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庶女当嫁 作者:清风暖【完结】

好运

软玉坐在床沿上,手里摆弄着一个飘纱帷笠,这是如夫人赵氏为她备着留着出门时候戴的,此刻她的脸上好些血痂还没有脱落,因为她这个身体前些天出天花,高烧之下在鬼门关逛荡了好几天,也就是因为这个,软玉成了一个换芯人。

想起来到唐朝的原因,软玉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人穿越过来了,而那枚春带彩的手镯居然不见了!唉,她不过是因为男友要结婚了,新娘子居然是好朋友,同时遭遇了两个人的背叛,所以当时心情不太好而已。

从小收养软玉的姑婆,便非要送她一个春带彩的翡翠镯子安慰她,说什么这枚镯子是上古传下来的、女娲补天剩下的最后的一块石头雕成的,会给她带来好运…结果软玉的“好运”来了,她一个现代社会的大龄女青年,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古代小姑娘,说不定过几天她的脸上还会出现满脸白麻子,这也叫好运吗?

软玉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摸向右手的手腕,她忽地吃了一惊,明明眼睛看着手腕上啥也没有,怎么摸着却感觉有镯子存在?太奇怪了!软玉一愣怔的功夫,蓦然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神奇的空间,这空间水汽氲氤,能见度很低,软玉有些发慌,她在原地转了一圈,除了烟霭茫茫,什么也没有发现,倒是脚下比较松软,一低头,她发现这里的沙子很特别,好像都是些碎玉,五彩缤纷,什么颜色的都有。

软玉抓起一把仔细看了看,发现真的是碎玉,只是这碎玉都太小了,连做一个戒面都不够,倒是留着铺鱼缸不错…她四下走了走,居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湖泊,软玉刚想过去看看,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小姐,小姐不好了,赵姨娘跟人打起来了!”

听声音正是软玉的贴身丫鬟霜儿,她陡然一惊,再一看,自己居然又坐到了床沿上,软玉下意识的拍了拍胸脯,长吁了一口气,霜儿已经跑进了屋“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姨娘看你身子虚,想让厨房给你熬点骨头汤喝,哪知道那狗眼看人低的厨娘居然说没有,姨娘火了,就跟她们吵起来了,奴婢怎么劝姨娘也不听。”

霜儿口中的姨娘,就是软玉现在的亲娘如夫人赵氏,至于父亲是谁,软玉自己还没搞清楚呢!不过可以倒是可以肯定,她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是一个边缘人物,因为出天花,软玉被送到了城外的园子里养病,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府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

软玉赶忙戴上飘纱帷笠,随着霜儿走了好远,一直来到厨房,远远地就听见赵姨娘的骂声“太欺负人了!不过是要一碗骨头汤你就推三阻四,一个卑贱的厨娘,看见我们孤儿寡母就敢骑到老娘头上撒尿了?看我不撕了你的老逼…”

软玉听着姨娘这话说的粗俗,不由得皱了皱眉,看得出姨娘的出身应该不太好,也没什么见识,说起话来更是不顾身份。不过听见那句孤儿寡母,软玉不由得想,难道这个身体的父亲已经死了?

霜儿看见小姐发愣,赶忙拉了她一把,这时候就听见厨房里“咣当”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碎了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赵姨娘骂道:“你们这些欺上瞒下的下贱种子,居然敢拉偏仗…”

软玉一进厨房,就看见赵姨娘和她的丫鬟钏儿正和几个厨娘混战在一起,二人头发都有些散乱了,霜儿喊道:“你们还不快住手!小姐来了!”

几个厨娘这才住了手,软玉还没等说话,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走上前来,对着软玉施礼道:“二小姐,实在不是奴婢不给您熬骨头汤,这园子里的厨娘,都调到国公府的大厨房帮忙去了,我们根本就没有人会做啊!对了,咱们二公子尚城阳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难道二小姐您不回国公府观礼吗?”

熬一碗骨头汤没有人会?这话说了谁信啊?软玉一听这胖妇人话里软中带硬,就知道她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哼,这分明是嘲笑她这个二小姐不受重视,旁边赵姨娘骂道:“一派胡言,你们不都是厨娘吗?熬一碗骨头汤在那推三阻四,分明是你们没把二小姐放在心里…”

软玉不由得苦笑,姨娘这脾气,真不知道她在国公府是怎么过了这些年,软玉头带着飘纱帷笠,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她看到其中一个厨娘的脸有些红肿,想来是被打的,看来赵姨娘应该没吃亏,她便对赵姨娘说道:“姨娘,厨娘不听吩咐,你应该要找管事的惩戒她们就好…咱们走吧,回头跟嫂子说一声,让她来处置。跟她们吵成一团,没的丢了身份!”

赵姨娘火气正大,看见亲生的女儿没有向着她说话,当即冲着软玉怒道:“好啊你这小妮子!嫌我丢了身份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她说着,拍着大腿就嚎上了,“我千辛万苦把你养大,如今你翅膀硬了,嫌我是个姨娘…”

软玉觉得这赵姨娘有些掺杂不清,可是当着这些下人,软玉也不好说什么,她虽然对这赵姨娘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毕竟是这个身体的亲娘,她病中护理的还是很周到,软玉赶忙上前拉住赵姨娘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娘,有什么话咱们屋里说去,免得让那些下贱人看着笑话。”

赵姨娘一听女儿偷偷地喊她娘了,顿时所有的恼怒都消散,她跟着女儿往外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谁敢笑话,看我撕了她的嘴!”

出了厨房,软玉这才说道:“姨娘,以后遇到这种事儿,只管吩咐管事儿的罚她们,没必要亲自动手。姨娘若是被狗咬了,难道还咬回去不成?”

软玉这么一说,赵姨娘破涕为笑:“的确是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主仆四个人一起往回走,跟在后面的霜儿轻声安慰着钏儿,赵姨娘越想越不甘心,她愤愤的说道:“我这身份,便是找到管事那里也无济于事…那也就罢了,我到底是半个奴婢,可是你明明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却如此委屈,这些瞎了狗眼的人,将来都让她们不得好死…”

赵姨娘的目光晶莹光亮,此刻却带着一种凶狠,她长得很美,不过她的美不是那种雍容大度的大家风范,也不是那种开朗阳光或者温柔婉约的古典美,若真用一个词来形容,只能说她狐媚,她长着一个尖尖的下巴,眼睛又圆又大,看人的时候好像带着无限风情,温润白皙的皮肤下,隐隐泛着桃红色的光泽,她典型的一张狐媚脸,虽然已经三十来岁的年纪了,但是脸上几乎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

当初软玉刚看见赵姨娘的脸之后,就赶紧拿了镜子照,看完后她自己很是庆幸,她自己这张脸,除了眼睛和皮肤很像赵姨娘之外,其他的地方也许是像她死去的父亲,虽然看着不是极美,不过若是忽视那满脸的血痂,也算是清雅灵秀,她自己很满意…

软玉边走边想起刚刚胖厨娘嘴里提到国公府,又说二公子要尚阳城公主,再加上父亲又死了,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软玉猛然想到一个人——唐初的杜如晦!跟房玄龄齐名的杜如晦!他就是贞观四年死的,难道自己是他的女儿?房谋杜断的故事儿她还是听说过的…

时值春天,草木复苏,到处一片生机盎然,整个天空也很辽远开阔,可是软玉的心却发沉,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姨娘,二哥成亲,咱们回府吗?”

赵姨娘说道:“当然要回府,城阳公主是皇后亲生的女儿,皇上待她亲厚着呢!成亲后公主少不得要赏赐,这礼物肯定薄不了,咱们得了,手头也能宽松些…”

软玉忙说道:“姨娘,那我这脸能见公主吗?”

赵姨娘迟疑了一下,“这血痂三两天怕是褪不下去,要不然你就再住几天回去?”

这话正中软玉下怀,她连忙点头答应,其实她很怕回那个国公府,如果没记错的话,莱国公杜如晦的子女后来因为杜荷谋反,好像都被株连了吧?

走回到闺房,软玉有些脚软,一来是病体刚好,身子有些虚;二来是被这身体的出身给吓到了,刚刚跑到大唐来,如果不能回到现代去,她可不想过几年被砍脑袋…

钏儿开始收拾行装,霜儿也跟着帮忙,倒是赵姨娘在软玉的耳边絮叨“玉娘,你说说你的命,怎么就那么不好呢!从小你爹爹就去世了,撇下咱们娘俩受尽凄凉,好不容易盼着你订了一门好亲事,哪知道还没等过礼,夫婿又死了…”

软玉不由得想到,自己头上不会还有克夫的“光环”吧?好在这是唐朝,女人的地位高些…

赵姨娘接着说道:“阳城公主跟你同岁,都是十五岁,看看人家,这都成亲了,偏偏你还没个着落,这次你二哥成亲,家里肯定会来不少人,姨娘仔细给你把把关,最好能找到一个合意的…唉,若是夫人把你放在心上,何至于等到现在…”

出门

送走了赵姨娘,软玉便称自己累了,想要歇一歇,她把霜儿打发了出去,无非是急着想去那空间手镯里看看,若是这手镯还能把她送回现代去,那就最好了,否则姑婆若是发现她不见了,不知道会多着急呢!

软玉忽的想到一个问题,不会是姑婆故意把她送到这里来的吧?她还记得小时候姑婆说过修真的话,什么“求得真我,去伪存真”,可是软玉当时根本不懂,也没理会,后来她长大了,知道自己一个孤儿,没有什么依仗,姑婆又年岁大了,以后用钱的地方会很多,她便拼命的想着赚钱,似乎因为这个,错过了什么东西…

空间手镯里依然雾气迷蒙,没有什么变化,软玉绕着那个小湖泊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小湖泊并不大,四周也全都是碎玉,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功用?竟然连一棵植物都没有。

软玉的身上有些痒,来到大唐这些天就没洗澡,虽然赵姨娘不时的用毛巾给她擦擦,但是满身都是血痂,能擦到的皮肤不多,擦不擦好像也没什么大用处,赵姨娘告诉她,那些血痂正在长肉,不准挠痒,更不准碰了水,软玉虽然难受,也只能忍着,她双手无聊的撩着湖水,这水温温的,感觉很舒适,真想在这湖里洗个澡,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敢。

软玉就这么呆呆地坐着,想着一桩桩心事儿,她若真是姑婆送来的,说明这空间镯子里一定别有乾坤,只是她还没有发现,而那个世界唯一让她牵挂的姑婆,似乎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软玉的肚子咕咕叫了,她这才猛然警醒,哎呀,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霜儿不会发现什么吧?她赶紧离开空间镯子,回到闺房一看,天色好像没什么太大变化,莫非空间镯子里的时间跟外面的不一样?真是奇哉怪也!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可是软玉的肚子饿得很,房间里就连一块糕点都不见,软玉只得喝了两杯茶水,倒是觉得越发饿了,唉,自己这庶出的国公府二小姐混得还真惨啊!为了节省体力,她只能到床上躺着,琢磨着赚钱才是当前第一要务啊,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可是怎么赚钱呢?她这样的身份,又能做什么?一时间她还真没想到,没用多久,她居然没心没肺的迷糊了过去。

软玉被霜儿叫醒,天色已然黄昏了,小丫鬟递给遗玉一条毛巾让她擦手,然后吃饭,软玉随手一擦,却不防把手背上的一个血痂碰掉了,她“哎呦”一声,霜儿一见之下大喜“小姐,你好了!”

软玉望着那掉了血痂的地方发愣,实在是那里的肌肤光滑细腻,好像根本就没有过血痂似地,软玉不由暗自惊奇,按理说新长出来的皮肤,肯定跟周围的皮肤色泽不同,一个念头蓦然冒出来,莫非是因为那湖水的缘故?

霜儿一边往餐桌上摆菜肴,一边高兴的问道:“小姐,你手上的血痂掉了,脸上是不是也应该好了?”

软玉也拿不准脸上的血痂长没长好,她的脸可没碰到湖水,不过听见霜儿的话,她还是问道:“怎么霜儿?你也想回府去领赏钱去?”

霜儿笑道:“小姐又不是不知道,赏钱到了奴婢这里,还不知道被克扣得能剩下几个,倒不如呆在这园子里逍遥自在,再说就算不回去,刘妈也会帮忙领了的。”

软玉点点头,她现在对大唐朝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也不想那么快回国公府去。霜儿被软玉岔开话题,也就没再问她的脸怎么样。

晚饭只是清粥小菜,虽然没有什么油水,胜在分量还够。软玉吃过晚饭,又张罗着要休息,其实她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去空间镯子里泡澡,身上脸上实在是痒得难受啊!霜儿倒也没有什么疑惑,小姐大病了一场,身子虚想歇息很正常嘛!

软玉见霜儿走了,便自己找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去空间镯子里畅畅快快的洗了澡,虽然还是不敢搓澡,但是泡在水里,血痂也不那么发痒了,舒服了不少,软玉因为实打实的看到了手背上的效果,所以她不停地往脸上撩水,她可不希望将来成了麻子脸,估摸着这水肯定对皮肤管用。

这湖水并不深,软玉甚至舒服的躺在水里睡了一觉,也不知道洗了多久,软玉这才爬上了岸,哪知道她随手一擦身上的水珠,那些血痂居然一碰就掉了…

软玉急忙摸脸上的血痂,果然也是一碰就掉,软玉找来随身带着的小铜镜看她的脸,果然已经变得光滑无比,不仅仅血痂都掉了,就连肌肤也滑嫩得恍若婴儿,软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天,赶紧穿上亵衣亵裤。

第二天一睁眼,正看见霜儿满脸惊讶的看着她的脸,软玉有些心虚,毕竟这血痂好的也太快了些,她生怕霜儿发现什么端倪,“怎么?看见我的脸好了不高兴?”

“高兴,奴婢当然高兴了。”霜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本来我还担心小姐毁了容呢,这下子好了。”

软玉见她真情流露,是真为自己高兴,便放了心,二人吃过早饭,软玉问霜儿道:“咱们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了,一直闷在园子里,不如今天出去逛逛好不好?”

“好啊好啊!”霜儿喜道:“小姐,你以前不是一直惦记着要买几株牡丹回去吗?正好这里距离下李庄不远,那里住着好多花农,不如咱们今儿就去怎么样?小姐攒下的月钱,买一两株牡丹应该能够了。”

软玉受姑婆的影响,对花草尤为喜爱,听说要买牡丹,便点头答应了,霜儿给她找了一件半新的胡服穿上,二人从园子的后门溜出去,倒也没有人管,她们奔着下李庄去。

一路上,软玉又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家里的情况,霜儿年龄小,没有什么心机,还是比较好打听的,软玉几乎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关键的软玉不敢明目张胆的问。

知道的越多,软玉对现在这身份就越头疼,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正室所出,唯有她是妾生的,老夫人极不待见,也没有人肯为她撑腰,导致她过得还不如国公府里那些有身份的下人…

下李庄果然如霜儿所言,庄子里大多庄户人家都是以种花为业。一进庄子,只见路边的房子、篱笆,墙里墙外,到处都种着爬山虎和喇叭花,放眼望去一片绿色,篱笆下还有土栽或盆栽的花株,长势正好,不过入眼的品种,大多都是些寻常的玉兰、月季、蔷薇、海棠之类,牡丹花倒是一株也没见到。

软玉和霜儿一路前行,路旁的院子里不时传来犬吠,一路也遇到了好几个提了花锄的村夫村妇,因为软玉主仆二人穿戴的都很普通,也没有人注意她们。

庄子中间有一个藿麻围成的大院落,看那藿麻足有一米多高,难得的是居然被人年年编织,形成了一道坚固美观的篱笆杖,很是别致。要知道这藿麻上面有刺,若是刺了人,身上就会又痛又痒,这是防贼最好的利器,这里的主人倒是很用心,软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霜儿喜道:“小姐快看,那里有牡丹!”

软玉顺着那虚掩的门往院落里一看,只见这院落占地极广的样子,中间铺了一条石路,石头的缝隙间长满了青苔,石头路旁果然种了好几株牡丹,那叶子又扁又短,长得特别茂盛…距离牡丹花不远,露出亭台水榭的一角,旁边又有个缓坡平台,四周奇石叠翠,翠竹掩映,微风掠过,竹叶沙沙作响…

软玉看着院落里的风景,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花农的住处,便说道:“霜儿,咱们走吧!”

主仆刚转身要走,就见几个壮汉并四个婆子和两个丫鬟,护着一顶软轿停在门口,软轿上下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她见到软玉眼睛一亮,说道:“怎么到了门前也不进去喝杯茶,不知道的可要怪主人待客不周…”

偶遇

这女子虽然年岁大了,不过也看得出年轻时候应该姿容秀美,她脸上不施脂粉,身上穿的衣物冷丁一看很朴素,但是那做工却极为讲究,明显是一种低调的奢华,尤其是她腕上的那对天蓝玉手镯,更不是凡品,再配上她的风姿气度,以及身后跟着的下人,无不显示出她的身份很尊贵。

软玉打量着对方的同时,那位老夫人也在打量软玉,心道怪不得琅儿就喜欢住在郊外这园子里,原来是有美人相伴,只不过看这穿戴,似乎家道不显,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琅儿才不同家里说吧?

软玉自然不知道对方想什么,她敛衽一礼,笑道:“夫人,晚辈不过是想买一株牡丹,却是找错了地方了…”她一句话没说完,那夫人还以为软玉看到她害羞了,随便找的借口,便笑道:“我家里就有牡丹,虽然不卖,看看却无妨,走吧,进来坐坐。”

软玉见这位夫人说话很随和,身份又不像很普通,她想到自己在国公府地位尴尬,莫不如在外面多结交些人,说不定日后也是助力,因为存了这心思,软玉便没有拒绝这位夫人的邀请,随着她往园子里去,那夫人边走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闺女?”

“晚辈姓杜,夫人叫我软玉就好,我家就住在这附近。”软玉指了指国公府别院的所在,那夫人笑道:“我夫家姓李,你就叫我李伯母好了。”

软玉赶忙说道:“是,李伯母,今天打扰您了。”

“我还怕你们小丫头不爱和老婆子说话呢!”

软玉闻言笑了笑“伯母这么说晚辈可不敢苟同,‘家有一宝,不如一老’,说的可不就是您这样的长辈嘛,我觉得同长辈说话,可以学到很多的人生经验。”

李夫人诧异的看了看软玉,她原本还以为这小姑娘是附近哪家的小家碧玉,如今看这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却又觉得不像,莫不是真的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闺女要买牡丹花?

进得院来,身后的众人都散了,只两个大丫鬟和霜儿跟着,也没去看那牡丹花,李夫人带着软玉又前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一片迎春花丛中,有一石台石凳,上面正在煮茶,壶里热气微腾,壶盖轻声作响,李夫人蓦然说道:“琅儿,你怎么又坐在户外?”

软玉这才注意到,距离石桌不远处的一个软榻上,坐着一位及冠的青年男子,他的膝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此刻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听见说话声他便放下书本,抬起头来说道:“娘,你不在府中纳福,又来这里作甚?”

那男子乌黑的发被一枚白玉发冠束起,他的脸庞仿佛精雕细琢过,鼻子英挺,眉目温润,眼睛里似乎有柔光在闪烁,使他的脸看起来随时都带着笑容,那笑容温和自若。

李夫人嗔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嫌娘来打扰了你的好事?”她说着,看了软玉一眼。

软玉被看得莫名其妙,不过这母子的相处模式倒是让人觉得很亲切,李夫人看出软玉的愣怔,遂笑道:“这是我的小儿子李德琅,大家都叫他李三郎,杜姑娘既然住在这附近,想必认识吧?”

软玉摇了摇头,“晚辈也是才搬到家里的园子里住,倒不认识李三哥。”她又冲着李德琅施礼道:“李三哥好。”

那李三郎微笑道:“恕我双腿不便,杜姑娘请坐吧。”

软玉这才恍然,怪不得他见了自己的娘都不站起来,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是个腿脚有毛病,真是可惜了。

几只蜂蝶绕着迎春花的黄色花朵翩翩起舞,软玉在李夫人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来,两个丫鬟倒了三杯茶来,她把其中一杯递给遗玉,李夫人说道:“怎么这么偷懒,还不重新煮来?这姜茶一般人喝不惯。”

软玉忙说道:“伯母,不必让姐姐麻烦了,我只喝一口润润喉就好。”她接过姜茶来,看了看李德琅的腿,迟疑道:“李三哥的腿是受了风寒吗?”

“可不是,都是贞观八年那会儿,跟着他爹爹出征吐谷浑时冻坏了…”李夫人说着,嘴里不住的叹息,“娘当时就不应该让你去…”

李德琅说道:“娘,你又提这些做什么。”他说着,嗔怪的眼神看了软玉一眼。

软玉却没注意,她心中却是一阵翻腾,率领大军出征吐谷浑的,好像是大唐的军神李靖,眼前的这两位,莫非是李靖的家人?自己的运气真不错呀,这二人需要好好结交,软玉忙说道:“李伯母,侄女倒是知道一个偏方,据说能治风湿病…”她不知道古代的风湿病怎么个叫法,是以住了嘴。

“哦?”李夫人喜道:“是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软玉见她明白了自己的话,遂笑道:“我看见这院子是有藿麻围成的篱笆,听说用这藿麻炖肉吃,对李三哥的病有好处。”

“哎呦,那倒是身在宝山不自知了,夏至,你去告诉厨房,今天中午就做一道藿麻炖肉。”

夏至得了命令赶忙去了,李夫人刚说完,风中就传来一阵臭气,她掩了口鼻,气道:“臭小子知道我要来,特意选今天给花施肥,是不是?”

软玉一听就笑了,李德琅无奈道:“娘,你不要冤枉好人好不好?这花肥已经施了两天了,有味道很正常。”

李夫人看见软玉在一旁笑,心中一动,便问道:“杜姑娘,你既然也喜欢花,可知道用什么给花施肥最好?不要有臭味儿的。”

软玉笑道:“我喜欢用草木灰,或者把家里吃剩的动物骨头放清水中浸泡一两天,然后反复冲洗,洗去骨头上的盐分,然后去掉脂肪,晾干后放在火炉上面慢火烘烤,焙干后研成细粉或小块就可以当肥料,这迟效性磷肥,可掺入土中作基肥用,也可撒在盆土表面作追肥用,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因为肥力太大把花烧坏了,不过若是烧成灰了,那肥效就降低了。”

李德琅眼睛一亮,以前下人没注意,肥料用多了,真的曾经烧死过花…

李夫人笑着对儿子说道:“听听听听,人家杜姑娘想出的法子多好,我看你就是故意弄得臭烘烘的,不想让娘来。”

那李德琅对娘的指责无动于衷,他听见软玉说得头头是道,便问道:“你养的花草可曾生过一种红色的小蜘蛛?红蜘蛛一多了,花的叶子就发黄…那东西应该怎么治?”

软玉想了想,说得:“你家里有韭菜吧?把一斤韭菜捣烂,加上半斤水,浸泡一昼夜后过滤,用过滤后的水隔日连续喷施,几天也就好了。若是没有韭菜,用姜或者大蒜也是一样,这法子对蚜虫也有效。”

李德琅喜道:“这下子好了!对了杜姑娘,我养的花经常烂根,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在花的根部撒点硫黄粉,就能防止烂根和,如果花根已经烂了,那就把烂了的部分刮掉,再涂上硫磺粉…”软玉说着,就看见李夫人笑眯眯的,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她的儿子。

软玉看她那架势,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她现在年纪变小了,脸皮居然也薄了起来,顿时脸就红了,她忙站起来说道:“李伯母,我出来的久了,家里还不知道,应该回去了…”

“哎,别急着走啊,吃了午饭再回去也不迟。”

软玉当然不肯,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在人家吃饭的道理?她好不容易推辞了李夫人的挽留,主仆二人告辞出来,霜儿笑道:“小姐,那位李公子真不错,温文尔雅,居然还上过战场,他若是腿脚没有毛病就好了。”

软玉瞪了她一眼“你小小年纪,胡思乱想什么呢!”

霜儿笑道:“可是,不只是奴婢这么想的啊!那李夫人分明是…”

“我让你说!”软玉伸手就去挠霜儿的腋下,霜儿躲闪了几下,到底没逃脱了,被软玉挠了几下,她顿时笑软做一团“小姐,你饶了我罢,我再不胡说了。”

软玉见她服软,这才作罢,二人说说笑笑行至半路,霜儿问道:“小姐,你的身体能支持住吗?”

软玉笑道:“不累,我已经好了。”她自己心中也纳闷,昨天不过是去一趟别院的厨房,她还累得冒虚汗呢!怎么今天走了这么远,居然没有累的感觉,难道都是那湖水的缘故?

二人偷偷的溜回到家,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汉,这大汉看见二人进了莱国公府的别院,这才回去禀报。

李夫人一听,笑道:“原来是杜构的妹妹,大概是个庶出的,要不然不会不认识。”

李德琅忙说道:“娘,你趁早熄了这心思,我不想成亲…”

李夫人把脸一沉,“怎么?你还忘不了她?”

回府

004

软玉吃过午饭,就感觉身上有些乏了,毕竟走了一上午,还是有些累,她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正琢磨着那空间镯子到底能有什么用,难道用那湖水治病?这根本行不通嘛!若是有人知道自己能弄到这种水,那自己可危险了!软玉正躺在床上瞎琢磨,就听见外面霜儿的敲门声:“小姐,你睡下了吗?刘妈来了,有事情跟你说。”

刘妈是软玉的奶娘,软玉一听她来了,只道是赵姨娘对她不放心,特意派了刘妈来照顾她,她赶紧下床来,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我还没睡呢,奶娘怎么来了?”

刘妈一进门,看见软玉脸上的血痂全长好了,嘴里说道:“阿弥陀佛,小姐的脸全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小姐福大命大造化大,一准会没事儿。”

刘妈的丈夫已然去世,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刘二宝,在二公子杜荷的身边当差,头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杜荷,被打了四十板子撵出府去了,软玉只道后,就让她回家照顾她儿子去了。

软玉笑道:“奶娘,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二宝的伤好利索了吗?”

“他皮糙肉厚的,再躺个十天八天的也就没事儿了,只是把一个好好的差事给丢了,怪可惜的,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软玉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怕是还不如国公府里一部分下人的境遇好呢!她也无力帮着刘妈什么,软玉便赶忙转移话题“奶娘,你怎么大中午的跑来了?”

刘妈叹了口气,半晌说道:“小姐,是姨娘吩咐我来找你有事儿…”

软玉见刘妈神色郑重,忙问道:“什么事儿啊?姨娘昨天才回去,今天就巴巴的让奶娘来,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当然是大事儿,就是昨天晚上,姨娘一回府里,去给老夫人请安,她无意中听到了大小姐和老夫人说的话…如今大小姐又有了身孕,你猜她打的什么主意?”

软玉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主意?”

“大姑爷想要纳妾,大小姐就把主意打到了二小姐你的身上,她看二小姐你性子柔和,说你进了房府不会闹事儿,打算让二小姐你做大姑爷的贵妾…”

软玉一听,顿时红了脸,杜还珠!她还真的拿我当软柿子捏,居然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了,哼!我可不是她原先的那个任她搓扁搓圆的妹妹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遂了你的意,我一定让你们房家鸡犬不宁!

软玉知道杜还珠嫁给了房玄龄的大儿子房遗直,虽然是未来的梁国公,难道她会稀罕吗?

霜儿一旁急得插嘴道:“这可怎么办啊?老夫人答应了吗?”

“老夫人说了,二小姐的脸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若是满脸麻子,大姑爷肯定是不会要的…姨娘得了这个消息,又找不到合适的人给二小姐送信,正急得团团转,正巧遇到我了,所以我就急急忙忙的来了…二小姐,说不定这几天老夫人就会派人来看你,你可得拿个章程出来,姨娘说了,她的例子就在那儿摆着呢,你的身份若是嫁到房家,纵然比姨娘现在强,却也强不了多少…”

这道理软玉焉能不懂?房遗直是未来的梁国公又怎样?更何况过不了几年,房家也会因为受了高阳公主的牵累而被抄家,跟杜家的命运差不多,她可没兴趣从杜家这个火坑跳到房家那个火坑去。

刘妈接着说道:“姨娘的意思,有国公府撑腰,小姐宁肯找一个身份家世低一些的人做正妻,也比给人家做妾强,可是现如今…姨娘说,二小姐不如去求求大少爷,反正大姑爷已经是杜家的女婿了,也许大少爷愿意再找一个助力…”

软玉不由得苦笑,看来她是脱不了政治联姻的下场,虽然如此,她也不希望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来安排,可是怎么样才能让大哥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考虑?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难题,因为霜儿说过,她跟大哥现任的莱国公杜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了。

不知怎么,软玉一下子想起上午才见过的那对母子,倘若那李德琅真的是卫国公李靖的儿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家贞观年间好像一直平平安安,到了武则天时期,好像也是屹立不倒,无奈自己是个庶出,若是想嫁入李家做正妻,可以称得上是势比登天,若是像姨娘说的嫁入门第低一些的人家,谁知道以后杜家被抄家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受牵连?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能找一棵可以遮阴的“大树”,但是要想找“大树”,她这身份却又做不成正妻,难道真的给人做贵妾去?

软玉把利害想清楚,不由得愁眉苦脸了,做贵妾她当然不甘心,可是就算她想暂时找一块跳板,等杜家的祸事儿一过,她没有了娘家做依靠,想自立门户也难啊…

刘妈见软玉低着头不吭声,忙问道:“二小姐,你到底怎么想的?”

软玉无奈的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是不想嫁给房遗直!霜儿,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回府去。”

回府的马车上,主仆三个都很沉默,软玉思来想去,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马车很快的进了城,软玉顺着车窗往外看,心中不由得惊叹,只见长安城可谓是大城套小城,大城墙之内,各个居民区又分割成整齐的里坊,看起来就像豆腐块,各个里坊之间也都有高大的围墙,还有大门…

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还有那种好几匹马拉着的长长的敞篷马车,看样子就像后世的公交车,软玉虽然好奇,但是怕露馅,也不敢多问。

马车很快到了国公府的大门,三人就没有再说什么,主仆下了马车,还没走出多远,刘妈当即变色“二小姐快躲起来,二少爷和太子过来了…”她把软玉拉到树后,自己和霜儿在树前站定。

软玉偷偷的从刘妈和霜儿中间的缝隙看了看走来的二人,只见其中一个有些踮脚,他俊美突出的五官,眼神宛若黑夜中的鹰,带着一丝桀骜,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此人应该就是太子;那么另一个人就是自己的二哥杜荷了!

拜见

软玉看着他们走远,心中还有些糊涂,奶娘为什么让她躲起来?难道和李承乾也想要她?她摸了摸自己脸,虽然也算得上很美,却未必就及得上皇宫里的那些美人吧?李承乾以太子之尊,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霜儿说道:“刘妈,你说二公子现在还想把小姐送给太子做良娣吗?”

刘妈说道:“他当然想,不过这会儿倒是应该庆幸小姐的身份低了,唉!若是太子看见小姐的相貌,说不定就动心了,所以还是不让他看见小姐的好…”

软玉这才清楚,原来是杜荷要打她的主意,他如今已经做了驸马,难道还需要把自己当做晋身的礼物吗?软玉有些不信,她“扑哧”一声笑,安慰刘妈道:“奶娘,是你想多了,我这样的,皇宫里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太子不会拿我当回事儿的…”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以后还是躲着点好…没想到杜荷的心思倒是挺活泛,可惜他的眼光太差…不过最让软玉伤心的是,这个家里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真心待她?原本她还想着是不是竭尽全力帮这个家一把,她忽然又觉得有些多余…

公主府是紧贴着国公府另外起的宅子,明天就是迎娶公主的正日子了,此刻国公府里也到处一派繁忙,管事们都行色匆匆的在秦氏的宅子里进进出出,秦氏是杜构的妻子,软玉的嫂子,现在国公府的主事人,杜荷的大婚,最忙的就应该是她了。

软玉的嫡母章氏,已经久不管事,她每天含饴弄孙,吃吃斋饭念念佛,软玉不敢直接回闺房,而是先去拜见嫡母,刘妈和霜儿陪着,竹荪禀报完回来,对软玉说道:“老夫人让二小姐进去。”

软玉本来想贿赂一下老夫人身边的这位大丫鬟,可是摸遍了浑身上下,什么也没有,也只好作罢,软玉谢了竹荪进得屋来,赶紧行礼,嘴里叫着“母亲,姐姐安好。”

主位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身穿丝锦制成的淡青广袖宽身上衣,下着茶色潞绸螺纹裙子,通身都是贵气,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相貌跟老夫人很像的女子,她就是软玉的姐姐杜还珠了,她头上挽着惊鸿归云髻,发髻后插着碧澄澄的翠玉响铃簪,谈笑间那颗千娇百媚的脑袋一动,响铃簪就发出细碎清灵的响声,她的脸上薄施胭脂,饶是如此,也遮不住那带着幽暗的苍白,想来是怀孕的缘故,她的面色不太好。

主位上的母女谈笑了几句,仿佛这才看见了正行礼的软玉,老夫人淡淡的道:“起来吧,看来你的脸都恢复好了。”

软玉这才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模样“是,多谢母亲关心,女儿都好了。”

老夫人顿时沉下脸“既然好了,昨儿怎么没跟赵姨娘一起回来呀?”

软玉心一颤,忙说道:“是女儿后背还有一处化脓的地方没有长好,生怕传染了子焕和子美,所以才多留了一日…本来女儿想等痊愈了再回府,又怕错过了二哥的婚期…”

子焕和子美是杜构的儿子女儿,更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所以软玉才这么说。老夫人忙掩住了口鼻,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仿佛看见了软玉所说的脓疮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