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们之间的互动看在了眼里,莫芸溪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双眼含笑地望着静香,不知是否是她多心,总之她就是觉得这位静香大丫头刚刚训斥小丫环那一幕是做给她看的。

她如此做的目的为何?是要炫耀她在景家的地位?表明她和景皓宇之间的关系有多好?还是想要借由此事告诉自己她并非普通丫环,暗示自己以后要给她留三分薄面?

“让姑娘见笑了,小丫头莽撞不懂事。”静香一改先前严肃的表情,对着莫芸溪礼貌地说道。

“哪里,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厨房人忙不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静香听到大喜的日子几个字时,表情闪现出几分不自然来,不过掩饰得很快,不仔细看都几乎发现不了。

不一会儿功夫,一名三十多岁,身材圆润的妇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进来后只淡淡扫了莫芸溪一眼,敷衍地唤了一声姑娘后,便向景皓宇的床铺走去。

莫芸溪对这位嬷嬷的态度不甚在意,她早就做好了来这里会不被人重视的心理准备了。这位婆子看其穿着及眉眼间那股子高傲凌厉模样,猜想她应该是院子中的管事嬷嬷,能喂景皓宇吃饭,这说明王嬷嬷和静香均是景皓宇身边最为亲近且信得过的人。

王嬷嬷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中的景皓宇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右肩上,然后左手轻捏住他的下巴使其紧闭的双唇张开一条缝隙。

静香确定着粥的温度适中后,开始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景皓宇。喂一个处在昏迷中的人吃饭是件相当费力的事情,因为他不会去配合你,喂完一小口后要等很久,粥水才能自行进入食道。

喂饭一事相当费神费力,但莫芸溪发现静香相当有耐心,一点觉得累或是烦的意味都没有,因为她喂饭时的表情是温和的,动作极为温柔。一勺一勺的不间断,望着景皓宇的眼神中带有几分怜惜与几分关心。那一心一意无怨无悔的表情,仿佛是要她动作不间断地喂个一天一夜,也不会令她觉得辛苦。

古装剧经常上演的情节,现在到是出现在她的小丈夫身上了。古代大家族的少爷和长得娇美的贴身丫环之间果然很难做到纯洁呀,不管是一方有意一方无意,还是双方均有意,总之这少爷和丫环之间的□什么的,几乎家家都有。

莫芸溪研究着静香脸上的表情,心里想这个丫环对景皓宇是有情的,就是不知道景皓宇对静香是否也有情。若是有情怎么办呢?收房吗?那自己这个正室是要学河东狮吼发飙宰了静香,还是不闻不问地将景皓宇当路人甲好呢?

她先前都没想那么远,总想着这位小丈夫估计很早就会去见上帝了,所以没想以后会不会有妾和通房之类的事。现在见到静香后她不得不开始想了,若是景皓宇病好了也长大了,那就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了,到时就算他不想纳妾,景老爷夫妇怕是也不会任由他的性子“胡”来的。

哎,古代三妻四妾这一制度真是麻烦!她若是改变不了这命运的话,那就令自己冷情一些吧,即便景皓宇醒了过来,她也不能对他放下感情,否则痛苦的会是自己。

莫芸溪想到此忍不住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杞人忧天。她还没适应自己十岁的年龄呢,让她一个心理年龄二十多岁的女人喜欢一个小男孩儿,还真是不大可能呢,所以现在烦恼这些都没必要,他纳妾收房与否以后再说。

“大少爷,多少再吃些吧。”静香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才吃这么一点儿,以后即便醒过来了,身子也是会受不住的啊。”

“今日大少爷吃的比昨天还要少。”王嬷嬷一边说一边拿干净的帕子擦着自景皓宇嘴里流出来的粥水。

“我再喂一勺。”静香不死心地又舀了一勺粥去喂,只是好容易喂进去的粥水又都流了出来,令王嬷嬷又手忙脚乱起来。

“我看大少爷是吃不下了。哎,这两日他又瘦了许多。”王嬷嬷叹着气轻轻地将景皓宇放平躺回床上,“刚刚我扶着他时,感觉他身上的肉又少了,全是硬硬的骨头。”

静香闻言赶忙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头才抬起来,眼圈红了:“大少爷自小聪明才智就在另外两位少爷之上,他读书过目不忘,弓箭骑术等功夫一学就便会,教他武艺的师傅们谈起大少爷时均夸赞不已。是老天见大少爷太过优秀,看不过去了,所以大少爷才…”

“呸呸呸,我说静丫头你是不想好了还是怎么着,居然连老天的坏话都敢说,快闭嘴。”

“我…”静香动了动唇,虽还有着不忿,但显然也忌惮了起来,没敢再说。

喂完饭后没多久,泛着浓浓苦味的药便端了上来。喂药可比喂饭难多了,饭好歹味道好,可药则恰恰相反,苦死人不偿命的,即使是在昏迷中的人,感觉到那苦味也会下意识地排斥,景皓宇便是如此。

“大少爷快咽下去,有蜜饯的。”静香又哄又求的,喂进去的药水大半都自景皓宇嘴中流出来,但是她不放弃,依然耐着性子喂,喂完一口药便塞一颗蜜饯,如此反复着。

莫芸溪在一旁看着,不禁佩服起静香来了,说实话,若是没有深厚的感情在,恐怕都很难伺候得如此周到。这景皓宇是喂什么都浪费的多,他自己不会去嚼、去咽,这便给喂他的人加大了难度。

一顿药喂下来,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药反反复复地喂了三四碗,因为洒出去的多,所以一碗空了后又来一碗,那两人一边喂一边擦又一边哄的,想不费事都难。

喂完药事情还没完呢,这粥还有药洒到景皓宇身上的不少,于是又得给他擦身子换衣服及沾了药汗的被子。

静香和王嬷嬷二人满头大汗地一个负责脱衣服,一个负责用热手巾为景皓宇擦身子。

莫芸溪因为无聊,早早地便将头上插着的首饰都摘了下来,喜服也换了下来,而后便去一旁看着她们伺候景皓宇。

景皓宇此时虽然显得瘦弱,但是由于长年在外骑马射箭地锻炼身体,身上有着好看的肌肉纹理,皮肤白皙,在她们擦完了上身要为他擦下身时,莫芸溪走开了,她还没色到要看景皓宇的…那个地方。

时间过得很快,天已大黑,景皓宇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盖着干爽的丝薄锦被昏睡着,王嬷嬷和静香下去休息了。

静香就睡在隔壁,昨走时她对莫芸溪说夜里景皓宇有什么动静,若是一个人弄不了的话,就叫一下她,仅一墙之隔,高喊一声她立刻就能赶过来。

终于就剩下她一个人了,莫芸溪将门插好,然后开始脱衣服,只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她走到景皓宇床边看着一动不动的人喃喃自语道:“真可怜,伤得如此重,都到了需要冲喜的地步。不过抱歉,你的霉运一路跟随你到了今天,因为冲喜的老婆是盗版的,是冒牌的。啧啧,若是有一天你醒了,发现老婆不仅是代嫁的,还是名小庶女,不知鼻子会不会气歪呢。”

“你还是赶紧醒来吧,否则这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就这么毁了多可惜,姐还没玩过姐弟恋呢,你如果能醒过来,姐不介意陪你玩一回,不仅陪你玩姐弟恋,三角恋、四角恋什么的,咱都奉陪。”

莫芸溪打着哈欠说着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没内涵、没意义的浑话,实在是这大半天将她憋坏了,没什么事,光盯着嬷嬷和静香伺候人的样子看了,她连话都插不上几句,现在终于静了下来,那就要说话过一过瘾,顺便自我娱乐一下来减轻初来景家的烦闷及压力。

“弟弟,你夜里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麻烦吱一声呀,一定要吱大点儿声,姐姐累一天了,很有可能睡死过去呢。不理你了,我睡觉去。”莫芸溪说了几句不着调的废话后,感觉心情好了一些,压在心头的郁结之气也小了点儿。

咦!莫芸溪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正在沉睡中的景皓宇,双眼亮晶晶的。她好像找到调节心情的办法了!刚刚很烦躁,可是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后压力顿轻。原来这景皓宇对于她来说还有这个用途呢。边想边笑,想着以后无人时,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之类的,就对着景皓宇胡说八道一番,说完了心情就能好了。

这一夜,累坏了的莫芸溪睡得极沉,景皓宇是否出声什么的,她半点都不知道,第二日清晨醒过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掀开床幔连鞋都没穿就向景皓宇的床处跑去,近乎粗鲁地将他的床幔掀开,瞪大眼睛望过去,待看清床上人的脸后顿时僵在原地,几乎是立刻她“啊”地大叫了一声。

“大少爷、大少爷怎么了?姑娘快开门。”门被敲得砰砰直响,静香近乎颤抖的声音由门外传来。

莫芸溪望着景皓宇咽了口唾沫后就跑过去开门。

门刚一开,静香便飞也似地向景皓宇的方向冲了过去,结果她刚冲过去后没多久,也发出一声惊呼,不同于莫芸溪的震惊,静香发出的是充满喜悦的声音。

“大、大少爷醒了!”静香喜出望外地望着正虚弱地睁着双眼的景皓宇,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莫芸溪走过去,这时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方才她刚睡醒,突然间见到据说昏迷了大半个月的人

正睁着眼睛,于是她那因为起得早而发蒙的脑子立时短路了。

景皓宇的眼睛如莫芸溪想像的那般漂亮,即使由于太过虚弱且双眼因为不适应屋内亮光只睁开了一点点,但是那黑如漆墨的双眼看起来就像宝石一样迷人。

景皓宇没有理会正激动得掉泪的静香,眼神在只着一件薄薄中衣、发丝凌乱的莫芸溪身上逗留了片刻,然后毫无预兆的,眼一闭登时又睡了过去。

“大少爷?”静香弯下身,颤声唤道。

“大少爷怎么了?刚刚明明醒了,怎么又睡过去了?刚刚那莫非是回…”静香想说回光返照,但是因为忌讳没有说出口。

“你想多了,他只是晕过去而已。不管怎么说他刚刚醒来了就是好事。”莫芸溪理智已经完全恢复,开始条理分明地劝解起明显六神无主的静香来。

“姑娘说的对,奴婢这就去禀告老爷夫人说大少爷刚刚醒来一事,他们定会高兴的。”静香迅速擦掉眼泪就快速向外走,到门口时她转身说,“奴婢会命人将香菇和倩雪唤来伺候姑娘洗漱,姑娘要动作快些,一会儿还要去上房给各位长辈敬茶呢。”

“有劳了。”莫芸溪淡淡地回道,看着静香离去后,她转过身子向睡着的景皓宇望去,疑惑地自语道,“怎么突然醒了?难道说冲喜真的对病魔死神之类的坏东西有那么大的威力?若真如此,也怪不得总有人家在要死人时搞冲喜这害人的玩艺儿。”

这一天对于景家来说是个喜庆的日子,因为昏迷了多日的景皓宇在清晨居然醒了,虽然只有片刻功夫,但这是好兆头不是吗?

为此,莫芸溪这不起眼儿的冲喜小媳妇突然间成了众人眼中的福星。她洗漱完后在走去正厅的路上,见到她的下人无一不喜悦地唤她一声姑娘。

行走中的莫芸溪突然感叹起来,幸好景皓宇是清晨突然醒了。若是相反,她刚嫁进来他就去见上帝了,她还不知会被景家上下的所有人唾弃成什么样呢。

为何不醒

莫芸溪在婆子的带领下往前走,新媳子敬茶是大事,此时景家有身份的长辈都会在厅中等着她敬茶的。

自新房至正厅路并不近,一直往南走,穿过一个凉亭,经过一个小湖,在假山处向左拐,走个大概一百米,转过了一条小径儿才到。

走进正厅,屋内人不少,门正对面坐着一对夫妻,男的刚过不惑之年,肤色偏黑,长相端正,留着一小缕胡须,一脸的官相,略显严肃。女的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美丽异常,这对夫妻正是景老爷夫妇。

走道两侧依次还坐着好几个人,分别是景皓宇的叔叔及婶娘们。这个时代妾的地位不算高,在这种场合之下她们是没有资格出现的,不管受宠与否均一样。

莫芸溪一进来,厅内所有的主子及下人的眼神都望了过来,众人表情不一,但大多都是带着善意的。

“溪儿来了,初来景家可还适应?”景老爷开口道,他看起来颇为开心,一手抚着爱须笑呵呵地望着莫芸溪。

“回公爹,芸溪认床,所以有点点的不习惯,过几日应该就会好了。”莫芸溪表现得腼腆,说完话后还假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盯着脚尖儿看。

“真乖。”景老爷对莫芸溪的乖巧懂事表示满意。

这时丫环端着茶杯走了过来,莫芸溪走上前跪在蒲团上,从丫环手中接过茶高举过头恭声说:“公爹,请喝茶。”

“好、好。”景老爷微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从一旁下人举着的托盘中拿起红包递了过去。

敬完了景老爷后,莫芸溪站起身走至景夫人面前跪下来敬茶,说着相同的话,于是又拿了个丰厚的红包。

按礼应该是由新郎官儿带着新媳妇敬茶,顺便介绍家里的长辈,可是现在景皓宇不能来,便由景夫人身边有脸面的婆子带着莫芸溪去认人顺便敬茶。

景老爷有两个弟弟,这两个弟弟年龄相差很多,一个是三十出头,与景老爷有三分相似,眼神看起来颇为精明,他是个茶商,生意不错,景家上下的开销有大半是出自他手。他的夫人赵氏年轻些,未到三十,长像秀美,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这对夫妻到是很大方,景二老爷给莫芸溪的红包很厚,景二夫人送给莫芸溪一对鸳鸯镯,看成色便知其价格不菲。鸳鸯镯的特点是纹路及颜色极为相似,一阴一阳,男女各戴一只。

“谢谢二婶娘。”莫芸溪甜甜地道了声谢,这镯子她喜欢,回去后就戴上,另外一只就给景皓宇戴上。

景三老爷…其实称呼之为老爷有点别扭,因为他才二十出头,极为年轻俊俏,看起来很儒雅,很好相处的样子。其妻是名大家闺秀,年龄未及二十,长相颇为娇艳,那双上挑的凤眼给人一种此人很厉害、很精明之感。

莫芸溪敬茶的次数并不多,因为景家人不多,景老爷父母均已过世,家中只有他们三兄弟,本来还有一个嫡妹及两个庶妹,均已嫁人,所以莫芸溪早早就敬完了茶。

接下来便是小辈们来拜见莫芸溪。景皓宇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是嫡出,两个弟弟则是由不同的妾氏所生。二弟名叫景皓轩,年方十二,一副温文儒雅的书生模样,很秀气。

三弟名叫景皓然,和莫芸溪同年,均是十岁,有对小虎牙,一笑起来虎牙便露出来,很可爱,脸上稚气未脱。

景皓宇唯一的妹妹景皓晴是嫡出,年芳十一,比莫芸溪大几个月,由于是景老爷唯一的女儿,是以很受宠。她今日穿着一件粉色小衫,淡粉色束腰,下身是粉色的素缎裙子。长得和景夫人有六分相似,模样极为美丽。粉嫩的脸蛋,双眼炯炯有神,大眼一直注视着莫芸溪,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评估的意味。

莫芸溪特意多加注意了一番这位小姑子,初次见面,感觉对方应该还是个孩子气颇重的女孩儿,她有点不明白为何景皓晴眼中一直有着比较的意味,有什么可比较的?是将自己和谁比呢?

敬完一轮茶,而后又和同辈中的几人认识了一番后,时间正好到了早饭时分,众人移步饭厅,莫芸溪乖巧地伺候着众人用饭,看着众人吃饭自己则咽着口水忍住饿,好在不用每日都来伺候他们吃早饭,否则她得多饿啊。

其实景老爷夫妇内心特别急,很想立刻就去看看长子,但是新媳妇敬茶他们不能走开,于是只能耐心等着,现在来吃早饭,他们哪还有心情用饭,匆匆吃完便双双去看儿子了。

莫芸溪自然跟在景老爷夫妇的身后回了房,看着他们激动地唤人去请大夫的样子,听着他们途中不断地说着祈祷的话,不禁暗暗感慨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由于探望人数不宜过多,是以就景老爷夫妇进了房,其他人不管是真担心的还是假意的,都不能过来。

景老爷夫妇行至床前看着景皓宇,对着昏迷中的他说了很多话,一反先前灰心丧气的模样,均带了几分希望,毕竟早晨他醒过来了不是吗?

不一会儿,大夫到了。为景皓宇把了会儿脉后摸着他那花白的胡子说:“令郎今日的脉象比往日要好一点,但并不明显。还是老样子,观其脉象令郎应该无大碍,是可以醒来的,至于为何迟迟未醒,恕老夫才疏学浅,还请景大人令请高明。”

“大夫,今日清晨小儿醒来了一会儿。”景老爷急道。

“他能醒来便说明已无大碍,起码无性命之忧了。”

“真的?太好了,那如何能让小儿尽快醒来呢?”

“这点老夫也不明白,今日令郎气色有了些许起色,脉象也有了好转,若换成一般病人早就应该醒来了,许是令郎醒过来的意志不坚定吧。”老大夫面带怀疑地说道。

“大夫是说小儿不想醒过来?荒谬!他为何不想醒来?难道他不知我们作爹娘的有多担心他?”景老爷脸沉了下来,当了几年官的人威严是有的,他一变脸,老大夫脸立刻就白了。

“景大人息怒,老夫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好了,大夫没恶意的。”景夫人出来打圆场了,温和地对大夫说,“您再给小儿开副药吧。”

“是。”大夫不敢再耽搁,即便心里有着什么想法,碍于景老爷的黑脸也不敢再说了,匆匆开了药方后领完赏钱便提着药箱走了。

莫芸溪看着大夫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下对景老爷夫妇说:“爹、娘,芸溪有事要去交待香茹做,我去去就来。”

“好,你去吧。”景夫人点头道。

莫芸溪应了声后便迅速走出了房,到门口时正好看到老大夫出了院子,她赶紧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老先生请等一等。”莫芸溪在他身后唤道。

“姑娘叫老夫有何事?”大夫停下来转过身问。

他们此时刚出了院子,附近时不时地会有下人经过。莫芸溪向周围扫视了一眼,然后拉着老大夫的衣袖到不远处的回廊处,那里在角落,正好他们站着的地方被一棵大树挡住了,不易被人发现。

“小姑娘为何偷偷摸摸的?事先声明,老夫身上可没带老鼠药及泻药。”大夫拂着虎须打趣着一副做贼模样的莫芸溪。

“老先生您真会笑话人。”莫芸溪嗔了大夫一眼,然后正色问,“您是否对我夫君——景大公子为何醒不过来有新的想法?我公爹爱子心切,是以刚刚一急便…我代他向您赔不是了。现在可否告诉我您心中所怀疑的事?”

“你怎么就能断定我对你小丈夫的病情有了新想法?”

“猜的。不过我猜的事情向来很准,您绝对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吧,老先生您医术高明、仁心仁义、才高八斗…”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看小姑娘如此可爱,我便告诉你。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一定十分正确。”

“我知道,您且说。”莫芸溪一脸认真地望着大夫。

“以老夫观察,令景大公子昏迷不醒的原因并非是他身上的伤所至,他的伤虽重却重不致死。这些日子他一直以药材补品吊着,一时半会儿地无性命之忧。一般人的话早就醒过来了,唯独他明明没有大碍,但偏偏醒不了。是以我怀疑他醒不过来非外界因素,而是内在原因。”老大夫严肃地望着莫芸溪,以着相当肯定的语气说,“他应该是自己不愿醒来,他在一心求死!”

“什么?!不会吧。”莫芸溪闻言眼睛瞪圆了,失声叫道。

“哎哟,小姑娘你小点儿声,老夫刚刚被景大人吓坏了,现在又轮到你了。”老大夫夸张地轻拍胸口说,“我的心跳得厉害,我的老命危险喽。”

莫芸溪虽知老大夫在存心逗她,但还是礼貌地道了歉。随后急急地问:“老先生为何如此说?我夫君的病情究竟如何您都对我说一说吧。”

莫芸溪和老大夫说了很多话,自大夫口中得知了一些事,加上自己的思索猜测,对于景皓宇为何醒不过来也有了新的见解。

谢过老大夫之后便回来了,在院子门口看到了倩雪,她将其叫过来悄声说:“我们刚来景家什么都不清楚,你去打听一下景家众位主子的事,关于大公子的事尤其要多问一些,回来告诉我。记住,打听消息的时候要低调,不要引起众人的注意。”

“知道了,小姐。奴婢别的不会,探听消息这种事最擅长了。”倩雪笑着说。

“嗯,爹爹的眼光我信得过,快去快回。”莫芸溪吩咐完便急急回房了,回去之后景老爷夫妇已经离开,静香正坐在屋内给景皓宇擦汗。

“爹娘已经回去了?”

“是的,刚走一小会儿。”

莫芸溪走到床边对静香说:“我来吧,你去做其它的事。”

“这种事怎好劳烦姑娘,还是奴婢做为好。”静香手上的动作不停。

“我是夫君的妻子,应该要为他做些事的。”莫芸溪上前一把抢过静香手中的手帕,将之捏在手中望着呆住的静香,“你整日伺候夫君怪辛苦的,这些轻松的活还是我来。”

“奴婢…”静香不情愿地嘟哝着。

“什么事都你做,我这个妻子娶回来是当摆设的啊?”莫芸溪俏脸一板,语气顿冷。虽然她刚来景家要忍耐些为好,但有些时候该有的气势却不能少,否则只能任人骑到脖子上来拉屎,这个静香自她来就没将她放在眼里,不听她的话不是一次两次了。

静香惊讶地望了眼给她脸子看的莫芸溪,表情颇有几分不忿,但到底是在景家做事多年的人,即使不服不高兴,碍于身份在,不得已妥协了,站起身道:“奴婢去看着丫环煎药了,这里就有劳姑娘了。”

“嗯。”莫芸溪望着静香三步一回头地离去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有劳、有劳个什么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妻我是婢呢,现在就不将我当回事,若是以后被收了房,还不得骑我头上来?”

莫芸溪望向闭着眼的景皓宇,上前对着他的鼻子捏了一下,忿忿地说:“我警告你臭小子!以后你纳几个女人我都管不着也管不了,但有一点你给我听清楚了!若是你的女人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骑你姐姐我头上放肆,小心我阄了你!”

景皓宇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使被莫芸溪威胁着要让他做太监,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莫芸溪将刚刚静香用的手帕扔到一边,拿出自己的手帕为景皓宇擦起头上的汗来,边擦边说:“老天爷呀,你将如此好的脸皮放到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家伙身上做甚?人家都不想活了,正一心求死呢。真是的,有人长得跟猪似的还在积极地活着呢,人家那才叫有勇气有志气。你景皓宇呢?就是一个窝囊废、胆小鬼!不孝、不忠、不义!人家杀人犯被官府通缉还四处逃蹿呢,为了什么?不就为了活着吗?可你呢?恰恰相反就是不想活!就你这点心理素质,老天怕是已经后悔将这么好的脸皮及超高的智商给你了,浪费资源!”

景皓宇这次有点奇怪,额头上的汗明明已经被擦干净了,随即新的一层薄汗又渗了出来,于是莫芸溪又接着擦。

“奇怪,这汗怎么这么多,不会是从下面排出去太过麻烦,于是便全从头顶上冒出来了吧?呕,一会儿这条手帕可不能要喽…哎呀,又出来一堆汗,你小子是发汗机还是怎的?”

“姐姐接着对你这个窝囊废讲,你呀,就是个典型的受不住打击的低级人种。这种人呢心理承受能力极差,遇到点事儿就受不了,尤其是最初太风光了,突然间风光不再,是以在大受打击之下便萌生了去意。这种人是很可怜,但却会被人唾弃,因为窝囊呀。什么人会被人竖大拇指?是那种从天堂坠入了地狱后,非但没有沮丧反到越挫越勇,对人生从没失去过希望,最后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又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那种人。这才是值得人夸奖及尊敬的,而那些胆小如鼠,遇事就想寻死的家伙…比如你景皓宇,则只会令人唾弃、被群众鄙视、连老鼠都不屑与你为伍!”

“真是,我这是在干什么?跟一个废物说这些干什么,废物又听不见,即使听见了又如何?还不是假装听不见!哎,可怜的公婆啊,将儿子养这么大,结果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对他们来说该得是多大的打击呀。这可不能怪老天不长眼,只能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是个窝囊废,将他和老鼠关一起,老鼠还会嫌弃他胆子太小呢…”

莫芸溪一边擦着景皓宇头上源源不决的汗,嘴里一边说着一串一串的刻薄话,这些话纯粹就是气死人不偿命。被骂之人若是个正常人,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

当初她在学生会时,就经常讽刺那些不做事的干事们,是以她在那些人心中的印象是两个极端。了解她的且能接受她性子的人会发自内心地喜欢她,而受不了她说话方式的人则无比讨厌她,恨不能将她的嘴缝起来。

就在她不间断、不带重复地说着气人的话时,一直昏迷着的景皓宇那张苍白的脸,正以着不易被人察觉的速度在一点点地泛红,呼吸亦不像往日那般进气多出声少,而是幅度变大。盖在薄被中的那双手,右手食指突然抖动了一下,没过多久又动了一下,而后再动、还动…

情妹妹

莫芸溪说得口干舌燥的,直到香茹将早饭端上来后她才停止说话。由于先前怀疑景皓宇出这么多汗是本应从下面排出的液体所至,所以手帕用完就扔掉了。

“脸红了,估计是天热弄的。”对景皓宇为何脸会那么红,莫芸溪满不在乎地自语着。

开始是饿,后来说了一堆话也渴了,饭一上来莫芸溪便什么都不顾了,只知道吃,边吃边喝水,在饿极渴极的情况下,饭和水才是最亲切的。

吃完早饭后,莫芸溪将景二夫人送的鸳鸯镯拿了出来,拿起颜色偏柔的一只戴在自己手腕上,另外一个则套在了景皓宇的手腕上。

“先放你手腕上戴着,这样不容易丢。我可得时刻记着,若是哪一天你不幸那啥了,这镯子得拿回来,白花花的银子呀,埋土里去得心疼死我。”莫芸溪一边给景皓宇套镯子一边碎碎念。

“小、小姐。”正给莫芸溪整理东西的香茹闻言吃惊地瞪大眼睛。

“怕什么,这里就我们二人。我说的可是实话,这镯子不便宜呢,埋土里去最后便宜的还不是盗墓之人。”

“这些话小姐以后可别说了,就算不怕传到景家老爷夫人那里,可也要为小姐你的以后着想呀。若姑爷有个三长两短的,小姐可怎么办。”香茹不像莫芸溪那样没心没肺,她思想保守,觉得女人出嫁后,丈夫就是一辈子要倚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