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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出租车,走过大大的草坪,再走过吱吱嘎嘎的木桥,黎明的第一缕晨曦吹拂玫瑰的气息。

老远,冯丰看见熟悉的屋子有灯光。

她飞奔回去,进门。

叶嘉坐在客厅里,眼光有点异样,也有些疲倦。就如一个劳累归家的丈夫,却发现妻子不知去向。

心里有几分不安和内疚,冯丰坐在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叶嘉,你不是说后天才回来的吗?”

他轻轻揽住她的肩,声音疲倦:“小丰,你去哪里了?”

她嗫嚅道:“李欢……他出了点事情,我去派出所领他出来……”

李欢,李欢。冯丰也不归家,竟是为了这个男人!她不是讨厌他应该避开他的吗?怎么还会一直纠缠不清?

心里没来由的不安,叶嘉的面色微变:“一个成年男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让女人出头!”

“这是一场意外,他是为了帮别人才惹了麻烦……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亲友……”

“晓波、芬妮等不是他的朋友吗?”

冯丰说不出话来。她第一次见叶嘉这样,语气平淡,却满是怒意。她惶恐地低下头去:“叶嘉,是我不好……”

叶嘉叹息一声,闭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挣开:“小丰,原谅我。我半夜回来,发现你竟然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我心里很害怕,怕你有什么意外……”他每次打她的电话不通的时候往往会有什么意外,就像那次受伤。她更不知道自己如何地因此而担心忧虑,一个女人,深更半夜不在家里,哪个做丈夫的会不感到担忧?这一刻,他才完全明白,自己已经完全是“她的丈夫”的心态了。

“叶嘉,我手机没电了……”她小小声的辩解,跟个小孩子似的蹲在他的面前。叶嘉摸摸她的头发,终于松了口气,“小丰,说实话,我很不喜欢李欢,你不要再和他来往了好不好?”

她没来得及回答,叶嘉先笑了起来,“小丰,我是不是很霸道?明知李欢不是我的对手,居然还防范他,呵呵。其实,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孤零零的也怪可怜的。这样吧,小丰,以后和他见面的时候,不要太晚才回来让我担心。当然,和他越少见面越好,呵呵……”他想想,又加了一句,“小丰,我是没有多余时间陪你,我怕失去你……”

她的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边笑边磨蹭:“叶嘉,我只喜欢你,永远都只喜欢你。只要你不撵我走,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即便他不在家,她也从未觉得苦闷——如果有苦闷的话,也不是因为抱怨他工作忙,而是怕自己和他的差距所产生的阻隔。相反,在这里,她越来越有家的感觉,哪怕是无所事事的米虫,那也是他养的米虫。

他像听见了什么仙音妙乐,抱起她往卧室走,眉头舒展。她搂着她的脖子,咯咯地笑:“今天,我做‘女王’好不好?”

他用行动回答,她的嘴被封住,“唔唔”着像一只猫咪,脚尖又有了那种轻微的战栗。两人先沐浴,这一次,他异常的温柔,柔情的亲吻,轻轻的抚摸,然后,是爱的飘摇,她忽然发现,温柔的叶嘉,比狂野的叶嘉更让自己安心,她喜欢他这样如水的温柔。她在他的身下,他也在她的身下,两人完全是“小别胜新婚”的甜蜜,然后,她躺在他汗濡濡的怀里,轻轻用手指在他的胸前画圈圈。经过半夜的奔波,再来场刻骨的缠绵,画着画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待她的呼吸声均匀起来,叶嘉才挣开眼睛,轻轻拂开她面颊上的头发,看她安然的神情,那么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是真真正正完全属于自己的。这个认知令他十分兴奋而又安心。每一次,他看这个女孩子,就像看着一朵最好的玫瑰,轻盈、温柔,带了娇嗔的妩媚——正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娇嗔。

他笑起来,低声道:“我的玫瑰,今晚做个好梦吧。”

李欢退出比赛的消息,第二天就成了各大娱乐报刊的头条。原来,狗仔队果真无孔不入,这么快就得到了最新消息。各种猜测都有,有说他不愿签约的,有说他被富姐包养的,也有接触到事实,说他因为在迪吧打架不得不退赛的……冯丰在李欢的贴吧里浏览一条条的帖子,都是歌迷们呼天抢地的悲嚎,惋惜好好的一个帅哥,怎么要退赛呢?他们甚至联盟呼吁造势,叫李欢尽快重返赛场。

冯丰一时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还有挽回的余地。娱乐圈说不上多么严肃,当初“快乐男生”的吉杰不也是退赛了又重返总决赛的?而且最后还进入了五强。只要李欢同意“回去”,只怕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问题是,李欢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回去?

为了躲避狗仔队的骚扰,李欢的手机全天候关机,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灭天一时联系不上,四处打听他的住址,准备去他家里守候,得到独家内幕。可是,却不得要领,他们在出租屋徘徊了两天,李欢依旧人影子不见。

李欢在宾馆里。

陈姐点一支烟,眼神高深莫测:“李欢,我忘了提醒你,在娱乐圈,最好不要充当见义勇为的护花使者。”

“我已经不在娱乐圈了。”

“你不觉得可惜?你原本很快就要平步青云了。”

“可惜?不,我觉得是一种解脱。”

他的平淡的态度令她有些意外。他完全不像个25岁的小伙子,镇定得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

“李欢,你真不像一个25岁的年轻人?”

“25岁?不,我是一个1250的老年人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我是千年老妖……”

陈姐身子前倾,完全不理会他的话:“李欢,你应该知道,即便你退出比赛,我也能令你走红。只是,你下次做出决定前,最好和我商量一下。”

“我想,我要做什么决定,根本不必和任何人商量。”

“陈姐,多谢你的提携,不过,我实在吃不下娱乐这口饭。让你白费心思了。”

他淡淡地回答。

人,有时真是犯贱的心理作祟,他越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陈姐越是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而且特别有情趣,这和她以往相好过的任何“弟弟”都不同,他是最特别的一个,尽管,她也说不出他究竟特别在哪里,可是,他身上那种气派的举止,她甚至想,自己许多时候都没有那个气派,仿佛他天生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帝王。她依旧好声气地应着:“李欢,你究竟想做些什么?你说说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他摇摇头:“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自信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在你们这个世界赚钱。”

陈姐迷惑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总说“你们这个世界”,彷佛,他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似的。李欢,他究竟是什么人?

李欢向她深深鞠了一躬:“陈姐,真要多谢你一直的关照。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而为。”

然后,他就走了出去。

走出宾馆,李欢看外面的天空好像宽广了些,又好像狭窄了一些。陈姐面上的表情如何,他没有看下去,他只是向她道谢一声,就走了。快要到口的肥肉又飞走了,她的表情难看,那是一定的。

这个世界上,无论他或者她再有权势,只要你不指望着他吃饭,谁也不能轻易对你指手画脚的。李欢比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断然离去,不再在乎她的眼色。

沿途,是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报纸,其中,雨后春笋一般的是股票报纸,这两年的大牛市,不知成就了多少人的富翁梦。

他随手拿了份报纸,看到自己操作的一支股票又涨停盘了。

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不错的,机会多,只要你肯努力,要活下去是很容易的。他突发奇想:要是现代人去了古代,恐怕就没那么容易生存了——如果不能考上科举,如果没有田产,一个陌生人,要找个工作啥的,根本就不容易。

比如冯丰,她去了古代,就差点被虐死在冷宫。

他开机,无数的短信、电话。他不看也不接听,再次关机,在街上买了一张卡,放在另一个手机里,然后,随手拨了个号码:“喂,冯丰,我终于解脱啦……”

对面,冯丰的声音连珠炮似的:“很多人在找你呢,你看你的贴吧里乱成一锅粥。李欢,你在哪里……”

“那你有没有找我?”

“……”

“冯丰,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急转直下,冯丰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冯丰,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吧?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完全不着调。

“唉,李欢?”

“我很饿,想和你一起吃饭。冯丰,如今没人理睬我……”

她怔住,想起叶嘉的话“我不喜欢李欢,你不要和他来往了”。曾经有过那样经历的两个人,经常在一起,也算暧昧吧?

她摇摇头,狠狠心:“抱歉,李欢,我跟叶嘉约好了吃饭的。”

李欢的声音不变:“哦,那就算了。”

失望,孤寂的失望。这个时候,自己是多么需要她和自己在一起啊,可是,这种奢望,已经成为过去了。

他看看灰色的天空,那么陌生,跟自己的世界完全格格不入。

心里很想哭泣,可是,他猛然惊醒,有男人会在大街上哭泣的吗?

电话疯响,他瞄一眼,显示“柯然”来电。这些日子,柯然因为经纪的纠纷,加上星途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顺利,一直呆在C城没有再出去。

“李欢,你怎么退出比赛了?”

“柯然,你现在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饭吧。”

柯然也和冯丰一样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答:“好的,我有空。”

一下恢复了自由身,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供挥霍了还真是不习惯。退赛一周后,李欢接到一个著名导演的电话,邀请他出演剧中的一个重要角色。

李欢本想拒绝,可是,他在比赛期间曾经偶然见过一次这个导演,当时导演就对他表示了浓厚的兴趣,两人一起喝过一次酒。他一再劝说,李欢便答应聊聊。

出门后,他才发现约定的夜总会距离芬妮的屋子不远。他先给叶晓波打电话,一直占线。又给芬妮打电话,芬妮的声音笑嘻嘻的:“李欢,你猜我和谁在一起?”

“你和谁?晓波?”

“我和小丰在外面喝咖啡,你要不要一起来?”

芬妮说的地址距离那家夜总会很近,李欢立刻答应等办完事情就去找她们。他有些意外,芬妮怎么会和冯丰在一起呢?自从那天约冯丰吃饭被她拒绝后,他就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了,甚至,她偶尔打电话表示关切,他也是淡淡的,只告诉她,自己和柯然在密切约会。然后,她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来了。

他更不知道,芬妮最近和叶晓波的矛盾日益加深,芬妮急于挽回,可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也无济于事。她和冯丰交谈过一次,彼此印象还不错,又找不到其他人倾诉,只好又约冯丰,想探探叶家有没有什么新动向。

他看看时间,心想,去赴了那个导演的约,赶过去正好还能和她们一起喝杯咖啡。

李欢赶到约定的夜总会,进了包房,才发现一屋子的男人和烟雾缭绕。他一进去,一屋子的男人目光都转向他,某些醉醺醺的目光,彷佛盯着一道鲜美的菜。李欢从未见过男人这样的目光,但也知道“断袖之癖”是什么意思,心里一凛,这些人莫非是现代很流行的“耽美狼”?

平素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导演,穿一件低胸的毛衣,眼神十分——妩媚——抽烟的手型彷佛兰花手——李欢惊异发现,以前自己竟然没有留意到他的这个特点。他一走近,导演立刻拉他,十分热情地招呼他。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亲热地拉住手,李欢觉得心里毛毛的,又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他很想抽身就走,可是,导演拉着他的手不放,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各位,你们倾慕已久的‘超级帅哥’李欢来了,大家叫他的小名‘欢欢’吧……”

“欢欢……”

“欢哥……”

“小欢欢……”

不同的角色不同的叫法。一群男人围拢来,一些雄姿英发,把他当成了“小受”,一些娇滴滴的把他当成了“小攻”,一个个双眼发亮,如见了美味的羔羊。

李欢站起身来:“各位,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导演用力拉住他,身子半靠在他的身上,手抚上他的大腿:“还没谈事情呢,先坐一下,我们好好谈……”

彷佛有人盯着自己的裤子的链子,一群男人想把另外一个男人剥光,李欢被这群目光吓得毛骨悚然,那比面对陈姐时的感觉,真是可怕多了。

他觑空,拂掉导演的手,“我真的有事情,下次再聊吧。”

导演冷然松手:“你真的要走?不陪大家喝几杯?”

李欢环顾四周,才发现酒已经倒好,原来,自己还兼职“陪酒男郎”了。他摇摇头,断然转身就走。

导演的声音冷冷的:“李欢,你有种,你不要后悔。”

李欢的脚步缓了一下,很想冲回去给他两耳光,却强行忍住,拉开门,大步走出去了。身后,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来到咖啡店,冯丰和芬妮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他极为热情地和芬妮打招呼,对冯丰却是淡淡的。

冯丰也不以为意,自从得知他和柯然交往后,她就发现他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也对,一般男人将心思放到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对于过去的女人便不会太多介怀了。冯丰想,这是好事,李欢终于可以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于是,心里彷佛松了口气,如果他能就此获得幸福,也未尝不是好事。

李欢和芬妮因为一个共同的话题聊得十分投机,冯丰插不上话,只坐在一边静静地听。她知道,李欢一直特别欣赏芬妮,突发奇想,芬妮和叶晓波其实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好结局的,如果她能和李欢在一起,也许比和柯然更合适吧?

过一会儿,看看已经11点多了,冯丰怕叶嘉等急了,他这几天都在家里,她也很少晚归,便提出要回家了。

李欢见她提出要走,这才将目光从芬妮身上转到她的脸上,淡淡地道:“叶嘉等着你罢?”

李欢的第一次交心

她坦然点点头。

她的笑容毫不掩饰那种喜悦和安然的感觉,李欢忽然觉得异常的刺眼。许久没见到她了吧?本来以为有很多话可以说说的,到如今,完全化成了胸里的一股酸水。李欢笑着站起身“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了”,然后,他殷勤地先招呼芬妮出门,根本没怎么理会冯丰。冯丰也完全不等他招呼,李欢的殷勤是给芬妮或者柯然这类美人准备的,她不习惯也不准备习惯,只是笑笑,跟在了芬妮的身后。

三人出门,准备各自回家。芬妮本来是约冯丰喝酒的,就没开车出来,后来才临时改喝咖啡。李欢见二人没车,就要送二人回家,冯丰推辞,说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但是由于李欢一再坚持,冯丰也不好退却,反正李欢也不过多绕点路而已。

三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另外一群醉醺醺的男人也来取车。李欢一看,竟然是刚刚夜总会那群男人,只有导演不在。

其中一个男人斜了眼睛:“喂,这个小子不是李欢吗?拽什么拽?”他上前一步就抓住李欢的衣领。李欢见他醉厉害,也不和他计较,推他一下,想推开他,那男人站不稳,一下倒在地上。其他几个男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小子,你还敢动手打人?”

顷刻,拳头雨点般横飞,好一通混战。

冯丰和芬妮都吓坏了,冯丰拿了手机就要报警,芬妮面色惨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冯丰才醒悟,要是警察来了,芬妮真怕又要被连累上:“头条”,和一个陌生男人再夜总会殴打,叶家更会将她拒之千里了。而李欢已经进过一次派出所了,他也不能成为派出所的“常客”啊。

她心里焦虑,一时拿不定主意,李欢虽然身手不错,但亦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普通三几个人还能对付,可是对方是七八条大汉,他哪里顾得过来?

他虽然已经打到了三四个,可是,对方还有三四个,混战中,一个男人跑过来,芬妮吓得一声尖叫,男人猛地一推将她推倒在地上。冯丰退后一步将她拉起来,却见一个男人抱住了李欢的身子,另外两个男人见机立刻对他熬一阵猛打。

她不假思索,冲过去,脱下高跟鞋就很明砸在抱住李欢的那个男人的后脑勺,男人惨叫一声,松开手,吃了这个亏,男人哪里罢休回头就揍冯丰,冯丰明知不敌,吓得就赶紧往后跑……李欢解围,缓过气来,又打到一人,大吼一声:“冯丰,快离开,你们快走……”

男人本来要打冯丰,但见李欢又发威,顾不上追冯丰,立刻又从背后一拳向他打去。

冯丰刚要跑开,见状又拿了高跟鞋跑上去敲他的肩上,男人吃疼,猛然回头,冯丰再也逃跑不及,被他扭住头发,一耳光掴再她的右脸上,她惨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和那个男人拼命扭打成一团。李欢又气又怕却被两个男人缠着动不得。冯丰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耳朵似乎都要聋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毫无意识地张口就拼命咬住那个男人的手……

男人被咬得鲜血淋漓,痛极,很明一推搡,将她掼在地上,手心挫在水泥地上,顿时破了皮,流出血来。男人还不罢休,飞起一脚就向瘫在地上的冯丰踢去,对面的李欢嘶吼一声,挣脱那两个人一下扑过去抱住了冯丰,那个男人狠狠的一脚就结结实实地踢在了他的背心……

这时,停车场的保安已经赶来,拉开几名醉汉,其中犹自清醒的两三个人立刻上车,拉了同伴,各自走了。保安见无人伤亡,那伙人又是常客,便也不管。

鼻青脸肿的李欢爬起来紧紧抱住冯丰,声音都有点颤抖:“冯丰有没有伤到你?”她摇摇头,看他的鼻青脸肿,“你有没有伤到?”

李欢摇摇头,只是更紧一点抱住她,他抱得实在太用力了,冯丰只觉的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她讶然道:“李欢,你快放开我……”李欢这才醒悟过来,手稍微放松了一点儿,却依旧抱着她,一动不动。

冯丰从他怀里看过去,只见芬妮摔在地上,吓得花枝乱颤,她被刚刚那一推崴了脚脖子。冯丰叫一声,;“李欢,芬妮,她摔倒了。”

李欢应一声,还是没有放开她。她挣扎了一下,“李欢,我没事,你快去看看芬妮,她摔着了。”李欢这才放开她,几步过去扶起芬妮。芬妮满脸是泪,受惊吓不小,见李欢走过来,松了口气。

“芬妮,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不严重的,只是很疼。”

李欢抱着她上车坐好,见她依旧满面惊惶神情痛苦想是脚崴得不轻,叹息一声:“对不起,芬妮,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不要这样说,李欢”芬妮柔声细语,一点也没有责怪他,“你不用管我,快去看看小丰吧……”

李欢赶紧转身又去抱冯丰,冯丰却早已自己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见他向自己奔来,立即摇头,表示自己没那么严重。

“冯丰……”他的神情有些生气,“你跑什么,不晓得等我啊……”

“我根本不要紧,没关系的,李欢。”

他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立刻明白过来,她是故意的,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次自己面对她和其他女人要有个选择的时候,她总是自动地把自己排到了其他女人的后面—她一直以为,自己本来就该在其他女人的后面—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原因!

有种痛彻心扉的寒冷,他怒从心起,正要开口,她已经自己赶紧上车了。他默默地看她关好车门,把手上都沾了一点血痕,心里一疼痛,满腔的郁闷和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腔,熊熊燃烧,也不知是在恨她还是恨自己给她造成的这种可怕的印象。他强行压制自己,上车开了就走。

一路上,三人都无话,好一会儿,芬妮才回过神来,先问李欢:“你要不要去包扎一下?”李欢摇着头说自己伤得不重。芬妮又看披头散发的冯丰,她的头发被那个男人扯掉一大

团,衣服上都溅了血迹和发丝。芬妮拿纸巾细心地给她擦嘴角的血迹,看她半边脸高高肿起,简直像一个女鬼。她低呼一声:“小丰,你伤得很严重啊?”

冯丰接过纸巾自己随便擦擦,有些不好意思:“没事,都是皮外伤过两三天就好了。我小时候常常和院子里的小孩打得头破血流。”

“那些贱男人,居然打女人……”

“呵呵,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和男人对打了。很多男人都打女人的,何况那群贱男人。芬妮,我不要紧……”

李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冯丰,先去包扎一下。”

“不用了,太晚了,我要回家。对了,我就在前面下车就可以了,你先送芬妮回去吧。”芬妮娇弱,比不得自己男人婆个性,她今晚受惊不小,又和叶晓波闹得水深火热,连个可以安慰的人都没有。

芬妮摇头:“小丰,还是先送你……”

“不用,我看了,我就在前面那个口子下车就可以了,我经常在那里打车回去的,很近也很方便。”

李欢几乎是怒吼出声:“我送你回去。”

冯丰从未听过他这种语气,一时不敢再做声。

“芬妮近一点,先送芬妮回去。冯丰你后下车,我送你回去。”

两个女人听他语气不好,又见他鼻青脸肿,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由他。一路上,连经过几个小诊所都是关门,冯丰说自己并不要紧,只想赶紧将芬妮送到家后,自己也回家。快到芬妮家门口的时候,芬妮打了电话,她家的阿姨早已等候在外面。李欢下车,抱她下去,阿姨赶紧来搀扶她,但是女人毕竟力气小。李欢见他们行动艰难,疾苦抱起了芬妮:“冯丰,你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芬妮柔声道:“小丰,你要不要一起去坐坐?”冯丰摇头,因为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鞋子掉了,只穿了一只鞋,这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她虽然强忍着说说笑笑,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是到底很深疼痛,一动也不想动。

不过七八分钟,李欢就返回了,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出来,一言不发地上车,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冯丰看他的脸色那么难看,有些不安,先开口:“李欢,你伤得不严重吧?”

“冯丰,小诊所都关门了,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不用了,都是些小伤也不碍事。太晚了,我回家叶嘉会给我包扎的。”她看他的鼻青脸肿,虽然伤得不太严重,可是,也挂了点彩面色十分难看,又道,“你要不要下去包扎一下?走吧,我们先去包扎一下也好……”

李欢的声音冷冷的:“算了,我还死不了。”

冯丰听得他恶声恶气,完全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只好不语。

距离她要下车的地点越来越近,心也越来越冷。维持那么久的“要对她冷淡要对她疏远”的信念,终于在这一意外的事件面前,很快就要土崩瓦解。可是,终究要回“家”了—回到自己见不到她的地方,有另外一个男人陪伴着、照顾着!他不由得放慢了车速,仿佛某一种东西,要生生从心口扯断。冯丰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的神情那么奇怪,就一直不肯开口。

半晌,李欢缓缓开口:“冯丰,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样子,像一个悍妇一般泼辣,真叫人受不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披头散发的丑陋样子,所以你才不得男人喜欢。”

冯丰听他没头没脑一阵指责,火了,“难道别人打我我就不能还手?我管他男人女人,人打还打人人骂还骂,难道为了让别人喜欢,就该别人打我左脸还笑着伸出右脸让他打?……”

“别人并没有打你。是你多事。打架是男人的事情,要你来下掺和!”

“你是看我不顺眼,李欢,你就没看我顺眼过,你……”她说不下去了,郁闷得几乎要晕过去,反正一个男人看你不顺眼,你怎么做都是不顺眼。

“对,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以后你不要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了,要你多事。我今天本来约见的是芬妮,谁叫你也在那里?我真不想看见你……”

她没有做声,她一直知道,他喜欢的是芬妮这样的柔弱百分百的女人,可是,自己今晚也不是存心见到他的,要早知道他和芬妮有约,自己又怎么会去碍他眼?哪个女人愿意这样披头散发如厉鬼一般出现在男人面前?忽然想起以前在古代,自己生病怕被他看到枯槁的容颜嫌弃的样子,莫非,他现在也是看了自己难看的样子,心里觉得厌恶了?

不经意看去,他正通过后视镜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可怕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又被他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他就是这样,从来都喜欢看到女人干净漂亮,见不得女人蓬头垢面的样子。她不由得别过头看着窗外,这样,他就看不到自己了吧。她忽然很想下车,立刻就下车。

她还没说出话来,他比她先开口,声音还是暴躁的:“……你看你这个样子……你还想女人么?你……”

她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抱歉,李欢,破坏了你的审美趣味真是对不起。不过,这已经不是那个女人容貌不好就要受到惩罚的年代了,而且,我的容貌好不好看,也不需要你来操心,你不喜欢,我就不碍你的眼就是了……停车……”

李欢一愣,忽然也想起她在皇宫里生病,姿色衰退被勒令到冷宫然后发配回家庙的事情。他心里一疼,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在嫌弃她现在的样子“难看”!

“停车,李欢,不劳你送我,你也就不必再对着我的尊荣了……”

李欢没有回答,也没有停车,眼眶里忽然一阵燥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强忍那种燥热,觉得眼眶生疼,比身上的伤痕还要疼痛百倍。

暴君第一次发现爱

车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好一会儿,她看看已快到G大别墅区了,闷闷道:“停车吧,我就在这里下车.....”

李欢停车,头伏在方向盘上,许久也不做声,心里的愤怒和疼痛交织,这个女人,这个最最愚蠢的女人,这天底下,何曾还有比她更愚蠢的女人??

冯丰见他不抬头,明明事怨恨他的,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个男人踢自己的时候他那么拼命地维护自己,也许,那一脚,让他伤的不轻吧?心里一阵酸楚,便也不计较他恶劣的态度了,他又没人照料,怎么办呢?自己当初事让你送芬妮才拒绝去医院包扎的,如今倒好,自己回家有叶嘉看护,他呢?他怎么办?她低声道:“李欢,我们先去包扎一下吧?”

李欢还是没有做声,她等了一会儿,他的头依旧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她只好道:“李欢,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李欢的声音冷的如冰:“下车”

“李欢,你快回家吧,说不定那些醉鬼会再找你麻烦的。”

“不劳你费心”

她东张西望,似乎怕那些人的车子又忽然出现,好在深夜的路边,并没有任何一辆车停下来,她才松了口气。

她伸手开车门,磨破的手掌心钻心的疼痛,每个女人都有软弱的一面,但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也从来不曾觉得自己应该在他明前享有可以软弱的权利,所以,从不在他面前流露出软弱。她强忍着不声不吭,咬紧牙关。李欢下车几步走过来,她已经先一步自己开了车门,一瘸一拐的下车。

他伸手抱她:“我送你回家。”

她见他脸上铁青,口吻冰冷,仿佛自己每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都很不耐烦的样子。天知道,自己何曾愿意麻烦他?她不回答,心里一阵委屈,拂开他的手,也不跟他说再见就走了。

李欢在后面看着她,见她走出几步,一只脚穿着高跟鞋,一只光脚,走得那么奇怪。而她的乱发那么奇怪地散乱在风中,浑身上下,隐隐的凌乱的尘土血迹。他追上去,紧紧从背后抱住她,语声哽咽:“冯丰,你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