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对我很好。”直到这时莫芸溪才知道这小瓶药的珍贵性,今日老大夫提了它,现在纪梦洁又提起了它,这东西看来还真是好东西,莫少卿在送了她一件珍贵的斗篷之后居然还送了她这一小瓶药膏,心头顿时一暖。

纪梦洁走后,景皓宇闷闷不乐的,静香几次想与他说话都被支了出去。

“小姐,姑爷今日有点怪。”倩雪小声地在莫芸溪耳旁嘀咕道。

“别理他。”莫芸溪淡漠地扫了一眼景皓宇。

“嗯,小姐再睡会儿,一觉醒来后说不定病就好了大半。”

喝完药后,莫芸溪确实又泛困了,躺下后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景皓宇坐在床上生了会闷气,回头望了眼睡得正香的莫芸溪,不知为何,气突然又升了几分。

“哼,简直莫明其妙。”景皓宇收回视线后亦躺回床上,他闭上眼睛,无奈就是睡不着。莫名地觉得浑身不对劲儿,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总之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谁和他说话都觉得烦,连纪梦洁来,他都提不起多少兴趣与之说话。

“怎么回事嘛,莫非我也生病了?”景皓宇皱眉轻声嘀咕着,心情很糟糕,尤其在耳尖地听到莫芸溪睡得香甜的呼吸声后,心头那抹烦躁感更重了。

一觉睡到日头快要落山,莫芸溪醒来后烧退了很多,身上感觉有力了,腿亦消肿了一些,她若是翻身轻一些的话,腿只会微微的疼,不会再像昨夜那般总将她疼醒。

“还知道醒啊?你睡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景皓宇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哦。”莫芸溪淡淡地回了一声,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怪内没别人在。

“静香。”景皓宇对外唤了一声。

“少爷。”静香掀帘快步走过来。

“去给我端杯茶来。”

“是。”静香快步走至桌旁倒了杯茶,而后端过来,“少爷,这茶是温的。”

景皓宇接过茶一听是温茶表情一变,挥手将茶杯往地上一摔,怒道:“给我倒温茶做什么?我要喝新茶!”

“少爷息怒,奴婢这就去换新茶。”静香将地上的碎渣子收拾了一下,然后匆忙去换茶了。

景皓宇偷瞄了莫芸溪一眼,见她正坐着望着她自己的双腿发呆,他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不一会儿,静香端了新沏的茶进来了:“少爷,这茶是热的,放一会儿再喝吧。”

“少说费话,快给我倒一杯热茶来。”

静香委屈地倒茶,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略带忐忑地递给景皓宇。

景皓宇面无表情地接过茶杯,将之端近一闻,皱眉道:“这不是西湖龙井。”

“少爷平时不是都喝庐山云雾的吗?”静香僵着表情说道。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难道就不能喝龙井了?”景皓宇眼神一冷。

“奴婢知错了。”

“去给我沏一壶西湖龙井来。”

“是。”静香红着眼端着茶壶出去了。

莫芸溪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也没看景皓宇。

“你哑了吗?”景皓宇问。

“我不舒服。”莫芸溪冷漠地回道。

“你都对别人说话,为何不与我说话?怕我?”景皓宇紧紧地盯着莫芸溪质问道。

“是。”莫芸溪低下头,表现得唯唯诺诺的。

“哼,莫明其妙。”景皓宇阴着脸别过头,因为莫芸溪的小媳妇样,他感觉很不舒服。

静香再进来时,双眼红得厉害,想必刚刚哭过。

“少爷,茶沏好了。”

“放那吧,我现在不想喝,你先出去。”

“…是。”静香低着头匆匆跑了出去。

在静香转身的一瞬间,莫芸溪看到眼泪自静香的眼角流出来,看到她哭,莫芸溪心情突然大好。

昨日莫芸溪跪祠堂前交待倩雪去打听谁在前一刻来找过景夫人,今天倩雪告诉她打小报告的人是静香。

为此她对这个有点目中无人的大丫环更为讨厌了,现在静香哭,她只感觉到解气。

“你今日为何这般安静?被罚跪可是觉得委屈了?”景皓宇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干什么,总是莫明其妙地想招惹莫芸溪,他就是看不惯她那副疏离的样子。

“不敢。”

“你给我多说点儿!前些日子你不是聒噪得很吗?”

莫芸溪狐疑地望向景皓宇,对他的神经质感到奇怪,淡然地回道:“没什么可说的。”

“你!”景皓宇被气得够呛,胸口大力起伏了好几下,最后略微僵硬地问了句令他差点想挖地洞钻进去的话。

那句令他几年后想起来都会感觉无地自容、羞愧得想要抽自己一嘴巴的话便是:“你…你为何不骂我了?”

少卿来访

莫芸溪在床上躺了两日后,烧退了,腿也好了,可以下地行走,只要走路不快、不久的话,腿就不会有太大影响,若是疼也只是轻微的罢了,膝盖处肿已消,由于药膏好,渗出血且破皮的地方只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痕迹,只要再抹个一两天,什么痕迹便都没了。

景皓宇自那日问出愚蠢的话后变得老实多了,随后的两日没再随意出声,连看莫芸溪他都只敢偷着瞄,若是不小心与她对上视线后立刻下意识地躲避,他总是忍不住小心眼儿地觉得她定是在笑他,这大半都是心理作用作祟,其实有时他也觉得自己是乱想的。

莫芸溪一能下床走动,便让香茹扶着去景夫人那里了。碍于礼节,她在伤好之后是应该去上房问安的,就算景夫人对她不地道,但她身为人家儿媳且“人在屋檐下”,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样便怎样。

到了景夫人那里,莫芸溪刚要行礼,就被阻止了。

“你腿刚消肿,今日的问安先免了吧,快坐下。”景夫人今日看起来颇为和蔼,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谢谢娘。”莫芸溪松了口气,在一旁的椅上坐下来。

“我罚你的事,你也别怪我这个当娘的狠心。规矩事大,我们不能不去遵守,否则我还如何服众?”

“芸溪已经知错,而且我也没有怪娘。”莫芸溪连忙摆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急切地保证道。

“呵呵,我知道。以后你好好照顾宇儿便可,只要不再做出破坏规矩的事,便不会挨罚。”

“芸溪不敢了。”

“那就好,你腿伤刚好,最近就别到处走动了,养着要紧。”

“谢谢娘关心。”

“对了,亲家翁来信说三日后会让长子过来景府探望。这是给你的信,昨晚方到,今日刚要命人给你将信送去,结果你就来了。”景夫人将一封未打开的信递给身旁的丫环,示意她给莫芸溪送去。

“是吗?大哥要来了?”莫芸溪惊喜地说道,这绝对是自嫁进景家以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是呀,会在我们府中住上一日,到时你们兄妹俩有什么话大可说个尽兴了。”

“嘻嘻,芸溪很相念大哥呢。”莫芸溪笑嘻嘻地看着景夫人,脸上无一丝的抱怨及委屈,仿佛前几日被罚一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嗯,现在你已出阁,你们兄妹要见面不再如往常那般方便,你到时就多陪陪你的兄长吧。不过你兄长来这里想必也希望你能过得开开心心的吧,若是听说你还不能适应景府的生活,或是一些其它不好的事之类的话…”景夫人意有所指地说道,那双略显锐利的美眸紧紧盯着莫芸溪。

莫芸溪心思通透,景夫人的话配上她现在这副表情,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中微讽,但脸上却表现得一派天真:“娘在说什么啊?芸溪嫁来景家过得很好,爹娘还有夫君对芸溪也很好。”

“是吗?你能如此想那便再好没有了,会令你兄长担忧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这样你兄长能高兴地来亦能高兴地走。”景夫人表情软化了很多,和言悦色地望着莫芸溪,“好了,想必你已急着要看信了,快回去吧。”

“那芸溪先回去了,娘好好休息。”莫芸溪拿着信开心地走了,景夫人的心思虽然令她反感,但却没能影响了她即将见到亲人的好心情。

回房后,莫芸溪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是莫老爷所写。信上没写多少字,只寥寥数语交待了家里的人一切安好,包括慧姨娘。剩下的便提了一下莫少卿即将过来的事。

“姑娘,何事如此开心?”静香在一旁低声问。

“没什么。”莫芸溪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静香,然后若无其事地将信放进信封中。

静香没问到什么,抿了抿嘴不再说话了。

景皓宇坐在床上说道:“我该喝药了。”

“奴婢去催一催,药应该煎好了。”静香对景皓宇主动提起喝药一事感到开心。

景皓宇现在除了腿不能动外,其它什么事都没有了,人精神了,身上也长了一点肉,脸也不再苍白,整个人和刚醒来时判若两人。

“一会儿由你喂我喝药。”景皓宇瞄了莫芸溪一眼,颇不自在地命令道。

莫芸溪皱眉地望向他那完好无缺的双手:“你的手又没事。”

“谁说没事?我、我昨晚双臂…受凉了,使不上力。”景皓宇回嘴道。

“哦。”莫芸溪对他那蹩脚的借口颇感无语。

得到了保证,景皓宇在无人注意时,唇角突然扬了扬,一点都没为自己撒的没人信的谎感到不好意思。

药端上来时,莫芸溪自静香手中端过药碗,然后来到景皓宇床前。

“药太烫了,你给我吹吹。”景皓宇望着正热腾腾地冒着气的汤药皱眉。

在莫芸溪将药吹得差不多可以喝了的时候,他又说:“蜜饯呢?怎么不给我拿过来,不知道这药苦吗?”

蜜饯拿过来时,景皓宇又开始抱怨起来:“今日这药怎么比往日的要黑?煎药之人是怎么搞

的?”

静香与香茹早已被景皓宇支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莫芸溪被景皓宇搅烦了,前两天她因为心情不好没怎么理会他,今天她心情大好,所以往日的脾气也回来了大半。

望着还在不停挑毛病、一副极为欠揍模样的景皓宇,她柳眉一挑,训道:“你磨叽什么?一句话,喝还是不喝!不喝的话我这就将药端走。”

“喝!”景皓宇大声道,有一道光迅速在眼中闪过,他一把自要站起身的莫芸溪手中抢过碗,扬头便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怎的你的手又突然有力气了?”莫芸溪讥讽道。

喝完药便立刻含了几颗蜜饯之人心情颇好地将头一扬:“只是受了点凉,不会一直提不起力。”

“听你在胡说八道。”

“你敢说本少爷胡说八道?”景皓宇俊眸瞪过来,整张俊脸精神无比地对莫芸溪喝道,“你这个不知尊夫重道的黄毛丫头!”

听景皓宇突然大声起来,莫芸溪迅速往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而后颇恼地向景皓宇瞪去:“拜托你说话小声些,若是再有你哪位‘得力的人’去告状,我可没有那个力气再跪四个时辰了!”

“凶什么凶。”景皓宇脸拉下来抱怨道,声音到是减小了不少。

莫芸溪将药碗放进托盘中,打算将之端出去时,景皓宇突然说话了。

“那个、那个…我答应了。”

“什么?”

“我、我答应让人给我按腿。”景皓宇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恼,用左手挠着后脖颈没去看莫芸溪。

莫芸溪睁大眼睛望过去,惊讶地问:“怎的突然想开了?”

“你管我怎么想开的!你若是再问个没完,小心本少爷立时改变主意。”景皓宇恼羞成怒了。

“切,那是你的腿,拿你自己的身体来威胁我,简直莫明其妙。”莫芸溪唇角微扬,突然觉得这个难得想通的小屁孩儿变得顺眼了些。

“哼,当初不知道是谁‘求’着我同意呢。不过我有个条件,要人按腿也行,得由你来给我按摩。你不懂也无妨,府中有会这个的婆子,到时你去请教一下。”景皓宇完全是一副施恩者的模样。

“你找别人去吧,本姑娘没那份闲功夫。”

“不行!就你给我按摩。”

“我偏不。”

“那我就不同意按腿了。”

“谁稀罕,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臭黄毛丫头,我身子不好,对你可没好处。”

“你个小屁孩儿身子好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互相奚落了好一阵子。

莫芸溪出去后,坐在床上的景皓宇心情大好,神采飞扬地哼起歌来,这歌正是当初莫芸溪曾经对他唱过的那首样样红。

他记性好,只听一遍便会唱了,不仅歌词没记错一句,连调子都没跑一点儿。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可是太匆匆…”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莫少卿来到了景府,他带着好几车礼物来,有莫老爷去外地时带回来的当地土特产,也有他珍藏多年的酒,总之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带来了不少。

当莫少卿出现在景府,命令随行的下人将东西都搬进去时,景府众人看得真可谓是眼花缭乱,谁也没想到莫家会如此的大手笔。

莫家为一个嫁出去的庶女派长子过来,还带来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看来莫芸溪这个庶女在莫家并非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搬不受重视啊。

莫少卿带来的东西着实为莫芸溪挣了很多面子,只这一下,便令景府众位主子心里有了底儿,对莫芸溪的想法立刻变了不少。

景老爷将莫少卿迎进了正厅,虽然莫少卿只十三四岁的样子,但他是代表莫家来的,景老爷自然要重视。

莫少卿与景府众主子客套了一番后,便开口说道:“芸溪年纪还小,行为处事难免会有不妥,若是做错了什么事,看在她还年幼不懂事的份儿上,还望亲家公、亲家婆多多担待一番。”

景老爷见莫少卿小小年纪便谈吐成熟老练,不禁对其颇为看重,他正色地点头说:“这一点亲家儿且放心,芸溪一嫁过来宇儿便醒了,她可是景府的大恩人呢,我们不会怠慢了她的。”

景老爷的这一番话,令一旁的景夫人颇为不自在,她赶忙端起一杯茶来掩饰。

“少卿先行谢过。”

景老爷夫妇与莫少卿客套了一阵子后,便让人带他去收拾好的院中休息。

莫芸溪听说莫少卿已经去院中休息了后,便迫不及待地去找莫少卿了。

两兄妹见面,自是欢喜的很。

“你在景府过得可好?”莫少卿略带担心地打量着莫芸溪。

“还好。对了,我姨娘过得可好?”

“你不用担心慧姨娘,你刚出嫁那几日她思念你的紧,整个人一直无精打采的,不过此时已然好转,想必已经适应了,你尽管放心。”

“那便好。”莫芸溪很想问刘氏可有欺负慧姨娘,可一想莫少卿毕竟乃刘氏亲子,那话她实在不好问出口。

两兄妹互相问了对方一些事后,便相约出去走走,正好莫芸溪带着莫少卿来熟悉一下景府。

景府也有个花园,虽然不如莫府的大且壮观,但也很漂亮,平时莫芸溪闲来无事时常去花园里散步。

将莫少卿带到花园里后,莫芸溪开始说起景皓宇的事来,虽然对那个小丈夫的坏脾气与不合作等事颇为不满,但好在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是以对这个小丈夫也没太多的反感,比起那些个十七八岁便嫁给快要入土的老头子为妾的人来说,她还真算是幸运的了。

“你能过得好,为兄也放心了。”莫少卿感叹地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看向莫芸溪,“对了,馨儿已经定了婚事,对方正是王家。”

王家是哪一家莫芸溪自然知道,就是那个王三公子嘛。她笑着望向正担忧地望向自己的莫少卿:“大哥回去后要记得替我恭喜一下姐姐啦,能嫁给真心喜欢她的人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妹妹,你…”

“大哥在担忧什么?那个王公子我早就不当回事了,真的。”

莫少卿仔细观察了一下莫芸溪的表情后,放心一笑:“妹妹能想开,真是再好不过了。”