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文皱起了眉头,如果没人懂,那么这个谈判又要如何进行?

从前不觉得,现在看,之所以连吐蕃那样一个小国都不能彻底收复,从根子上就是有问题的。

因为蔑视,因为不了解。

宣政殿里的气氛一时非常压抑,而天子之怒,谁又能承受住?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站出来道:“臣愿意一试。”

刘子文看见是楚靖瑜,竟然觉得就该如此,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楚靖瑜不懂不知的?

刘子文点了点头:“那便你来和使臣沟通。”

楚靖瑜站了出去,熟练的用吐蕃话开了口:“真主在上。”

吐蕃的使臣看上去非常惊讶,但他们对对真主友好的人也一贯友好,微笑着弯腰道:“真主在上。”

良好的开端预示了成功了一半,楚靖瑜一面说,一面向刘子文以及朝臣解释。

这个人是吐蕃的礼部尚书,被耶律齐派来和大魏和谈,耶律齐的要求很简单,他必须娶到真正的皇室女,否则一切的和谈都免谈。

安平王的眼皮子跳的止不住,又想起安平王妃和他说的话,看向楚靖瑜的目光有一种托孤的孤勇。

楚靖瑜浑然不觉,他自身震慑的气势在和这个吐蕃使者和谈的过程中占据了主导的位置,一直掌控着话语主导权。

刘子文看着朝臣们对于楚靖瑜欣赏和赞叹的目光,一脸的自豪。

楚靖瑜在和吐蕃使者的对话中,又一次使得他自己名声大振,刘子文当即就封了楚靖瑜一个天使,叫他专门陪伴吐蕃使者,促成这次的和谈。

秦昊天看着站在天子身边耀眼夺目的楚靖瑜,觉得又羡慕又有几分嫉妒,皇上竟然如此信任和看重楚靖瑜,这样的事情也叫楚靖瑜出面。

往后楚靖瑜定然会光宗耀祖,荫蔽子孙。

皇上夜里设宴款待吐蕃使臣,朝臣们出了宣政殿向外走,安平王走在秦昊天的身边笑着道:“侯爷这个外甥确实了得,不知道可否婚配?”

秦昊天脑子还有些晕,下意识的就道:“并不知道。”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暴露底牌的,这样一说,一眼就叫人看出他和楚靖瑜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但也已经晚了。

安平王一听这话就知道秦昊天是管不了楚靖瑜的事情的,这个还要另外在想办法。

来仪殿里太后亲自见了见刘子文和立了大功的楚靖瑜:“吐蕃的这个请求也不过分,安平王家的惠安刚好在年纪上,叫她嫁给耶律齐也不算委屈了她。”

刘子文就是坑谁也不愿意坑自己的侄女,自古以来,嫁去番邦的公主都没有好结果。

他淡淡的道:“这个事情在说。”

太后却不想把这事情放过去,接着道:“迫在眉睫的事情怎么能以后再说?只要嫁个皇室适龄的公主过去,吐蕃就要连年进贡肥美的牛羊金银财宝,边关人民也免受战乱之灾,皇家的女子自该有为皇室和朝廷牺牲的自觉,皇上,哀家说的对不对?”

太后转身朝身边的管事姑姑吩咐:“去安平王府宣惠安郡主进宫。”

站在一旁的楚靖瑜听的一呆,叫惠安郡主嫁去吐蕃,妹妹一定会很伤心,郡主也不会愿意吧?他有片刻的时间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心思和想法,他甚至还想在这一点时间内在想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惠安郡主,是不是想和她白头到老,说到底,他并不想委屈自己。

但内侍已经向外走去,叫了惠安郡主进宫,很有可能事情就要定下来,时间太少,也不允许他在多做思考,他只知道他要救下惠安郡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向前走了一步,跪在了太后脚下:“臣有话要说。”

太后和刘子文都看了过来,刘子文的心里甚至隐隐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太后看向了楚靖瑜,听说这个年轻人表现十分出众,却很少有人说他的坏话,这本身就是个大能耐,对于有些本事的人,萧太后一向是很礼遇的,她温和的道:“楚状元这是做什么?”

楚靖瑜在简短的时间内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开了口道:“太后娘娘不必去请惠安郡主了,惠安郡主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因为臣和惠安郡主已经交换了庚帖,只等选个合适的时间下小定,没想到臣还没来的及向同志亲朋好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样的一面之词太后也不见得信,她笑了笑道:“那就叫安平王进宫,哀家要好好问问。”

萧太后说着看了一眼楚靖瑜,楚靖瑜却只垂手而立,淡然自若。

刘子文的脑子里嗡嗡的响起来,楚靖瑜要和惠安郡主成亲?!

正文 87.第87章

安平王妃坐在榻上忍不住就落了泪:“之前我就担心说会不会有这样的事, 从前的时候常在书上戏文里看说别人怎样怎样,现在有一日竟然落在我的身上,才知道这些人背后的苦, 要是太后或者皇上要让我的宁宁去吐蕃,那就叫我去好了,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安平王被这话气的跺脚,另外一条腿跛的更厉害,都踉跄起来:“你在这说什么胡话,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不是还有皇上撑着呢么?”他说着看了一眼沉默的女儿又叹息了一声:“你也不要害怕, 不管怎么还有父王在,绝对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惠安郡主抬起了头,却是一脸的平静:“父王和母妃不必如此,这事情若真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也是我的命, 我心甘情愿受着。”

女儿如此懂事到叫安平王和王妃更难过了, 安平王站了起来:“好了, 你们谁也不要怕,我现在就进宫, 去找皇上!”

谁知道安平王的话音才落, 就来了宫里的内侍, 皇宫里的人都是相熟的, 谁是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平王妃一看是太后的人, 差一点晕过去,惠安郡主握住母亲的手被抓的生疼,她心里的酸痛说都说不出,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

内侍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尖细刺耳:“太后请安平王进宫!”

安平王深吸了一口气,叫下人带了内侍去外面休息,他转过了身看着惶恐无助的妻女,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千斤重,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沉稳有力:“太后只叫了我去,这事情可能和我们想不一样,但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带好消息回来!”

安平王走的前所未有的稳,那一只天生就跛的脚也看不出来。

安平王进了来仪殿脸上只剩下了平静,他对着太后和皇上行了礼起来才看见了站在皇上身后的楚靖瑜,这让他不自觉的就心情好了一点,萧太后笑着道:“知不知道哀家叫你来什么事?”

从前他父皇还在的时候,这个嫡母就不喜欢他和皇上两个,这样满脸笑容看着他的时候,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事。

安平王也微笑着道:“还请母妃明示。”

安平王下意识看了一眼皇上,谁知道皇上的脸色非常不好,还有点神游天外,安平王心里越发没底,等着太后开口就觉得格外漫长,好半响才听着萧太后笑吟吟的道:“哀家想叫惠安嫁给耶律齐做吐蕃的王妃,为朝廷和皇上尽忠,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要是说出来管用,肯定会说,只可惜萧太后向来喜欢看到他过的不好,他要是不能拿出有说服力的理由,那么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楚靖瑜现在心里也没底,他虽然说出了那样的话,现在却有很多担忧,要是惠安郡主不愿意嫁他更愿意嫁给耶律齐呢??他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还不知道安平王会怎么说。

安平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楚靖瑜,上前一步道:“因为前几日刚和状元楚靖瑜交换了庚贴,虽还没有来得及向太后和皇上说明,但惠安也算有了人家,只怕不能嫁过去。”他说着还十分慈祥的看着楚靖瑜一笑,内心里却深怕楚靖瑜不答应。

大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皇宫里上位者不说话的时候,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只有彼此无法探查的呼吸声。

安平王觉得万分煎熬,楚靖瑜却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事情注定是要成的,妹妹也一定会高兴,他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雀跃,不知道有了妻子是什么感觉,往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刘子文怔了怔就是泼天的愤怒,楚靖瑜竟然已经和惠安换了庚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他不知道?!

萧太后忽然笑了一声,好像石子投进了湖水中,整个湖面都活了过来:“刚才楚状元说哀家还有些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样的大事你们竟然悄无声息就办了,是不是该罚?”

安平王要强忍着才能不露出惊喜之情,虽然他不清楚具体的情形但可以肯定的是楚靖瑜已经在前头帮他的女儿挡住了,他有些颤抖的跪下,真心实意的向太后磕头:“请母后责罚。”

他这谦卑的态度到取悦了太后,太后叫了安平王起来,向着刘子文道:“皇上也说说吧!”

刘子文垂下了眼,薄唇里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朕不同意!”

萧太后安平王和楚靖瑜的表情都僵硬了起来,说起来谁也可能不同意,却不该是皇上。

萧太后心里却在想,刘子文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叫惠安嫁去吐蕃而获得善战的吐蕃联合起来,闹出些什么动静?当年的她就是因为一时疏忽而使得刘子文联合了宗室的元老和远在边关的赵家逼迫她把朝政还给了刘子文,要不然,刘子文未必能活到今日。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眼神都冷峻下来,看着刘子文道:“都是自己人,哀家不妨说几句真心话,吐蕃那个地方,咱们的惠安去怎么受的住,她如今既然有了亲事,那正好堵住宗室的嘴,名正言顺的正好不用去,皇上怎么反到不同意呢?”

安平王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种情形,自己亲兄弟不同意,嫡母却苦口婆心,一心为他着想?

楚靖瑜也有点看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再给太后演戏?

刘子文却觉得怒火中烧,不管不顾起来,冷冷的道:“既然换了庚贴,那么苏景文,你去楚靖瑜的家里把惠安的庚贴给朕拿过来!”

苏景文怎么会看不出主子有多生气?他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触怒了龙颜,连忙小跑着出了来仪殿。

楚靖瑜看了一眼安平王,还不等安平王有所表示,刘子文却开口对楚靖瑜道:“之前说的给你的官位,朕想好了,你就在内阁做个跟班,允许你御前行走,官居五品,以后酌情再升降。”

没有具体的官职却有无限的荣耀,一副要叫楚靖瑜年纪轻轻做阁老得打算。

刘子文今天的表现太反常了,不等楚靖瑜说什么,太后却严厉的道:“胡闹!”

明确的表示了反对。

楚筱悠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见了周华顶,周华顶一脸的焦急,说了惠安郡主的事情:“安平王把惠安郡主的庚贴叫人送给小姐,说是宫里怕是要逼婚,要对外说和公子早就换了庚贴。”

楚筱悠接过去看了看,一面向外又一面道:“我现在就和你回去。”

去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就匆忙往槐树巷去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毕竟是欺骗上位者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当,露出了什么马脚,那就会有灾难,但这事情要是过去了,惠安郡主就是她的嫂子了!楚筱悠想到这里又高兴了起来,她到了槐树巷开了柜子先把她哥哥的庚贴派了稳妥的人给安平王府送过去,又把惠安郡主的放在了匣子里妥帖的收藏好。

做戏要做全套,她还叫人去外面请人算日子,商量着叫谁去下小定。

没多久,苏景文就来了,要楚靖瑜的庚贴,却对楚筱十分的客气尊敬,外面正好来了人回来通报:“算命的先生说,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楚筱悠笑着点了点头,对苏景文解释:“哥哥说先叫我看个日子,到时候他在和安平王府商量,娶到惠安郡主,那也是我们楚家的荣耀。”

苏景文笑着说是,瞧见惠安郡主的庚贴装在一个匣子里,他打开一看,还在匣子上看见了刻在角落里的楚靖瑜的名字,苏景文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把庚贴拿了出来,把匣子还给你楚筱悠:“就不必要这个匣子了。”

楚筱悠本能的觉得苏景文是好意,点了点头,道了谢:“叫您费心了。”

苏景文心想,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孩子。

楚筱悠叫周华顶送了苏景文出去,还塞了银子,苏景文却没要:“楚小姐的银子我不能要,烦请回去跟楚小姐说,叫她不要担心,没有什么事。”

周华顶大为惊讶,苏景文是个什么人?皇上的贴身太监,紫宸殿总管,多少人想巴结却巴结不上,却对他的小姐如此的尊敬,可见他的小姐有着他所不知的过人之处,将来肯定会有大造化。

周华顶送了苏景文走,内心深处却还十分激动,毕恭毕敬的向楚筱悠陈述了经过。

楚筱悠的心里,苏景文一直是个好人,觉得他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在家里一心一意的等宫中的消息。

苏景文把惠安郡主的庚贴送去了宫里,讲了经过,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事情是早就定好的,一直没说而已,他还笑着道:“楚小姐已经看了下小定的日期,说是下月初六好。”

安平王几乎想仰天大笑几声,他就知道楚筱悠这个丫头不会让他失望的,没想到事情办的这么漂亮,谎话圆的这么好。

刘子文却把惠安郡主的庚贴拍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还是萧太后先打破了僵局,她和颜悦色的对安平王道:“不管皇上是什么意思,哀家都是支持这两个孩子的,惠安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给她一个体面,就由哀家给这两个孩子赐婚吧!”

安平王和楚靖瑜师兄弟未来的岳父和姑爷在来仪殿门口只来得及对视一眼,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就只互相抱拳,然后匆忙回了自己家里。

直到接了太后的懿旨,惠安郡主才大哭了起来,安平王妃一会哭一会笑,拉着惠安郡主道:“你该高兴,该笑!”如愿以偿了!

安平王也连连感慨,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戏剧化的变化,可对他的女儿来说,也是件天大喜事。

太后的懿旨从某种程度来说不过是对楚靖瑜和惠安郡主的婚事的再次肯定,刘子文即使不满意却也没什么话可说,听说了这件事情,在紫宸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只有苏景文知道这脾气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什么,他叫小太监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给刘子文捧了茶上来,轻声道:“这个月初十秀女们进宫,后宫就热闹了。”

刘子文有很多女人,楚靖瑜也该结婚生子。

刘子文沉默了下来,他笔直的站在那里像一把孤独剑:“初八秀女进宫。”

要秀女提前进宫,旨意虽然叫人意外,却又似乎该是如此,苏景文应了是。

众人正簇拥着秦佳人坐在老太太的屋子里等着用晚饭,因为秦佳人的缘故,饭菜都上了几个档次,而楚筱悠的缺席叫罗秀逸觉得神清气爽。

秦佳人却问了楚筱悠:“怎么不见楚妹妹?”

老太太道:“说是家里有事。”才说着,绮画就进来了,行了礼,口齿清晰的道,“因为太后娘娘懿旨,赐婚惠安郡主和我家公子,家里有事,小姐一时不能走开,所以叫奴婢过来说一声。”

老太太怔了怔:“什么时候的事?”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晌午。”

罗秀逸觉得脑子不够用,是什么事?楚筱悠的哥哥要娶惠安郡主?皇上嫡亲的侄女?所以,楚筱悠要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

为什么?!凭什么?!

老太太的面色很不好,这样的事情家里不会不知道,但却没人告诉她,老太太冷冷的看向了楼夫人。

楼夫人不是害怕楚家的事情抢了风头,就是觉得楚家得势她在老太太面前就失势了,眼皮子浅的叫人咬牙切齿!

老太太看着神态各异的人,觉得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勉强吃了点饭就打发了众人回去。

楚筱悠和王仁远领着所有人恭喜了楚靖瑜,楚靖瑜难得有些羞涩,打赏了下人,就和比他还要兴奋的弟弟妹妹商量着叫谁去下小定,又该送些什么东西。

正文 88.第88章

因为楚筱悠看的下小定的日子是十月初六, 现在已经九月,也是眨眼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要预备起来, 有些事情还要楚筱悠来办,所以她暂时回不去, 叫

绮画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到了槐树巷。

要住到下完小定以后

下小定主要是送到女方的四样礼,各样首饰两盒,各样衣裳料子两盒,但楚靖瑜和楚筱悠的意思一定要是八盒, 首饰四盒, 衣裳料子四盒,一定不能慢待了惠安郡主。

楚靖瑜还要去陪吐蕃的使者,楚筱悠和王仁远两个先在家里大致把东西定下来,逛了整整一天的绸缎庄和首饰铺子,东西买了两大箱子, 拿回家里慢慢在筛选。

秦佳人眨眼就要进宫, 好多衣裳首饰都没做出来, 但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想去槐树巷看看, 她向着老太太道:“下个月就要下小定, 说不定我去也能帮上忙。”

罗秀逸虽然很不以为然, 但却对槐树巷那个楚宅很感兴趣, 听说布置的特别好, 楚筱悠的院子尤其精致, 她到觉得不一定是这样,很大程度上都是别人杜撰的,她去看看,把这谎话戳破,她便笑着道:“我也过去帮忙。”

到最后去槐树巷的时候,秦佳人秦佳怡和罗秀逸一起去了。

楚筱悠到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她在二门的地方迎了迎,领着众人一直去了她的院子。

这小巧精致的三进院子处处都是景致,虽然是从游廊上向里走去,但却也足以窥见其中的情形,罗秀逸的心里好像是打翻了滚烫的油瓶,烫的她心里都起了白泡,疼的碰也不敢碰。

直到站在楚筱悠的院子口,几个人完全惊呆了,大朵的深深浅浅的菊花像是从天上泼下来,汹涌的席卷而来,一下子冲到了眼前,又戛然而止,傲然的站在那里清冷的看着所有人,忍不住在向花海的深处走,就看见了精灵一般俏立在花丛中的白色的秋千架,在这里荡秋千,该是怎么的感觉?回头向后看去,只有连绵不绝的花。

此种震撼,远不是苍白的语言能形容,抬头看,站在稍前面一些的楚筱悠,一双雾蒙蒙的眼回头看着众人,貌美绝伦,乍然之间让人以为看到了仙子。

哪个女孩子没有一个仙女梦?可以活的像仙女一样的却只有楚筱悠,如何能不叫人羡慕?

秦佳怡心里不舒服的很,凭什么楚筱悠一个没爹娘没家世的孤女比她一个侯门的嫡女还要过的好?!她才要上前说什么,就被秦佳人抓住了手,秦佳人笑吟吟看向楚筱悠:“早就听说妹妹的院子非比寻常,没想到这么好看,妹妹是怎么做到的?”

楚筱悠对于不含恶意的人,向来温文尔雅,礼数周全,笑了笑道:“我第一次看见这院子也很意外,没料到我哥哥布置的这么好看,我高兴了好几天,我也想,但凡是个女孩子应该都喜欢。”

秦佳人也跟着笑起来:“可不就是妹妹说的这个话。”

罗秀逸忍了又忍,才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她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秦佳人身边,打断了楚筱悠的卖弄:“大姐姐和我们是过来帮忙的,听说妹妹最近在家里忙着小定的事情,妹妹年纪小,未必能做好。”

罗秀逸说完就微微笑着看着楚筱悠,一派大气从容,淡定的看着楚筱悠。

罗秀逸总是这么惹人厌烦。

楚筱悠心里不高兴也不耐烦理会她,只招呼秦佳人进去,家里的丫头向来看着楚筱悠脸色行事,楚筱悠不理会罗秀逸,丫头们就没一个搭理罗秀逸,罗秀逸干干的站在原地,气的面色通红。

如意建议道:“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这里的人也太可气了!”

现在回去算什么?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败给楚筱悠?

罗秀逸淡淡的看了看如意,迈步进了屋子,脚底下柔软温和的软毛地毯让罗秀逸立刻怔住了,屋子里的陈设很不一样,但这种种的东西放在一起让人觉得舒服惬意,又充满仙气。

楚筱悠的院子和屋子,几乎满足了女孩子所有的幻想,她的地位在这个家里如何,一目了然。

秦佳人和秦佳怡抱着两个毛绒玩具爱不释手,楚筱悠叫人去库房重新拿了两个送给了两人,不知道是不是送对了礼物,连秦佳怡这个一向对楚筱悠横眉冷对的人都软和了下来,别扭的说了一声多谢了,这可是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有的事,这叫楚筱悠重新定位了这些毛绒玩偶,觉得以后送礼,要是人家有女孩子,完全可以送个毛绒玩具,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罗秀逸看到这情形越发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多少显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既然不高兴又何必来?楚筱悠看也不想看罗秀逸一眼,只和秦佳人说话,秦佳人说了说早早进宫的担忧和无奈,楚筱悠又拿出了金楼银楼的样式册子和秦佳人一起选样子,不管心里怎么想,算得上相谈甚欢。

直到下午离开,罗秀逸简直坐立难安快要熬不下去了,因为楚筱的无视,她一整天都被冷落在一旁,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和秦家两姐妹上了马车,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人,楚妹妹高傲向来无视人,她的丫头也都如此,一整天给我连一碗热茶都没有,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

罗秀逸说着看着秦家姐妹,又压低了声音沉痛的道:“我出去的时候,还听见下人们议论,说楚妹妹说,姐姐都被人卖了,还这么高兴,真是,真是连个耻辱都不知道。”

秦佳怡先炸毛了,她声音大起来道:“什么?!她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姐姐?!”

罗秀逸叹息了一声:“妹妹不知道,她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多了去了,我只是不怎么说而已。”

秦佳怡气的脸都白了,对着秦佳人道:“姐姐,你听听,那个楚筱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以后和她少来往的好!”

罗秀逸垂下了眼,虽然不说话,心里却在希冀。

谁知道秦佳人的话大大出乎了罗秀逸的预料。

“楚家表哥圣眷正浓,将来不可限量,现在又要娶惠安郡主,以后的楚家我们只怕还高攀不起,楚表哥那么看重楚妹妹,楚妹妹在楚家举重若轻,不和她交好还等什么?至于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本就不在乎。”

楚筱悠已经尊荣到如此了吗?秦佳人要这么巴结她?罗秀逸被心里的酸涩和嫉妒啃噬的几乎要发狂,一路上都没有在说一句话。

她一路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瞧见珊瑚和翡翠正站在院子里一个向着一个大声说话,污言秽语,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罗秀逸气的手都抖起来:“够了!”

两个人这才停了下来。

珊瑚却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又兴奋又激动指着翡翠对罗秀逸道:“她怀孕已经五个月了!”

翡翠吓坏了惊慌失措的看看珊瑚又看看罗秀逸,只知道机械的连连摆手否认。

罗秀逸脑子一下子有点乱,翡翠怀孕呢?什么时候?为什么她不知道?一个通房现在就怀了孩子,往后如何娶到大户人家的小姐做当家主母?娶不到家世好的主母,他们罗家怎么翻身?越想,她的思路越清晰,翡翠身上,从前种种的异常在她脑子里一一回放,有了怀孕这个结果,突然就解释的通了!

罗秀逸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翡翠生下孩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定的道:“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旦有人捅破,她的这个事情就完全无法再隐瞒下去,因为是不是怀孕几乎一目了然,翡翠强忍下心里的慌乱,点了点头:“是,是那次公子在外面喝醉酒回来后的事情,因为家里忙乱,奴婢自作主张倒掉了避子药,没想到却怀上了。”她说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小姐,奴婢求您了,奴婢什么都不要,只要肚子里的孩子,您就放过这孩子吧,他是无辜的!”

罗秀逸抬手就给了翡翠一巴掌:“混账!”

她实在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受,背叛,欺骗,后怕,种种的情绪在她胸膛翻滚,让她的呼吸也难以平稳,她冷冷的吩咐:“把她关进柴房!”

珊瑚第一个响应,扭着翡翠的胳膊叫站起来,谁知道翡翠的情绪过于激动,一下子推倒了珊瑚跑了出去,一直跑进了秦家的园子里,被几个婆子抓了进来,珊瑚站在柴房门口向里面叫嚣,转身看见罗秀逸就笑着走到了跟前:“小姐不赏我么?要不是我发现的早,还不知道她要瞒到什么时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