以德报怨!

陈信回来听说这件事后,不由得拍手称快。他本来就对放走这两人感觉不忿,真是苍天有眼,刚好出了这档子事,真是太遂他的心了。

陈信恨恨地说道:“冰雁还说姓白的罪不至死,我看他就是该死。他前面的做为我就不说了,就说眼前这事,他娘的还是有卵的爷们吗?自己的发妻都这样了,换了有点情意的,心疼自责都来不及。他竟然还想上前来踩一脚,他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娘子,你别以为只能用刀才能杀人,他们这样的人就是杀人不见血,可怕的是他杀了人还觉得自己做得对。”文丹溪点点头,她发现陈信的话虽然朴实,但有时候还真包含着至理。她不由得明媚的一笑道:“二信,我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说出来的挺有道理的。”

陈信听到妻子的夸奖,顿时双眼放光,嘴角上扬,得意的昂头笑道:“以前我义父的一个很有学问的朋友也这么说我,他说我看什么事都不拐弯。”两人说着话,文丹溪心情颇好的挥手让人摆饭。两人一起吃完了饭,照例让奶娘把孩子抱进来逗弄。

小梓坤倒是很乖,每日吃饱了就是睡。很少哭闹。夜里也不尿床。精神好时,就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好奇的看着。后来杜氏说这一点也随她爹,陈信小时候也是吃了就睡,从不哭闹。文丹溪再一次担心,这孩子的性格像她爹。她很难想像,若是一个女孩子有这种性格会是什么情形。陈信一听说女儿像自己,心中的那得意劲真是无以言表。

陈信捧着小梓坤,对着女儿说道:“宝贝闺女,你随爹爹就对了,长大了爹爹教你学武艺,将来,你也找一个像你娘这样的女婿,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就行了。爹爹再把怎么把娘弄到手这门独门学问也交给你,你一辈子就安然无忧啰…”文丹溪听着陈信的自言自语,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才好。

李冰雁自从两个孩子回到自己身边后,脸上的笑容便逐渐多了起来。她每日忙完便带着四个孩子读书写字,有时一起来看文丹溪和小梓坤,四个孩子更是对于小梓坤稀罕的不得了,团团的围着她转,哪怕是梓坤的一个呵欠也能引起他们的惊呼。就连小老头似的白显在梓坤面前也会流露出少许的笑容。

小梓坤满月没多久,秦元和他的幕僚们便开始筹划出征辽西的事宜。关于这些陈信回来时都会告诉文丹溪。文丹溪也明白,在乱世之中,不思进取的结果就是被他人吞并。现在由于他们地处边陲,靠近胡地,鞑子时来侵扰,谁也没想到要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再加上他们行事一向低调,当别人随便拉起几千人就敢称王称帝的时候,他们一直延用梁景帝敕封的称号。是以,易州一直都没引起天下人的注意。

但将来随着易州等地的发展壮大,早晚会引来其他们反王的觊觎。在这之前,他们必须要积蓄强大的力量一旦情况有变,他们才能得以自保。陈信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这个二货,自从当了父亲之后,竟然真的成熟了许多。每天勤勤恳恳的练兵、兢兢业业的处理公务,有了空还向那些幕僚们学习兵法政务。从不迟到早退。这一点秦元十分满意,对此,他还委婉的夸奖文丹溪教夫有方。

这年的十月上旬,一切准备就绪后,陈信在周通的陪同下,率领六万大军突袭辽西重镇代州。

东虏没料到破虏军竟然主动进攻,因为除了大梁建国初期外,在战事上一直都是他们处于主动进攻的地位。代州的守军被破虏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周通的运筹下,破虏军用了五天就攻下了这座辽西第一重镇。

破虏军攻克代州后,开始大张旗鼓的招纳当地的汉人。一时间,东虏各大部落的俘虏和汉人奴仆逃走无数。以前这些俘虏和奴仆之所以不敢逃,就是因为代州在鞑子手中,这是他们返回中原故土最近的路径。其他的路线虽然也能绕回来,但是一是路途遥远,二是沿途要经过很多鞑子部落,难度极大。如今代州回到了汉人手中,他们怎能不逃!

这下代州不用从别地去调遣百姓开荒,直接就地取材。更让东虏各部落头疼的是,破虏军将鞑子的无赖打法学了个炉火纯青,他们经常派小股骑兵抢劫骚扰那些落单的鞑子,少则歼之,多了就逃。更别提那些牛羊马匹,破虏军是见了就抢。当鞑子的大队人马来攻城时,他们明智的躲入城中坚守不出,用滚木镭石、开水药粪一起招呼敌军。代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鞑子围攻数日死伤无数,只得无功而返。可是他们刚离开没多远,破虏军竟又大开城门冲着敌军后阵一阵砍杀,等到敌方摆开阵势准备决战时,他们又麻溜的躲入了城中,仍然坚守不出。这样的战术不厌其烦的上演着,鞑子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

这些事情,都被陈信一一写进信里告诉文丹溪。这家伙的认字数量不但大幅度增加,文笔也越来越好,从一开始的词不达意到清晰流畅再到现在的生动形象,一路飞快的进步。文丹溪在回信中表示了赞扬。陈信自然是乐不可支,而且含蓄而得意的表达了自己有著书立说的愿望。文丹溪看后,不由得喷饭。

陈信在代州呆了一个多月,秦元又派了两个可靠的人去守城,让陈信返回易州。这也是周通建议的,他对秦元说,陈信这人悍勇,长于进攻,但不善于防守。而代州主要就在于守城。若是继续让陈信守城,时间一长就怕他经不住鞑子的辱骂刺激,一怒之下出城与鞑子决战,那时将悔之晚矣。文丹溪听到这话,不得不佩服这个周通,他的洞察力比以此著称的韩师爷还要胜上一筹。

破虏军攻下代州后,军中有不少将领叫嚣着要继续攻城,趁机扩大地盘,却被周通和秦元否决了。两人一致认为,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众将虽然不大服气,但也只得听两人的。在此之后,秦元和周通韩师爷等人费尽心思制定出一系列兴利除弊的措施。包括劝课农桑、轻徭薄赋、招抚流民、鼓励开荒、保护商人等等十几条措施。对于这些,文丹溪知道自己是个门外汉,而且她所知道的那一鳞半爪的现代知识还不一定适应古代社会,所以她对这些措施只是仔细看看,有时也会提出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稍加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